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君 作者:夜微阑

作者:夜微阑

类型: 原创-女尊-架空历史-爱情小说

文案:

一抹青烟,两小无猜今何在;

一点朱砂,爱恨痴缠情两难;

一朵绿荷,善解人意释心怀;

一弯白月,机灵狡猾惹人猜…

十君,天底下最传奇的十个男子。

十君,各有风姿,各怀绝技,却同为她的夫君;

十君,究竟谁得王心,谁又对谁真心?

外敌内患,他们是她的助力,抑或她的毒药?

而她,傀儡女皇,又将怎样告慰父母姐妹的在天之灵,担负起一国之君的神圣使命?

且看泱泱之闵,谁主沉浮!

序话背景 如梦似幻

几近腐朽的木门缓缓向两边而开,一片刺眼的白光铺天盖袭来。

欢迎来到这个梦幻国度。

这是一个被历史遗漏的世界,在我们任何的书上,都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浩瀚星宇,掩藏着许多不同的时空。历史诞生又陨灭,继而重生,不同的世界开始从同一根系中慢慢繁衍出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的过程。

同气连枝,却又平行而过,永不相交。

而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也是其中之一。从上古时代以来,这个世界就过着与世隔绝、自成一派的生活方式。它有点类同我们的古代:民俗、风情、文化,一个时代的发展过程总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当然,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且容我慢慢道来。

我们现在脚下的大陆叫做羽,我们所在的地域属于闵国。这是一个三面与其他国家接壤,一面临海的国度。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大陆,还没有人完全走遍过。在羽这片大陆上,一共有着五个国家:闵,与之相互连接的飞凤、柳、定西,以及海之彼岸的雪国。

无人知晓从何时开始,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国家都沿袭着以女子为尊的制度。女子为王,男子为民;女子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女子在外打拼,养家糊口;而男子要待字闺中,贤良淑德,守节重道。除了以妻主为天之外,还要担负起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历史重任。

女皇是一个国家的绝对统治者,也是平民百姓万般敬仰的对象。凡是与皇家沾点边系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于是每朝每代,都有许多人绞尽脑汁希望能将自家年轻的小公子送进宫去,一朝受宠,全家鸡犬升天。

一般国家的后宫,是以凤后为首,辅以君、侍等头衔的侍者,各封品级,以区分地位高低及例俸多寡。凤后的地位极高,乃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和其他国家不同的是,闵国历来传统中,女皇的后宫没有凤后,只设有十位侍君,哪怕女皇有再多的侍宠,也不可再多立一位侍君。

传说之所以有这样的制度,是因为当年闵国祖先的后宫之中,曾发生过为争夺后位而彼此谋害、以至使那位女皇痛失所爱的悲剧。自此以后,她便下令废除后位及它的实权,而改为十位侍君的制度。这样一来,十君既互相牵制,又彼此合作,一方面不影响为皇家开支散叶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对子孙们可能沉迷美色不务国事的一种警告。侍宠如想晋升君位,需获得女皇的首肯。

十位之中,排名不分先后尊卑,都是人上之人,其本人与家族皆可荣华富贵。而他们之间,不得争风吃醋,互相倾轧,做出有辱天威的事来。要和睦共处、以博得皇上之乐为荣,以为皇上分担苦闷为任,尽力做好一个仪表天下的侍君。

这些集万千宠爱与荣耀于一身,全国身份最尊贵、最传奇的,女皇的男人们,是为十君。

第一话 醒梦

暮夜沉沉褪去,天际微露一点白。

婉转清脆的鸟鸣若隐若现,和润微凉的晨风拂面而来。

华丽宏伟的皇宫在浅色晨曦的映照下肃穆而神秘,坚固的金门紧闭着,像是不愿向外人轻易吐露其中难以数清的五味杂陈。

在大部分人家还在酣睡的黎明,这金灿灿的宫殿之中,却早早有了仆从走动的身影。再过小半会儿,就该开始服侍有些主子起身了。穿衣、提水、早膳…他们可是一刻也不敢贪睡的。

然而此刻,也有一间房沉浸在绝对的静谧中,这是整座皇宫最令人敬畏的所在——女皇殿下的寝宫。不到时辰,哪个会觉得自己命太长,敢打扰女皇的安寝?

偌大的床榻上,着青色缎袍的少女沉沉地翻了个身,那乌得不含一丝黯淡的黑发,如泼墨般在枕席间铺散开来。她一只手习惯性地搂住身子左侧那人的腰,一条腿却架在了右边人的小腿上,只听得那人低呼了一声,几不可闻。

被打乱了片刻的空气又渐渐安静沉淀下来,少女却是缓缓睁开了眼,澄澈空明的眼眸一片幽暗,像一汪极深极冷的水潭。懵懂、茫然、困惑、惊诧的情绪一一闪过之后,她看了看左右两个少年,松开腿手,以极其缓慢的语调问道:

“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本王爷的床上?”

“主子,不好了!事情不好了…”小厮含巧口中嚷嚷着,连规矩都顾不上,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却被坐在那里的男子轻轻一瞥,登时忘记了下文,竟怔怔地定在了原处。

少年静静侧坐着,将乌黑柔软的青丝顺往一边,一下一下仔细梳理着,露出半边光滑如玉的颈项来。那随之露于含巧眼中的,还有只玲珑可爱的润白耳朵,一颗黑色珍珠恰到好处地停在耳垂,含蓄而又微微透着七彩,衬得本就天仙般的主子更加出尘脱俗。

王雅竹心知自己这小厮毛躁惯了,放下梳子,琉璃似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了?刚才这样急匆匆,丢了魂儿似的,这下又不说话了?”

含巧这才回过神来,一口口水吞下去,“主,主子,大事不好了呀!皇上她,皇上她…”含巧憋得小脸通红,眼睁睁地看着主子的脸上慢慢失了血色。他酝酿着妥善的用词,怯怯道:“皇上她,好像失忆了…”

王雅竹轻轻站了起来,身上烟灰色的纱衣翩然欲飞。

“含巧,我们去看看皇上。”

声音还是那样笃然清雅,但语气听上去却有些变了味。

这个清晨,仅仅还只是日头刚起,宫里就像是炸开了锅。但凡有点耳目的人都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闵国现任女皇闵湘玉,今晨醒来以后指问昨晚侍寝的两位侍君是谁,还自称是“本王爷”!

王雅竹迈着小步踏入女皇的寝宫之中。床榻之前,已经稀稀落落围上了不少人。女皇喝完定心凝神的茶汤,只低着头看自己鞋上的金线牡丹。自她出口第一句话就将那两个少年吓得全无血色之后,任凭其他人怎么问她,也不肯再开口说话。众人以为帝怒,也不敢再寻东问西了。

女皇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沉沉,什么也无法思考。醒来,自己竟睡在两个绝色少年的床榻之上,周围的宫人口口声声地叫着她皇上!

她脑中虽然混沌,也仍可清晰记得自己明明是闵国的七皇子,皇上乃是她的母皇。宫中有谁不知道,皇位岂能随便乱安,这究竟是谁在戏弄她?可是,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却又似曾相识,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梦境与真实都分不清楚。

这时,只听一个柔缓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轻道:“竹君参见皇上。听闻皇上龙体违和,不知究竟哪里不适?”话是问得极小心的,王雅竹再过忧思,也不敢贸然抬眼窥探天颜。

谁知女皇听见他的声音一抬头,乌黑的眼眸中顿时一片喜悦飘开,一声“雅竹哥哥?”脱口而出,喊得清脆响亮,雕瓷般的面容上笑出白玉无暇的牙齿来,俨然是孩童模样。众人松气,女皇没有失忆,但她怎的变成了这副小孩子心性?那边王雅竹却是周身一颤:她,她适才唤了自己什么?自他嫁入皇宫之后,她只称他为“竹君”,和别人并无不同。像先前那样的昵称,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她喊出过了?听说皇上现下谁都不认得了,但她,她独独还记得他!

他的湘玉…不,他属于的女皇湘玉…他们自小青梅竹马,她总是轻轻地唤他:雅竹哥哥!面容白皙中带着潮红,声音甜丝丝的,一直浸润到他的心里去。但他却不能如此放肆,每每在宫中遇见,他必将恭恭敬敬地跪拜她:“给八皇子请安!”然后把头悄悄抬起一点点,看她比男儿家更羞怯的模样,如三月和煦的春风。

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还来不及细细体会欣喜,他听得女皇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颜君叔叔!”顿时头皮发麻,凉意一直透到了指尖上。众愕然,目光纷纷投向那尴尬地立在门口,不知究竟是进是退的男子。他的脸比那墙壁还白上几分,只睁着一双含怒的美眸盯着她瞧。

“皇上,那是您的侍君,北宫的颜君,不是什么叔叔啊…”一旁的宫人冒死悄悄提醒,却见女皇娇憨地笑道:“你当我是糊涂了么?他是我母皇的侍君,怎的成了我的?”眼见那男子面上妖魅的五官几乎错了位,似要转身拂袖离去,少女疑惑地说道:“颜君叔叔,为什么生气?难道你不认识本王爷了吗?我是苍蓝啊!”

宁昭颜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棍,怔愣当场。王雅竹的芙蓉面上血色全无,只紧紧地攥着衣角。众人大骇,都惊得不敢出气儿,房内登时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来。女皇拉住允自打扫着屋子的少年:“幻儿,你可也不认得本王爷了?”

话说这屋里人人都惊骇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只有那宫人装扮的人儿,一头乌黑长发几欲垂地,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活计,仿佛房内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似的。此刻女皇问他话,他便微微垂过头去,轻声回答:“回皇上,奴认得皇上。”说罢又转身搓起抹布来。

女皇失望地放开他的衣襟,脑中比刚才更为混乱。连从小服侍她的莲幻,竟也称她为皇上!奇怪的是,她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这一细想,后脑上便隐隐作痛起来,一星一点地蔓延,终于一片撕裂般地将她的思绪拉直紧绷,四散断开。

“玉儿,玉儿喂——”人还未进门,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已然袭来。伴着一阵甜腻的香风,两个宫人搀着一个云鬓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不小会,又走进一个素雅清秀的男子,正是前女皇的两位侍君。她认出他们,正欲欣喜地上前,却见他二人神色紧张地对房中众人道:

“适才皇上只是年少调皮,和大家开了个玩笑。记住!若今日之事传出去半个字,我保证让那个人得不到好下场!都听清楚了?”

跪了一地的人们大多是宫里的下人,还有现任女皇闵湘玉的四位侍君,皆应承了不敢乱嚼舌根。接着,那两位将所有人都挥退下去,这才如临大敌地握着她的手:

“玉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女皇闵湘玉的父君——前西宫凌君,现在的凌太君,既关切又惶恐,说着话,眼神却瞟过一旁冷眼看着他父女的寰太君,有如惊弓之鸟。

女皇惊讶地抽出自己的手:“凌君,你叫我什么?你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了么?本王爷不是湘玉,是苍蓝,闵苍蓝呵!”

本应是女皇父君的凌太君此刻面如宣纸,冷汗直下,“玉儿,你可是病糊涂了?你是闵国女皇闵湘玉,我是你父君呀,你怎么…”

闵苍蓝本就有些昏沉,这会就觉得头更重了:“凌君,我知道你是湘玉的父君,但我是苍蓝,不是湘玉。”说罢,她也不顾男女之嫌地脱下鞋袜,露出脚底的一颗红痣,只见连寰太君的面色也是沉了又沉。

“我与湘玉虽是双生子,但真要分辨起来,总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这颗红痣…说来奇怪,我此番醒来,竟仿佛置身云里雾里,脑袋也不好使了。这发生了许多莫名的事,竟让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的话让一边的凌太君抖得如筛糠一般,仿佛秋季过冬的叶即将凋零。闵苍蓝只觉眼前人看起来愈来愈模糊,几番抖动之下,却是向后一栽,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可能会有点悬念,接下来会慢慢揭开谜底的。

第二话 失忆

经过御医的细细排查,女皇龙体安康,并无病痛症状,只是她的后脑上,有一道极小的伤口,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难道就是因为这小小的伤口,竟导致她如今翻天覆地的改变?

休养过后,女皇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但却迟迟下不了床。其实这几日,闵苍蓝一直在反复思索着凌君口中自己的“失忆”,终于让她整理出一些头绪来:

她叫闵苍蓝,是闵国的前七皇子,父君为前南宫李君。她有一位双生的妹妹,名唤湘玉,两人非但长得一模一样,身形体格声音皆是相似,是一对玲珑的姐妹花。然皇家是不准许有双生子的,经过母皇与几位臣子的商讨,将年幼的湘玉过继给了一直无所出的西宫凌君,而自己则跟着生父李君。

一直到姐妹长到懂事的年龄,因着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外表,才了解她们身为双生子却只能以普通姐妹相称的事实。然双生的毕竟心有灵犀,避开耳目的她二人私底下如胶似漆,自是姐妹情深。

闵苍蓝想来想去,记忆到十岁那年的母皇寿诞,她与湘玉二人一起在宫里放烟花之后,便是一片空白。任她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能是到此为止。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现下竟已是十五岁了,并于四年前登基为女皇!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连同别人对她的称呼、一并长大了的雅竹和莲幻,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那女皇确实就是自己,但又记不真切。

那么这空白的五年,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几日后,凌太君和寰太君妃见她已神智清醒,又与她私下谈了一次。他们震惊地发现,这位女皇确实不是闵湘玉,而是她的双生姐姐闵苍蓝!

谁也不愿提及的五年前皇宫一场大火,不仅上任女皇火中仙逝,连储君三皇子和当时他们以为是闵苍蓝的八皇子湘玉也未能幸免。当时被救的女孩,她着的是闵湘玉的衣服。

他们不疑有他。随着女皇驾崩与几位皇子纷纷出现意外,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情况下,十一岁的闵苍蓝顶着闵湘玉的身份登上了帝位,由太傅与国师从旁辅佐朝政,一直至今。

可是这些,闵苍蓝却一点都不记得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提起那场不堪回首的灾难,只能是小心地对她提醒再提醒:

“玉、蓝儿啊,你记得自己是谁也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罢,你只要知道现在的你,是闵国的一国之君,臣民认可的女皇闵湘玉。你必须是湘玉,而不是苍蓝。否则国家得出大乱子,你明白吗?”

先镇住混乱,再另想办法,这是寰太君的主意。

闵苍蓝胡乱地点了点头,面上虽未露出表情,心头却早已一片悲怮。短短五年间,自己的母皇、父君、胞妹,均已离开了人世!想到她失去了如另外一个自己般的湘玉,想到昔日与家人共聚天伦的欢乐,苍蓝心中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肉,疼得鲜血淋漓。

夜晚,她躺在床榻之上,只觉眼泪断线般地无声滑落在玉枕之间,悲痛得难以呼吸。究竟五年前她与湘玉如何遇险,她如何被救,醒来之后又怎么会被误认成湘玉,她全是茫然。

湘玉,是不是你?你素来心疼我,知我性子冲动,怕我行事鲁莽,所以附上我的身子,替我走过了这艰难的五年?那你可否托梦给我,你和母皇父君的不幸,是不是遭奸人所害?

湘玉不会回答她了,再也不会。

房内一片寂静荒芜。无边的黑暗中,苍蓝孤独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上,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从小到大,她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这夜那么静、那么长,长到眼泪流尽,天仍未明。然在这漫长的一夜中,她想了有生以来最多的心事,也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毕竟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还有太多的惑要解,她已经摇身一变,坐上了帝王的宝座。

五年王权,一场醒梦;

昔日天伦,一夕幻灭;

前途未卜,一片茫然;

痛定思痛,一身勇敢。

当沉甸甸的担子压上肩头,这个十五岁的少女仿佛是一夜长大。

“皇上,求求您救救绯君、容君吧!”好不容易睡着的闵苍蓝,却在一早就被吵醒,难免愁眉紧锁、怒由心来:“大胆!有没有规矩?什么事大清早的就咋咋呼呼?”

那小厮装扮的少年被她一瞪,竟吓得趴在地上,眼泪却还在哗哗地流:“皇上、皇上恕罪!皇上龙体违和,寰太君拷问当夜两位陪侍的侍君其中因由,已经好几天了…侍君们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再这么下去,他们快、快不行了呀皇上…求皇上开恩,救救他们吧!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说着,他咚咚咚磕起响头来。闵苍蓝心下了然,“你是哪个宫里的?”

桑儿低着脑袋,心想皇上竟真是失忆了,泪珠子更止不住往下掉:“回,回皇上,奴是容君的陪嫁小厮,名唤桑儿。”当年,就是这位少年皇帝将他和他的主子从那肮脏的地方接了来,他们才有如今的富贵荣华呵。皇上不记得自己不打紧,希望她还能念着主子的旧情,放他一条生路吧!

闵苍蓝做了个止住的手势,一边的莲幻走上前,单手托住了桑儿往下磕的脑袋。

“你先回去,我等下就来。”

桑儿得了令,又哭又笑地应承着,也不管额头的大包会不会痛,一溜烟跑了出去。苍蓝摇摇头:“幻儿,服侍我起身吧。”

莲幻默默地走到苍蓝身边,为她一件一件着衣、系带,然后跪在地上,仔细地将两只金丝牡丹鞋一一套在那对小巧的玉足上。长发下的面容未有表情,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眼睑。

洗漱完毕,苍蓝起身去两君所在的中宫。“别站在那儿了,你也自己整理一下,去用膳吧。”她回头对与墙角几乎融为一体的莲幻说。他微微抬起头,声音淡漠无痕:“遵旨。”

第三话 两君

“…你倒是说不说,你个骚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也给我摆出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来…”

还未走近房间,苍蓝就皱起了眉:“这是哪个早上没漱口?污言秽语脏了本王的耳朵!”

宫人战战兢兢地给她开了门,只见两个男子被反手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眼前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背对着她,嘴里骂骂咧咧的,手里的小皮鞭也未曾停下,打得被绑两人衣衫破烂、血痕条条。眼看那两个男子就要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儿了。

本在门口的桑儿跟着苍蓝进了房间,见此情景,刚止住不久的眼泪又顿时决堤:“主子,主子!”他向着两君的其中一人冲去,哭喊着:“主子你醒醒,我把、我把皇上请来了!你们有救啦!”

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桑儿的话,惊讶地回过头,见到闵苍蓝背着手,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他并不惊恐,反而皮笑肉不笑地躬下身子:“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奴不敬之罪。奴乃寰太君宫里的下人品生,不知皇上前来所为何事?”

“大胆!皇上的行踪也是你配过问的吗?见了皇上为何还不下跪?”苍蓝身后的一个宫人喝道。

品生抖了抖,“求皇上恕罪,奴给皇上请安!”说罢,他装模作样、非常缓慢地弯下身子。按着以往的经验,这位软弱的小皇帝立刻会让他免礼的。哪知一直到他双膝着地,女皇还是绷着张脸,一个字都没说,他不由出了几丝冷汗。

闵苍蓝绕过跪在地上的品生,径自向被绑着的二君走去。“这两人,是本王的侍君?”

听闻此话,绿衣人怔愣当场,而红衣的那个,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弧度。桑儿连跪带爬地来到苍蓝面前:

“禀皇上,公子们可千真万确是您的侍君!这是我的主子,中宫容君;他旁边那位,是东南宫的绯君呀!”

“停!”苍蓝被他说得一阵头晕,“本王这次一病,有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既然两位是本王的侍君,还不来人快快将他们松绑?”

“是,皇上!”正在宫人们要上前的时候,那品生忽然制止道:“皇上,不能放!拷问两位侍君,可是寰太君的意思!”

闵苍蓝细眉一挑:“所以呢?”

“所以…”品生被她这么一顶,原本的狐假虎威竟然语塞起来,“总之,不能放就是不能放!”

“狗奴才!”苍蓝娇喝一声,一脚揣翻了品生,疼得他哎哟直打滚。“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且莫说你今日如何待我两位侍君,单说你做事不经我同意,还处处刁难轻视,本王就可治你个死罪!别以为抬出寰太君就没事,本王要杀一两个奴才,相信他老人家不会舍不得的,哦?”

品生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大了,忙不迭地磕头认错,眼泪鼻涕一起横流。苍蓝嫌恶地移开视线:“还不松绑?”

两人被七手八脚地解了绳,又被抬到大床上放平,让御医细细医治起来。闵苍蓝舒了口气,看着还怯怯跪在一旁的品生:“你回去复命吧。告诉寰太君,本王的身子没有大碍了,两位君侍实不知情,再拷问也于事无补,且让我自己处理。还有,”她话锋一转,“如果让我知道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半分,小心你的脑袋!”

“奴不敢,奴万万不敢!”他又磕起头来。她挥手,示意他下去。

“钱御医,两位侍君的病情如何了?”

“回皇上,他们只是气血亏虚、皮肉有伤,并无大碍。吃了臣开的药,休养几天便会恢复如初。对了,这是玉肌露,是给侍君们治疗外伤的,早晚各涂抹一次,可消肿祛疤。”

“有劳御医了。”苍蓝遣人将她送了出去,又回到床前,发现两人都很清醒,神色不同地打量着她。她想确认是否记得他们的一星半点,却发现两人皆是蓬头垢面,真容难辨,于是便吩咐了宫人好好照顾,留下玉肌露便先行离开。

“幻儿,你可知那容君和绯君,都是什么人?”我不记得不要紧,从小服侍在身侧的幻儿必然知晓,苍蓝心想。

果然,莲幻低道:“回皇上,容君原名柳容,是清云城内幻月楼的头牌公子,主子两年前将他及其小厮带回宫来,并封了侍君。”

“等等。幻月楼?有点耳熟。是什么地方?”

“回皇上,是勾栏院。”莲幻的好处和坏处都在于,他说什么都平淡得像水。

“…”幻月楼的头牌,那柳容不就是个伶人?

“你是说…本王将一个伶人带回了宫,还封了君?”头好像有些疼,“本王很喜欢他?”

“皇上是否喜欢容君,恕奴不知。”他只知道,女皇将柳容带回以后,便夜夜留宿,弄得宫中流言四起,称柳容狐媚惑主。为了封他为君,女皇着实花了不少功夫。不过仅凭这些,他不能断定女皇喜欢容君,他不会说谎。

“那另一个呢,你接着说。”

“绯君原名夏绯砂,乃平西大将军夏洁连的二子,于去年被送入宫中。皇上怜其为将门之后,特封为绯君。”

“那,本王喜欢他吗?”

莲幻依然低着脑袋:“回皇上,奴不知。皇上几乎未曾召见过他。”

苍蓝哀叹一声,倒在床上。昨天才接受了自己已经十五岁并且登基为王的命运,今天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已有一把侍君的现实。说实话,虽然有些陌生,但幻儿说的每一句她似乎又有些了然。就在此时,宫人直奔女帝寝宫,送上加急奏折。

莲幻将奏折递给苍蓝,她打开一看,梁河决堤,地方官员急求支援。

“火速请太傅入宫,本王要和她商议此事。”

话一说完,她自己首先愣住了。她既然忘了这五年,怎么解决之道脱口而出?再者,这奏折上的文字晦涩难懂,她十岁前必然是不认得的,现在怎么就白纸黑字看得明白了呢?

思来想去,闵苍蓝终于是参透了:从头到尾,过了这十五年的都是自己。学会的知识她没丢,得到的经验她也没丢,生活的本能就更是还在。唯独是那些人和事,她不记得了。

自己不是丢失了五年,而是五年间,她作为湘玉所认识的人,所做过的事,好像都不是她自己一般,从记忆里被抹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揭晓呀,大家莫要着急~

第四话 昏君

闵苍蓝在御书房静庭轩坐了片刻,太傅已经匆匆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