颜肃之一拍脑袋,也对,又怀疑地看着他家小变态,心说,不能够吧?牛、羊两家在西,盐田在东,荒地也是东边的比较多…好吧,希望是他多想了。

不过颜肃之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将奴婢隐户析出,其余的牛、羊两家固定田宅都空出来,也不分与人,只罚没了,把田地招人耕种而已。这些隐户隐田,从两家私下隐藏,就变成了颜肃之这个县令“官隐”了。

颜肃之还要忙的一个就是判罚,反正人都已经砍了,怎么说,全在他。海匪能算功劳,这些地上的人,就另有说法了,十六岁以上的,可以说他们在勾结行凶的时候被击毙颜神佑已顺手塞了好几套海匪的衣服在他们家,定罪很容易。

于是,十六岁以上的,死了白死,其余的,按规定,朝廷是不能杀的,得流放。于是颜肃之将这些都弄好,再上报。

后继的工作,比卢慎起草的第一个版本慢两天也发了出去了。

颜肃之正准备拎着他闺女来教育一番,卢湛来了,颜肃之只得又接待了他们。卢湛问他忙什么事儿,他便说着说了。这大舅子和妹夫两个吓得不轻,颜肃之又和颜悦色地安抚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不惹我,我何必理他们?”又说,马上他要设宴了,大家都要来啊。

两人哼哼哈哈答应了,落荒而逃。

颜神佑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见证了这场包括送礼(慰问保卫本县安危的子弟兵用)一共不过十五分钟的会面。等卢湛等人离去,她笑得弯了腰。

颜肃之伸手弹了她脑门儿一个响:“笑什么?你还知道将你阿娘和六郎往山上送,是想好了退路,可你想过进的路没有?”

颜神佑:“啥?”

颜肃之咬牙道:“是呀,你爹我‘立了大功’(这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一千多个脑袋呢,封侯都够了,还烧了四条大船,嗯?三十余条小艇?呵呵。”

“对啊!干嘛笑这么奇怪。”颜神佑心里还挺美的,这件事儿吧,她也有功劳呢,嘿嘿。

“所以啊,你爹我快升职调走了T T”

颜神佑:…卧槽!

第93章 善解人意帝

熊孩子这种生物,天生就是为了坑爹这项伟大而神圣的工程存在的。

一个孩子熊不熊,不是看他/她是不是过年的时候跑亲戚家里可着劲儿地作,见什么要什么,拿什么祸害什么。有时候,凡事不用操心,规规矩矩的,也能纳入熊孩子之列的。比如,颜神佑。

一听颜肃之说就要高职入京了,颜神佑整个儿都傻了。对哦,这样大的功劳扣到脑袋上,不升职简直没天理了!

可是…这尼玛才把家搬到这儿来啊!再往哪儿去找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儿啊?归义这地儿多好啊,地方又大,人又少(…),离京城还远,刚刚还掀掉了两个豪强。跟山民的关系得到了初步的改善,哦,还垦荒了,还把自家一千多户部曲拿来建坞堡了,坞堡都建了一半儿。对了,最要紧的是在这里开了盐田,还招募训练了当地几千士卒…

总之,形势一片大好。根据地建设得有声有色,人民幸福指数直线攀升,归属感强烈。

现在要搬家?傻子才搬!

颜肃之这个情况,反正明儿上说,功劳全是他的,必须是要记一大功的。从军功方面说,封侯不难。颜肃之又有背景,在皇帝那里也算是挂了号儿的,稍一运作,就十拿九稳了的。你让个侯爷继续当县令?这画风明显不搭啊!

不是说有爵的人就不能做官,这是错的!有时候,必须官和爵同时有,才是正常的。打个比方,丞相这个职位,一般干这一行的,都必须是侯爵以上。假设一人,水平真的够了,但是无爵,为了面子上好看,也要给你封个侯哪怕是意思意思给个食封几百的乡侯就为了搭配。【1】

当年楚丰出镇,就带着自己家祖传的爵位,兼领了刺州、都督军事等职的。现在的米丞相,身上有的还是个公爵呢。可人家搭呀。

到了颜肃之这里,爵位低了,那肯定是亏了。可一旦封侯了吧,这县令放在身上,那就显得怪异了。人家有了爵位,宁愿不当官儿,也要往京里钻,你这扎根穷乡僻壤的,这就奇怪了。要说守着盐场呢,国家允许你经营呀,你这么看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颜神佑的冷汗就冒了下来,吭吭哧哧地问颜肃之:“那…若咱们往京里走走门路,阿爹能领湓郡吗?”县令做起来不太搭,若是郡守,倒也算凑合了。颜神佑没敢说领刺史什么的。第一,颜肃之又不是姓虞;第二,颜家又不是什么世家;第三,颜肃之又不是颜家的当家人。简言之,他势力不够。

可是一个郡守,总是可以的吧?

颜神佑期待地望向她爹。

然后就被糊了一脸的恶意。

颜肃之一呲牙:“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让你爹做什么官儿,就能做什么官儿?你爹能到归义县来,就是烧了高香了!越往上的位置越少,盯的人越多,安排起来就越难,知道不?好地方给你你不要,偏要归义这个穷乡僻壤,生怕旁人不知道这里有猫腻呢?调任还算好的了,要是调进京,哼哼。”随时收拾好包袱准备杀出重围吧。

颜神佑急了:“这还怪了我了吗?”

是是是,不怪您,祖宗,您是功臣。这不是大家都发急了吗?颜肃之一见闺女发急了,连忙举起手来作投降状:“祖宗,我这不是找你商议么?”

“哼。”

颜肃之苦笑,他这几天可忙得够呛。先是狂奔几百里,回来就是处理一系列后续,期间他闺女还猪一样地睡了两天,把他又吓了一回。一连数日,忙得脑子都不够用了,怎么着也要找个人来商议一下罢?左看右看,最可信的就是闺女了。

颜肃之好声好气地道:“不是怪你,没有你,如今还不知道蹲哪儿说话呢。再说了,这么大动静,想瞒也瞒不住呀。”

颜神佑嘟着嘴巴,翻个白眼:“要不,赶紧送信到京里,跟阿婆说一说罢。她老人家在京里,情势比咱们熟。”她脑子也比你好使啊!有些人,哪怕你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忽视她的存在,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得承认,她最让人安心,还是要找她去。

颜肃之沉吟一阵儿,终于颓下双肩:“也只得如此了。”说心里话,他虽然承认楚氏先说,

颜神佑摸了摸下巴:“或者,还可以上表,说是防贼…嗯,海贼什么的,据说还有呢。您不把他们都剿了,誓不回还?”

颜肃之伸手弹了闺女脑门儿一下:“这还用你说?我早上表了,只怕朝廷要派员来助战,又怎么办?”

“哦,咱没钱,”颜神佑说得相当顺溜,“归义这么穷,怎么养得起兵嘛!再派兵来,就要征调粮草,太不划算了。不如阿爹就地征兵?”

颜肃之道:“这个我也想着了,只怕不一定顶用呢。”是呢,未知的要素太多了,以前在京里,楚丰要给他安排个职位,都没有指明了的,也就是列几个差不多的职位,看哪个凑巧了就是哪个。如今指定了某一职位非要不可,难度就上升了。

父女俩对看半晌,颜肃之突然“嘿嘿”一笑,把脸一歪:“大不了,我就不走了。”

颜神佑用景仰的目光看着这个无赖,心说,你行的!是啊,封侯了是吧?领了。给官做,不做!就窝在这里了。

颜神佑为这么个简单粗暴的决定给惊呆了。

既然确定了这么个方针,颜肃之就火速地行动了起来。首先,他得把在当地招募的这些士卒给安顿好,可不能白白便宜了继任者。其次,他得把自家坞堡给修好了。再次,牛、羊两家的遗产,他也决定不要脸地伸一把,多揩点油水下来!对了,跟山民必须加快增进了解,赶紧的,借感谢为名,再问候一下。

多管齐下,颜肃之忙了个人仰马翻。

方章看在眼里,以为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虽然行事风格与甘令不同,但是用眼也能看明白,他确实为百姓办了实事儿。

落到卢慎眼里,又是另一种不同了,总觉得摸着了颜肃之的脉了呢。于是他也鼓起劲儿来,跟着忙上忙下。颜肃之看在眼里,过不几日,便对他道:“若我走了,你可愿随我一道?”

卢慎笑道:“郎君舍得此处?便是天下太平,想走,好歹也要过个三、五年再走罢?”

颜肃之道:“只怕不由人。”

不想卢慎比他更狠,道:“我有一法,不知郎君愿不愿意去做?成与不成,只在五五之数。”

这人就是这样,不用自己亲自去做的时候,总是理智冷静的。当然,办法也会比较损一点。

颜肃之不动声色,问道:“大郎有何可以教我?”

卢慎忙躬身,连道不敢,而后道:“听闻郎君是与水贵人家有隙,才到归义来的?”

响鼓不用重槌敲,颜肃之一点就透:“你是说…”再挑衅啊?

卢慎道:“甭管什么道理,找一个,参上一本,也就是了。郎君还能得到直言极谏的美名呢。那水家,也不见收敛了多少,我在归义,也听闻他家奢侈无礼,十分不成体统呢。”

颜肃之道:“圣上越发谨慎了,只怕不至于为了水家而与朝廷起争执。”

卢慎道:“是以要双管齐下。一面请郎君与京中斡旋,一面参上这一本。”他这是教颜肃之与京中亲友合伙演戏呢。

颜肃之道:“这倒也是。”反正他本来看水家就有气,不单是为了喝酒一件事儿,这货记性特别好,还记得水家扣了郎中为难他朋友家的事儿呢。

两人摩拳擦掌的,又斟酌了一回信函与奏本的内容。由于颜肃之已经写信回京,请楚氏先代为周旋,这回要改剧本,必须跟京里先商议那么一下。先送信,再递奏本。

不料这信才送出去没两天,京中来了急使。还是皇帝特遣了御林的人来的,来人颜肃之也熟,是郁陶的一个小儿子,跟颜肃之一辈儿,打小就认识的。不但自己带了十几个亲随来,还挟裹了御史一枚。

来了之后,先走程序。次后安顿了御史,郁兄弟一脸晦气地安慰颜肃之道:“你也不要难过,你的功劳,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的。哪怕这次不得封侯,我们正在给你想办法,必要给你升上一升的!”

“?”

颜肃之开心得要发疯了,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好心的天使大姐帮了我的忙啊?!烧香,必须得烧高香!

咳咳,帮忙的不是天使大姐,是个快要死了的中年秃顶男子。

“唉,圣人表彰了你,说你是咱们这一辈儿的楷模,又赐金帛,哦,随后就到。已经答应免了归义三年的租税了,连盐税都免了。你报上去的判词,也一字没改,都准了。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要议功,圣上扣住了,不答应。让我来看一看京观,再看一看你。可我看圣上那意思,不像要给你封侯的。兄弟,你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这不应该啊!哎,你别这样啊,你笑得我觉得瘆得惨啊!莫不是气疯了?!你放心,有咱们在京里,不会叫你吃亏的啊!卧槽!你TM别笑了!”

颜肃之终于忍不住了,笑成个神经病,笑完了,正色对这位郁兄弟说:“兄弟,我也不想回去呀!海贼还未清呢,不弄死他们我不甘心呀!哦哦,这一句就不要告诉圣上了,兄弟你就代我说,我来此不到两年,这便回去,岂不要人说我们吃不得苦?我必要多留些时日,将此处建得花团锦簇,方不负圣恩。”

郁兄弟:“…”MD!老子就知道你是个神经病!气死了!

中二病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郁兄弟实在受不了了,吃了几顿便饭,见过了嫂子和侄子侄女儿。姜氏还要给他们这一帮子过来的人辛苦费,郁兄弟十分同情地看了一眼姜嫂子:“阿嫂不用忙,他们都是我的弟兄,我待阿兄阿嫂招待了他们就是。”

归义实在是太热了,这些人又忙着回去缴旨,也没有多做停留,参观了京观,清点了人头,之后就在郁兄弟的带领之下,快马加鞭,又回去覆旨了。当然,怀里肯定还揣着颜肃之表忠心的奏章。

留下颜肃之在归义,拼命写信回京:父老乡亲们,不用忙了,皇帝已经答应了,暂时不会放我回去祸害大家啦。

信是写了,可颜肃之就不明白了,为毛这皇帝不让他回去了呢?连什么爵赏也给扣了?

想不明白,就想找人过来商议一下,比如颜神佑,又比如卢慎。

这俩是知道颜肃之的盘算的,又有过出生入死的革命友谊,并且都知道对方的变态属性。所以在颜肃之的书房里看到对方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惊讶,只管听颜肃之问话。

听完之后,这俩货也傻了。以卢慎之聪明,颜神佑之变态,都猜不中个人原因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颜神佑道:“不能够吧?阿爹这里有实实在在的首级,郁家阿叔也看得分明,这是掩不掉的。京里纵有什么人与咱家里不对付,也磨不去这等功劳呀!”

卢慎也奇道:“此事蹊跷呀!听郁郎君的说法儿,是朝廷里没有人拦着的。纵有质疑,有郁郎君亲眼看了,又有御史为证,回去禀了,也能证实了。何以听郁郎君的口气,圣上倒像是不愿意呢?”你没得罪皇帝吧?

颜神佑沉思中。

颜肃之道:“我也觉得奇怪呢,我这不才从京里回来吗?圣人没瞧我不顺眼呀。”

卢慎自言自语道:“那便奇怪了,要说没有这压功劳的事儿,只管看郎君奏一本准一本的样子,圣人是有意栽培郎君的。怎么会待郎君不公呢?日后太子登基,米丞相等已老,还要指望着郎君匡扶…”

一语未毕,颜神佑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把两个男子都吓了一跳。

颜肃之忙问:“你怎么了?”

颜神佑神色诡异地道:“不会吧?”

颜肃之道:“嗯?”

颜神佑的口气也变得十分地诡异了:“我、我好像猜着了。”妈蛋!真是小看了这些皇帝的脑洞啊!尼玛这种把朝廷弄成后宅的即视感!这种军阀家后院儿姨太太的手段!这种把大臣当二狗子的智商!

卢慎忙问:“小娘子猜着什么了?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颜神佑摸摸鼻子,看向颜肃之:“阿爹入京面圣,见圣上气色如何?比先前如何?”

颜肃之道:“憔悴了很多啊,脸色黄里透黑,人也瘦了。眉眼间还有焦虑之色。哦,大典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后来召见,我看见他头发都…少了很多。”

颜神佑理解地点点头,以前欠债太多,让他突然还上,愁秃了嘛。

颜神佑道:“就是说快要愁死了?”

颜肃之便秘脸点头。

颜神佑道:“这兴许,是要留着阿爹给太子用呢。可是太子那丁点儿大,跟我差不多大吧?又有那样的娘,那样的舅家,大家不过是碍于礼法尊敬他而已。他的叔叔们又环伺在外,这回大典,他们肯定没把家人都带回去吧?”

看到颜肃之点头,颜神佑继道:“看圣上以前那德性吧,肯定对世家也不算很相信的,他最信的,还是与他一道起家的这些人。阿爹出身占便宜,又能干,被他相中了,留给太子使。可太子还跟阿爹有点过节呢,怎么能保证彻底收伏阿爹呢?那就圣上死命压着阿爹,等太子一上台,把阿爹这么一提拔,”她挺直了上身,伸手在颜肃之脑袋上比了个拔萝卜的动作,“阿爹还不得感激涕零,感激得要死?从此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啧啧。”

颜神佑还在这里吧唧嘴呢,颜肃之和卢慎已经大悟了!不是他们瞧不起皇帝啊,以这个皇帝的尿性,这种蠢事他还真干得出来啊。给这皇帝蠢哭了。

三人对看一回,还是颜肃之道:“行了,都散了罢。(知道皇帝这么蠢)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都能睡个好觉了,明天开始,好好经营此地吧。”哎哟卧槽!老子运气真特么好啊!

颜神佑也颇觉不可思议,她能猜到,一大半是因为她还知道这种傻事另一个皇帝也办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嗯,李二凤临死前就是这么对待李绩的。这种事儿吧,只能对脑子一根筋的人使,对方但凡聪明一点儿,那就是看了一场猴儿戏了。【2】

猜着而顺从,就说明这个人的心地,可也不怎么纯净。比如李绩,他就猜着了,也陪老板演戏了。事实证明,这会儿陪老板玩耍,等到小老板上台,要换老板给他选好的小老板娘的时候,他就陪小老板玩耍去了。活活把绿帽子给原老板扣脑袋上拔都拔不下来。

这事儿好有一比,就好像考试一样。你原本为了选拔人才,可要提前让人知道了答案…

颜神佑临走前又吧唧了两下嘴巴:“啧啧,这事儿要让米老丞相知道,怕得把他蠢哭了吧?”

被颜肃之瞪了一眼,吐吐舌头,她就跑了。

这事儿还真让颜神佑给猜着了,皇帝顶住了各方压力,硬是把颜肃之的功劳给压了下来。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留后手儿,等使者回来,他让御史等人具本,然后密密地收好了。随即召了太子来。

虞喆小朋友做太子有些年了,亲近又结了婚,虽然老婆…略无趣了一点。好吧,这话是他亲妈说的,但是,太子妃米氏也确实略有点端着就是了。好歹这婚后,虞喆显得成熟了一些。一张脸看着还是少年,气质上的变化还是看得见的。

皇帝近来有些怕热,常出虚汗,又不敢多用汗,过得有些痛苦。然而最近这件事情,还是让他觉得欣慰的:“来看看,颜二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我就说这人可用。”

虞喆也笑道:“是阿爹慧眼识人。”

皇帝道:“这是留着给你用的。”

虞喆道:“阿爹何出此言?儿愿阿爹千秋万代。”

皇帝咳嗽两声:“不成啦,我知道不成啦,你看好了,我一旦晏驾,你便取了这个,给颜二封侯,召他入京来!不要说话,听我说,李、郁、颜、赵等,皆是我的旧人,可是虎父生不出虎子来,赵家不用说,一窝狗崽子,就知道乱汪汪,没用!李家可惜了,只有一根独苗,我舍不得叫他再涉险。郁陶是好的,可出了一个郁成…我又不大信他们家儿郎了。只有颜二啦,颜大也不坏,只是不能带兵。你懂吗?”

虞喆颇懂,点点头,又犹豫道:“还有唐家表兄。”

皇帝欣慰地道:“他打小淘气,不过是我看着长大的,忠心是不用置疑的。他比旁人都可靠!你看他与颜二相交,就知道这人讲义气的。”

虞喆一想,也是。虽然他娘总是抱怨长公主无礼,在宫里太随便,不过呢…虞喆倒是听皇帝说了很多长公主的典故,倒也默认长公主有这个资格。

皇帝又絮絮地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什么米家算是世家里比较实诚的人家啦,如果自己死了,朝政上面多多信任一下米老头儿。虞喆对于这个倒是答应得快,反正已经娶了米丞相的曾孙女儿,对上藩王,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皇帝又嘱咐要兄弟一心云云,还叹道:“该为二郎、三郎也操持婚事了。”

虞喆心里莫名有些不开心,劝道:“阿爹已为他们订下佳妇,何必急在这一时,”说着,眼睛都湿润了,“阿爹还是好好休养,您身子要紧,等您好了,再为他们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儿知道,为了儿的婚事,这…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最后倒是实话。所以皇帝很欣慰地摸一摸儿子的狗头:“我儿长大了,懂事了啊。那你可以励精图治,等为二郎、三郎,好生操办呢。”

虞喆眼含地泪花,重重点头。

皇帝心里一想,婚都订了,想反水的,结婚还能离婚。不想反水的,订婚跟结婚也没啥两样了。再者,财政确实是吃紧的,又见虞喆一片好心,索性卖他一个面子。让他以后可以以此来联系兄弟感情什么的,这也与收笼颜肃之,是一个道理。

他却不知道,非但颜肃之不跟他一心,连他的亲生儿子,也没照他画的道儿走,乱世,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1】这是真的。主要是汉代开始的啦,以那之前情况不一样,先不讨论了。汉代列侯做丞相算是惯例了,但是有皇帝想让他做丞相,可他又不是列侯,怎么办呢?封侯呗。武帝朝丞相消耗量比较大,这样产生的侯也很多。

野猪特别坑爹啊,丞相消耗太多,弄得到最后他连襟听说要被任命为宰相,差点吓尿啊,哭着喊着要回家,还是被摁到丞相的位置上了…最后…就是巫蛊了嘛。

这种风俗一直延续了很久,刚开始当丞相的时候没爵位,后来也会搞上一个。到后来哪怕有宰相活着没有什么爵位的吧,死了也要追赠一个。当然,到明清之后,就痕迹很淡很淡了,这种好事就很少了…

【2】干这事儿的时候,李世民还神经兮兮地跟李治说,他可用,可是你对他没什么恩惠。我让他滚蛋,他要是有什么留恋京城的意思,就是不好,心眼儿太多,赶紧把他杀掉,他要是乖乖走了,等下你上台,就把他叫回来当大官儿,这人可用啊!

李绩老狐狸啊,一猜就猜着了,老婆孩子都没带(留在了繁华的长安),自己麻溜跑了。后来李治要以庶母为妻,李老狐狸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啊。嗯,这个庶母就是武则天。

李绩原姓徐,赐姓李,其实应该写作李勣的。那个勣是繁体字哈。原来叫徐世勣,为避唐太宗的讳,去掉了世字。对他不熟悉的人,可能知道他孙子的大名。这个孙子就是徐敬业。这家伙后来造了武则天的反(…),勾搭了个基友叫骆宾王,对,就是写“鹅鹅鹅”真好吃(大雾)的那个小神童。骆基友写了一封特别有水平的徼文,然后他基友被武后干掉了(…)

对了,附带提一句,李世民就是那个“公布了不许贪污,但是又计划派手下给官员送礼,进行钓鱼执法,最后被谏官抽(…)”的蠢二皇帝。

第94章 根据地建设

皇帝为什么要压着颜肃之,在当时看来,基本上属于不解之谜,谜底的揭开且要过一段时间。虽然归义方面有一个开了挂的小变态给猜出来了,但也只是“猜”而已。哪怕听众们根据皇帝的抽风史鉴定:猜测无限接近于真相,也不能阻止当时人认为这是一个灵异事件。

至少连当时在京的楚氏楚丰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了呢?别说按正常人的思维了,即使颜肃之这个前中二病,唐仪这个现中二病,开那么大的脑洞都没有猜得到皇帝的想法儿。要不是颜神佑开了个挂,可能没一个能猜得到啊。因为这个想法,真的太非主流了。

这世上有把大臣留给儿子用的,却无不是自己对大臣很好,让人家念点旧情。又或者如果这是个能人,但是资历不够,那也要一直在培养着,让人家能看得到希望。你这样,人家才能觉得你们家有正能量不是?哪怕是巴甫洛夫反应,那也得积累一阵儿不是?

主流的想法是什么呢?是“君则敬,臣则忠”,是“国士待之,报之国士;众人待之,报之众人”。讲究的是你皇帝得先对臣民好了,臣民才能拥护爱戴你。你特么拿人当傻子来耍,还指望人家忠心耿耿吗?那人…得有多蠢?你,得有多么二啊!

所以,楚氏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包括米丞相,也在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这情况十分不对啊,联系到皇帝最近又病了一场,还急匆匆地把太子的婚事儿给办了,米丞相瞬间有了不太好的联想:这是不是快要死了,别人是回光反照变明白了,皇帝这是老糊涂了?

这也太扯淡了吧?

米丞相不得不跟皇帝提了一回,并且,小心翼翼地问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事情,令圣人不喜他?”他这是在问楚家呢。他还记得,就是这个皇帝,当初因为瞧楚丰不顺眼,是怎么挤兑人家妹妹的,打脸啪啪啪啊。

皇帝微一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来:“此事丞相不必担忧,我自有安排。”

尼玛等了俩月,也没见他有什么安排下来。

米丞相傻愣愣地等了两个月,跟楚丰一样,都不明白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这当口,这种事情必须问明白,于是米丞相不得不去问了第二遍,皇帝还是那句话:“我自有安排。”

米丞相:…

唐仪坐不住了,为了他病友兼亲家,他找上他舅了。皇帝很烦,一翻白眼:“滚,长辈们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唐仪:=囗=!小!孩!子!中二病炸毛了:“舅,我TM闺女都能成亲了啊啊啊啊啊!”

呵呵,跟他舅口无遮掩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追着揍,一时鸡飞狗跳。唐仪还是没有问到实情,十分之不开心。有心撺掇着他娘出马,不幸当天下午,他就没这心情了他舅开始琢磨着换防的事儿。

说是换防,可这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次调度,是在防着诸王呢。这里的诸王当然不是太子的兄弟,而是唐仪的小舅舅们。乐子,大了。

于是乎,谁还有心情在这时候管什么归义呢?

皇帝这一手玩得挺漂亮,朝野虽然知道他和诸弟关系不太好,并不觉得意外,却也不得不去关注。无论朝廷最后是谁当家,藩王都是要处理好的关系。

关注在归义身上的视线被收回,颜肃之开心地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建设祖国大好河山这一有意义的事业上来。并且发现…闺女越来越不像个正常的淑女了。不正常到,就差直接挑明了说“我们建立独立王国,准备造反吧”了。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来一点点,回到刚刚猜完皇帝想法的时候。

皇帝的想法猜完了,归义暂时安全了,至少到皇帝死,都安全了。皇帝死了,到时候必须面临着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不是颜肃之看不起太子,这太子就算是天纵英明,也不可能虎躯一震就四海归心的。何况,以颜肃之与太子相处的情况来看,这只是一个智力正常的正常孩子而已。虽然有名师教着,架不住有一对熊爹熊妈,还有那么一群熊亲戚。三年五载之内,虞喆是控制不住局势的。颜肃之就有了缓冲的时间,到时候,归义他也基本拢手里了,无论是走是留,都有了这么一个大后方了。挺好。

所以,颜肃之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建设归义了。

颜肃之已经从皇帝那里拿到了合法的扩建军队的批准,毫不客气地又开始组织起军屯来。一面操练,一面翻翻地,先肥肥地,等明春好开种。卢慎又有些担心:“屯田?他们屯田了,谁来操练?”

颜神佑则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且不说人民子弟兵一边种田一边揍各种敌人,最后还完成了建国大业。就说她知道的历史吧,三国时军屯做得最好的势力,最后统一了全国。屯田是一点也不会耽误事的。相反,她认为,集体劳动,也是对于组织能力的考验,不是吗?这年头的部曲,本来就兼有劳动的职能,比如颜肃之的部曲们,也种地,也没见他们打仗的时候比人弱呀。只要能调动大家的劳动积极性,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归义大生产运动于焉展开。

劳动积极性也是很好调动的,只要大力宣传一下颜肃之为大家争取到的优惠政策,就足以大多数人的干劲儿了。反正吧,白天促生产,收工修房子。房前屋后桑树什么的也都种上了,只长荒草的地上还能放几只羊。虽然目前看来一切都是刚刚起步,可一眼望去,真是生机勃勃。人人都觉得有了盼头。

颜神佑还撺掇着颜肃之在进行规划的同时,微稍亲民那么一点点,深入到田间地头,解决一下纠纷什么的。别说,这还挺管用的,比如两村之间有点什么别扭的,颜肃之到了,给调解一下,就省了两边械斗了。

调解也不费什么事儿,一来是颜肃之有威望,二来也是大家正事且忙不过来呢。有了减税等等政策,多劳必然多得,谁有功夫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耽误了正经事儿呢。有个差不多的判决,大家也都认了。再继续干活儿去。

然而卢慎说的,也不能不考虑。卢慎考虑的要点,还是在海贼。这里的军民人等都搞生产去了,吃了大亏的海贼们,难道会不来报复吗?一旦他们过来了,这边儿还面朝黄土背朝天着呢,这不坑爹呢吗?

这是一个大问题。

颜肃之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待我练好了兵,准备妥当,自然要寻他们的晦气去。只是此时新兵未成,战船未就,说不得,只好先防上一防了。然若只为备战海贼,抛了荒,也不划算。只顾耕作,一旦海贼杀来,更是要吃亏。”

这就是资源不够的痛苦了,归义地方是够大了,可是人力资源还是短缺的,要不然,颜肃之也不会把主意打山民头上,对山民这般客气了。颜家部曲就不用说了,不可能完全脱离生产。便是招募来的兵,这么说吧,归义现在哪怕是颜肃之有数的小账本儿上,人口也不过三万余户,好吧,将近二十万人。募兵却已经超过五千了颜肃之的计划是最终成型的战力要有一万人这五千多人,都是精壮劳力。

他们是吃得最多的,如果不让他们参加生产,这一里一外,得刨出一万多个最有效率的劳动力。这还不算他们的武器装备的消耗,还要养些战马之类。要不是还有个盐田的收入,颜肃之要不就打土豪分田地,要不就得穷得当裤子了。

颜神佑道:“这个…也不是太难。”

颜神佑&卢慎:“!”

颜神佑努力回忆起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的黑白电影来,一面回忆,一面慢慢地道:“农忙的时候一季也就那么几天,除此而外,是可以操练的。”她还记得民兵组织也是很给力的。

颜肃之点头:“是。”

卢慎道:“若就在这几天呢?岂不要措手不及?归义颇大,沿海之地颇多,不撒出几百人来回巡着海岸,不设堡驻守安放个两千人…这个,不够使的啊。”

颜神佑道:“也不须人人都当兵嘛,可以是乡勇啦、团练啦,这样的。只消抵挡一阵儿,不要有惨祸发生。朝廷有烽火台,咱们也可以设个差不多的嘛。”

在比较重要的地方,主要是盐田附近啦,有颜家部曲把守。然后建个类似的烽火台之类的,方便传递消息,县里随时能增援就得了。靠近村子的海边,也可以设类似的岗哨嘛,这一类的任务由当地青壮轮流值个班,划到各人头上,也就那么一两天。

除些之外呢,颜神佑还提出:“连放羊娃,也能提前发现敌情罢?”放个消息树之类的,然后躲起来,这种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这些一提,颜肃之与卢慎马上就听明白了。这一类的措施呢,传统上是早就有了的。主要是因为归义之前太穷了,穷得海贼都懒得上岸,所以本地没有这类准备,两人这才灯下黑了。

卢慎听了连连点头,又比出了一些什么其他地方的例子来,认为可行。颜肃之笑道:“这个倒也好办,想来百姓们也是乐得少折腾些事儿,又能防得住海贼的。”

卢慎道:“还有一样,我只担心,若有海贼乔装改扮,过来探问消息,则又当如何?先前他们吃亏,固然是小娘子智计,将士用命,也是他们轻敌。”

他一说到这个,颜神佑又笑了:“这个就更好办啦!甭管哪里来的人,只要是生人,一经发现,先带到县衙里来!”

这世上有这么一批中老年妇女,她们臂戴红袖箍,雄赳赳气昂昂。谁家两口子吵架了,谁家孩子不听话了,谁家狗汪汪得太大声了,谁家老猫下小猫了…她们全都知道。她们熟知左邻右舍各种八卦,谁家有几口亲戚都门儿清,公安同志来调查案件,找她们,一准儿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为社会治安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其实,这个时候的户籍政策等等还是比较给力的。只不过因为年景不好什么的,时常会有些什么逃荒要饭的流民之类的,又或者有些个小商人一类的。然而只要发动了人民群众,这些还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颜肃之一点即明:“不错不错。”然而还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那就是这股力量,可千万不能落到什么豪强士绅手里,到时候颜肃之哭都来不及了。

卢慎心头一动,道:“正好,郎君可拿此次防海贼的事情,调动全县。”归义的民风由于历史原因,还是比较开放又比较悍勇的,别说男子了,就是青年妇女,也不是没有战斗力的。正可拿防范海贼之事,来一次全体预热,为将来之事做个准备。

颜肃之喜道:“正是。”

颜神佑道:“也不能忘了多做些宣讲。阿爹这也是为了百姓,大家只要听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颜神佑带给了他爹一个理念:人民战争,才是真正的汪洋大海。百姓的作用不只是提供兵源与军需,他们有时候战力半也是爆表的。以及,宣传是不可以忽视的。

颜肃之一一采纳,却又问:“山上情形如何了?”

这个,颜神佑就不大清楚了。卢慎道:“已经以郎君的名义往山上赠了些礼物。山璞回书,山上事毕,不日将回。”

颜肃之点头道:“他来了也好,这小子,有些呆。”

颜神佑笑问:“呆不好么?”

颜肃之叹道:“我只盼他能呆得恰到好处,不要呆到守不住他父亲的势力才好。”太精明了,颜肃之未必能将之收为己用,还要随时为背后有只猴子而操心。太呆了,呆得被手下架空了,收为己用又有个毛线用?现在,颜肃之已经有点疑惑了:这个山璞,究竟呆到了什么个程度呢?

人家山璞一点也不呆,这小子的主意正着呢,可以说,他的目光不但比己方所有人都深远那么一些。便是山下这些人,也没有想到,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正因为这种不被理解,他被他爹给揍了。

这揍,也是悄悄揍的。

明面上看来,是山璞给他爹以及山下县衙牵了线,头人带了些人下山,就来了一次行军,然后就背了两百石盐回来。真是太划算了!头人英明,阿郎厉害!山民们的向心力再次得到了加深。就是那位在山下怄了气的大树老先生,也不能说这一回不划算。只是嘀咕两句:“必有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呢?大家看到实惠了呀!

实际上呢?头人气坏了!他认为儿子对他不够坦诚!并且,认为儿子也不够狡猾。他清楚地意识到,山下人虽然是有诚意的,但是未尝没有包藏一点拉拢他、收为己用的“祸心”。他倒不是很反对啦,反正,他住在山里,也确实需要一些外界的资源的。如果像这回这样的,山下用得到他,只要价钱公平合理,他也不会拒绝这种程度的合作。

说起来,山下那个小娘子,做事也是确实漂亮。头人是真的不介意再合作的,哪怕大树老先生有抵触,头人自认,还是能扛得住这种程度的压力的。

可是!儿子就不行了,比起人家女娃娃,他这个儿子就太呆了。卧槽!你敢瞒着你爹,跟你爹玩儿小心眼儿?必须教训。

于是,在当众笑得十分欣慰地表扬了山璞同学“认得人”,给山里带来了大实惠之后。头人揪起儿子的领子,就暴力地把他拎进房里,房门一关,一顿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