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蓝惊奇于这种触感,像婴孩般细嫩的他令她爱不释手,更忍不住要将唇也凑上去,将那两颗茱萸细细品过。

“主子,时辰不早,要传晚膳吗?”就在被她的舌尖轻柔撩拨,冷幕月感到周身酥麻的时候,门外裕霖的声音忽然低低问道。

他强把即将浮出喉头的一记呻吟压了下去,用一种极其虚弱的语调答道:“不用了,你且退下吧…啊——”

他低下头,见苍蓝使坏地下口将他的蓓蕾轻轻咬住,终于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门外的裕霖听到这个声响,立马明白了主子和皇上正在里头亲热呢,脸涨得通红通红。

怪自己去得不是时候!不不,也许正是时候呢?主子的好日子要来啦!

他这般想着,忍住想多偷听一会的欲 望,离开的脚步虽然缓慢,却也轻快。

冷幕月在下人面前失了仪态,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瞪着苍蓝:“你这个没良心的,非我要被人笑话了去。这向可满意了?”

苍蓝嘿嘿一笑,“我是看月儿忍得辛苦,才帮着释放一下么…再说我们夫妻俩亲热亲热是常有的事情,让那些下人们听听,才不会乱嚼舌根呢,他们只会说我对你宠爱…”

说着,她将他已经动了的情根轻轻地握了住。冷幕月哪里顶得住这刺激,只觉全身又热又麻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坏蛋,坏蛋,就会折磨月儿…”他反手支在书桌上,身子向后仰着,脸向上朝着天顶,只觉自己下身光溜溜了,在她面前如初生的婴孩般无遮无掩。

他已经不敢低下头去看她,看自己被她大局在握的样子。可他难受极了,期待她的下一个举动,能让他彻底得到满足。他半是明白半懵懂,尽量弓起身子去迎合她,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来。

“不能这么用力的,傻瓜。”苍蓝笑着,用自己褪下的衣衫一角,为他抹去了紧张而激动的汗水。她站起身,温柔地覆了上去,轻轻托起他僵硬后仰的脑袋,与她四目相对。

“月儿,你愿意将你的纯洁和一生的幸福都交托于我吗?不管我是谁,不管未来会如何,只要我依然还喜欢着你,爱着你。”

冷幕月努力睁开了迷蒙的眸子,看清眼前的苍蓝面色绯红,眼神却异常认真肯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很久以前便愿意,从来也不曾后悔过。从前愿意,现在也愿意,爱皇上…”

她笑道:“还叫皇上?”

冷幕月也笑了,一颗小小的虎牙调皮地露了出来:“蓝…”紧跟着他一声轻呼,因为此生两人的骨血已经融合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枝叶相连,再也不可分离。

就在苍蓝宠幸着冷幕月,冷幕月也初次品味着为人夫君之快乐的时候,叶初蝶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月泠宫寻找苍蓝。他想向她说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想当那什么御前侍卫。他不明白,她明明应该懂得他心中所想,也带了他来到这里,却偏偏还要安排他在那里远离她的位置呢?

莫非,这就是她拒绝的讯息?两人之间,连唇齿交流的关系都有过了…想到这里,叶初蝶心中有些柔软,只要她肯说一句挽留的话,他就愿意继续为她留下。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

没想到去了月泠宫,秋尽在不无神秘地告诉他,苍蓝去了西北宫,而且今晚笃定不会回来了。叶初蝶总要问个原由,秋尽见问的是他,这个以命救过大家伙儿的人,便含蓄地表示皇上去了月君那里,还让他们都回月泠宫去。言下之意,怕是谁都明白了吧。

叶初蝶听了,只简单谢过秋尽转身就走。他咬着嘴唇,咬得紧紧的,咬得一大块地方都发了白。那个负心女人…她居然宠幸冷幕月去了!为了什么?是为了那盆花么?

培育迎心花的心意,他和冷幕月兼而有之。为何她对冷幕月宠爱有加,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视若无睹?他们那头倒好,热情似火。而他的心里,却是最冷的冬天,都结上了冰…

也许,负心的并不是她…只是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美,于是便愈加破碎…

他越想越难受,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无论是关在这一隅之地,还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姿态去和十君相处,这些本来都不是他叶初蝶的本性。

他是恣意江湖,自由自在的人,可现在他的生活里,何来洒脱二字?

更重要的是,他想为之付出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要领情的意思!他想想横竖是不值得,觉得强留在这里是低贱了自己,还不如收拾细软,趁着天黑离开了去吧。

第一三零话 执着

失落的叶初蝶忍住满腹委屈,心中只得一个念想,便是离开这里。只要回归那个天高海阔的世界,还有大把的银子等着他赚呢…这么想着,总算是把浮到眼眶的泪给逼回去了,回到黑灯瞎火的房间里,轻手轻脚地点了一小支油灯。

他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到了要走的时候,收掇一下细软,却发现多了许多东西,都是些十君平日里给他的小物。本想狠狠心,将这些东西都留下在这里了,但不知怎的,却还是下手将它们拿了起来,就像在这里虽然短暂却又深刻的回忆一般,通通兜进自己的行囊。

一个小小的包袱,挎上肩头的时候却好像有些沉重。他吹熄油灯,步履轻盈地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吱嘎”一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叶初蝶环顾着四周,月泠宫和十君行宫的方向都是若隐若现的灯火通明着。

那里,当是有一个别样热闹的世界吧。只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以…

“是叶公子么?”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叶初蝶一惊,怎的晶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道别的话他说不出口,反正他也看不见自己,倒不如无声无息地就此消失罢了。

他不理睬晶繁的询问,踮起脚尖转身就走。以他的轻功,一般人定然是听不到的,但偏偏晶繁耳力过人,更加快了脚步摸索着向他而来:“叶公子?你怎么不答我的话?我知道是你,你的脚步特别轻。”

叶初蝶听了,更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晶繁急了,也不管前边会有些什么,跌跌撞撞地向着他的脚步声追上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应我一声…”话音未落,他一脚绊在花栏的边缘,重重向前倒了下去,小臂上的皮肉就这样生生地挫开了一块,鲜红鲜红的,叫人看了都触目惊心。

叶初蝶回头看到的那瞬间,真是后悔不迭,恨不能打自己两下。好好的,将气出在晶繁头上有什么用?他飞快跑回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别追了,我在这里…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执著呢…”

晶繁疼得有些龇牙咧嘴,但还是顺着这个表情勉强地笑了笑:“师傅也说过,我最大的优点和缺点便是太执著…”

叶初蝶微微叹了口气,将他扶到自己的房间,又将那油灯重新点了上。借着灯火一看,晶繁这一摔可跌得不轻,手臂上的伤口算是顶大的,左边膝盖上也是破了皮了,怎么看怎么都是内疚,一阵一阵潮水般地要吞没他。

他用最快的速度去晶繁那里取了他的药箱,还不能惊动配给他的宫人。在昏黄的油灯映照下,皱眉看他自己为自己清洗伤口、上药,然后用纱布将小臂一层一层地缠绕起来,桌上满是血污。

比起他的不忍心,晶繁这个当事人却好像更平静。他一直闭着口不说话,叶初蝶猜想那是疼吧,疼得定要咬紧牙关。只是他的面上,却好像半点事都没有,蓝色的眼睛依然幽幽的,精细的容颜在灯火下没什么表情。

“好像自打进了宫,你这血光之灾就没少过,”倔强少年深深自责,俊朗的眉宇都快拧到一起去了,“真是对不住你,两次都是因为我。”

晶繁已经包好了手臂,只差最后的结没法用一只手来打。叶初蝶连忙帮手将纱布束成结,才见晶繁似乎舒了口气,缓缓道:“叶公子说这些话便见外了…我这看不见的,磕磕绊绊几时少过,早已习惯了,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倒是刚才,你想要离开是不是?”

“…是,”知道瞒不过晶繁锐利的感觉,叶初蝶也没打算再瞒下去,“我觉得在这里,根本找不到我的位置,便想着离开。抱歉我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因为这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晶繁摇摇头,“我明白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几天我一直有这个预感,自从皇上说了那句话之后…明小姐也真是的,她是真不懂你,还是假装糊涂呢?”

说着,晶繁又习惯性地用“明小姐”替代了“皇上”。因为他永远不可能知道一国之君的思量,而只有站在明玉的角度,他才能略略猜到她的用意。

“我想她不可能不懂,而那句话,便是她对我的回答…”叶初蝶恢复得很快,经过晶繁这一摔,他脑中也清明了些许。不再是顾自伤感,反倒是有些自嘲:“我和你虽然出发点一样,却还是有些不同的。你是遵从师嘱,所以无论她给你什么回答,你只是做到了或者没做到的分别,如此而已。而我呢…”

我离开了家,甚至离开了自己的国家,一心只为追寻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与她的相遇相知,为她的生死不离,我都曾经为之沉醉。可如今,她的话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其实要的,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后面的这一番话,叶初蝶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却并没有说出来。只见晶繁的眸子里染上几分茫然,也是唇形动了动,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片刻之后,还是晶繁轻轻握住了叶初蝶的手:“我猜想,那应该不是她的真心话。在外面的那段时间,你能为她生死一线——那时候你的情况有多危险,只有我心里最清楚。眼下和平盛世了,你却连确认一个结果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那么你所谓的心意,又有什么可以证明呢?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只为我们都不应该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执著?”叶初蝶轻轻笑了出来,晶繁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如果我的直觉能作准的话。”晶繁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我只能说,你的直觉,真是太可怕了。”叶初蝶的眼光绕过晶繁,看向默默躺在床脚的那一袋行李。或者,它们暂时还没有机会出了这里,去见识一下外边广袤的天地吧。

还未走入文太君的行宫,远远的,就听到了有小女孩诵读诗文的声音。清脆伶俐,清音朗朗,是这宫里难能可贵的生气。

苍蓝挥退了宫人的禀报,见闵湛翔一个人坐在厅里,连元春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他正端着手里的片纸,认真地看着,似乎嘴角还挂着笑容?

苍蓝疑心是自己看错了。自己这个弟弟,最是内向善感,怎会一个人偷着乐呢?她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什么呢,笑眯眯的。”

闵湛翔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皇姐这么冷不丁地在身后冒出一句,吓出了一身汗,忙不迭地将手里的纸往口袋里藏:“皇姐,皇姐怎么老是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苍蓝没想到自己轻轻的一个玩笑,竟将弟弟头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她不想打搅他的小秘密,便顾左右而言他:“她在里头念书?”

闵湛翔定了定心神,“嗯,之雁正是应当求学的年纪,可她又不能上皇家的私塾…父君便请了个教书先生在房间里教她学习。”

苍蓝点了点头,径自向声音来源的房间走去。闵湛翔这才抹了把汗,将匆忙间揉成一团的纸摊开,又仔细地折了好,才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苍蓝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年仅七岁的闵之雁,躲在房间里头勤恳地学习,文太君则静静地坐在一边。见是苍蓝来了,即刻迎了出来。恰好此时时间也到了,先生请辞而去。苍蓝对闵之雁笑道:

“在这里生活得习惯吗?文太君对之雁很不错吧?”

闵之雁点了点头,“文叔叔对我很好…可是明姐姐,我爹,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苍蓝一惊,厉声道:“是谁在乱说?”

闵之雁吓得不敢说话,文太君连忙走过来:“皇上不要动怒,并没有哪个奴才嚼舌根,这些事啊,是我和之雁说的。”

“告诉她这些事,好吗?”苍蓝看向文太君。

文太君温柔道:“只是有一天,我问之雁,愿不愿意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的女儿?她便问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爹了。莫说我没有多提什么,就说虽然她还小,但有些事情,我相信她心里总也是有个数儿的。”

苍蓝叹了一声。平太君已经押解回清云了,刑部那边对几个太君审问也已告一段落。怎么处置,就是听凭她的一句话而已。关于闵之雁和刘太君,她斟酌过许多考量,文太君问闵之雁的话,也正是她想说的话。

“那…之雁是怎么回答的?”她转向小女孩,微微俯下身去。

闵之雁摇了摇头。“我很喜欢文太君,但我也很想我爹…这几天,先生教了我一些道理,其中有一个,就是一国之君的定义。我怎么听都不太懂,所以我知道我,我不应该当这个皇帝的…但是不是因为这样,爹爹让我做皇帝,这就算作是爹爹的错?如果他真是错了,那不如就罚之雁,饶过爹爹吧。”

苍蓝怔了怔,然后轻柔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脑袋,转过身去。

“从此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新家吧,文太君会好好照顾你的…”闵之雁低下头去,却听得苍蓝又说了一句:“有时间的话,你爹爹会进宫来看你的。”

第一三一话 和亲

要说这几日世界上的大事,视线便都集中在柳国内乱的现状上。前任柳女皇遭到暗杀,以当初她即位的方式又将自己的皇朝落了幕。

虽然众臣的矛头都指向储君柳叶,怀疑是她派人弑母篡位,但她实在是个既文弱又没有野心的女人,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储君,提早将女皇暗杀对她来说有什么明显的好处?

显然没人有更好的理由让众人相信,指使杀手行事的人就是柳叶。如此,过了七日之后,储君柳叶便以柳国国君的身份登上了皇位。她即位之后,其他四国的国君都在关注她的行事作风,揣摩着世界大局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这个柳叶女皇,却是个古怪的人,让人不容易轻易看透。她性情内向文弱不说,说话又总是慢条斯理,遇到强势一些的臣子,也顶回一句也是有气无力。然她做出的事情,却丝毫不似她的为人般绵软,桩桩都是阴狠无比。例如她即位之后便想法设法开始铲除前朝的忠臣,肯降服便降职,不降服便诛杀,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却没人敢在明处和她对着干。

说她古怪,不单是因为她的性情和处事不相符,更因为她是个从来都不当场拿主意的人。如果征询她的意见,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她都要隔日才能决定,被称之为三思而后行。因为她的事都办得漂亮,所以关于她这点小习惯,也便没人会去深究了。

然苍蓝却不这样想。“她身后一定有一个或多个,非常聪明的人在出谋划策。对于这个柳国的新女皇,我们应当谨慎对待。”

她对楚惜寒这样说过,后者也深有同感。闵国驻扎在飞凤的军队依然没有撤离,看起来似是向着已经没有抵抗之力的柳国虎视眈眈。

柳叶上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铲平了朝堂上的异己,以一种不得人心的方式,得到了强权下暂时的太平盛世。而第二件事,便是向周围几国表示友好,缔结盟约。

这两件事她都做得很聪明。因为现在的柳国已经摇摇欲坠,再经不起任何的动乱。如果不以最快的方式压下那些不平之声,让它传了出去的话,内乱之战就不可避免。而对外,任何一个国家,尤其是闵国,若选在此刻攻打柳国,那么她将很难招架。

所以,柳叶讨好苍蓝在眼下,是势在必行的事。就在夏天过去快一半的时候,柳国的大使不出意料地到来,还带来了丰盛的礼物。

到来的大使是柳国的丞相,于是苍蓝便让王涵之在自己的府邸设宴招待她。席间,楚惜寒和何眉欢等人悉数到场,将政治方面的事处理得滴水不漏。殊不知,此番柳国派丞相来,却不光光是为前朝发动战争致歉,传达改朝换代之后,新国君渴盼友好相处的意思这么简单。她还殷切地希望,闵柳两国之间打破从前的隔阂,建立一种更好的亲密互动的关系。

“所以,柳国的丞相便在所有人面前,正式提出希望派一个柳国嫡主前来和亲的请求。”

在静庭轩,楚惜寒正将那日晚宴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报给苍蓝,“倘若和亲成功,柳叶便可在内忧外患中,先缓解了外患。有了我们闵国那么强大的隐形后盾,她手上便加多了大把筹码。”

“问题是,她的算盘打得虽然响,我们却有没有必要成全她?对这场和亲,她似乎很有信心?”苍蓝思忖道。

“一个嫡主,每年向我国献上大批金银丝帛;另加特别针对我国的商人,开放两个港口城市便于贸易。柳国女皇这次,也算是下了狠心了。”在楚惜寒眼里,这样的结盟条件已经相当优厚。须知就在一年之前,这个前来求和的国家还是狼子野心想吞并了它闵国的强国。

“就怕她现在是暂时示弱,而我却放过了她。他日她强盛起来,又像她娘那样卷土重来,我岂非枉做好人?”

楚惜寒冷笑一声,“所以说柳叶真是个很聪明的人…不,也许聪明的并不是她。这个优渥的条件,她不只开给了我们,也告知了定西和飞凤。只要她们之中有任何一国愿意和她结盟,她便将这些好处都给了她们去。”

“只要结到一个盟友,世界格局便不会失衡。”苍蓝也笑了笑,“这样看来,不接受提议的国家,倒会惶恐自己落后了,反变成遭人觊觎的弱势局面。”

“而且…这个消息是我私下里听闻的,她有意派出和亲的嫡主,正是前朝最得宠的十六嫡主,柳玲珑。”

“柳玲珑?”苍蓝大感意外,“他不是最得宠…不是,他已经是最不得宠的人。”

她很快明白过来,可怜的玲珑在母皇这座靠山倒下之后,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素闻前女皇宠他比任何一个女儿都多,想来他皇姐柳叶可能早已嫉妒在心,现下得了势了,便将他推在和亲这个艰巨任务的第一线。

想到这个如玉少年的命运竟然会沦落至此,苍蓝有些不忍心:“其他几国的君主有回复了么?”

楚惜寒摇头,“定西王如今全心全力放在建设国家上,很少掺合进这些复杂的国家关系…倒是飞凤女皇冷炎,听说她很有兴趣。”

“冷炎…比起柳玲珑,物资条件对于飞凤这样的国家来说,是更渴求的吧。”苍蓝喃喃着,眼前浮现出年近五十的冷炎和十七岁柳玲珑的组合,生生觉得残忍:“告诉来使,我考虑几天再给她答复。”

“是。”楚惜寒复了句,便留下空间让苍蓝独自遐思了。

冷幕月自从受到圣宠之后,心境仿佛成熟了不少,个性也越来越可爱起来。那后来,苍蓝又接连召他侍过几次寝,每次都是柔情蜜意,让他心花怒放地幸福着。

嫁入宫里,算算也有三年了,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人夫君。是那种骨血融合在一起之后,哪怕见不到面,想起她也会感到温暖;是那种见到面了之后,不是急着撒娇,而是关心她忙不忙、累不累,想为她做到更多更多事情的归属感。

是了,在她的世界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当了她的人,融入了这个宫闱,名副其实的。

他得了闲便去夏绯砂那里逗弄闵千枝。小家伙已经能咿咿呀呀地说话了,但还不能表达完整。他勉力想让千枝叫出月叔叔来,却惹毛了这个大皇子,惹了自己一身的童女尿,小俏脸哭笑不得。

夏绯砂倒是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让奶爹抱着千枝去睡了,又找出一套他自己的衣衫给冷幕月换上。

“虽然显大了些,不过你穿我的衣服还不算难看。”夏绯砂故作挑剔地将眼神来回于冷幕月的身上,似笑非笑。

“你不要变着法子说我个子小了,”冷幕月睨了他一眼,又举着自己的手左右看看,“幸好,总算千枝没把‘黄金’也播撒在我身上。”

柳容远远的,就听到东南宫夏绯砂的房间里,传出阵阵朗朗欢笑。平安引了他进去,他见到冷幕月也在那里,穿着不太合身的红色衣衫,和夏绯砂说笑着什么。

听到通传,他回头看向自己。衣衫的艳色衬得他整张小脸霎时就明媚了起来,一对眸子星空般闪亮亮的。再加上眉宇之间,多了些柔和的男儿味道…这个总是像猫咪般张扬跋扈的冷幕月,如今也多了些柔情似水。就像他身边那个,曾经的小辣椒,能将人呛得喷火,现在还不是成了弄女为乐的贤良少夫?

柳容的心早已不似最初的时候,听到妻主宠爱任何人都不行,除了自己。这些年,他除却年岁长了,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尤其是经历过大悲大喜之后,很多事情,他似乎都能淡然面对、知足常乐了。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在谈笑了。”柳容笑吟吟地款款向他们走去,桑儿乖巧地将一盒点心在桌上搁下,便退出了主子们的房间。

“是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他看向冷幕月,后者便一脸委屈地将如何惹毛闵千枝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当了冤大头?”

柳容听完也是忍俊不禁,却还是客气道:“哪能呢,有财有水的,是好事、好事啊…”话未说完,他自己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余冷幕月撇着小嘴,一脸不满地睨着两人。

三个身沐帝王爱的十君在东南宫里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冷幕月在不经意中提到:“…蓝最近是太辛劳了,世界局势那么不稳定,柳国国君又多动作…”

柳容本不关心这些政事,但听到柳国二字,自然是敏感无比:“柳国国君怎么了?”

其他两人不知其中因由,冷幕月便一五一十道:“听说,柳国的新女皇有意送嫡主来和亲…”说这句时,他多少有些愤愤不平,毕竟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不知是谁会有这样的命运…眼下蓝看起来多半是要回拒这件事的,那这个嫡主,没准要做了我母皇后宫里的人也不一定…”

夏绯砂皱眉道:“你母皇?那嫡主再大也不会超过二十吧?”

冷幕月摇头,“且不说蓝怎么决定,我都不会也不想插手,因为帝王做的事情,多半是出于政治的考虑,不能以感情衡量。再说我母皇怎么决定,就更轮不到我管了,从嫁到宫里来之后,我便不再打听飞凤的政事了。”

夏绯砂也是赞同他的想法,唯独柳容一直沉默着。片刻,他才抬起头来:“你们可知道…是哪个嫡主将要被送出来和亲?”

夏绯砂笑道:“你何时也开始关心政事了?”

“这个我不清楚,但传说好像是曾经很得宠的一个,是前天我去静庭轩时无意中听到的!”最后一句倒像是越描越黑,夏绯砂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又忍不住损了他几句。

柳容听完以后便不再作声了。他们不知道,此刻他心的里怦怦直跳,弥漫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是他吗?会是柳玲珑吗?

第一三二话 大爱

柳容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行回去的。何时和其他两君道别,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当真是想不起了。唯独那一件,关于柳玲珑可能会被送来和亲的事,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旋。

斟酌了一晚,想分清楚自己心里这百感交集,究竟为柳玲珑是悲是喜。想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想自己年少时的苦痛磨难。然到最后,他发现自己终究是有一丝不忍心。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的眼里,却也,不想让他嫁给冷炎那已经快要年过半百的人…

对于柳容出来在静庭轩,苍蓝感到一丝意外。听完他对自己的请求,她更是对他充满好奇:“你应该很恨他的…怎么会跑来替他说话?”

她知道,柳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卖弄乖巧的人。他知进退,体贴入微,能为柳玲珑求情,大半便是已经决定了的。只是她很想知道,难道他的心里当真如此宽容?

柳容一袭豆沙色的飘逸长衫,衬得皮肤雪白,腰肢细韧,修长的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温柔和煦的美。他轻轻摇头,夏日里身上更掩不住的淡淡香味便飘散开来,似乎随时能让苍蓝分了神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呆在那个地方,做他的十六嫡主,我不想再看到他…不管是不是他抢了我本应有的位置,他娘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无法抹灭。可以说,我从小的命运多舛,就是由他们间接造成的。”

苍蓝一直看着柳容,看着他说这番话时,面上虽然宁静,小鹿般的黑润眼睛里,却不无动容。这么细细一看,他和柳玲珑虽然长得并不太像,可眼里透露的纯真,却是如出一辙。

“从在柳国救回他,到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段时间,我真的很恨他,恨他的全家夺走了我应该有的幸福。可是,他必究是我的,是我的表弟呵…”

“何况他本人并没有做错什么。”苍蓝替他把话接了下去,“他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我看得出。”

“正因为如此,我对他恨不起来,对他才多了一份恻隐之心。好像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的心里就惴惴难安,再不来同你将这番话说出来,怕是更憋得慌。我明知道他是我的血亲,却眼睁睁看着他迈向苦难的下半生…此刻哪怕是他代替我,将我以前所受的苦都偿了,我也不会感到快乐的。”

“那就是说,其实你的心里并不是真正的憎恨他。”苍蓝略带着笑意,为柳容今时今日的改变而感到一丝欣慰。

“不,我应该是恨他的。”柳容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露出骨子里潜藏的倔强,“有时候难免会想,要是我们之间颠倒过来就好了。想起来算是一时之气,但他若是如我这样成长,也许会变成比我更可怕的人也不一定。”

“容儿,我知道你不会。”苍蓝握起他的手,用掌心温暖着他有些微凉的心情,“那么,你是希望我答应柳国丞相的提议?”

柳容并没有立刻点头:“老实说,我心里很乱,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不想让他也入宫里,在我面前碍眼,可也不能就这样昧着良心,让他嫁到飞凤去…”

并不是每一个和亲的嫡主,都会有冷幕月的幸运。柳容深深明白,若是以柳玲珑如此单纯的性格嫁入复杂的皇宫,而又没有人看照的话,他的结局多半便会是凄清了。

“我的容儿,善良的心就像水晶一般剔透。”苍蓝浅浅笑道,“过去的嫉恨、失落、患得患失,已经慢慢从你身上消失了。”

“想开了很多。”柳容顺势依偎入她的怀里,找到了属于他最舒适的位置:“曾经觉得不公平,可现在我觉得,我比他幸运。因为我有你,蓝儿,于是我得以圆满。”

苍蓝低头亲了亲他的脸,“你说,如果他真的没有取代你的位置,你如今是柳国的嫡主,这次和亲,她们会不会让你嫁给我?”

“会,一定会。”柳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苍蓝,“无论我在哪里,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你…不过,这样我岂不是变成了第二个月君?”

“说你变化大吧,看看,这会都不知臊了…”

虽然到最后,一次出发并不轻松的谈话被苍蓝轻松化解了,但柳玲珑的去留,却还是没有定论。柳容走后,苍蓝从宁昭颜做的香囊里,取出了那个元宝玉坠子,在手里掂了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