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和莲幻在,怎么会呢?”叶初蝶又露出了那种少年的得意,“身份证明何大人早就准备好了。再说,我们的样子也不一样。”

苍蓝点头,“那就好。要是再有人来问,还是要保持口径一致。再过两三天,等药物开始起效了,等晶繁的身子好一点,我们就启程回清云。”

一直到这一刻为止,苍蓝还觉得前景光明,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疫病有了转机,治理贪官有了证据,她的此行绝没有白费。可命运往往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任凭是再聪明的头脑、再高贵的身份,也无法揣测它真正的用意,是要将我们带向何方。

晶繁的沉睡,大家原以为他是累了,却没想到,他这一睡便超过了十个时辰,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都不曾醒来。这一天苍蓝和所有人都在外面忙碌,药方刚刚研制成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采药、炼制,再发到百姓手里。起初大家都只是半信半疑,可从第一个服了药的病人开始好转,这起死回生的神药就像是溺水人手上的一把稻草,在铜井乡里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去领药,第一天所制好的几百罐药膏几乎是顷刻间就被领完了。面对依然积聚在外面黑压压的人群,苍蓝不由地渗出一层汗来:

“惜寒,眉欢,见此情形,这样下去定然是来不及的。这些药的需求可能还要维持一段时日,我想我需要调一批人来,专门留在这里制药。”

“可是,您必须要回宫去了,况且您不回宫又抽调兵力,百官会起疑的。”

苍蓝想了想,“反正这里的大事都办完了,我提早回宫,明天就出发。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等与我抽调出来的兵力会和,监督她们将这件事的善后做好。”

楚惜寒和何眉欢揖了揖:“小姐放心。”

回到客栈已是傍晚,苍蓝松了松忙碌了一天而僵硬的肩膀,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回头寻了寻,“莲幻和叶公子出去派药,还没回来吗?”

女卫答她:“回主子,两位公子早先已经回来了。不过后来又有官府的人前来盘查,他们怕是在门口吧。”

如此密集的盘查,让苍蓝心生疑窦。正在此时,叶初蝶急急忙忙地跑了来:“不好了,莲幻被人缠住了!”

莲幻向来不多话,怎会与人纠缠?苍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初蝶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起初我还以为是钱筠来盘查文书的,可来人却说是奉知府家小姐的意思来的,问莲幻是不是愿意跟了她去…这简直是乱了套了!”

苍蓝心下一沉。这钱筠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打起了幻儿的主意?

第一七三话 化雪

“钱晶想要我的人?”苍蓝气不打一处来。想这钱筠家胆子倒真不小,做娘的贪赃枉法公器私用不说,做女儿的好色成性,要人居然要到她闵苍蓝的头上来了!

苍蓝跟着叶初蝶走到二楼尽头,见一个瘦长的女子正在对莲幻说着些什么。那女子长相大气,不似下人的模样,所以苍蓝以为那就是钱筠的女儿钱晶,便走上前道:

“听闻钱家小姐有事寻我的人,是不是应该先通报我这个主子一下呢?”

冰冷又狠厉的客套话语,如冰刃冷不丁地打了女子一下。她微愣地抬头看向苍蓝,很快又回过神来,微微躬身:“这位小姐误会了,在下并非钱小姐,只是她的仆人,我叫孟长昭。”

苍蓝暗暗喟叹这颇有主子气势的女子竟是个下人之余,觉得她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她气定神闲地看着孟长昭,看着孟长昭身后,那数量不少的卫城军:“哦?那孟小姐找我家幻儿,又有什么要事?”

孟长昭堆起了淡淡的笑脸:“请直呼孟某名讳,小姐二字愧不敢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想向小姐要个人。”

“要个人?”苍蓝只是轻轻重复了一句。她身后那六个女卫纷纷向前行了一步,密密地贴近了两人。

孟长昭见这几个女卫个个孔武有力,绝非一般身手,心中也是一惊。但表面上,她依旧不动声色:“实不相瞒,我家小姐钱晶,即赤骁城知府大人的千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了莲幻公子。她对他欣赏非常,于是便派我来寻,想问问是哪家的公子,娶了回去之后一定加以善待。现下知道了他是小姐的小厮,那便更好办了,横竖是个下人,小姐只管开个价,莲幻公子日后荣华富贵不说,也当是卖个人情给知府千金,她定然会重重答谢小姐的。”

苍蓝看向莲幻,他竟也悄悄回过眼眸来看着她!他的脸上,那唯一不曾掩盖在面具下的眼神,隐隐透露着一种惊惧与哀凉,令她心中一痛。难道他竟以为,她会将他像物件般送给了别人去?!

“拿钱晶的命来换,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苍蓝冷冷地说道,孟长昭身后的卫兵们顿时纷纷向苍蓝拔出剑来。

孟长昭伸手示意她们不要妄动,自己则看向苍蓝。只见她直直地看向自己,黑眸冷咧如冰,毫无一星半点避忌之意。她知道她先前所说的话并不是说笑,这个人,恐怕钱晶是轻易要不到的了。

“小姐这么说,便是为难孟某了。如果让钱小姐知道在下连区区一个下人都要不到,我恐怕也很难交代。”

孟长昭一直和颜悦色,有别于钱筠一惯的强蛮作风,可苍蓝知道,笑面人比凶恶之徒更难对付。可孟长昭在她眼中,又何曾能作为对手来看待?只见她微微一笑,笑意比之前更深更可人:“非是明玉为难你孟长昭,只是这莲幻…虽然这是家事不宜外扬,但见你如此有诚意,我便也不怕明说了吧,也好让你回去有个交代。”她略一伸手将莲幻拉入自己怀里:“这幻儿是我的近身小厮,从小陪伴着我,最近亦成了我的枕边人。本打算此行回去之后,便给他一个名分的…”

莲幻听了她这些话,便作势往她胸前一靠,好似柳容经常做的那样,一副小鸟依人的幸福模样。苍蓝在心中憋着笑:装成这样,怕是幻儿会觉得辛苦吧?不过,也好生可爱。

孟长昭点头:“原来是这样…虽是孟某唐突,却还是不得不问一句:莲幻公子,你确定不愿意跟了钱小姐吗?或许,会比你现在的生活好上无数倍…”

未等苍蓝解围,莲幻已然抬首看向孟长昭:“莫要说我现在的生活已是最好,即便是清苦,我也断不会离开主子半步。”他略略站直,便比苍蓝高出了半首。他垂眸轻轻看了苍蓝一眼,声音平淡无波:“莲幻此生此世只属于主子一个人,无论身还是心,都只得一个归属,不会再作任何考虑。”

依照他的性格,这番语调平平的话,已足以称得上是最真心的表白。这也是苍蓝第一次,听莲幻以“我”自称,亲口说出他作为他自己,而不是一个近侍的内心所想。

他说“我”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却并不是看着孟长昭,也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易容盖住了他侧脸英气的线条,苍蓝却不自觉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既然莲幻都已经开了口,孟长昭也不想就这样把人抢回去,便向苍蓝几人请了辞。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有张脸孔忽然在苍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站住!”她脱口而出,孟长昭立定回头,一脸惊诧。

“莫非小姐改变了注意?”

“不,不是…”苍蓝从犹疑慢慢转向坚定,“孟长昭,你…是庆姐的女儿吧?”

只见孟长昭面色一变,但又很快掩饰了过去:“你认错人了,告辞。”

“既然在这里,为何不向家里报个平安?你娘在沿宁,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伤心欲绝你知道么?可你居然在这里助纣为虐!”

“走。”孟长昭带着一行人离开客栈,没有回头。

“难怪我也觉得这孟长昭看起来有点眼熟。”回到房间,叶初蝶寻思着,“可她留在钱晶的身边,也不告诉家里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苍蓝有些疲倦地揉揉眼睛,随口问道:“对了,晶繁醒了没有?”

叶初蝶站起身道:“说的是,一大早便出了门,回来又忙了半天,他怕是早就醒了,在房里休息吧?我看看他去。”

“我随你一同去。”苍蓝跟着叶初蝶来到晶繁房间门口,敲了一阵房门,都是无人应答,于是叶初蝶便推门而入。

晶繁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两人起初以为他是太过虚弱还在昏睡,却在靠近时大惊失色:

“晶繁,晶繁?”叶初蝶不由得摇动着他的手。

晶繁的嘴唇苍白,面颊微微发紫,任由叶初蝶怎么摇晃也没有醒来。苍蓝也是慌了神:“这,究竟是…”

叶初蝶回头向外跑:“我去将派驻在赤骁的御医通通叫过来!”

苍蓝伸手替晶繁把脉,刚接触到他略微温热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比他的还要凉。

是在,担心他吗?她闭上眼睛倾听他凌乱的脉息,却想起昨日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相当虚弱,却拉着她的手,希望她一直陪伴着他。

她以为,他偶尔也有点小性子;却原来,他早就知道…

晶繁的脉息时强时弱,杂乱无章,凭苍蓝的功底,早已分辨不清。可比这脉象更凌乱的,仿佛是她的心情。

扑扑、扑扑…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清静的房间里,她不断回忆起晶繁这两日来反常的行为举止。他的温柔、他的沉默、他废寝忘食、他难得的任性…

不,她不能让晶繁就这样睡下去!已经有些发酸的双眼睁开,她握住他的手,靠近他的枕边:“晶繁,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一定能找到人救你!晶繁,晶繁…”

晶繁像是听到了她的声声呼唤,覆在眼睑上的睫微微翕动着。在这夕阳渐落的黄昏,这纯净如雪的少年,与他的白发一般安静地沉睡着,仿佛落日的余晖,在渐渐地将他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忐忑,因为接下来我要狗血了…好歹也让我试下吧~继续忐忑…

第一七四话 缘劫

叶初蝶的脚力不需质疑,仅过了小片刻,他就将派驻在赤骁的五个御医悉数带了来,让他们一同给晶繁诊症。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御医们除了围在一起小声探讨之外,并没有一人能回复苍蓝,究竟晶繁得的是什么病。

苍蓝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段日子的相处,让她了解了晶繁是个虽然眼睛看不到,内心却冰雪聪明的少年。他这几天来的反常,无一不是说明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如果他自己都医不了自己,那指望这些御医,岂不是…

她有些心乱。在这个世界上,她本来已经什么都失去,可后来,慢慢的,他们围聚在她的身边时,她又开始有了牵挂。她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自己力不能及的一切,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挚爱的人离开。

焚烧莫家村时的那种无奈而悲怮的痛,她不想…在晶繁的身上重新上演!

“皇上,晶繁公子他不是病了…他、他是,中了毒…”半晌,一个御医才将结果通报给苍蓝,掩不住的战战兢兢。

“中毒?那查的出是什么毒吗?”

“回皇上,”另一名御医也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晶繁公子的脉象相当紊乱,臣等一致认为,他中了不止一种毒…而且,公子体内似乎本来就长期埋着一种剧毒,几者混合到了一起,这才在短短两三天内让他昏迷不醒。”

“那就是说,你们无法查明他中的是什么毒?”苍蓝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冷,所有的御医都跪了下来,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回皇上,今天臣们都忙着研制晶繁公子配出的疫病药方,才知道其中有一味叫做地无草的药草,单食含有剧毒,而臣发现公子体内的毒中就有这一种。臣等怀疑…晶繁公子是为了亲试药材,才先后中了几种毒…”

“他制药时所用的药草,这个房间里应该都还有一些,你们拿去研究之后,应该就不难知道他中了哪几种毒吧?”苍蓝心里尚存一丝侥幸。

“回皇上,这几味药草的毒都可以单独解开,可它们混到了一起,彼此融合,就相当棘手,需要很多时间…再者,公子体内本带着的毒是哪一种,臣真真是从未见过,照理说,身中如此剧毒的人,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臣等无能,求皇上降罪!”

御医们居然会自动请罪。苍蓝心中一凉:“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早知如此,我就应快马加鞭带他回清云,找宫里的御医看诊…”

“皇上,请恕臣斗胆直言。晶繁公子的病情甚险,毒性转移极快,如今已渗入肌里全身,怕是…怕是撑不过明日了!”

苍蓝心知再对御医多加苛责,也是于事无补。就在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寻思还有没有其他解决之道时,一名御医突然跪着向前一步道:“皇上,臣家里有个祖传的方法,虽然不能治好晶繁公子的毒,却也可以暂时封住他的血脉经络,使毒性不再蔓延。这样,公子可能可以多拥有三日时光…”

苍蓝看向叶初蝶,他已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叹了一口气:“如此…那就先将晶繁救醒吧。或许,他对自己的毒有别的办法。”

在御医的巧手金针之下,一直在昏睡中的晶繁,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那片冰蓝色的天空。苍蓝仔细地盯着他,这片蓝天,虽然只是一日一夜不曾得见,却好似,睽违已久般想念。

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年头在苍蓝脑海中盘旋着,不由得心中酸楚。叶初蝶抱着晶繁流泪,苍蓝在一边轻轻道:“晶繁,你自己中了什么毒,你知道吗?能医好吗?”

晶繁循着她的声音,想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可看在苍蓝的眼里,他却是如此苍白无力,还茫然地寻找着她的所在,不希望她悲伤。

他微乎其微地半垂下脸庞,没有出声。

“不可能的!”叶初蝶站起身来,正对着晶繁。他扶住他的肩:“你不是神医吗?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病,你花了三天时间就研制出了药方。几种小毒,怎么会难得倒你?”

苍蓝则是觉得心疼,任何质问都不忍心说出口。

只见晶繁微微笑道:“我哪是什么神医,我只是神医的弟子…如果不是师傅,我早就不在人间了。我…身上带着一种毒,是连师傅都解不开的,于是,他就将我有毒的血气,封存在了眼睛里…”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看不见的?”

晶繁点头,“我很小的时候,本是看得见的,头发,也不是现在的颜色…因为中毒,我眼睛里的部分毒血被引了出去,混在身体里…当是,无药可解了…”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叶初蝶不肯接受晶繁的话,用力摇动着他的手臂。

“小飞蝶,”苍蓝轻轻拍了拍叶初蝶的肩膀,声音有些许哽咽:“别这样。就算晶繁要想办法解毒,也要有力气不是?”

叶初蝶顿悟道:“他已经一日一夜不曾进食了,我这就去厨房打点!”

苍蓝目送他走出房间,才在晶繁的面前坐下,握住了他的手:“晶繁…”

晶繁目不转睛地向着她的方向:“叫我…小晶吧…”

他越是说一些反常的话,苍蓝便越是心惊:“小晶…你能不能,再试试别的方法解自己的毒?”

晶繁笑道:“五岁之后便看不见东西的我,功力尚不及师傅的一半。我知道师傅一直到临终前,都不曾放弃过为我解毒的事情。他老人家尚且无能为力,我,纵然有心…又怎么会有办法呢?”

“一定会有的!”苍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不是说过,世上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你身上的毒,又怎么会没有克星?你不能放弃自己!”

晶繁没有接下她这个话题,反而轻轻问道:“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叫你的名字吗?”

苍蓝一愣,“当然…可以…”

“太好了,蓝…”晶繁闭上眼睛,淡淡微笑,“蓝色,是很美的颜色…”

苍蓝话音一滞,纵然有千言万语想鼓励和支持他的,也被他的笑柔柔地挥走了。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晶繁这样纯美的少年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身边,而起因却恰恰是因为她!

“如果,如果我没有将你从雪莲山上带下来…”苍蓝禁不住有些伤感地唏嘘。

晶繁摸索着抚到她的脸,将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唇边:“这样的话,何必再说。是缘是劫,都是注定的…况且我,从未后悔。我还想谢谢你,蓝,谢谢你带我看遍了世界。不然的话,我也许会像师傅一样在山上孤独终老,而我的一生,不曾有过任何悸动,这是多么的,可怜…”

“你的心地太善良了,比天际雪落还要纯白晶莹。”苍蓝执起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抚触,“可上天为什么对你这样的不公平…”

“为什么说是不公平的呢,”晶繁又淡淡扬起嘴角,眸中却闪过一丝晶莹,“我遇到了你呵。这也许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奇迹。”

“不会的,不会是唯一的,”苍蓝急忙反驳,“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一定要带你去寻找另一个奇迹。”

明知这是安慰,晶繁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在湛蓝的眸光中,这晶莹的泪像是海洋上的朵朵细小的浪花,微绽波澜。“蓝,其实,我跟着你从雪国出来,并不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我,别有意图。”

苍蓝认真地看着他:“小晶,你想说什么?”

“师傅的一生虽然为情所伤,可他依然希望我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所以,他对我有个嘱托:待我成年之后,我可以选择跟女子下山走。而第一个带我下山的女子,便会成为我的妻主…”

苍蓝静静地聆听着,见他停了下来,便问道:“所以,在你的心里,我便你的未来妻主?”

晶繁略略点头,“当时,我也可以不随你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声音和你的气息,我都没有陌生和憎恶的感觉。于是,我选择了你…”

苍蓝的声音染有笑意:“原来小晶,你是心甘情愿被我‘抢’的呵!”

“我跟着大家一路漂泊,也在慢慢了解你和你身边的人,蓝。后来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因为你不是平常人,我便明白师傅的这个嘱托,多半是要落了空了。可是我想,只要在你身边,我也会快乐…从那时起我才懂得,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而我是真心…想留下来…”

“别说了小晶,我懂的,懂的。”苍蓝安抚道,“小晶,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一样那么快乐。你的善良和柔软,不知不觉中感染了我,也感染了我们身边的人。我留你在宫里,并不完全是为了感激…是缘还是劫,不想追究。不过我想,我们对彼此而言,应该都是特别的,对吗?”

她正了正身子,“虽然现在周围的景致并不算太美,可是在闵国的锦绣山河山,也应该不算太差…其实我想说,小晶,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十君之一么?纵然你以后还是看不见,但万里山河,我会带你一一走过;古迹新景,我也会领着你样样抚过。未来的日子里,我想补全你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我想好好的爱你。”

晶繁眼里的波澜更汹涌了。“蓝,你的心意我明白…其实这件事,你不用内疚…”

“怎么会是内疚…”苍蓝终于将晶繁拥入怀中,他轻盈得就像一片飞羽,温软浅香:“你不知道,一想到要失去你,我的心就痛极了…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而我却无能为力呢?”

晶繁的面上有淡淡的粉,他一颗纯真的少年心,因为初次得到心上人的疼爱而像花苞般绽放开来。谁都不知道,她口中的那未来的日子,他有多么多么的向往;她说她不舍得失去,他又有多不舍得离开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拥抱…

“不要难过,蓝。”可是,他只是淡淡地轻抚着她的发,“不管未来的日子还有几天,我想,把它变成我生命中最难忘的日子。你会一直陪着我吧?做为我的妻主,把我们未来的日子,都在三天里过完吧…然后,我想…”

他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苍蓝听后,良久,才坚定地握住他的手:“我答应你,小晶。”

作者有话要说:我啥也不敢说了,顶锅盖遁吧。

不过,欢迎催文,我比较懒,催文能让我有所动力。

第一七五话 诺言

在这个即将炎热起来的夏天,闵国南方的疫病终于渐渐得到了控制。

研药、制药、派发、安抚。这一系列的行为在楚惜寒和何眉欢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闵国的国情也像夏天的夜般慢慢安定下来。

朝堂上盛传,皇上已经完成了对飞凤国的访问,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后宫里的十君过得也不清闲。柳容就快临盆了,这几天所有宫人都很警觉,随时做着容君分娩的准备;而宁昭颜因为是高龄孕夫,在吃补上难免也要多下点功夫。大家都盼着,盼着苍蓝顺利归来,盼着她看到自己离开以后的后宫里,一切安好时那欣慰的微笑。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南方某个潮湿闷热的城市里,苍蓝早已交代好一切,随后,携着晶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早已过了冲动任性的年纪。作为一个君主,她也是不可以任性的。然冰雪少年仅存三日的韶华生命,值得她停下手里的一切,去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也许,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到的。

苍蓝带着晶繁离开的那个清晨,叶初蝶其实是见到的。他看着他们缓缓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红了眼眶。

再见。晶繁。

他在心里对晶繁默默道别,无限悲怮。

待到他们的背影再看不见,他转过身去,却被静静伫立在他身后的小小少年吓了一跳。

披头散发的莫小草,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前方。

“小草,你…也是来向他送别的吗?”叶初蝶抹了抹眼睛。

莫小草轻轻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会回来,为什么要道别?”

说罢,他转身走回了房间。叶初蝶只当是莫小草也不愿意接受现实,还站在原地喃喃着:“如果…如果能回来,那有多好…”

阳光炙热。窗外的鸟鸣也显得有些无力。

苍蓝带着晶繁骑马而行。越过赤骁城的边界,一路向南,终于来到闵国最南方的海边。

一个常年晴热的地方。城市很小,人口也很稀少,却洋溢着难能可贵的惬意与悠闲。

她租下了海边的一座小木屋。木屋因为建成年代久远显得有些破旧,有苍蓝这样的金主来租,屋主自然是笑逐颜开,当天晚上就让他们住了进去。

听着屋外忽近忽远的海潮声,就像身边晶繁的呼吸,一声一声,温柔地拂过。

“我们终于到了,你喜欢的海边。”苍蓝用手梳理着晶繁的白色长发,为他轻轻拢到枕边一侧。

淡淡月光从小木屋的窗外轻洒,屋里简单的摆设纷纷浸染在这微明的夜。床榻外侧的女子,随意地靠坐着。白发少年侧卧在她的身前,那满目白雪在月光下,竟也像银色般暗洒光华。

“嗯。记忆中的海,是微微漫着金色的深蓝…海边是白茫茫的积雪,阳光很淡、很薄。可尽管如此,海面上依旧波光粼粼,泛着点点金光。那样无穷无尽的蓝,真是美极了…”

“虽然闵国的海边没有雪,但也很美丽。海滩上有很多沙砾和贝壳,白天,海面如宝石般闪烁…那随着吹着潮落而来的风,你感受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