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道:“正好,日子那么长,没有一点事情做,岂不要寂寞?人生一世,不妨将棋下得大一点,才不至于束缚了自己的眼界,才好让自己显得可爱一点。什么时候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我就能得道飞升啦!”

六郎:=囗=!姐,你怎么了,姐!为什么好好的变成修真了!你中了李彦的毒了吗?

忽到唐仪在下面喊:“你们干看着做什么?一起来开心啊!”六郎保持着嘴巴没合上的姿势呆呆地转过头去,看到他岳父伸手把颜孝之从座位上给扯了下来。

颜孝之领子被扯得歪了,一把抢回了袖子:“唐大你放开我!”

阿蓉表示,完全看不下去了,儿子再这么“熏陶”下去,这世道就不能看了,命保姆领走了颜燮。再看六郎与颜神佑说得投机,心道,可一定要一直这么要好下去呀。

宫中宴散,颜神佑一家当天就住在宫里。六郎昏头胀脑地回了东宫,一夜辗转反侧,就想他姐是不是真的突发奇想,借着攒功德要飞升!旁人说这个话,他能当笑话,他姐说这个话…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那个蛇精病,说不定是真的这么想的啊!

六郎头很痛!联想到颜神佑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事迹,头就更痛了!她一定是老天爷派下来折腾我的!

阿蓉心颇不安,宴上她分明看着这姐弟俩凑在一起说了许多话,回来六郎就睡不安稳。阿萱数着更漏,约摸到了丑时,六郎还是在翻身儿,轻声道:“翻来覆去的,被子里的热乎气儿都要散了。你热?”

六郎呻吟一声:“阿姐要修仙了…”

阿蓉翻个身,拍拍六郎的背,哄宝宝的一样的说:“乖,睡吧。”睡醒了就不会说胡话了。

六郎:…“明天我去她府里给她道贺去。”顺便问一问她那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王本来是个大喜事儿,甭管亲人仇人,只要没有明着撕破了脸,都要包个红包去讨杯酒水的。到了颜神佑这儿,这个酒就吃得滋味繁复了。颜希真等人是开怀不已,颜孝之与颜渊之就吃得有点寡淡。李彦等人是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依旧是忧虑颇重。

李彦饱经沧桑,再明白不过了。凡事,有一便有二,哪怕现在给皇女封王设下了种种限制,还是怕日后有人会去突破这个界限。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看着六郎也来了,李彦略略放下了心。

颜神佑与山璞立在门前亲迎,六郎与阿蓉携手而来,四人俱是满面笑容。寒暄几句,六郎悄声道:“四下都看好了?”

颜神佑道:“借了人,大事没有,真要有,拦也拦不住,反正不痛不痒的。”

六郎看她一派洒脱,趁势笑问:“真是要修仙了呀?这么看得开。”

颜神佑道:“那是。信不信,我比李半仙儿得道还要早?”

愚蠢的凡人*3:=囗=!

山璞眼珠子一转,伸手将她被吹乱了的鬓发理了理,笑道:“那可记得拉兄弟一把。”

颜神佑笑得弯下了腰:“好的呀。”

“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们站着,他们也得陪着,进去吃杯暖酒罢。”

阿蓉的手在袖子里,悄悄戳了一下六郎,递了个眼色过去:看吧,人家聪明着呢。

六郎:不,你不明白,那是中二病又犯了。

入得堂内,宾主坐定。颜神佑让六郎坐了上座,六郎道:“客随主便。”两人互让一回,颜神佑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坐!”六郎方坐了。各人叙座毕,六郎忽然问道:“大理与荆州怎地不见了?”

没来的人还有不少呢,不止是陈怡和蒋峦,像唐证道也没来,六郎得给老婆面子,就没有点他的名。

楚源忙代答道:“陈怡那里好像有个案子,蒋峦原任过大理,怕是过去帮忙了。”好歹弄了个理由给糊弄了过去。

六郎道:“哦,那他们忙他们的,咱们乐咱们的。”

颜希真硬撑到要吃了颜神佑的庆功酒才回去,此时一手捞着李今,一手拎着儿子李济。听六郎这么说,应声道:“正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正可借着二娘的酒,大家乐一乐。”

颜静娴笑道:“正是,我们姐妹也是,平日里天南海北,难得一聚呢,是吧?四姐?”

颜静媛讪讪地点了点头,如坐针毡。

真是一般的姐妹,不一般的样子。颜静娴深恨胞姐拖后腿,又觉得在承嗣的事情上阴了颜静媛一把,有些对她不起。两种情绪之下,让她颜静媛的态度越发地微妙了起来。姐妹之间,颇有些暗流汹涌。

上头有个太子坐着,底下人难免有些拘谨,不好表现得太高兴,又不能表现出不高兴,只得拣些闲话来说。六郎与几个姐夫聊天,却不谈什么国政,只说些个儿女经。什么小朋友挑食啦,昨天把保姆给气哭了啦一类的。李今很担心儿子在京中读书,离了父母的管教,外祖父母再溺爱,会不成器。再三托付与六郎:“他有甚淘气的地方,只管教训他。”

渐渐说得入港,山璞眼角却看到了冯三娘悄悄走了过来,对颜神佑作了个手势。山璞细细回想一下,这个手势…据他的经验来看,乃是有人捣乱,已经被拿下了。

六郎才答应了李今,便见山璞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山璞道:“些许小事,已经解决了。”

六郎含笑道:“那便好。”转眼一看,颜神佑与颜希真等人聊得正投机,阿蓉与她们在一处,显得比平时开心了许多。颜希真正在问颜神佑:“接下来要做什么?”

颜神佑笑道:“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呗。不过,明天送完你们,我该去女学那里的。”

颜希真道:“那个封英娥,还真是有点意思,帮我看她一眼。”

颜静娴问道:“阿姐看上她了?看上了,也得等她结业再说。我看,你先让她考考试,掂量掂量吧。”

阿蓉因问封英娥是什么人:“是不是原玄衣千户家的小娘子?”

颜神佑笑道:“是他们家的女孩子。阿姐要是不提,我还想留她帮忙来的。”

颜希真道:“我好容易看中一个,你又来抢。”

“我新开府,正缺着人呢。阿蓉那里,有合适的人么?”

阿蓉笑道:“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通的,哪里知道什么人呢?”

颜希真道:“还是要知道一些的,不然啊,你跟六郎说话,他说的你得有一半儿听不懂。”撺掇着阿蓉与颜神佑多相处些,问一问朝上的事情一类。阿蓉只笑,也没一口答应下来。颜希真也不着急,暗道,总有你绷不住的时候。人生的意外真是太多了,譬如东宫婚后数年无子,上下一片着急之时…总是会留有一些阴影的。

颜静娴与堂姐交换了一个眼色,帮她转移了话题,说起郁家那位进士来:“不是正有一位近在眼前的?”

颜神佑道:“她该往外走一走,看一看才好。”留在京里,就是个为儿子前程铺路的普通母亲了,只有到了京外,天宽地广,把心胸打开了,才不至于等儿子一出仕,就要退回家来做老太君。

阿蓉听她们说得热闹,居然心出一丝羡慕之心来如此恣意,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扫兴的人并没有来,来的都是识趣的,这一日齐王府里宾主尽欢。

次日,颜希真等动身离京,颜神佑亲往城郊相送。临别时,颜希真再三叮嘱:“眼下的事情虽算是揭过去了,你却更醒目了,镇住了小人,也再招人的眼,当慎之再慎。”

颜神佑道:“我知道。回来我便去女学等处转悠罢了。旁的事儿,我再不多插手。纵使这尚书令不做了,我身负王爵,难道还说不上话么?”

颜希真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机灵鬼儿。我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来接了我的班,我才好安心地回来。可千万不能一旦我们退了,就从此成了绝响啊。”

“不会的。有阿丁她们,女学的学生们也会立起来的,哪怕十个里面还剩一个,也是火种。”

颜希真拍拍颜神佑的肩膀:“保重。”

“保重。”

目送颜希真离去,颜神佑径往女学里去。到的时候,正是课间。学生们从初时见到大人物的激动,已经渐渐变成麻木的处变不惊了。远远处一个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苏楼迎了出来,又向颜神佑道一回喜:“昨日府上皆是贵人,我们去,怕又冲撞了谁,招了他们的眼,又是一通说。今日才好给殿下道喜。”

颜神佑道:“与我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还考么?”

苏楼道:“纵要考,也要有人接手这里才好。要是没人接手,我宁愿还呆在这里。看着这些孩子们出息了,比我自己考中了状元还要欢喜。”

颜神佑挑挑眉,问道:“封英娥在么?”

“就在那边。”

“叫她来见我吧。”

“是。”

封英娥就是那位跟着苏楼殴过王玥,又散布了满城脑洞的神人。听说颜神佑要见她,一整衣裳,就跟着苏楼来了。

行礼毕。颜神佑不开口,她也不敢先说话。直到颜神佑说:“陪我走走吧。”

封英娥应道:“是。”颜神佑衣裾飘飘,长裙委地,伸手搭了一把。

颜神佑道:“不用管它,放开吧,你不该是做这个的。”

封英娥一抿嘴:“哎。”

两人一前一后,往校舍外走去。女学占地颇大,走不数十步,上课的钟响了,学生纷纷回了教室,外面空荡荡的,身边还有尊大神,饶是封英娥胆大,心里也有些发毛。

忽听得颜神佑问道:“你是武人之女,知道用兵之道吗?”

封英娥有些羞赧地道:“读,读过一些的。”

“说说看呢?”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嗯,”封英娥有些焦虑,平素书读得太多,她又不是冲着武举去的,难免说得不成体系,“以正合,以奇胜…”

颜神佑耐心地听她背了好一通书,问道:“明白其中的道理么?”

封英娥道:“用兵之道,当以奇取胜。”

颜神佑低声道:“王玥的事情,你做得可圈可点,却不可以将此事看得太重。你当时用的法子,是用来对付小人的,万不可沉迷其中。灵光一现,终究是小道。所有的机智,都是因为不得已。凡事,不可走捷径。”

封英娥一脸的惊讶,又不敢问。

颜神佑道:“急于求成,与哗众取宠,差别也不是很大。只有稳扎稳打,才是获胜的上策。大周北伐,并不是因为急智,是因为实力。伪陈与西朝,看似兵多地广,可伪朝实际能控制的力量,并不如大周,大周纵不出奇兵,日日蚕食,也能一统天下的。你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力降十会?根基扎稳,比什么都强。”

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封英娥虽有悟性,颇时实是有些放不下收拾王玥的得意之举。明知颜神佑所说有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我用一用简便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直到三十年后的初春,她以刺史之职奉召回京,再返女学时,听本家将要外放的后辈询问为官之道,心头蓦地就想起那个冬天,被从教室里喊出来后听到的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抱头,正文写到这里也应该结了。

最痛快淋漓、肆无忌惮挥洒才华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余下的是平淡又不平凡的坚持。

我才不说是不想写中二帝死呢_(:з」∠)_,就让一对中二病鲜活地留在这里吧!

这一篇爽文啦,当然,你要把它当成童话,那就是童话好了。只要能让大家读完之后会心一笑,或者能有那么一点收获,嗯,我写它也就值了。

感谢所有支持陪伴的亲们,没有大家的支持,我肯定写不了这么长=3=

接下来会有番外,具体数目不定,会交待一些其他的事情啦。一定会有林大娘的番外压轴,其他的番外不确定。作为一个番外苦手,大家懂的。

据说这个时候卖个萌能够有效防止被揍

第318章 林瑶番外一

“啪啪啪,啪啪啪,起床啊!起床啊!快起床!你有本事睡懒觉,怎么没本事起床啊?起床啦!起床啦!快点起床啦!”

如此有韵律的闹铃,吵得林瑶生不如死!

学校宿舍里装了厚厚的窗帘,即使外面阳光正好,房间里依然适合酣睡。何况,她真的很累。

作为一个考古与博物馆系的研究生,上课与给老板打杂是重要性排名不分先后、后者说不定还要更重要一点的两件事。林瑶主攻是考古方向,这是一项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艰苦体力劳动。要做的事情包括挖坑扫土、开坟启墓、清尸体、斗盗墓贼…等等等等。越是“有前途的学术苗子”,被支使的机率越大。

林瑶,就是一个好苗子。

想当然耳,“出外勤”的机会也很多。刚刚跟着她老板从一个考古工地回来,没日没夜地收拾好了发掘文物,把拍好的照片归拢,然后是写各种报告、汇总。昨天才忙完,把材料交了上去。老板自己估计也累得够呛,大手一挥,放了大家半天假,让今天下午再去开总结会。

等开完了总结会,就是往各种期刊上发论文和报告,根据各人的贡献程度决定个署名权和署名的次序一类。运气好的,碰到一次大项目,好几年的学术积分就有着落了。

近些年来,考古界被形势逼得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国家要搞基建,不定哪个施工现场就遇着个埋土里的古迹,就要保护性发掘。这也就罢了。最让人吐血的是遇到盗墓的,盗墓贼前头挖坑,考古专业人士后头跟着抠土。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古墓,还不如被野猪给拱了呢。至少,野猪拱完了,残片还搁那儿,拼就是了。

林瑶跟着的导师姓张,考古学界小有名气的一位教授。这一回带着她和师门的几个人比较幸运,遇到的是一个高速公路经过的古墓。没被贼光顾过,保存得相当完好。可惜规格不够高,出土的东西也不够丰富。

林瑶依旧累得像条狗。认命地将闹钟定在了十二点,十分钟洗个战斗澡,套件衣服出门到学生食堂觅个食,刚好能赶在一点半之前到老板的办公室里等着开会。吃饭的时候,恨恨地将手机闹铃给删了。

吃完了饭,赶到老板办公室的时候,正好一点二十分提前了十分钟。高她一届的三个师兄、与她同届的两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都已经到了,他们是给老板打杂的,小师弟头年入学,先学理论知识,打杂都轮不上,现在也被老板召唤过来旁听。无论师兄师弟,对林瑶都挺尊敬。用张教授的话说就是,林瑶在这一行很有天赋,尤其是在整理文物搞报告方面。

考古专业的导师更爱招男学生,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男生粗糙好支使,女生比较麻烦。尤其是野外,带个女学生真是太麻烦了。林瑶她老板隔壁的王教授就是,从来不招女生,再有天份也没用。

一点三半,老板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一点三十一分,瘦得像根麻杆儿。见他们都到了,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都进来坐吧。”

老板的办公室挺大靠窗一张大书桌,背后贴墙是一溜的书架,上面各种期刊资料史籍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桌对面是个带拐角的长沙发,不多不少,正好够张教授这些学生坐的。

小师弟进来就给大家倒了水,坐定了,听张教授搁那儿给大家分派任务:“材料都整理出来了,你们回去写论文吧。”项目是老板打头的,所有的报告署名他都是第一作者,学生们只能混个第二作者。在一些评比活动中,第二作者是不作数的。张教授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规则的,索性翻起了报告,给学生们指点:“这里,这个器形比较少见,可以作同期的补充,彭右相,你去写。林瑶,这个竹简是你清理的,看照片跟之前出土的句子上有些差别,你去做个对比…”

给所有学生参与的学生都布置完了作业,张教授才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茶。

学生们的头皮瞬间绷紧了!

又来了!

张教授润完喉,便开始大骂盗墓贼:“谢天谢地!还有他们的爪子没伸到的地方!上回南边那个古墓,叫这群野猪给拱得什么都没剩下!特么都怪两百年前修宪,废了盗墓死刑!”

小师弟虎躯一震:没听说这回被盗墓贼抢了先手了呀!怎么又骂上了?

彭师兄给了小师弟一个眼色:之前遇到的太多了,不习惯性地骂骂不舒服,我都听了三年了,你早点适应吧。

学生们把皮绷紧了,听老板发牢骚,林瑶悄悄看了一眼手表,唉,还得再听个把时辰。张教授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张教授伸手拎起听筒,气还没顺,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张教授刷地站了起来:“好!我去!喂!我们老交情了!放心,我的人手够的,都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什么时候?明天就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扔下话筒,张教授也不骂了,一瞪眼:“都听到了吗?”

【=囗=!我们听到什么了啊?就听到您在那儿说单口相声了!】

还好,张教授也没想让他们回答,已经兴奋地说:“江南东道那里要建个机场,勘探的时候发现个古墓群,那边的文物局长是我师弟、你们师叔…”

明白了,老关系户了,就找咱们当苦力了。去吧!多抢救一点文物才好!累是累一点,有得忙、有得累,才能有机会出成绩啊!

张教授右手一挥,仿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都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六点楼下集合,”看看呆瓜一样的小师弟,“陶明,你也去!彭右相,你照看着他,要带什么东西都告诉他。解散!”

林瑶就知道,这一次会比刚结束的那一次还要累还得在挖土之余把老板布置的论文给写出来!

老板每年都能申请到研究经费,给打杂的学生发些补贴,所以被称为老板。这两年项目多,经费充足,老板干脆包了辆中巴车,一车师徒九人,连着各种行李,塞得满满当当,一路往江南东道狂奔而去。

小师弟初次参与,满眼的兴奋,看老板在后排打盹儿了,小声问师兄师姐:“下去好玩么?”

彭右相翻了个白眼:“可好玩啦,特别容易让人回想起童年的时光来!”

陶明来了劲了:“真的么?这么有趣?”

林瑶“呵呵”两声,没接茬儿,心说,就是玩泥巴的情趣,现在高兴,等会儿有你哭的。

不出三天,陶明果然要哭了。

到了地头,陶明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本是工地,现在被紧急叫停了,承包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破坏文物倒是重罪,这里又发现得早,要不然真恨不得开个推土机把这儿给平了。见他们来了,承包商比文物局那位师叔都热切:“可把你们给盼来了qaq”

造孽哦,工程贷款一天多少的利息呀!工人的工资还得发着。可文物局倒好,特么直接招呼了当地武警来。过来先照着文物局专家的意见砌了道墙,把尽可能大的区域给圈了起来,上了铁门,荷枪实弹,架起探照灯,还拖了十几条警犬。

防盗墓。【1】

不这样不行,野外考古常遇到的事情就是这样。盗墓贼还会玩地道战,你考古队在上面一层一层慢慢地保护性发掘,他们从地底下逮哪儿钻哪儿,钻到点儿东西就算赚了。能把考古队引来的,都是好东西。

陶明隐隐有些兴奋,两眼放光,抓着林瑶的袖子而不自知。林瑶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衬衫袖子将他的爪子给拎开了:“你醒醒!”

“哈?我们要干什么呢?”

林瑶道:“你?刨土。”

“啥?”陶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考这研究生,就是看着宣传画册上那个拿着个小刷子慢慢刷着美丽的青铜器的宣传画觉得很酷。现在告诉他要刨土…

林瑶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上层封土有时候会雇民工,不过…越大的工程,越要小心,现在盗墓的猖獗,怕有内鬼。开始一点粗活能雇工,下面全都是你们要干的了。要不然,隔壁老王为什么只招男生?”

陶明:…“那师姐您呢?”

“哦,我是拼破烂儿的。”林瑶拼过竹木简残片、瓷器碎片、丝织物碎片、偶尔还搭把手修个青铜哭什么的。最高纪录是拼了一个陪葬坑的尸体,那个墓遇到过地震,尸骨都震散了,她拿着小刷子,挨个儿头盖骨给刷了过来,还拍照留念。背景是彭师兄捧着个黄褐色的女性头骨,在那儿深情对望。

陶明:…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亲!

不一样的地方还有很多,下工地,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条件了。四个人一间宿舍女同胞只有两位,合住,宽敞些没有独立卫生间,好像一下子往前穿越了一百年。唯一能安慰陶明的,就是时好时不好的手机信号,和随身wifi。然而,从二天开始,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就形同虚设了。

整天挖挖挖挖挖,刨刨刨刨刨,灰头土脸的,头发一天一洗都不干净。

先出的是墓志盖,张教授一看就乐了:“嘿!这个好!下面有墓志,对上就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了。”取下来看墓志,每一篇墓志都会记述墓主的来历、经历、年代,年代确切,共墓里出土的文物,正好能当成个这个时间段器型的参照物,以此判断一些年代不确切的墓葬。

这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墓葬,张教授带着学生挖了三个月,迎来了隔壁王教授和他的学生,江南东道的考古队也加入其中。日夜赶工,终于在承包商拿着绳子要吊死在围墙外头之前把东西都抢救了出来。

林瑶揉揉脸,长出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一大包跟文物局、考古队约定好了的照片上了中巴车。【回去一定要先洗个热水澡,然后狠狠睡上一觉,再去整理拼图!】

老板十分兴奋:“回去休息休息,下星期带你们再到江南东道文物局来。他们人手不够,同意我们参与后续整理。机会难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彭右相,你的毕业论文就是它了!”

历史学、考古学等等历史悠久的专业,千百年来无数人研究,别人没写过、或者别人写过而自己能写出新意的题目越来越少了。学生们往往自己找不到好的题目来开题,最后全仗老板的眼光来指定。

彭右相打起精神来:“哎!”琢磨着要怎么表现,怎么写开题报告。一气琢磨到学校,梦游一样到了老板的办公室里。

耳边传来老板的声音:“都去休息一下,明天下午一点半,到我办公室里来。”林瑶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又把起床闹铃给定上了。

学生们见老板没有别的交待的了,一齐起身告辞。这个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林瑶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不会吧?不要再有一个工地…”

小师弟双膝一软,扒着门框往下滑去。

老板有气无力地拿起听筒,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什么?泰陵?”

咔吧,学生们的下巴碎了一地。小师弟两腿啪一声挺直了:“卧槽!怎么可能?谁这么不怕死?还是已经死了?”学生们都习惯了,近来给他们消息说某某处的,一定是有文物要出土了,得去收拾。

泰陵属于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是国家重点安全保卫单位。考古和文物界的共识是,现在的科技水平比较落后,开了,就是糟蹋了。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主动发掘的。提到某处古陵古墓,让考古的人去了,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盗了。

小师弟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不可能呀?是不是又有盗墓的死在泰陵了?”

泰陵里埋着大周最奇葩的一位皇帝,旁边就是他那位更神奇的闺女。开国皇帝比较节俭,所以呢,打他主意的不是很多。但是那位齐武王就不一样了,据说,古时候,凡分封,以封国三分之一财富营建陵墓,齐武王活了百多年,齐地素来丰饶,这里面得多少珍宝,对吧?怎么能不惹人眼馋呢?

虽然这位说起来很豁达,遗命不许金银珠玉随葬,把这笔钱都拿来建学校、补贴女童读书了。可是呢,以皇室的尿性,怎么可能让这人瑞寒酸着下葬了?必有珍品!

史载,武王薨后二十年,便有贼欲发王冢求财。

趁着大雾天,守陵士卒看不清楚的时候,披个白床单就来了。雾很大,不但守陵的看不清楚,盗墓贼也瞅不太清楚,还没挖到夯土层呢,先挖到了个蛇窝…也不知道怎么的,陵区一直有人把守的,居然在这里出现了蛇先生和蛇夫人一家n口,还全是带毒的。

等雾散了,守陵卫士看地上一堆死尸,才发现卧槽!居然有不长眼的来盗墓!

此事颇为灵异,镇住了贪心者几十年。后六十年,又有冀州世代盗墓为生的叔侄五人,备齐了工具,洒了蛇药,远远地要掏个洞来顺点财宝。这一回倒没遇到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挖到一半儿,地道塌了。除在了洞口接应的一个小子,其他的全给活埋了。地上那个小子也是个头回跟过来的菜鸟,被吓傻了。这家手艺就此失传了。

连着这么两桩事,惹得盗墓界人心惶惶,好久不敢碰泰陵这块邪地儿。直到两百年后,事实成了传说,又有胆大的过来盗墓。这一回更好,遇上了大雨,被灌了老鼠洞,洞里淹死了两个,跑出来的两个还挨上了秋天好大一记雷劈死了。

后来陆续还有一些什么好端端走路掉河里淹死了的、吃饭吃错了药毒死了的…

结合武王生前种种传说,这泰陵周遭就成了盗墓的禁地。冀州有一县,名灵狩,因为武王名寿狩与寿皆音,后来就有人专跑这地儿找点石头啊、土啊什么带回去镇墓,免得被人挖了坟这是后话了。

小师弟对考古等等有一种误入歧途的热爱,对相关知识、杂记如数家珍。虽然挖了几个月的土,不再那么天真,可习惯已经养成了,听到说陵墓、古城他就兴奋。

张教授扔了话筒:“没你们什么事了,林瑶,你去休整一下吧。是武王墓旁边那座林氏墓,他们维护的时候墓前塌了个洞,出现有玉简,可惜年代久了,碎了不少。”

林瑶睏得眼都睁不开了,一副生无可恋脸对老板道:“又是拼破烂,我知道了。”

老板翻了个白眼:“记得上闹钟!”

第319章 林瑶番外二

泰陵被保(xiang)护(rui)得很好。

谁也不敢真的就相信冥冥之中的天意,然后就对着这么大一片一片陵区真的不管不顾了。林瑶背着个大包,坐着老板的车,到了泰陵大门口就被拦了下来。泰陵也售票,允许参观,不过每天有人数限制。门口警卫室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儿,就见里面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张教授低声说一句:“这个是你师伯。”

林瑶大惊看起来比老板小好多岁呀!

林瑶她老板,三不五时下个工地,把自己整得跟个老民工似的。再看这位师伯,端的是温文尔雅,一派名士风范。人比人得【哔】呀!

师伯姓杨,戴一副金边眼镜,见了张教授先笑:“你怎么自己来了?还怕我坑了你的得意门生?”

林瑶跟后面小声叫了一句:“师伯。”

“乖~”

张教授虽然卖相不佳,人却不傻,翻一个白眼:“人我送了来,你可得好好照顾,别拿我们真当打杂的来了啊!”要是纯当拼图助手,就是拿点辛苦费,有什么什么学术成果,都没林瑶什么事儿了。怎么着也得给学生争取得福利。

杨师伯苦笑道:“放心吧,亏不着她。”

张教授亲自送了林瑶来,也是见猎心喜,又不好意思自己卷袖子上阵。泰陵陵区的文物,除了神道上的石像一类之外,埋土底下的就没有过出土。这一回好不容易有机会,老天开眼,塌了个洞,哪怕不是泰陵、不是齐王墓,那也是相当有价值的。他打算趁着送学生过来的机会,瞄一眼!

杨师伯拉了他一把:“你悠着点儿,不该说的别说,不要犯犟,”压低了声音,“那几家都来人了,你别当人家面儿说人家祖宗坟里怎么怎么…”

张教授瞪大了眼睛:“卧槽!”右手放在胸前,食指指天,“都来了?”

“是啊。”

张教授低声对林瑶说了句:“一会儿可能有人参观。”

“不会是苦主吧?”林瑶小声跟老板开着玩笑。

“就是。”

林瑶的腿有点软。

颜、唐、山、姜、楚,几家历史悠久,到如今也是上层圈子里的领导者。林瑶倒是不是怕了他们,宪法都写了人人平等了,有个毛的好的?让她腿软的是…这几家,大概是祖上联姻的关系,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堆的蛇精病、中二病来。真是奇葩荟萃!

最近一条大新闻是,某唐姓男子勇闯剧组,嫌弃编剧的剧情太sb,写得满朝上下都像姨太太。扬言:“我家祖宗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奏是个大逗比)”差点暴露家族黑历史。被姑妈拎回家暴打!上了娱乐头条。

一想到将要在这一群(这次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来的或许只有一个)奇葩的围观之下工作,林瑶顿时觉得鸭梨有点大。

泰陵分为几个部分,林瑶跟着杨师伯进了办公区。杨师伯一路介绍:“这里你应该来过吧?就这么几个区,这里是你未来要工作的地方了,等下给你办个出入证,记得随身带。”

林瑶一眼扫过,看到了许多监控器,远处依稀仿佛还有铁丝网。进了办公室,先数码相机拍个照,当场就把照片打印出来,往做好的证件上一粘,齐活了。张教授也被发了张临时通行证,师生二人被杨师伯用游览车带到了林氏墓。

林瑶脑子里闪过了墓主资料少得可怜。林氏,昂州人,武王少年时遇刺,为救武王而死。over。

后世有许多猜测,林瑶也做过类似的功课,各种不靠谱的都有。信息时代,谁都能在网络上发点哗众取宠的言论,比如这个是武王的同性恋人之类的…真是各种不靠谱的都有,让人看了气得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