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听他主动松口,心里无比激动,顿时泪流满面,“谢谢,谢谢二弟、二弟妹。”

甄氏一直很同情她。董氏出身东平伯府,是嫡长女,却嫁了个先天病弱的丈夫,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都是女儿。公公不管后宅,婆婆是继室,对她百般苛刻,太婆婆也对她很是不喜,因她母亲出自荥阳郑氏,是郑义成亲自逼着安远侯定的亲。自她过门以后,日子很是艰难,幸而晏斓虽然长年体弱,却胸有城府,才华横溢,一直待她很好,想尽办法护着她和女儿,这才让她能够支撑下来。她比甄氏大不了几岁,看着却苍老憔悴多了。

甄氏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和地道:“大嫂别跟我们客气,都是一家人。如今我们是应了这件事,其他事情还要你和大哥出面。如果有什么需要跑腿打杂的事情,尽管使唤我们二爷。他与大哥是亲兄弟,当年大哥待他好,他一直记在心里。”

董氏擦了擦泪,感激得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告诉世子爷,然后跟父亲禀明,尽快安排,将孩子上了族谱。”

甄氏答应着,将她送出院子。

没几天,安远侯府就传遍了,世子爷要过继二爷的新生儿子,连名字都起好了,叫晏灏。

董氏亲自带着新生婴儿,抱给仍在卧床静养的晏斓看。小婴儿已经长开了一些,果然很像安远侯,也就很像他,瞧着就清秀灵慧,让他喜欢得不行,精神都好了很多。为了儿子,他决心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这么快就撒手西去,丢下他们孤儿寡母,日子更加难熬。

安远侯对这个过继到长房的小孙儿很是喜爱,等到摆过满月酒,就请来族中长老开祠堂,给孙儿上了族谱。

郑阁老的儿媳来看过一次,回去一形容,郑义成也感觉满意,送了不少礼物过来,对安远侯的态度也有了改观。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30章 安远侯府(2)

晏灏从二房庶子变成大房嫡子,可谓一步登天。安远侯夫人和太夫人都气得不行,但过继之事名正言顺,她们也没有合理的借口阻止,只能想办法让安插在大房的心腹下人动手,想办法让孩子夭折。

董氏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视如命根子,照顾起来非常精心,而且为了孩子着想,连那些小心思都按捺住,把甄氏精心挑选的奶娘和两个媳妇子都留在儿子身边。她想着,二房的儿子女儿加起来有十几个,全都健健康康,没有一个夭折的,显然在养育孩子方面有独到之处。她虽然养了两个女儿,这些年也是七病八痛的,并不顺当,因此她愿意保留甄氏定下的奶娘和媳妇子,另外也挑了几个可靠的丫鬟婆子,帮着照管儿子。

甄氏挑选的人都很有经验,将小婴儿护得水泼不进,让有心下手的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一时无计可施。晏灏安安稳稳地长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可爱小婴儿,深受祖父、父母和叔婶喜爱。等到他过百日,安远侯府便广邀宾朋,大摆宴席,以示庆贺。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连日的风雪忽然停了,淡淡的阳光照耀着巨大的帝国都城,给凛冽的寒冬带来了几分暖意。

因是逢十大朝会,苏东辰也回到城里。最近两次大朝会都是讨论北方冰雪灾害和罗刹骑兵在边关劫掠等事,与他不相干,他也不发表意见,只站着听完,便与父亲一起回府。

已到年底,各地农庄都送来了许多东西,其中除了已经宰杀的各种动物外,还有活的各种野物和庄子饲养的一些禽畜,说是给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玩。

苏东辰漫不经心地说:“弟弟妹妹都长大了,该学些东西,不可玩物丧志,这些活物都送去给朋友家的小孩吧。”然后声东击西,略施手段,就悄悄把这些活的动物都收进了空间。

他在书房里料理了这段时间的庶务,又问了问明年各个庄子的农事和各家铺子的经营方向,给了些意见。所有庄头和掌柜都知道世子爷回府后,立刻把府中产业从国公夫人手上夺了过来,又听说他有个外号叫“苏阎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因此都不敢糊弄他。苏东辰对这些古代事务驾轻就熟,很快就料理清楚,该奖的奖,该罚的罚,然后照老规矩给了红包。

料理完这些琐事,他便和全家人一起去了安远侯府。

苏东辰与两个儿子坐在一辆马车里,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苏钰孟依然稳重端方,回京后进入国子监和讲武堂学习,又跟着祖父习武,还与继祖母暗地里斗智斗勇,护着弟弟,心性更加沉着冷静。苏钰仲被继祖母的人和国子监的同学坑过几次后,心智迅速成长,如今也不再天真,也不再冲动,灵动的双眸变得深刻,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智慧的光辉。

苏东辰欣慰地抬手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脸,微笑着说:“都长大了啊。”

两个孩子微微红了脸,很开心地依偎在父亲身边。

苏东辰并没有考察学问上的事,而是与他们聊些轻松地话题。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倾听,对儿子很尊重,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他们的想法给予肯定。他没有古代那种“父叫子亡子撞墙”的伦理思想,对儿子虽然严格要求,但更多的是关心爱护,并鼓励他们异想天开。他自己打仗就不拘常法,喜突出奇兵,让敌人防不胜防,自然希望儿子以后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在战场还是官场,都能技高一筹,用智商和实力碾压对手,保全亲人和自己。

苏钰孟和苏钰仲都非常爱父亲,觉得他既是严父,也是慈父,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更是他们指路的明灯。平时苏东辰很忙,但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关心两个儿子的学习和生活,而且对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却又并不对他们过多地限制。他们在南方和京城结交的朋友都没有这样的父亲,对他们特别羡慕,也让他们特别自豪。

父子三人聊着天,渐渐到达安远侯府。客人太多,他们的马车好不容易才挪到府门口。得知是安国公府的贵客,安远侯带着晏斐亲自过来迎接。

虽然今日天空晴朗,但是仍然很冷,所有人富裕的穿皮裘,清贫的穿棉袍,无论是剪裁得再好,做得再精细,也免不了鼓鼓囊囊,给人臃肿或沉重的感觉。苏东辰却只穿着薄薄的冰蓝色银丝缎虎纹夹袍,腰间系着冰玉带,头上戴着白金冠,看上去英风凛凛,芝玉茂庭。他的两个儿子穿着狐裘,跟在他身后,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像极了父亲。

其实除了他之外,好几个年富力强的大将军都没有穿裘衣,也是一身夹袍,精神抖擞地就来了,只是他们的外貌都没有苏东辰那么俊美,因而没那么惹眼。

穿皮裘、戴皮帽的安远侯迎上前来,先对安国公行了礼,然后与苏东辰以平礼相见。晏斐无官职,还是白身,对安国公和苏东辰都要行礼。苏东辰的目光与他一碰,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让儿子上前见礼。

匆匆寒暄了两句,他们便各自分开。安远侯父子还要去迎接其他贵客,安国公一行便由管事带进府门,引到外院的待客厅。

因为客人太多,所以安远侯府将文官与武将分开,老一辈与年轻一代分开,有官职与白身分开,这样就让大家都自在一些。当然也不是绝对分隔开,几个屋子都互相串着,以回廊相连,客人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朋友熟人聊天。

安远侯府在京城的关系网都是第一代安远侯结下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有的人家被夺爵流放,有的人家青云直上,有的人家清高自傲,有的人家趋炎附势,愿意与安远侯府继续真心做盟友的已经不多。但是,随着晏斐的回归,不少有识之士都认为安远侯府很可能会重新崛起,于是愿意提前结个善缘,再加上安远侯府有家了不起的姻亲,内阁首辅郑义成,因此今天来的人很多,接到请帖的人家差不多都来了。

发放请帖的名单是晏斐最后确定的,安远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太夫人和侯夫人根本想都不敢想,还暗地里骂他轻狂,胆大妄为,就等着被打击吧,谁知回帖不断送来,都是答应前来赴宴的,把安远侯府的人都吓得不轻,震惊之余,之前准备的东西显然远远不够,全部要重来,于是全部忙得人仰马翻,顾此失彼。眼看请客的日子就要到来,事情还是一团乱麻,两代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明白。最后没办法,晏斐和甄氏乘机介入,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分别掌控,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布置得井井有条。不知不觉间,府中局面就有了变化,晏斐拔掉了好几个危险的钉子,同时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几个关键的位置上,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苏东辰在武将的圈子里聊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去文官所在的地方拜见舅父兼岳父。

李捷是苏东辰生母的嫡亲大哥,也是他原配妻子的父亲。三十年前,他高中状元,此后仕途顺利,稳扎稳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任上,现在做到湖广巡抚,成为封疆大吏,将来卸任后回京,极有可能入阁拜相。这几天他刚刚到京,奉旨回来述职,正好赶上这场宴会,主要是想趁此机会见见最近声名鹊起的嫡亲侄儿兼女婿,还想见一见那对外孙。

苏东辰看到中年帅大叔李捷时,心情有些激动,上前便大礼拜见,“小婿给岳父请安,岳父大人安好。”

李捷比他还要激动,双目隐有泪光,俯身将他扶起,打量半晌,连连点头,“好好,你是个好孩子。”不说别的,单说这个女婿正当少壮,却能为女儿守身如玉十几年,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两个外孙拉扯大,便让他这个岳父说不出半点不好来。

苏东辰扶着他坐下,又叫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前见礼,然后抬头打量周围,见有不少重臣在座,便上前一一拜见。

湖广是北晋皇朝的大粮仓,李捷这个湖广巡抚很重要,因此有不少阁臣和户部的大人们想要见他,与他聊聊湖广的情况,也顺便问问周边地区,如浙闽、两江、岭南、云贵,这些都是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产粮大省,每年缴纳的赋税是全国的一半。正因为此,那些皇子和各地藩王都想方设法地伸手过来,安插自己的人,好弄到大批粮食,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些情况都非常重要。

当然,在热闹的公开场合,他们也谈不了太要紧的东西,只是泛泛地隐晦地交流,然后便聊些琴棋书画和新进才子。几位阁老很清楚李捷与苏东辰的关系,于是对着他大加赞扬苏东辰的人品,还点到为止了暗示了儿孙辈联姻的意向,让他既高兴又纠结。

苏东辰抬眼便看到不远处坐着品茗的郑义成,却仍然没有感应到与郑家有关的任务节点。他长吁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着与这些重臣谈天说地。

李捷已经想不起其他,拉着两个外孙问长问短,得知大外孙好武,二外孙喜文,更是高兴。安国公府的历代子孙都有人捐躯沙场,若是二外孙将来做文官,那就安全得多,总能传下香烟后代,继承安国公府。

客人陆续到齐,就开宴了。

刚刚出生满百天的晏灏被抱出来,让宾客们都看了一回,夸了几句,收了一堆见面礼。

正热闹着,小厮点金匆匆忙忙地过来,凑到苏东辰的耳边说:“二少爷出事了…”

苏东辰听完,脸色大变,立刻离席,向后院奔去。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31章 任务节点(1)

很快,苏东辰便冲进前院与后院之间的一座临时客院。

他气势极盛,似裹挟风雨雷电,带着血煞之威,院子里聚集的小厮长随丫鬟婆子都打了个冷战,都惶恐不安地退到一边。

苏东辰目光如电,迅疾一扫,便大步流星,奔向正房。

一个大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对上他的目光,顿时脸色苍白,连忙低头,向屋里禀报,“苏大将军到。”

里面马上响起老女人的哭叫声,“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苏东辰踏进房去,冷冷地看着屋里的情景。

苏钰仲的狐裘披风已经解下,身上的衣饰却丝毫未乱。他沉稳地站在一旁,英挺的双眉微皱,唇边噙着一缕嘲讽的冷笑。他的另一个贴身小厮捶金守在他身边,满脸气愤,与两个粗壮的婆子对峙着。

看到父亲进来,苏钰仲绷紧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爹。”

苏东辰看他没有受到伤害,便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满头珠翠的老女人抱着床上一个年轻女孩呼天抢地,瞧着像是马上就要背过气去。那个姑娘垂着头,衣衫不整,钗钏歪斜,捂着脸哀哀哭泣。

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连声叹气,轻声劝慰,冷了苏东辰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像是忽然发现他进来了,连忙起身笑道:“您就是苏大将军吧,我是安远侯夫人。”

苏东辰看着她惺惺作态,始终不动声色,凌厉的目光便刺得她本能地往后一缩,然后才淡淡地道:“安远侯夫人,听说你们强行扣住我儿,不知有何贵干?”

吴氏见他半点脸面都不给,再也笑不出来,立刻肃容道:“非是我们强行扣住令郎,而是令郎轻薄了我侄女,我才让他留下,等他的长辈过来,再行定夺。”

“轻薄?”苏东辰冷笑,“我儿子才十二岁,安远侯夫人给他扣的好大帽子。”

苏钰仲涨红了脸,“我的衣裳被一个倒茶的丫鬟泼湿,想要找地方更衣,安远侯府的小厮就把我带来这里,谁知里面竟然有个莫明其妙的丫头,一见我就疯了一样大哭大叫。我身边还有点金和捶金在,根本就没碰过她。我要退出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丫鬟婆子堵着路,不让我走。哼,简直岂有此理,当我安国公府都是傻子呢。”

吴氏的态度很强硬,“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便是安国公府也不能仗势欺人,坏我侄女清白。十二岁已经不小了,以前就有十二岁成样的,哪里能当小孩子看?我侄女刚刚十三岁,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这下子全都毁了,她还怎么做人?”

“不能做人就别做,小小年纪就学会勾引男人了,难道是家风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苏东辰看着吴氏,眼里满是讥讽。

吴氏又羞又恼,知道他是暗示自己当年婚前私通安远侯,带着肚子嫁进门。这件事肯定极不光彩,当年他们就做了遮掩,可达官显贵们都不是傻的,从她第一个孩子“早产”的月份就能猜出来,这些年陆陆续续还有些下人以及看诊的大夫、接生的稳婆不小心说露了一星半点,于是更加坐实了她婚前不贞的名声,就连她的女儿都不好定亲。她一直在相看,却总是没有结果。

苏东辰的言行间甚是无礼,她却无法辩驳,只能深吸口气,沉声道:“苏将军既如此无礼,看来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已派人去请安国公夫人,让她来给个公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苏东辰根本不理会她的威胁,“我是仲儿的父亲,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婚事,逼他娶一个道德败坏不守妇德的妻子。”

床上的女孩一听这话,哭喊着“我不活了”,就往墙上撞去。

本就抱着她的女人扑上去拉住她,嚎啕大哭,“天啊,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啊。”

站在她们身旁不停抹泪的几个丫鬟婆子一起冲上前来,跪下磕头,“将军大人饶命啊,给我们小姐一条活路吧…”

苏东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仿佛他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恶霸一般,让他忍不住笑起来。他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轻松地对儿子招了招手,“仲儿,过来。”

等到儿子走到身边,他安慰地拍了拍孩子的肩,然后对一旁的小厮说:“捶金,告诉他们,我的外号叫什么?”

捶金挺起小胸脯,骄傲地大声说:“我们将军叫‘苏阎王’。”

那几个妇孺还真不知道这个外号,闻言顿时大惊,能叫“阎王”,肯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哪是几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逼他就范的?

安远侯夫人沉默了,感觉有些棘手。

苏东辰平淡地道:“你们如果硬要把这么个…定给我儿,我不介意让我儿背个‘克妻’的名头。等过得几年,我儿长大成人,何愁娶不到贤妻?”

这话太狠了,就连那个要死要活的少女都不敢再哭闹,身子僵在那儿,只能低声抽泣。

苏钰仲被父亲霸气十足的话感染得也振作起来,刚刚的屈辱与羞恼都抛之脑后,就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老少女人。他也深刻明白了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私手段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毫无用处。”

屋里屋外都没人吭声,一时陷入了寂静。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喧哗,原来是吴氏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派人把安远侯太夫人、安国公夫人和几个姻亲家的夫人都找来了。甄氏闻讯,立刻派人通知了晏斐,与她们几乎是前后脚,同时到达这个客院。

苏东辰已经撂下了狠话,吴氏不敢强逼,只以“误会”来解释,责任都在领路的小厮和没看好主子的丫鬟婆子身上。

几个后宅蠢货的算计,不过是一场闹剧,就这么滑稽地落幕了。

苏东辰让两个心腹小厮将小儿子护送到外院,送到大儿子身边去,然后留下来与晏斐寒暄了一会儿。晏斐表示与他一见如故,可成莫逆之交,让甄氏笑得意味深长。

苏东辰看着甄氏潇洒离去的高挑背影,轻轻笑道:“你这位夫人,实在了不起。”

“是啊。”晏斐也笑,“幸好她遇上了我,这个时代是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女人的。”

苏东辰与他并肩而行,缓缓走在花园里。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一边,花树、假山、亭台楼阁上的积雪却依然在,洁白晶莹,充满诗意,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晏斐今天穿着枣红色皮袍,腰系丝绦,头戴紫云冠,比苏东辰多了几分飘逸,走在清冷而锐意勃发的苏东辰身边,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晏斐微笑着说:“我那继母就是个蠢货,以为谁都像我父亲,用阴私手段就可以拿下,让男人顺水推舟上她那侄女的床。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她也毫无顾忌,心黑得简直没有半点光明,我看得让她病了才好,也尝尝我大哥长年卧床不起的滋味,这里面也有她和老太太的手段。”

“嗯,病一病也好。”苏东辰非常赞同,“等她们病了,就可以把管家权拿过来,内院整顿好,你在外面才好做事。你夫人很厉害,让她把持中馈才最稳妥。”

“是啊。”晏斐转头看他,“听你这话的意思,像是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怎么?节点找到了?”

“嗯。”苏东辰微微点头,“根据我的分析判断和洛漓的计算,气运之子就是我那小儿子,而这个节点…应该是我的死亡。我要死得准确及时,用死亡帮助仲儿走上正确的道路。只要我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世界运行到仲儿的孙子时,也就是大约六十年后,就能回到历史的正轨,从而并入本源世界。”

晏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一定得死?”

“对。”苏东辰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是把他养大的人,他对我的感情太深厚。如果我不死,皇帝怎么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宠爱他,栽培他?他也不可能有坚定不移、百折不挠的心态,没有那股想要为我报仇的狠劲儿,就不可能走到巅峰。”

“说得也对。”晏斐叹了口气,“咱们以前执行过那么多任务,还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自然会遇到各种意外,也曾经有过死亡,但都没有像这种事先计划好,要死得恰到好处,不能早也不能晚。晏斐很不舒服,因为他作为辅助,不但要眼睁睁地看着苏东辰去死,而且还要在他死得略有偏差时立刻予以修正,必须保证他死得其所,死得恰如其分。

晏斐刚刚才从搭档为他而牺牲的“心魔”中挣脱出来,就要协助搭档去死。如果他不能理智对待,苏东辰的考核就有可能失败。要让苏东辰完美过关,说不定他就必须亲手送他去死。

主脑果然厉害,算无遗策。虽然这场考核主要是针对苏东辰,可对于晏斐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32章 任务节点(2)

晏斐只能在心里苦笑。

他深吸口气,雪花的清冷和梅花的芬芳迎面扑来,冲进他的肺腑,让他无比清醒。他冷静下来,微笑着说:“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必须与郑成面谈。”苏东辰看了看他,“他是内阁首辅,手中的人脉资源有无数,我要告诉他一切。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嗯。”晏斐沉吟片刻,“我来安排,到时候通知你。”

“好。”苏东辰点点头,“对了,听说义成侯献了一个旁支庶女给皇上,据说倾国倾城,把皇上迷得不行,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见过一次,的确美若天仙。”晏斐微微皱眉,“那姑娘是义成侯一个庶弟的庶女,据说那个庶弟的娘身份很低,却非常美丽,后来那位庶弟纳了一个更加美丽的歌伎为妾,生下庶女。那个姑娘继承了两代美女的基因,从小就美得惊人。义成侯本来打算用她攀附皇子,所以早就请了教养妈妈去教导各种才艺和规矩。现在义成侯的嫡女做了敬王妃,而且生了孩子,这个庶女就不可能再进皇子府了。这么耽搁上几年,她今年已经十八岁,身份又低,庶房的庶出,只能嫁给老男人做填房,或是给贵人做妾,或是嫁给寒门子弟,对义成侯和敬王都没太大好处。义成侯的头脑转得很快,索性将她送进宫去,经由敬王生母容妃的手献给皇上,大概想让她在皇上身边吹吹枕头风,帮敬王加加码。皇上对她确实不一般,初时只封了才人,侍寝没几天就封了婕妤,这才过了两个月,又封了僖嫔。依我看,明年就该封妃了。”

“皇上的身子骨已经不怎么硬朗了,还禁得住美色搜刮?”苏东辰摇了摇头,“皇后和那些高位嫔妃就这么看着?没什么动作?就不担心这位美人生下孩子?皇上虽然年过五十,可不见得就不能生了。僖嫔十八岁,正是好年华,又是从小精细养着的,身子一定调理得很好,说不定就能生个小皇子。对她们来说,那就是威胁。”

“皇后与贤妃恨得不行,已经下了好几次绝子药,都被义成侯送到僖嫔身边的婆子看破,避过去了。”晏斐略带讥讽地轻笑,“原本宁王和端王的机会比敬王大,毕竟宁王算是实际上的长子,端王是幼子,又写在皇后名下,算是半个嫡子,而敬王不长不嫡又无宠,最是艰难。不过,自从僖嫔得宠后,敬王在皇上面前也渐渐有了宠信。他原在工部观政,一天无所事事,根本插不进手,现在跳到了六部之首的吏部观政,可见枕头风的强大。”

“嗯,原来如此。”苏东辰的目光中有些凝重,“皇上心性大变,对我们极为不利,得把当年的事告诉一些重要的人了。”

“好,从郑成开始吧,你不必太担心。”晏斐安慰了他两句,便与他分手,各自去了外院。

苏东辰找到安国公,把刚才发生的闹剧悄悄告诉了他。

安国公一听安远侯夫人把自己的破落户侄女弄来,用阴私手段想要栽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顿时勃然大怒,“真是太不要脸了,仲儿才十二岁,她就敢下手。什么破落户的女儿也敢肖想安国公府,心也太大了。就她那德性,那出身,给仲儿当妾都没资格。哼,果然是家风如此,有什么样的姑母就有什么样的侄女。那么个不守妇道的东西,想死就去死,要是伤到我的宝贝孙儿,我跟安远侯府没完。”

苏东辰将新换的茶端给他,“爹,喝点茶,润润嗓子。您放心,我已经告诉她们了,如果要把那么个东西定给仲儿,我不介意让仲儿背个‘克妻’的名头。”

“说得好。她要敢定,我就敢要她死。”安国公心情舒爽,接过茶盏就喝了几大口,“我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哪里娶不到合心意的媳妇?”

苏东辰微笑,“我平日里都在军营,孟儿和仲儿只能让父亲多费点心。这次打主意的是破落户,所以不敢动孟儿的心思,以为仲儿是我的嫡次子,不比嫡长子重要,我就会息事宁人,为了脸面名声就给仲儿定了这门亲事,真是瞎了她们的狗眼。不过,难保以后会有家世尚可的蠢货打孟儿的主意。您要把持住,千万别被人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两个孩子定亲的事不急,他两个叔叔还没定亲呢,长幼有序,不必着急。”

“嗯,我明白。”安国公点头,“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我都想过了,目前局势复杂,家里的几个孩子确实都不宜定亲。沁姐儿的婚事已经定下,那就没法子了,其他几个孩子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好。”苏东辰笑了,“爹也要多保重身体,咱们国公府还得靠您镇着。”

安国公老怀大慰,“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都知道。家里有我看着,你尽管放心。”

他们在这儿父慈子孝,看得一旁的人十分眼热。信国公与安国公既是亲家也是好友,这时在旁边笑道:“苏老儿别的不怎么样,就这么个好儿子让人眼红。”

安国公眉飞色舞,“常老头,你不就是想让我夸你那长公子吗?你儿虽然是我的好女婿,却还是比不过我这大儿子。你那大外孙倒是不错,可与我的两个孙儿并肩,那也是我闺女生得好。”

信国公哈哈大笑,“你这老不羞的,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要脸。我孙儿好,自然是我常家血脉好,与你有什么相干?”

两位国公都是沙场老将,也都已解甲归田,这时坐在一起互相调侃,让人感觉很是有趣。

常允达走过来,与苏东辰笑着闲聊了几句。他已经隐约听说了有人想打苏东辰儿子的主意,竟然使出后宅阴私手段,想逼其就范,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占“苏阎王”的便宜,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不过,今天的事,只怕是有人让她们打前站,当炮灰,看看你的反应,再定对策。”常允达轻声说,“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小人,也是小看不得的。”

“嗯,我知道。”苏东辰轻松地笑着点头,“放心,我已求得皇上答应不给我赐婚,那些后患便解决了一大半。至于我儿子,想要成婚还早着呢,我打算让他们十八岁以后再成亲,至少还要等六年。六年以后,局势如何,谁都不敢断言,到时候我也自有办法毁婚。”

常允达忍俊不禁,“你啊,以后看谁还敢跟你做亲家。”

苏东辰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常允达忍不住无奈地摇头,“就凭有你这个父亲,你儿子就不愁不到好媳妇。不过,你也别太嚣张了,当心那些御史又弹劾你。”

“我是武将,何必做什么虚怀若谷的模样?”苏东辰放下茶盏,淡淡地说,“我只要骁勇善战就行了,若是还表现出贤达的品质,那不是找死吗?”

常允达笑出声来,“那倒是。”

两人谈笑风生,很快吸引来许多同龄人。无论文臣武将,三十出头都是正当年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充满自信,出身豪门的子弟已经是本家的栋梁,即使是寒门子弟也逐渐开辟出一方天地,带领自己的家族走向辉煌。

这样一群人生赢家聚在一起,让他们的长辈无比自豪,也让后继无人的家族掌舵人感慨万千。

中午的宴席结束后,阁老们便陆续离开。他们公务繁忙,能抽出半天来已经不易,现在还要回去继续忙碌。

午休后,大臣勋贵们喝完一盏茶,也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安远侯府的好友和姻亲有一部分留下来,用完晚宴后再走。

男子和大孩子依然在外院,女人和小孩子在内院。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再那么客套,而是能够敞开来,有什么说什么了。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安远侯夫人使了手段,想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定给安国公世子的嫡次子,结果没有成功,而且还被安国公世子非常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她们大都幸灾乐祸,表面上却不断安慰。

“要说起来,婉姐儿配安国公嫡孙是有些高攀了,其实应该考虑这边晏二爷的嫡长子,听说已经十岁了。”

“是啊,婉姐儿虽然大了泓哥儿十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

“就是,晏二爷已经中了解元,会试定然金榜题名,跟着就要授官。”

“那晏二爷的儿子也跟着水涨船高,身份也就不一般了。”

“再说,你是晏二爷的母亲,泓哥儿的祖母,在婚事上头也是能说上话的。”

“是啊,便是直接作主定了亲,晏二爷也不能说什么。他是要做官的,还敢对母亲不孝?”

这些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说得吴氏心花怒放,心里琢磨着,自己果然是灯下黑,一心想要谋划安国公家的公子,却忘了自己家的孩子也可以定亲了。她的侄女想要嫁到安国公府非常难,但要嫁进安远侯府却比较容易,这里不仅有她,还有老夫人。晏斐和安远侯都不敢不孝顺,忤逆的名头谁愿意背在身上?这就是她和她侄女的机会。

她们的话很快就传到晏斐耳边,晏斐立刻告诫甄氏,“看好泓儿,可别让人谋算了去。”

甄氏嫣然一笑,“放心吧。”

第2卷 常规任务:北晋皇朝 第33章 最大的秘密(1)

出了腊月,便是过年。

除夕那天,苏东辰没有回来,是在军营里过的,与官兵们一起吃了团年饭,顺便还在守岁时打架比武,增加了军营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让几万官兵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

正月初一,五品以上大臣都要入宫朝拜,苏东辰才回到京城。

三九严寒,仍要练兵,还要跟户部要冬装,跟兵部要装备,各种扯皮,斗智斗勇,虽有傅明翰全力相助,他依然很疲惫。

坐在烧着地龙的温暖大殿上,苏东辰看到了陪着皇上出来的娇小美人僖嫔。

按照规矩,嫔以上的后妃都要出来,与皇子公主都坐在臣子对面,大殿的另一边。凡是仍然活着的在京宗室亲王、郡王都带着王妃和儿孙坐在一起,几位大长公主、长公主与附马、子孙也都来了。除了个别年纪太大、身子不好的宗室王爷和大长公主告假未到,这是宗室来得最齐的一个元旦。

皇上出来时,皇后跟在一旁,这是应该的,可让众臣惊讶的是,皇上的另一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年轻娇美,眼波流转,仿佛春花初绽,又似乎蜜|桃刚熟,非常诱人。皇帝这两年本来气虚体弱,像是命不久长,可今天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好似年轻了十多岁一般。他居中而坐,命跪下行礼的众人起身就座,然后携那年轻女子一起坐下。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仍努力保持端庄高贵的仪态,款款坐到皇帝身旁的凤座上。

许多大臣和宗室都明白,那个得皇帝特别宠爱、连皇后面子都不给的女子便是僖嫔,有的认为她是仙花灵葩,让皇帝龙体大好,有的认为她是祸国妖姬,让皇帝有乱了纲常的倾向。不过,正值新年伊始,谁都不会在这时候让皇帝不悦,因此都不提僖嫔坐在龙座旁的僭越之事,纷纷颂圣,满口祝祷,殿中一派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