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语卉再次拥入怀中的真实感,让苍蓝有一阵小小的恍惚。他就那样看着她,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斜斜向上的菱形眼角,依然还是这么漂亮。她照着他粉嫩的双唇,便轻轻俯身而下,细细品尝。

她原本只是想验证记忆中那模糊不清的梦境,总觉得当时的那个人便是语儿。可这一吻,便是天雷勾动了地火,炽热绵绵不绝,无法停息。

他微凉而温软的触感,略带拘谨的退却。握在她手心里他的手,蜷曲着、再慢慢地松开,交错过她的五指,掌心相对。

十四岁那一年,他的清丽傲气,让她一见倾心。狩猎大会上,即便是站在众多少年之中,那身鹅黄色的衣裳,腰间雪白的绸凌腰带,都衬得他如此出尘夺目。

可能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一些些的机缘;也许是即便现在后悔,年少时亦然无法避免犯下的错,他们弄丢了对方许多年。

层层记忆的海浪不断充斥而来,两相缠绵感怀,几乎快要将苍蓝理智的岸堤冲垮。

不是每一对分开的恋人,都有机会再这样拥抱彼此,带着一种怀念中汹涌着热烈的情感。苍蓝压下心中的冲动,松开了面容绯红的沈语卉。

“浅语客栈,那一晚是你,对不对?”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浅语客栈根本就是沈语卉名下的产业。她入住他的客栈,他便能悄然来到她的身边。

沈语卉的脸烧得更红了,在她怀里的手脚都有些僵硬,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关于那一晚的记忆,他比她清晰得多。想起那些炙热的触碰…他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在说什么,语卉听不明白…”

“语儿,”再听她这般唤自己的名字时,沈语卉心头微微一颤。若不是知道他与方静源名存实亡,她怕是不会再这么叫他。他抬起眼眸看向苍蓝,却见她的笑里微带邪魅:“还想抵赖?那我,可要仔细求证才好!”

她假意伸手要探入他的衣襟中去,沈语卉一激动,竟发觉自己的身子起了反应。他红着脸在心里骂自己:丢人,真是太丢人了!许是他这么多年来只经历过一次男女之事,偏偏又是尝了味道的,再被心上人这么一撩拨,身体竟比嘴巴诚实起来!

他向她讨饶,便算是承认了她的猜测。苍蓝怜惜地看着他,忍下了此刻对他的念想:

“语儿,跟我回去吧。”她圈着他,将下颚抵在他的发上,暖暖的让人心安。“回我的身边来,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将这些年错过的统统补回来。”

沈语卉伸手抱住她,眷恋着她身上的气息:

“语卉自知从前的错已经无法回头,也实在没有颜面再回去…今儿能和皇上重逢,得知皇上还心系语卉,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这些年来在民间,我才终于了解了你,了解了我自己应该如何生活…皇上,语卉还欠你一句话,已经欠了好多年。”

四目相对时,他的容颜如琉璃般绚烂明媚:“我终于知道我爱的是你,蓝。原谅我迟到了这么多年。”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只低下头去,深深吻住这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儿。即便是再多心酸、再多思念,只要有他这一句话,一切都是值得,所有事都没有太晚。

“语卉是你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妻主。只要你愿意,离园的大门,会永远为你而开。”

苍蓝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沈语卉看不到她淡淡的笑容里,若有所思:倘若语儿有了她的孩子,还怕不能将他留在身边?所以,今后她要多来这里,多多努力才行了!

200、第一九九话 掠夺 ...

月明星稀。深蓝的夜幕如同一张深邃的网,清冷地看着人世间种种刹那永恒。

苍蓝走出离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美丽的夜色。沈语卉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小菜,两人在又酸又甜的心情中一起用了晚膳,其间免不了一诉多年相思,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年少的那段时光。

早在沈语卉说要招待晚膳的时候,楚惜寒就识趣地离开了。苍蓝重遇惦挂多年的语君,漫漫长夜里定然少不了浪漫痴缠,她哪能杵在那儿?回到府邸,她便差了个心腹去宫里报信:皇上今儿可是要夜不归宿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苍蓝竟然没有在离园留宿。倘若知道,她就会明白主子是以怎么样一份苦心,想要维系住和语君差点全部斩断的缘分。

来日方长。苍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来之不易的重逢,也克制着自己想亲近沈语卉的心。她走出离园的时候,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滋味。心中多年以来一直隐隐作痛的某个角落,今天终于为了语儿而平静下来。

在微凉的夜风里,她不自知地微微扬起嘴角。脑海中所浮现的,都是两人曾经美好快乐的片段。那些令人惆怅的过程,仿佛统统都不见了,也记不起了。

凝神的一瞬间里,她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拂过,还未及她做出反应,只觉一阵浓重的香味袭来。她心中暗叫不好,连忙闭气,可手脚已麻木了知觉。

曼陀罗!心中闪过这个念想时,她的身体已骤然被扛了起来。那曼陀罗的浓烈伴着紫堇的淡雅不断袭来,她的意识被薰得有些模糊。皇城之中,竟然有人敢劫持当朝天子?

一个激灵,惹得她又清醒几分,闭起气来。究竟是谁,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劫持她,又意欲为何?为了一探真相,她假意已经昏迷,将脑袋沉沉垂在来人的肩膀上。朦胧中,她竟觉得那里宽厚温软,虽然在疾步奔跑,那人却还时不时地将她的脑袋轻轻推到中间,以免她扭了脖子。

这世上…还能有这样温柔的绑匪么?

仿佛是入到了屋子里,苍蓝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床上。经过风的推散,曼陀罗的麻性淡了很多,她几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正静静等待着歹人的下一步动作,却不料那人横跨上她的身子,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扣!她心下一惊,顿时睁开双眼,那张邪魅的容颜便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云景天,果然是你!”她冷冷地说着,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看着他。虽然此刻躺在他的身下,周身却都仍是卸不去的王气。“你最好立刻把我放开!”

“哎呀,原来你还醒着。”若是换了任何人,面对君王的质问,怕是早已瑟瑟发抖。可云景天狭长的凤眼微眯,一点星光自他的眸中荡漾开来,却是自得极了的样子。他薄薄的唇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是我小看你了。”

苍蓝用力想蹬开他,却不料手脚都被他钳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想来云景天怕也真是她的克星,每次遇见他,自己总处于弱势。明明生为男子,却有这般的武艺和气力,这云景天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够了没有?”他微微一笑,冷媚地看着她。“或者,换个方式看,你会对我更感兴趣的。”

他分明是在主动勾引,苍蓝感受到的却是丝丝森冷气息。此刻她精致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放开我。我再说一次。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云景天。”

云景天松开双手,淡笑道:“难道上次一别多日,你竟然一点都不曾想起我,恩?还有,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我喜欢。”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呵道。那温热的气息伴着香气,让苍蓝忍不住周身一阵颤栗。她用力一把推向他:

“你究竟知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身为柳国国主的侍君,却在这里勾引另一国的君主?难道你真是千人枕万人尝的料?”

说到这里,她见到云景天骤然变了脸色,宛若晴天忽然席卷而来的暴风雨,他伸手扼住她的脖子就将她猛地按倒下去。

“闵湘玉,你说什么!”

他用力过大,惹得她连咳几声,透不过气来。即便如此,她还是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清楚!你于柳叶、我闵国于柳国,是什么关系,你也是明白得很!你简直是太放肆了!”

如果苍蓝没被推得眼花,那么这个霸气的云景天便不是她的幻觉。他束发的银色缎带搭在肩头,青丝微乱,双眉拧出张扬的角度,眸光中的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这才是真正的他。即便他平时装得如何媚骨天成,她始终觉得他身上有一丝傲与冷。那萦绕在他身上无法全然隐藏的,是属于王的霸道和戾气。

云景天当然是个聪明人。苍蓝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恰如其分地点明了她与他,以及他们背后的国家之间的关系。闵国君主不能有事,如果现在的柳国被闵攻打,怕是他辛苦积累的一切,也便毁于一旦了。

他松开了手,苍蓝将脑袋转向另一边,深深呼吸了几口。他瞥见她的脖子上,几道深红色的手指印,知道是自己过头了,心中也不是滋味:

“对不起,我…”明明是为了想念她才寻了来,却弄到如斯田地。

苍蓝坐起身来,将他推开。这一次,她几乎没花力气。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衫,“大半夜的,这样很好玩吗?柳国真的已经繁荣到不需要管理的地步了么?”

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心道她果然是个明白人。刚才的暴烈之息已经散去,他又恢复成那副无害的模样:

“我千里迢迢为你而来,得到的却是你这般无情的对待,我怎么能顺得下这口气?”

“为我而来?我有什么值得云君你这样做?是不是一个柳国不够,你想凭借一己之力,让天下大同?”

隐隐的,她又带上了几分尖锐之意。苍蓝很少这般针对别人,只是一遇上云景天,仿佛全身的皮肤都在叫嚣敌意,随时在准备将对手击倒。

云景天怔了怔,琉璃般璀璨的眸子里,印着苍蓝不留余地的置噱。片刻,他轻叹一声:

“罢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千真万确是为你而来,你可否回我少许安慰?”

见她微微皱了眉,他调整着坐姿,背靠着墙与她并排而坐。“或者,若你明天看了我给你带来的人,便会明白我不是说笑。”

“什么人?”

“一个你心心念念,找了她许多许多年的人。”

苍蓝心中一颤:“你是说…云涵?”

见云景天点了点头,她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是说…你将你的亲姐带了来,交给她的仇人?云景天,你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云景天抬起头看她,“她不是我的姐姐,她不配!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只要你想要的,不论是卢桢还是云涵,我都大可双手奉上!怎么样,这样你还会怀疑我的诚意么?”

苍蓝望着他有些愤愤的脸,仿佛这一切于他无关痛痒,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半缕的怜悯之情。

对自己的亲人恨之入骨,这应是怎样一番苦难经历才能造就?

“将云涵交给我…后果会怎么样,你可知晓?”

云景天似是有些惊讶,随即释然地笑了。那一笑像是摇开了一株雪白的罂粟,漾着一种危险的吸引,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迷醉芬芳。

“谢谢你。”他低低地说道,魔力般的磁性嗓音萦绕在她的耳际。忽而,他伸手将苍蓝揽入了自己怀中,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没有一丝强迫,也没有遇到半分挣扎。

朦胧中那个温暖的肩膀,似是又回来了。而云景天那淡淡的哀凉,却让苍蓝不忍心再推开他。

“明明你寻她寻得那么苦。”他轻轻说着,“你派在柳国做内应的有几个人,我都知道。”

苍蓝心中一惊,却听他继续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却在担心我会不会后悔?呵…我告诉你,我云景天,绝对不悔!”

见他的恨如此之苦,苍蓝很想叹一声何必,但想到云涵给予她全家的灭族之痛,她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如他所言,她恨云涵,恨到不能将她拆吃入腹的程度。她绝不会错过任何能够手刃仇人的机会,这恨,容不得丝毫的同情!

她握紧的拳,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包裹。那里,云景天正一根一根地,将她蜷曲的五指拨弄开来:

“恨吗?我比你恨她千倍、万倍!不过我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湘玉,自从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我便对你好奇。我派了许多人调查闵国皇家的历史,才终于被我知道那件惊天动地的事…”

从苍蓝的指尖传来她心跳加速的反应,云景天以为那是她仇恨的血在汹涌叫嚣:“我自小便被云涵和那个女人抛弃,一直流浪在外,对家里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湘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如果你想报仇,我,一定帮你。”

这一回,苍蓝算是明白了个大概。这云景天之所以对自己如此执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对云涵的同仇敌忾。他自己下不去报仇的手,便借了她的刀来斩自己的恨。

但她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些,云景天还查到了她很多很多其他的过往和荣耀。她如何遭逢家变,再成为少年天子;如何铲清奸佞、安内攘外,从一个傀儡女皇变作仁德明君;她如何纵横沙场九死一生,又怎样惊心动魄地殊死逃亡…当然,他听得最多的,是她与十君相亲相爱的传说。她疼惜十君已是出了名的,天下间的男儿都羡慕着十君,只盼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妻主。可闵国的宫门却像是不再开了,多年来,皇上都不曾有意开宫选秀。

纵然强势不让,纵然权倾天下。云景天自认没有输给女子的地方,他也确实做到了,可面对着柳叶的时候,他依然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侍君,他还是会向往他的妻子是一个更英明果断的人,与他齐头并进,比他毫不逊色。

比如,闵国君主湘玉。

201、第二零零话 逆转 ...

蓝眼中的云景天,是那个带点危险气息的霸道男人。印象中,能用霸气来形容的男子似乎寥寥可数,而这样的一个他,现下却与她并肩而坐,微微低垂的脑袋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肩膀。他的指尖触及她的手心,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细小的彷徨,不知源自何处。

说,已为她将云涵带来。那个她惦记了近十年的小丑女人,终究是要洗去面上的伪装,让她在阳光下看清一回。这样的期待,让她在漫漫长夜中竟丝毫都不觉疲乏,只随他一起,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仿 是等待着一种宣判。这一夜的云景天,再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苍蓝心想:那个故作妖魅的姿态,不过是他的面具罢了。只是面具戴久了,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分不太清。

她与云景天之间本没有利益冲突,见到他对亲姐的恨,她想起的,却是自己对湘玉的思念。

湘玉、母皇、父君。你们的大仇终将得报,我答应了你们的。我答应了你们的。

她轻轻闭上眼。半梦半醒中,似又和湘玉徜徉在她最爱的迎心花丛里嬉戏追逐。那黄色和红色的小花芬香满溢,快乐真实得几乎要让人落下泪来。

似是只闭了小片刻眼,再睁开时,窗外的天际便已渐渐放明。她身边的云景天就这样靠着她睡着了,至少他的呼吸是绵长均匀的。她看着他如玉般光洁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片唇依然紧紧地抿在一起,怕是有几分痛苦集聚在他的梦里。

无意识里,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轻柔而缓慢的。渐渐的,他五官里的紧张之感便慢慢放松下来,仿佛从一个噩梦走入了一个美梦的新世界,姿态称得上酣甜。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云景天才从那个梦里回到了现实。这一觉虽然睡得腰酸背痛,但是没有了梦魇的折磨,精神出奇的好。苍蓝依然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坐着,初升的朝阳映照在她乌黑的瞳仁中,幻漾出一种浅金色的神圣。

云景天的心中不由得一暖。自己这孤注一掷的行程,想来终是没有白费。

“走吧,我带你去找那个人。”所有是非,终该画上结点。

两人来到客栈外云景天随从驻扎的地方。他交代了几句,那些女卫们便将一个衣衫污糟的女人从里面押了出来。

当那个女人抬起头看清他们俩,眸光中露出一丝轻蔑:

“你抓了我,就是为了讨好她?”

苍蓝怔楞当场,如遭雷亟。眼前仿佛浮现出昔日威严皇城瞬间映照漫天火光,面上画着黑白花纹的女子,修罗般鬼魅的脸孔,持着一把见谁杀谁的长刀,在她的面前,夺走了湘玉年轻幼小的生命…

湘玉那温热的血,噗地喷涌上她的脸颊,那么猩、那么刺痛。这梦魇之夜,她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

虽然模样邋遢、发丝凌乱,但那狭长的眼中,流露出的丝丝阴鸷和傲慢,却在瞬间让她将眼前的女子和当年的小丑女人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当真是你!”瞬间她便烧红了眼,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冲上前去对着云涵就是狠狠的一拳。

云涵的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她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年轻女人,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血红血红的,恨不能将她立刻拆吃入腹一般。她琢磨了一会,却有些恍然道:“原来是你,呵,我差点想不起来了。当年一不小心留下了你的小命,想不到今日的皇帝就是你。怎么,是不是想多谢于我?若不是我,恐怕闵琳儿还没舍得退位呢,几时能轮到你上位?”

“不得无礼直呼我母皇的名讳,你不配!”云涵的轻蔑又招来了苍蓝结结实实的一下。云景天则微微蹙眉看着两人,听云涵所言,似乎当年确对闵湘玉做了灭族之事。

虽然苍蓝力大过人,但云涵也是内功深厚,两相抗衡下,她也并不见得吃了多少亏去。而眼前女子在云涵的记忆中则愈发清晰起来,当年她清理了闵琳儿的皇宫,遇到的那两个小女孩…

她并不知道,那两个小女孩中,活下来的那个当了闵帝。现下仔细看看,才发现十年前的女孩就在自己眼前,而云景天此行的目的,她更是清楚。

“怎么?现在想起找我报仇来了?我云涵已经赢得十年,不亏、不亏啊哈哈…”云涵大笑起来,苍蓝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

“云涵,本王问你,当年你和卢桢等人,究竟为何如此凶残,要血洗闵宫?幕后可有人指使?”

却见云涵笑得有些暧昧,“你怎么知道是我等凶残,不会是闵琳儿做了亏心事?否则,任凭我们功夫再好,守卫森严的闵国皇宫,岂容我们说进就进?”

苍蓝已然拔出腰中剑对上云涵的咽喉:“休得胡言乱语!”

云涵似乎并不见慌张,却是正了神色道:“小女孩,当时你年纪尚小,闵琳儿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更无法知晓!也罢,就让我这个知情人,来点拨你一二…”

云涵简单地道明整件事。她称,当年闵琳儿在微服出游途中看上了一个绝色男子,不顾一切地将他和随从一起抓进了宫去,却不想此人正是当时柳皇的宠侍,为探亲而低调回娘家,这就一去不回了。

所谓一男不侍二妻,就在柳皇得知此事急忙派人去交涉之时,那男子已然失了清白,羞愤之下带着贴身小厮一起寻了短见。

柳皇得此噩耗之后龙颜大怒,而闵琳儿却对此事矢口否认,称从未带回过什么男子,更别提是柳国宫中的侍君了。心爱之人已在他乡香消玉殒,连个说法都讨要不来,柳皇盛怒之下,便派了云涵和卢桢等人以拜访为名、刺探为实,定要为那位命丧闵琳儿手中的侍君讨回个公道。

她所说的这些,苍蓝当然是不知道的,也并不相信母皇会做出这样的事。然云涵却是一字一顿地,神情愈发悲切起来:

“如果不是闵琳儿做了亏心事,她怎么肯答应让我们几个入宫?况且那晚,我在那里还发现了证据。”

云涵的眼睛向下望了望,云景天使了个眼色,女卫便从她的腰带中掏出一枚铮亮的银色短簪来。

这是一枚造型极其普通的银簪,但看得出因为主人经常的摩擦,它的表面光亮簇新。

“这是馨儿的…”云涵闭了闭眼,仿佛在回想着什么,“馨儿是那位侍君的贴身近侍,我与他早已私定终身,本打算着等他们那次归来便向皇上提出要了馨儿,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睁开眼睛瞪向苍蓝:“是闵琳儿!你知道吗?就是她,她强抢有妇之夫、强占了别人身子,害得我馨儿陪着他家主子一同丢了性命!她害了两条人命,却无耻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想抹灭一切关于他们两个来过的的痕迹。呵…只可惜,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苍蓝微微一愣,手里的剑尖却没有松懈,依然抵住云涵的喉口:“一派胡言!仅凭这样一支平凡至极、随处可见的簪子,你就妄断我母皇的所为,这纯粹是你为柳皇干下这些勾当所寻的借口!”

云涵哈哈大笑:“小女孩,你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其实你已经信了,对不对?杀闵琳儿,是我自己决定的,与任何人无关。当时我就把命给豁出去了,如今又怎会害怕?”

“你回国之后,柳皇对你和卢桢加官进爵,怕并不是因为云景天,而是因为这件事吧?”苍蓝眉眼一挑,剑尖一竖,云涵的脖子上便流下了一道细细的血丝。

云景天见状向前挪了一步,阴翳之气聚于俊颜,却说不出话来。

“那又如何?闵琳儿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皇上早已仙游而去,即便是在天上见了她心爱的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想到同样已经不在的湘玉,苍蓝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罪有应得?!”她反问道,“你们不但杀害了我母皇、父君,还杀了我众多无辜的兄弟姐妹!一命抵不过这么多条命,杀了你和卢桢,已经算是便宜你们!”

她手上的剑扬起便向云涵抹去。就在此时,一直受制于女卫的云涵忽然扬起左手,掌风拂开苍蓝剑梢的同时,那两个女卫居然不约而同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云景天大吃一惊,却见院中所有的女卫都抽出了剑对着自己,心中一阵发凉:“云涵,你竟是设局害我?”

“你太客气了。”云涵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露出那张沾着尘土的脸来:“我不过是礼尚往来,岂有什么设局、陷害?还有,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而不是直呼名讳,小野种弟弟。”

云景天握紧了拳,双眉簇起,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果说先前云涵死到临头时,他心中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犹疑,那么,在遭遇她再一次的全盘逆转后,他深深地明白,云涵这个人,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简单,也绝不会对当年抛弃他的事有丝毫的悔意。无论她是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都只会是自己的敌人,永远都是!

原本钳制着云涵的一院子女卫,此刻均已倒戈相向,将剑尖指向了苍蓝和云景天二人。苍蓝望了云景天一眼,但见他袖下双拳紧握,星眸冷冷地睨视着云涵,又打消了他们合伙骗她的疑虑。

但是,敌众我寡,此刻她所处境地的危险却是不言而喻。

“云涵,你既然从未受控于人,又怎会说出事情的真相?想随便编个故事抹黑我母皇,想得倒美!”

苍蓝一边制造话题,眼睛的余光却早已在周围扫了几圈,寻找着突破口。然云涵也是老奸巨猾之辈,不留分毫时间给她:

“我是好心,想让你上路时能闭得上眼。”她森森笑道,“至于是不是真的…你下去问问你那母皇便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轻轻一挥手,满院的女卫皆向苍蓝拔剑而来。

苍蓝立刻反击,一时间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着叮叮的金属碰撞之声,时有火星迸发而出。她的功夫很好,片刻间便击退了好几个女卫,场面陷入了僵持。

然那些女卫却没有一人向云景天而去。他看向云涵,面上适才有的几分汹涌仿佛已经褪去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面对云景天面不改色的质问,云涵只是轻蔑一笑:“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对我的恨,一天也不曾放下过。你岂会忽然性情大变,给我那么些好处?”

云景天冷冷地嗤了一声。云涵必究是云涵,已经抓到网里的鱼儿,也会忽然间反咬渔夫一口。

“怎么,你不打算对付我?”

“你那副风骚的身子骨,皇上中意得紧,若把你杀了,这游戏便不好玩了不是?”云涵笑得有几分暧昧,“你就和你那个狐狸爹一样,骚味远隔几里都闻得到,不管是哪个女人呀,都能尝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