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阴恻恻地道:“那一家子蠢货,还能如何?”

原来,五王之计,请二王离京,也不过是个开头罢了。全部的计划还有下半截,通过秘密的渠道,让水家相信,皇帝还是得有自己的亲儿子地位才能稳(…),水家才能跟着享福,不然虞喆完蛋了,他们也就死定了。

二王离京,牵涉到虞喆无子,再谣言到虞喆有疾。接着,就是通过水家,撺掇了水太妃,给虞喆找女人,越早越好官方借口是“好堵了他们的嘴,也好叫二王早早息了心思,若将他们的心思养大了,便如眼下的五王一般,不好收拾了”。

最好能在孝中搞出孩子来,弄出活的证据。

失德,大大的失德。

五王情知,自己是不占理的。骤然起兵,恐怕不能服人,便要一点一滴地筹划着,坏了虞喆本来并不曾建立起来的良好声望。这样一直刷一直刷,把虞喆的声望值刷成负的,同时水家的名声也就臭了,到时候清君侧也好,肃朝纲也罢,问一问皇帝的孝道也行,他们就占理了。

妙的是,虽然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时空里,但是不同阶级之间的世界观是不一样的。比如上流社会,讲究父母在,不别居、不异财。乡间要是父亲死了,哪怕母亲活着,也是可以分家的。这就是执行的时候的微妙差异了。

在乡间,还有热孝成亲的。搁着装逼成性的上流社会里,不守个三年孝,你就别想成亲了!父母死了又怎么样?大家都是讲信誉的人家,断不会做出毁约的事情来的。谁做了,是要被唾弃的,哪怕家族因为各种原因妥协了,儿女还不答应呢。做儿女的反抗父母,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会被称赞,即:父母失礼。

譬如虽然寡妇可以再嫁,但是如果她不想嫁,父母安排了(夺志),她可以反对。当然,往往手段都比较惨烈,自己断指、断耳、割鼻的都有。

水家恰是底层出身,认为这等“从权”是可以的。颖川王的人一吹风,他们家就信了。智商已死的水货们跑到水贵人现在是水太妃了面前去急匆匆的汇报,水太妃也是底层出身,先帝的后宫,那就是“礼乐崩坏”,真不讲究这个,也没经历过讲究的事儿。

太妃还叹:“他叫我阿姨,我心里一直当他是儿子的呀!他碍着那个老泼妇(指大长公主),我不得做太后,可我不能不为他着想。”

然后她就十分蠢地开始选拔皇帝的暖床人了。太妃的想法也简单,要个孙子!还有,孙子的妈也不能太次了。她甚至还在考虑:要是多纳几个士人之女入宫,是不是还能为儿子拉拢一批人来站队?一起外抗诸王(包括齐、赵),内也可分米皇后之权柄,让她老实窝着,对自己尊敬一点。

米皇后特别冤枉!

她对虞喆的生母够尊敬了!可水太妃不知足,你真不是正经婆婆,谱摆得太大,做事又太不周全了,让人没办法放手给你呀。你老公死了,麻烦你消停一点好吗?这家是你儿子儿媳妇的了,你多插的什么手啊?就算搁宫外头,这样的婆婆也要被人说一句“厉害得出格”。您老安静呆着,我什么也缺不了您的,礼数也做得足足的,彼此相安,不好么?

太妃偏不!

事实证明,米皇后从越国大长公主手里接掌宫务,那是对的,越国大长公主选对了人。没有亲爹死了还不到一年,就急着给儿子找女人生娃的!又不是判了死刑要绝后!

然而米皇后一时半会儿,她扛不过太妃。她不是越国大长公主,在宫里积威数年。先帝皇后死后,一直没立新后,越国大长公主插手过许多事务。水太妃是后来才母以子贵的,干不过大长公主。

但是,米皇后也不能完全辖制了她。儿子做了皇帝,有的是趋奉水太妃的人。太妃发句话,就有人行动了起来。等米皇后听到消息之后,尼玛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还是太妃通过水家人发布的。

水家一心想挤入世家圈子里,却屡屡受辱。这一回自觉是捏着香饵,自然要以此为借口再挤上一挤。连水太妃,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乱子就闹大了!

这回连楚丰都坐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将虞喆的二舅捆了带进宫里。太乙真人的脾气是很暴躁的,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是座火山。亲手拎了人往地上一掼!冷着脸质问:“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虞喆毛都还不知道呢!

他二舅嘴里塞了个麻核桃,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楚丰怒道:“这个贱人跑到臣的府上,说要为陛下聘妃?”

虞喆惊呆了:“啥?!”本来气楚丰不尊重他,打狗没看主人的,现在虞喆傻了。抠出麻核桃来,问道,“究竟什么回事?”

水二舅还想告状:“我是奉太妃之命给圣上分忧的,奈何他们以姓氏骄人,不肯…”

楚丰一抬手,啪,整个儿把人打肿了半边脸。虞喆看着楚丰,楚丰面无表情地回看。虞喆也面无表情地低头:“太妃要你们做什么?”

“往聘淑女,开枝散叶…”

啪,虞喆把他二舅另一边脸也打红了,手劲没楚丰的大,没肿。这让虞喆感觉十分遗憾。

楚丰冷冷地道:“陛下,臣听说,太妃有三个兄弟的?还有几个侄子?他们现在在哪里?”

虞喆:“=囗=!”

楚丰揉揉眉心:“丞相前两天已经累病了,快宣三公、九卿人等来议一议吧!诸王才走了几十里地!回来很容易!问陛下个孝期宣淫,陛下…好自为之。”

虞喆跳起来把他二舅一顿暴打,然后命人去宣三公九卿等人,三公里丞相病了,太尉已至,蔡峰颠颠地跑得都喘了。九卿也被急召过来,一听这事儿,都傻了。#人干事?#真的要问一句:“这是人干的事吗?”

还真有人问出来了,此人是宗正。虞家本来是个不怎么大的家族,高祖起兵,还折了不少亲友,先帝时期闹一闹,又有站错队了的,是以现在剩下的人很少。这位宗正平常根本不露面,因为根本用不着!统共才几口人呀?讨论问题根本涉及不到好吗?老先生是虞家老家硕果仅存的老人了,他们家一家,儿子两个,孙子两个,再配上五王及其家庭、虞喆弟兄仨,就是整个虞家的全部了。

老先生平常没事,秉承着劳动人民的纯朴特色,就干一件事儿:攒钱!他在老家的时候,就在卧榻底下挖坑埋铜板。高祖起事时,一度有人搜捕虞家亲朋,宗正就是靠这坑,逃过一劫的。

坑爹的是,他逃难都不忘揣着这把铜钱。平常在家里,穿布衣,绸帛堆在库房生霉了都不舍得穿“都是钱,能买米呢。”

话虽如此,他还不舍得吃米,天天吃杂粮,十天半个月的不舍得吃一顿肉。弄得全家人等他一上朝,就一齐奔到厨房里烤鸡吃。屋里是绝不敢吃的,老先生鼻子灵,你在屋里吃鸡,他能闻得到味儿。他节俭呀,香料得花钱,家里不熏香,连遮掩味道的东西都没有。

但是有一条好处:实在。

比如实在是没人了,让他做了个宗正,他就很认真。宗正他不识字,儿子也是半文盲。好在有孙子,先帝拿他没办法,听说他不舍得花钱送孙子读书(“咱姓虞,不读书也不用愁”宗正语),不得不亲自出面,将宗正的孙子拎去国子监读书。

既然读书了,宗正就要让他们发挥效用,旁的先不让学,让他们将涉及宗族这一块的礼法都整理出来,天天给他念。发现“嘿,京里人跟咱们老家可真不一样!”,为了不显得土鳖,不给皇帝丢脸,特别用心去记。

所以太妃不懂的,这个不识字的宗正却懂。

他能说这句话。说完了,三公九卿都是一阵快意。

楚丰咳嗽一声:“这个,还是先将事情解决了罢。说不得,还要请大长公主出一回面。朝上,也要有个说法。”事是太妃办的,总不能把皇帝亲妈给弄死吧?那就得给它圆回来!

正讨论间,米丞相到了。

君臣皆惊,虞喆亲自来扶这个干瘦的老头。米丞相强撑一口气,问道:“议出什么来了么?”

楚丰有主意,却不能说,只道:“才将将开始。”

米丞相道:“先帝曾有遗诏,陛下不须守孝三年,早早开枝散叶,他才能走得安心。”

啥?大家都惊呆了。

旋即明白,这是给虞喆找台阶儿下呢!

于是在这国家最高权力中心,一群掌握着国家方向的人物,开始…造假!

次日一早,便宣布了这件事情。表示虞喆是想守孝的,但是太妃心急,不得不悄悄行事云云。

要说这事儿也就算面子上抹过去了。孰料五王半道上听到了消息,不约而同地回信,既然是你爹要求的,你就从了吧,不好叫你爹死不瞑目这么不孝的,快点生了儿子,我们回来好喝满月酒。

虞喆:…卧槽!

朝廷也不得不胡乱挑几个良家女子,应付了事。谁都不想再提这么恶心的事儿了,整天国家大事忙不过来,吃酒赏花都没时间,还要过来收拾烂摊子,世家特别糟心。

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是一群水货捅的篓子,害得大家不得不帮他们圆回来。更有一等被水家人趾高气昂,声称奉太妃命,太妃给你们家面子,让你们家闺女去当小老婆,你们快点跪舔的样子给气坏了的世家。

这会儿世家架子正端得高高的呢,如何受得了这等气?弱一弱的皇帝,想要他们的闺女当小妾?做梦!做皇后就差不多,当王妃也凑合。总之,轻易是绝不肯做妾的哪怕是皇帝。谁特么想当个山寨的亲家呀?!

水家的仇人,又添了一群。便有人上书,以水家“骄横不法”,奏请约束。虞喆也正气恼,将舅家刚刚封的官儿又给撸了下来,削成了一家白板。

太妃吓了一跳,这回只敢嘤嘤哭泣,不好去闹虞喆了。

颜肃之方面收到整件事情的完整描述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归义了。归义的城,还是没有建出来,一群人还住县衙,显得特别拥挤。

这个时候,卢湛就表现出他的识相来了,将卢家在归义的宅子给腾出来,请大家安置。好歹住得不是那么拥护了。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先休息,休息三天,再议。

颜肃之捏着信,久久无语,递给女儿。颜神佑看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睁掉了:“这不是亲妈,是仇人吧?不用诸王举事,水家就能把小皇帝的名声给搞臭了啊。”他们急个P啊?虞喆才多大?米皇后又有多大?米皇后搁宫外了,还没及笄呢。生孩子什么的,用得着这样吗?

作为一个皇帝,虞喆现在拳头又没人大,首先要做的,不是“收士人之心”刷刷声望值吗?

颜肃之道:“罢罢罢,先帝虽然也不着调儿,好歹对我算是有知遇之恩,利用也罢,玩弄权术也好,总是给了我这个机会。说不得,我还是写封奏疏劝一劝罢。”提笔就简单地写了一封奏疏,简明扼要、简单粗暴地告诉虞喆,亲,饭得一口一口吃,先刷声望值!

奏疏递了上去,却没了动静。不是虞喆不想反应,他是被一件大事拖住了历事两朝的老黄牛,为虞家父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米老丞相,他死了。

第119章 前进吧少年

米丞相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颜肃之正在组织大家开会,会议主题:建设归义…昂州。

颜神佑与会。

其他参与的人有一半儿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另一半虽然惊诧,却也按捺住了没有当场发难。归义本地的,以卢慎为代表,完全是“这很正常”的心态。京城来的,想到她大战御史时的泼辣劲儿,也都退缩了这才是按捺的真相。

颜神佑就这么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坐在颜肃之的左手边儿上。说实话,还挺赏心悦目的。弄得大家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温柔了好多。哪怕知道她很恐怖,可光看脸吧,还是忍不住把她当个软妹。

先由方章汇报了归义的情况,这些颜神佑以前知道,但是近来归义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是以她听得很认真。听到盐田另立的时候,颜神佑还微微一笑。便有些大叔大哥们觉得摸到了一点真相。

方章说完了,就是卢慎做总结,并且指出了问题之所在:“使君驻归义,对其余几郡并不熟知,几郡之郡守恐怕还要打交道。又有,因昂州偏僻,这个…官员并不满员,桑亭郡治下只是缺属官,再往南,郡内或有缺县令者不是朝廷没有任命,是县令根本就没有到任。”

徐昭问道:“那是谁在管?”

卢慎看了他一眼,仍然回答道:“无人管,倒也没乱,人太少,乱也乱不起来。税也缴得少,朝廷也没办法在意了。”

徐昭:“…”我TM这是到了个什么地方啊?T T再看一眼山璞的帅脸,才压抑住了哭泣的冲动。

颜神佑知道徐昭这样抢话是对卢慎不够尊重,卢慎虽然是颜肃之的属官,他也是正经的官员了,而且是刺史这边的。徐昭现在只是个县令,不等人家说完话就发问,这是很不好的。

咳嗽一声,颜神佑道:“大郎你等卢大郎说完,我看要急的不止这一条。”

卢慎微微笑一下:“确如小娘子所言。”

京城诸人:卧槽!还有更严重的?

卢慎道:“正是,诸位可知,昂州有多少人?”

颜肃之虽做了昂州刺史,昂州的地盘也很大,但是手里的人口着实很少。算上昂州,全天下如今已经有十三个州了,昂州不说是最贫瘠的吧,贫困三甲里肯定有它。人口也少,想想归义如今是郡了,在册的户口还不满五万户。虽经战乱,天下户口破了六百万。昂州这地界儿,光名义上的郡,就有四个,可每一个,户口都跟归义郡差不多,加起来不够三十万,绝对的贫困线下。

颜肃之现在地盘有的,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口。

增加人口不是喊喊口号就能喊出来的,人口也有生产周期,至少得是十五年,并且医疗卫生条件不达标,婴幼儿的死亡率也高。如果想短期内增加人口,就只有招徕别处的人。昂州是个偏僻的地方,谁特么肯来呢?京城来的这些人,要不是为了施展抱负,又或者是跟颜肃之关系好来帮忙,谁TM选昂州来移民啊?又不是有仇家追杀、更不是朝廷流放!

因颜肃之还没到,但是卢慎作为他的副官,倒有一定“便宜行事”的权利,颜肃之临行前也给了他一点特权。在颜肃之赴京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移文到各郡,让各郡的郡守写公文汇报了。卢慎大概估计出了上面这个不太确切的数值,具体一点的,还要颜肃之移文给原来的刺史,从刺史那里要官文的档案。

在坐的人都知道,卢慎估算的这个数值,与真实情况应该也差不太多。昂州就是这么个一穷二白的情况。

室内一片静默。

姜云咳嗽一声:“也不至于这么惨,单就归义来说,咱们既不穷,人也不算很少了。”说完,看了颜神佑一眼。

众人的表情都舒展了开来,对啊,大家是跟着颜肃之来的,他的根据地在归义。而且以他这二年的发展来看,将全境收拾得像个样子,也花不了太多的时候,大概…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差不多了吧?

昂州有着不短的海岸线,虽然有海贼,可是也有滩涂地。海贼杀一杀,盐场开一开,富裕可期。那可是盐啊!内里便有颜肃之一个年长的同窗,一捋须,戏言:“使君姓氏好。”众人皆笑。

颜肃之也笑了:“桑亭等处,不须多虑,弃县而逃的,这辈子都不要想做官了。不服我号令的,也请另谋高就。卢郎将各人名单履历拟来,我来具本。”

众人精神一振,大家本来就是冲着施展报负来的,不怕辛苦,却是担心有不一心、扯后腿的。现在颜肃之要解决这个问题,大家自然是欢迎的。

下面的问题,还是卢慎来说的:“昂州新立,城垣未建。”

颜肃之目视颜神佑,颜神佑道:“这个我却是想到了,已画了个草图。巧了,看这几个月,归义也没大变样儿,正好,先前的规划可以不用做了,直接做这个便可。”

颜神佑没有点土木工程专精这个技能点,但是她的知识储备比较丰富,画个大概的城区图还是不在话下的。至于垒墙盖房子,那自然有专业人士去做,她只要做个整体规划就好了。比如工厂要建在下风处,或者是风向对角线转九十度这样(…)。

她的勾画,干脆舍弃了现在有归义城,将它划给徐昭去当县城了。万丈高楼平地起,才是最爽快的。不但有内城、外城,衙门、居住区、商业区…附近还有兵营,嗯,还放了一个大大的肥料池。

到了这个年代,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做得很好了。【1】基本上,暴雨的时候一般不会淹城,用粗陶管做水管,直接排到河里或者地下暗沟之类的。归义旧县城就是这么做的。

肥料池这地方呢,一般城市是没有的。什么生活垃圾啊、排泄物啊之类的,当然也有全丢的情况,但是如果是城镇的话,会有集中收集丢弃的习惯。乃至于有以此为生的。颜神佑干脆就另挖一处大大的坑池,积肥,用来肥田好了。反正要开荒,上点肥料,有助于增加土地肥力。

规划得倒是挺不错,看的人都两眼放光,这样的大手笔,看起来就很顺眼有木有?突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有木有?

但是,还是有一个问题。

姜云摸摸鼻子:“不说时间了,这得要多少人?”

颜神佑道:“早晚得做,不然挤不下这许多人,盖得小了,以后还要再费二遍事儿。要做的事情多了,谁耐烦见天地修修补补?”

颜肃之道:“现在没这么多人。”

一直沉默的山璞道:“有人。”

颜肃之:“啥?”你的人?这样不好吧?盖这么一座城,没个几万人脱产劳动,得盖到猴年马月去啊?脱产了,谁来养活呢?

颜神佑一拍手:“我知道。”

丁号也沉默,也一拍手:“我、也、知、道。”

卢慎也笑:“我也知道。”

姜云:“哦!原来如此!”

徐昭郁闷地拉一拉山璞垂下来的袖角:“山郎,到底是什么呀?”

颜肃之道:“你兵练得如何了?”

山璞道:“明日,请使君与诸位前往一观,如何?”

颜肃之点头答应了。山璞的意思,就是支持他报仇,然后将南边现在也是在昂州境内的那些其他部族给收拾了,这不就有人了吗?如果以山璞的手下来估计吧,搞定了南边的山边,至少能再清出十万户来,这真是对昂州人口的一个了不起的补充。

既然说到了兴兵,颜肃之就想到了昂州的军事力量了,正要说“下一个议题,大家来讨论一下,一州的兵马太少了也不像话,我从朝廷那里要到了招募名额了。”外面小吏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使君!朝廷急报!米丞相老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受惊站了起来。米丞相对于朝廷的意义不好说,但是对于昂州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他是偏袒着颜肃之的。他走了,除非换楚丰亲自上阵,否则不会对颜肃之比现在更好了。

还是徐昭,问他舅:“阿舅,现在怎么办?”

颜肃之皱眉道:“等消息罢。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出甚大变动的,只是我等需要加紧了。山郎,你如今既已封侯,却还无字,我与你取一表字,可好?”

山璞躬身道:“固所愿也,正欲请耳。”

颜肃之笑道:“如此,你去准备,明日我与大家去你那里。”

山璞答应一声。颜肃之道:“今日便到这里罢,方郎行文,命各郡守赶来见人,移文扬州,请他们将四郡文簿发来!叫何三去接管。诸位将各自所辖之文书办一交割,阿昭与四郎交接钥匙即可…”一一分派妥当。他带来的同窗们,与方章一起,分任六曹祭酒。

郡县长官如前言,丁号心内颇想入州府,奈何才做县令,还未有甚建树,不好贸然提要求,只得暂缓。又有别驾、主簿等职,卢慎等人担任。其余空缺之职,乃是归义本地的豪强,本次会议不曾将他们召来。又有为其余三郡的英才预留的职位,这要等颜肃之见过了这三郡的郡守之后再说。

丁号道:“使、君、当、巡、视、全、州。”这个建议相当不错。

颜肃之匆匆点头道:“见过三郡守,便当启行,山郎随我一同去。”

山璞领命。

最后颜肃之说,赶紧的,买铁!他得到了都督军事的头衔,自然是可以催要军械的。一面下令,一面恨恨地道:“只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颜神佑心说,千军也不易得啊,要群殴的人手简单,真正职业军人,您这才到哪儿呢?便是主动请缨:“阿爹,咱家部曲,我来?”

颜肃之恨恨地道:“不然还有谁啊?!”

颜渊之松了一口气:“对对对,就你了。我看你练兵就挺好的。”

众人秒懂,颜家人口少啊!在京里的那得看家,不能动。在昂州的,颜肃之要组建昂州新的所有机构,颜渊之新做郡守,这个郡比昂州只早那么几个月,也够忙的。颜家再没成年男人可用了!男孩子倒有那么几个,最正经的继承人六郎,今年六岁,是个还能跟小女孩儿毫不避讳地玩耍的年纪。颜渊之的儿子们略大,也才刚过十岁。

就只有颜神佑可以用了,虽然是个女孩子,好歹…素质不错(…)年纪也够了。最重要的是,她姓颜啊!除此之外,颜肃之竟然再找不到一个适合练兵的、能放心将家底子交给他的人了。

于是,在颜渊之表示“人都交出去了,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和颜肃之的明确授权之下,颜神佑顺手接管了如今加起来足了三千人的部曲队伍。颜肃之挠头道:“州郡招兵…卧槽!尼玛这得交给谁啊?”

众人都不吭气了。哪怕是颜肃之的同窗,书生也有战场梦,可也不敢轻易接话。他们来是充当刺史府里的属员的,专业不对口。

卢慎道:“反正归义还是县的时候,小娘子也管过这些士卒(姜云等人=囗=脸),暂缓一二月招募士卒,这些人都交给小娘子,也带得过来。等忙过了这一阵儿,使君再亲自招募操练,也来得及。只是,明日之后,使君也需露个面儿,安抚一下士卒才好。”

颜肃之颔首道:“好。”

丁号道:“发、信、回、京。”

颜肃之道:“应该的。”

往京里去哀悼米丞相、安抚米丞相家属包括小皇帝的信件发出,总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收到回信。

第二天,可就是颜肃之携众去巡视山璞的部族兼为山璞取字的日子了。

虽说依礼是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冠礼,可到了这个时候,不够年龄结婚的都有,肯定不能完全照古礼来。州府诸人都十分理解这一点,不过依然坚持,既然取字了,那就提前行个冠礼吧,不然不像话儿啊。

可山璞他爹死了,没有主持人,这一项只好在丁号的提议之下,由颜肃之兼任。其余的宾客一类,州府诸人都抢着干了。又有徐昭、姜云等年轻人,抢着来帮忙,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先是阅兵。山民皆穿蓝,短打扮,执藤、木盾,武器也花样繁多。颜神佑是跟着姜氏来提前给阿婉帮忙的,布置完了会场,也跟阿婉一起看阅兵。颜神佑凝神望去,只见这队伍…不怎么齐整,还喜欢将武器举起来鬼叫。

颜神佑对阿婉悄声道:“他们这列队,怎么有些奇怪?”

阿婉也小声道:“我们山里,与山下不一样的,到哪里找山下那么大的地方列阵?打起来哪哪儿都是,几个人凑一处就开打。哪怕开始站得整齐了,后来也得散。管他列什么样的阵呢,能杀人的就是好兵。”

姜氏额角一抽,为什么她教出来的丫头都这么黄暴?!

六郎在旁默不作声,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颜神佑听了阿婉的话,心中忽然一动:“你这种战法,好像也是列阵的一种呢。配合好了,比大阵还有用哩,等我想一想哈。”

阿婉道:“真的?想好了告诉我呀。”

颜神佑道:“我也要接手练兵的,正在琢磨着这事儿呢。开始必然是要结阵的,打到最后,如果散了,又该如何呢?”

姜氏,姜氏已放弃治疗女儿了。对于颜神佑,她与颜肃之近来也有一次长谈,尤其是练兵的问题上。颜肃之的底子薄,可用的人少,子侄都是毛孩子。哪怕剿匪过程中发现了几颗好苗子,现在也只好观察一下再说。再者,能打仗、会带兵,这不是决定要素,决定栽培哪一个,最主要的还是看可不可靠。没有人比自己家孩子更可靠了。

姜氏叹道:“大郎是够大了,却是爵主。二郎以下,都不如神佑的年纪大,六郎他们兄弟都太小呀!”

再想养出个淑女,她也得为全家的大局考虑。在她闺女能担当得起来的时候,说不得,姜氏也是要妥协的。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间,阅兵已经结束了。刺史府诸人虽然看不惯这样混乱的阅兵,看山民的体型和气质,却都认为有潜力,也都夸山璞的族人“健壮”。他们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提前举行的冠礼仪式上了。

有了京中来的学者们在,又有姜氏提前准备,冠礼的仪式是再没有问题的了。颜肃之为山璞取字“蕴华”,恰合“璞”字之意,听的人都说好。族人们常见山璞穿着山下人的衣服,倒也不觉得别扭。山璞封侯归来,族人与有荣焉,士气十分高涨。

待听得让他们好好训练,不日带领他们报仇,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这些人里,不少小头目的亲戚家都受了那一次叛乱的冲击,不但有“国恨”还有“家仇”哩。

颜肃之深谙支使人的道理,对大家说:“凡缴获,都归你们了,由山郎来分派。土地、子女归我,我只取其精壮筑城。”

相当有效果!大叫的声音又高了几十个分贝。

颜肃之示意山璞上前讲话,山璞的嗓子还真不错,听得蛮远的。他事先并不知道颜肃之要将缴获分赠与他,只想着肯支持他复仇就好。现在听了,也卖颜肃之一个好,道是:“使君高义,许我等复仇,不日当有刀枪发下!”

整个儿将情绪给煽动了起来。

颜神佑嘴角一抽,心道,你们熊的,估计我还是得看家。

从山璞处回来,颜神佑就忙着要练兵了。首先,她向颜肃之申请:要建职业军队,要发制服。

这个钱是不能省的,何况他们父女俩靠海吃海,现在是相当有钱的。颜肃之痛快地答应了。

颜神佑给她的兵要的是黑衣,黑衣黑甲,上了战场的时候,对敌人有一种威慑,同时建议:是不是给山璞那边也发一些制服?

在再次开会的时候,她就提出了这个建议。“多半还是要在山上打的,不如突袭,都穿绿。草木繁茂之时,悄悄摸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山民其实不用特别训练,本来单兵素质就挺不错的。整顿好了,拉过去开片就是了。之所以拖到现在没动手,一是山璞需要时间进行内部整顿,二也是情报搜集得不够。

只等将对方寨子的位置、守卫的数量等等摸清楚了,就可以动手了。鉴于山璞所部经过内乱,伤了些元气,目前制定的计划是,不要全面开花,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拔。

与会的人通过了颜神佑的建议,这个建议与山璞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想报仇,熬得人都瘦了,山璞依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急进。相反,他还提出了一个相当坑爹的意见:“慢慢赶着他们向南,使君可正扫荡群山。免得诸贼死灰复燃,日后麻烦。”

没错,一次报完了仇,还有大家什么事儿啊?就是要稳扎稳打,把敌人彻底打趴下了才好。不然这一次报完了仇,下回他们再报复回来,有完没完了?

颜肃之抚掌笑道:“正是,伤敌九指,不如断其一指!一根一根地斩!”

计划定了下来,便开始收拾辎重。山地作战,还是以山璞的队伍为主,地面包围的部队就是颜肃之带队了。山民的绿色制服要赶制、昂州的基本框架还没定下来,是以日期定在七月初。彼时昂州草木未凋,天气又不是特别酷热了,正方便行军。

颜神佑现在且将进一步的训练放上一放,只与阿婉混在一起,考虑小队形的问题。两人带了两百人,到了一处山地,不断地试验。山地作战,想列阵都难。颜神佑记得,戚继光抗倭的时候,用过一种鸳鸯阵,似乎挺适合现在的情况的。

两个女孩子的行动引起了颜肃之与山璞的注意,哪怕放手培养她们,也还是睁一只眼盯着。颜肃之不得不抽空问女儿在搞什么,颜神佑一抹汗:“看这个呀。阿婉说,她们本来就不兴怎么列大阵的,也经常一小团一小团厮杀。我就想,不如给他们弄个范式,照着练。”

展示给颜肃之看,一个小队,有远攻(弓箭手)、有近攻(长枪手)、还有防御(刀盾手),还有临时指挥的小队长。颜神佑不是专门研究军事史的,完全不知道鸳鸯阵到底是怎么搞的,不过有试验、有实践,倒也搞得像模像样。

颜肃之叫来山璞等人,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研究,调了一下位置,具体的人员上也稍作了些变动。一个山地野战小团体的范本就正式确立了,还好,离七月还有些时间,正可练习。

正在此时,京中消息也传来。原尚书令柴老先生做了丞相,颜孝之被提拔做了尚书令,京兆这个职位,最终被楚源拿到了。

昂州上下都放了心,颜肃之道:“明日见诸郡守,见完了人,山郎伴我巡视去,若消息无误,咱们便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英俊的存稿箱子再次闪亮登场,某肉去喝喜酒了…

【1】这是真的。考古发掘,秦宫的上下水管道已经成规模了,西安那里的博物馆、兵马俑博物馆里都有陶管实物的。帝都附近的亲可以去国博古代文物展看看,那里面的陶管,确认一下标签是几千年前的,有惊喜哦。

第120章 中二的归义

颜神佑很开心,京城虽然繁华,但是归义让她充满了干劲儿。在京城,她只能各种周旋发表意见都要通过别人转达,在归义,她能卷起袖子亲自上场。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穿越前,大兔朝的妇女解放运动真是万岁万万岁。颜神佑发誓,只要有机会,她就要把这个时代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臭规矩砸掉多少算多少。

凭什么呀?!

得到山璞的肯定,表示颜肃之与阿婉研究的这种小型队列十分合适之后,颜肃之批准了训练方案。训练起来也挺简单的,本来军队的建制就已经颇为完善的,伍有伍长、什有什长,依次往上。虽然不同时期的名呼不同,但是大致的结构还是一样的。

只要在小队里进行分工,就一切OK了。

这只是山民方的。

颜肃之方的正规军,暂时却不进行这样的深化训练。颜神佑暗中向颜肃之递交了新的关于部队的规划,当天晚上,就被颜肃之拎到书房里进行长谈了。

父女俩对面坐了,颜肃之将手上的纸往前一推,一抬下巴:“说说看吧。”

颜神佑莫名其妙地道:“想说的都写下来了呀,阿爹以为我吃多了撑的写废话消遣你哦。”

颜肃之抬手,揪她耳朵。颜神佑被扯得往前趴在桌案上:“再闹翻脸啊。”

颜肃之松开手,道:“怎么想到的?”

颜神佑道:“先前就是说了呀,人干一件事儿,干得多了,自然就熟了。您听过卖油翁的故事么?见天的卖,卖了几十年,将铜钱放到葫芦口上,拿个瓢,往葫芦里注油,铜钱都不带沾一丝油星儿的。”

颜肃之道:“主训放箭?”

颜神佑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关键还是马,骑射。虽然贵些,咱们养得起。步卒战损太多,都是人命呐!咱们缺人,死不起的。”反正以她的知识面来说,精于骑射的战斗力是比步卒强太多的,步卒守城则可,其他方面,除非配备了火枪、连弩之类的武器,又或者有拒马、大车、钉子这样的招数,否则根本搞不过骑兵。

颜肃之道:“步卒也不能放松!唉!只恨不能将怀化那个马场给弄过来。”

颜神佑道:“咱们现在养马也来得及,虽然少些,聊胜与无。马长得比人快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