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麟满意地收好合同,派人把他们送走,交给詹天佑。接着,他与许宝山关起门来长谈,想把西南三省的袍哥和哥老会的公口山堂都统合起来,一是发展成情报网,二是开办货运业务,三是更牢固地控制政府和军队。

袍哥的势力太大了,从官吏到军人,从商贾到地主,从苦力到佃农,从奴仆到乞丐,许多都加入了袍哥组织,只是公口山堂林立,各有统属,良莠不齐,犹如一盘散沙,到底成不了气候。他想把这些势力组织起来,让他们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

许宝山自然愿意。他从苦力一步步干到今天,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出生入死,流血流汗,至今也只能控制一处公口,在蓉城算是占据着半璧江山,地盘其实不大,只比那些县乡村的公口山堂多收入些银钱而已。江湖草莽,谁不想有个正经出身,便是梁山好汉,日子过得那般得意,也盼着朝廷招安。现在他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只要跟着走,肯定可以更进一步。

与他计议了一番,卢兆麟才在他的带领下会见了跟过来的那些老大,将许宝山承诺的报酬交给他们。他拿出一本刚刚成立的西南银行发行的支票簿,写下不同的支取人和金额,再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盖上自己的私章。

那些人拿着薄薄的一张纸,都有些惶恐,还以为他在打白条哄人,却又不敢质问,额头上顿时冒出汗来。

卢兆麟笑道:“这是现金支票,银行见票即兑。西南银行已经在云贵川三省都建了网点,我会派人带你们去银行用支票提银元。为了安全,你们可以将钱存进银行,拿着存折回家,要用钱的话就在附近的银行去取。如果暂时不用的话,可以一直存在银行,还有利息。”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信还有这好事,但是听到能拿到钱,便都放了心。

卢兆麟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派人带他们去银行。

牧博文已经正式出任西南银行行长,把家眷也接来了。经过四个多月的筹备,西南银行隆重开业。总督府、凤凰军校和官府各衙门、军队各部门都去开了户,各界商人也纷纷捧场。

四川虽然深处腹地,看似封闭保守,实则人们的思想反而比较超前,很容易接受新生事物。在宋朝时,四川便出现了交子,是全世界最早使用的纸币,因此现在的普通百姓对于把银钱存进银行、换成一张存折的事情都觉得安全方便,只是不懂支票、本票、汇票之类的东西。

一般人也用不着支票,银行对于申请支票的人审核得很严格,要求申请人必须家境殷实,为人很有信用,资金进出频繁。合乎标准后,银行也大都发给转账支票,对现金支票卡得极严。

开业没几天,银行里便吸收存款二十余万银元、七万多白银、一万两黄金,迎来一个“开门红”。

卢兆麟、牧博明、卢老爷子和黄氏、小牧氏、其他几房的当家夫人也都在银行里开了个人账户,不过只有卢兆麟和牧博明申请到了现金支票,其他人都只能申请定额本票。

蓉城越来越兴旺,新事物也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转眼,便是十二月初,卢兆麟穿越过来整整一年了。

总督府里传出喜讯,大奶奶小牧氏怀孕了。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73章 云涌(1)

牧芳蕊半躺在床上,脸上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她已经满了二十二周岁。在京城,她的几个闺中好友早已出嫁,孩子都满地跑了,说不羡慕都是嘴硬。她能在成亲不到三个月就身怀有孕,真真是老天保佑。她默默地念了几声佛,合掌向着空中拜了拜,决定等坐稳胎后就到文殊院去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她一举得男。

她这边有了好消息,卢老夫人、黄氏和几个小姑子都来看过她,送了她不少礼物。牧博明的夫人闻讯后,也带着女儿赶来看望她,给她详细说了孕期的种种注意事项。卢老爷子和卢昊苍虽不便过来看她,也赏了好些珍贵的东西。

卢兆麟一直很忙,每五天才能回家住一晚,这时也只是派人回来送了一套首饰给她,带话说她辛苦了,让她好好休息,等他下次休沐时再好好陪她。她知道夫君是干大事的人,在外面天天忙着公务,并没有找女人,因此虽有些失望,却也并无怨言。

牧芳蕊怀孕一事并不出卢兆麟预料,这本就是他计算好的。在牧芳蕊最易受孕的那几天,他让洛漓将自己的基因植入,促使她自然受孕。这个孩子很健康,资质不错,而且多半是儿子。他并没有特意要求,但是用这种方式受孕的孩子似乎大多是男孩,原因尚不清楚。

在牧芳蕊怀孕和生产期间,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碰她,当然也不会碰其他女人,过得轻松自在,还能得到一个好名声,所以他是真的很高兴。

黄氏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对牧芳蕊关怀备至。这一年来,她被卢昊苍管得严,把她那几个兄弟也拘得紧,而牧芳蕊出身名门,嫁进来便是嫡长媳,年纪也不小了,随时可接管家权,这些都让她多少有些胆怯,不敢乱来。

大半年的时间里,卢昊苍的后院颇有几个妾室通房怀了孕,黄氏不动手,那些姨太太和心大的丫头也会动,因此有一半都小产了,只剩下年纪最小的五姨太和黄氏提拔起来的两个通房保住了孩子,如今都六、七个月了,弄得后院都有些紧张,离得她们远远的,免得稍有不慎便惹祸上身。

后院的悲欢并不入前院男人的心,如今已到年底,各地总督按例应进京陛见,顺利给京官们送礼,拉拉关系。光绪皇帝专门下旨给卢昊苍,命他进京述职,共图大业。

卢昊苍担任四川总督八年,已经有六年未曾进京陛见。那时候是慈禧太后当政,权衡利弊,不敢贸然将他调走,只能派云贵总督来牵制他,谁知他一边掌控云贵权力,一边收买帝都重臣,很快就把人给弄走了。云贵总督两年换一任,甚至有一年就换了人,全是被他挤兑走的。慈禧生性阴毒,他怕进京后被这老娘们儿使毒计,下暗手,因此年年托病不朝,朝廷也拿他没办法。

如今光绪亲掌朝政,他再不识抬举,似乎就给了朝廷收拾他的理由。皇帝已颁布谕旨,宣布预备立宪,允许各地自治,那么暗害他的可能性就不大。京城有牧明韬在,若是有人陷害他,给他扣什么大罪名,也有人周旋,不至于立时丧命。

思前想后,卢昊苍决定进京,正好看看京城形势,与牧博韬和其他一些朋友面谈,比信来信往更方便直接。做了决定后,他对卢兆麟说:“我去京城,大概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你留下,代我行职,好好守住这个摊子。诸葛随我进京,另外几个对政事极熟的积年能吏,我会放到你身边,让他们暂时辅佐你。若是我在京城有个什么事,你手握重兵,对朝廷也是一个威慑。”

“儿子明白,爹就放心吧。”卢兆麟严肃地点头,“爹带着博明一起进京吧。他不是官员,又是大舅舅的嫡亲弟弟,危险不大,作用不小。”

卢昊苍笑了,“好,我带着他。”他很享受儿子的关心与维护。自从有了这个大儿子,他才真正体会到父子天伦的愉悦。

他将年底的政务和军务能处理的处理,暂时搁置的搁置,然后将下属敲打一遍,就全部交接给卢兆麟。临时前,他叮嘱了黄氏一番,命她仔细照看有孕的儿媳妇和年幼的子女,对姨太太全没提起,只点了两个伶俐稳重的通房丫头随行侍候。

运送年礼的车队先出发,然后他在卢兆麟编练的一个连的新军护卫下,前往京城。

他们走后不久,蓉城的第一场雪就下起来。

卢兆麟在清晨六点便起身,悄声吩咐侍候的丫鬟不要吵醒熟睡的牧芳蕊,然后梳洗更衣,到练武场去锻炼。

他只要在家,必定黎明即起,风雨无阻。不仅是自己锻炼,还要把家中各房凡是年满十岁的男孩都拎起来操练。那些孩子受宠惯了,撒娇耍赖,不肯早起,他们的母亲也拦着,心疼得不行。但是卢昊苍发了话,必须如此,便成了规矩。

卢兆麟在飘飞的小雪中来到练武场,跑了三圈,才看到二房的卢兆杰、三房的卢兆伦、四房的卢兆繁陆续出现。等到三个孩子跟着卢兆麟跑了两圈,大房的卢兆英才懒洋洋地过来。卢兆麟看了他一眼,目光平淡,却不怒而威。卢兆英打了个冷颤,赶紧跟在他身后,拖泥带水地跑起来。

卢兆麟带着他们跑了十圈,认真打完一套军体拳,这才挥挥手,“解散。”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回各自的院子。卢兆麟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走回自己住的宁馨院。

牧芳蕊刚刚起床,脸色白里透粉,肌肤晶莹润泽,看上去气色极好。她不施脂粉,坐在梳妆台前,大丫鬟翠环正给她梳头。看到卢兆麟进来,她笑得很甜蜜,“外头下雪了,爷穿得这么单薄,当心着凉。”

“没事,一跑起来就热了。”卢兆麟温和地说着,进了改建的浴室。

牧芳蕊觉得自己很幸福。她怀了孕,不能侍候夫君,却不肯主动提起纳妾收通房的事。黄氏给卢老太太请安时提了一句,立即被卢兆麟拒绝了。如今人人羡慕她的好福气,让她非常快活,一想起就忍不住笑出来。

卢兆麟用热水冲个澡,换上藏青色织锦缎夹袍,出来柔声道:“今儿下雪,地上很滑,你别出去了。我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你自己在房里用早餐吧,别等我了。”

卢昊苍不在,他必须尽到嫡长孙的责任,牧芳蕊自然明白,于是笑着点头,“好。你也代我给祖父母请安,等天儿好了,我就去陪他们。”

“嗯。”卢兆麟安慰她,“你也别急,尽孝不在这上头。你多保重,给他们生个大胖曾孙,那才是大孝顺。”

牧芳蕊忽然忧郁了,“要是女儿…”

卢兆麟连忙安抚,“无论儿子女儿,他都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都喜欢。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嘛,只是要辛苦你了。”说到最后一句,他带了些调侃的语气。

牧芳蕊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羞得抬不起头来,“爷就会欺负我。”

卢兆麟轻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这才转身出门。

牧芳蕊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摸了摸滚烫的脸,欢快地说:“摆饭吧。”

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环活泼地笑道:“大少爷的一颗心都在大奶奶身上,生怕大奶奶有什么不开心了。”

牧芳蕊的奶娘张妈妈一边服侍她过去坐到餐桌旁一边劝道:“大少爷说得对,只要大奶奶能生,迟早会有儿子。大奶奶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自是好生养的,以后接着生就是了。这胎若是小姐,嫡支长房的嫡长女,那也是很贵重的。大奶奶千万别担心,思虑太过,对孩子可不好。”

牧芳蕊点头,“嗯,我以后不会乱想了。”

卢兆麟进了卢家二老的清馨院,正房里已经坐满了人。黄氏和三房、四房的妯娌带着各自的儿女都过来请安了。因今天下雪,卢老夫人体恤孙辈,特意命人去各房通知,十岁以下的稚子都不必过来,以免着凉。

四个跟随卢兆麟晨练的孩子都到了,另外还有五个嫡出的姑娘,二房的卢纹雅和卢纹韵、三房的卢纹燕、大房的卢纹葭和卢纹蕙,都是豆蔻年华,衣裳华美,首饰靓丽,姿容出色,各有千秋。

卢兆麟上前行礼,爷爷、奶奶、母亲、婶婶,逐一请安。弟弟妹妹们随后给他行了礼,这才各自落座,继续陪着卢老夫人说笑。

不管是为了孝道还是为了卢老夫人丰厚的私房,这些儿孙日日请安,媳妇孙女天天来捧场凑趣,卢老夫人心里都领情。她一向和善,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儿孙们都回去用早餐,只留下三个儿媳和卢兆麟。

“咱家这五个姑娘都大了,亲事要张罗起来了。”她温温和和地说,“你们做娘的多用些心,相中哪家的孩子,就让兆麟去好好打听打听,务必要找个好的,可别委屈了咱家的闺女。”

当家太太们连忙答应。卢兆麟笑道:“目前形势复杂,有些人家孩子虽好,可长辈实在不怎么样,因此联姻须谨慎。父亲在百忙之中也在考虑妹妹们的亲事,又派人查过,将合适的人家列了一张单子出来,回头我派人送给母亲和各位婶婶,先在单子里挑挑,若实在挑不出来,等父亲回来再重新相看。”

三位夫人连声称好。她们都不是普通后宅妇人,自然明白卢昊苍看上的人家无论家境好坏,子弟是否贤良,至少都是自己人,绝对不会苛待自家女儿。卢昊苍给出范围,任她们挑选,即使看不中,也不会强迫她们的女儿去联姻,已经很仁慈厚道了,她们自然接受。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74章 云涌(2)

他们商量着小一辈儿女的亲事,却不料长一辈的先惹出事来。

卢昊逸丧妻尚未满一年,按理说应当为妻守制,暂不议亲。他身边的小妾通房美婢极多,外头还有相好的青楼才女与新派女青年,想怎么附庸风雅都有人投其所好,按理说应当满足了,谁知他偏偏对不同国籍的女子又起了好奇心,于是被人引着参加了几次酒会,与奔放的西洋女子有过几番鱼水之欢,又嫌她们皮肤粗糙、骨架宽大,遂转头又与东洋女论起了茶道。这论着论着,就论出了些罗曼蒂克的事情。

等到许兆麟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卢昊逸的外宅,他已经与东洋少女酒井美黛已经拜完了天地。虽说是不告而娶,这桩婚事在律法上却是成立的。双方男未婚女未嫁,有婚书有媒人有聘礼,还到蓉城府登了记。蓉城知府出外公干,下面的经办小吏收了钱,就给上了档。如今,这两人便是正经夫妻,即使卢家不认也不行。观礼的人不少,影响很大,想让那位东洋少女立刻“病故”也不太可能。

酒井美黛刚刚年方二八,生得姿容秀美,性情温婉柔顺,却并不内敛讷言,又读过中国的许多诗书,精于茶道,擅长中国古琴,还被父亲带着走过许多地方,因而见多识广,在床榻之上也放得开,做出许多新奇姿势一一尝试。

卢昊逸欲仙欲死,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他娶东洋媳妇,便找来几个好友帮忙,先斩后奏,私下里把婚事办了。

卢兆麟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五叔,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脸色阴沉,乍一看与卢昊苍像了个十足。卢昊逸本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先堵了他的口,这时却哆嗦了一下,立刻缩到一边,半个字也不敢说。

他那些狐朋狗友大部分都是官员或富商家的纨绔,也都曾经见过卢昊苍,这时面对卢兆麟,都觉得他的气势不输于卢大总督,于是也不敢起哄,更不敢帮卢昊逸背黑锅,都悄悄地溜了。

这时卢昊逸已经新房揭了新娘的盖头,身着大红喜服的美少女盈盈起身,按着东洋规矩,对着卢兆麟深鞠一躬,温婉地说:“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然后退到卢昊逸身侧,敛眉低首,非常贤淑贞静。

卢兆麟看了看她,并不打算为难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要追究,也是她身后的那些成年人。他想了想,心平气和地问卢昊逸,“五叔既已成亲,打算什么时候带五婶回家?总得敬了茶,认了亲,入了族谱,方才算是我卢家的媳妇。”

卢昊逸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力点头,“这就回,这就回。好侄儿,若是你祖父祖母怪罪五叔,你可得帮五叔美言几句。”

“嗯。我先回去安排,五叔的院子也得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便派车来接你们。”卢兆麟说完,潇洒地走了。

不管这位东洋美少女有什么来历,放在外头都不妥当,还是关进后院稳妥,这本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她自当遵守。卢兆麟回到总督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卢家二老听了。

两位老人虽然恼怒至极,却也赞同卢兆麟的思虑,遂把黄氏叫来,让他把卢昊逸的沁香阁布置一下,有些喜气,那些妖妖娆娆的女子重新分配房间安置好,另指派几个稳重心细的大丫鬟过去服侍。东洋女来做正妻,长辈们是不会拦着那些小妾通房争宠的,同时也要防着她与外面勾连,传递消息,动什么手脚,更不能让她伤害卢家子嗣。

黄氏听了公婆吩咐,立即斗志高昂,回去召集内院各处管事,将差事布置下去。

第二天一早,卢兆麟派大管家亲自去接卢昊逸和酒井美黛,进府后就带到清馨院。

卢老爷子和卢老夫人黑着脸,都不待见这个东洋儿媳妇。他们的三儿子就死在东洋人的炮火中,仇恨不共戴天,哪里会忍得下东洋女人进门,但现在情势不同,只能暂时忍住,等卢昊苍回来再说。二老非常冷淡地接了酒井美黛敬的茶,给了个普通的红包,算是成了礼。

黄氏等人客气了两句,送了见面礼。小辈们再上前见礼,好奇地打量着东洋来的五婶婶。秀美温婉的东洋少女柔声夸赞,都送了精巧雅致的礼物,皆是东洋出品,在蓉城难得见到。

卢老夫人懒得与这个不争气的庶子和讨人厌的儿媳妇说话,等全了礼,便摆摆手让他们回去。至于开祠堂,上族谱,必须等卢昊苍回来,卢老爷子便命卢昊逸在院子里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府,也不许接待任何朋友。

卢昊逸本就是个糊涂虫,这时只得意于“冲破封建枷锁,追求到自己的真爱”,认为自己已经成为新派文化的时尚先锋,因此对于上族谱什么的“封建礼教”根本就不在意。他兴冲冲地带着新婚妻子回去,终日诗词唱和,弹琴品茶,学习写新诗,画西洋画,把一干小妾通房都抛在脑后。

现在正是新旧文化激烈冲撞的时期,很多旧时的老规矩都渐渐被破了。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说笑打闹,不算伤风败俗。年轻男女抗婚,与真爱私奔,反而是青年人眼中的时尚。带着姨太太出外应酬,没人指责他宠妾灭妻。在舞会上,男男女女搂搂抱抱,那叫新潮。

卢兆麟并不是顽固保守的老头子,也曾经远离这段岁月,同时看着有关这个时期的正史、野史、音乐、小说、影视剧长大的,自然比较理智冷静。他很明白,新旧交替时期,在前进的过程中总会走些弯路,或是被阴谋家利用。后世对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激进或许会不以为然,甚至大加嘲讽,但热血青年勇于冲破封建礼教的牢笼,追寻扑朔迷离的真理,是值得赞扬的。

他恪守礼教,遵守规矩,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如果任务需要他做一个叛逆纨绔、花|花公子,他也能做得很到位。

将卢昊逸和酒井美黛拘在总督府的后院,派人暗中严密监视,卢兆麟这才放下心来,认真处理繁杂的政务和军务。

牧博明已经把无线电台研制成功,并指导几个老工匠打磨零部件,然后亲自装配了两台,再把卢昊苍请过来,当着他的面试验了远距离通话。卢昊苍让他先别张扬,放了一台在总督府的外书房,另一台带去京城。

现在,每天晚上卢兆麟都要与卢昊苍通话,交流两地的重要消息,向他报告要紧的公务,得到他的答复后再行处置。

卢昊苍一到京城,就被卷入各种政治漩涡。保皇派、立宪派、崇洋派、守旧派,各有手段,都想把他拉进自己阵营。还有的眼红他独霸西南三省的巨大收益,想要插一只手进去。卢昊苍四处送礼,小心周旋,看着豪气粗放,实则什么也没答应。

牧博韬得知女儿与女婿琴瑟和鸣,女婿有大出息,女儿也有了身孕,心里很高兴,看卢昊苍也顺眼起来,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忙,让他躲过不少算计。

陛见时,光绪皇帝对卢昊苍颇为和蔼可亲,明显将他当成自己阵营里的能臣干将。他也旗帜鲜明地表示对皇上很忠心,对皇上颁布的御旨全都坚决执行。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

京里现在闹得最厉害的还是皇上的后宫问题,无数大臣上书,希望皇帝立后纳妃,开枝散叶。礼部呈上的后妃候选名单里,牧博韬的嫡次女牧芳华赫然在列。

这姑娘很有志向,胆子奇大,性子倔强,今年十七岁,自愿入宫,想要像当年的珍妃那样,成为皇帝最贴心的人,鼓励皇帝锐意改革,救国救民。

光绪皇帝在宫中寂寞,曾经微服出宫,到几个心腹臣子家中做客。他到牧家后,在牧芳华的巧妙安排下“偶遇”了一回。两人坐在花园里喝了几盏茶,下了两盘棋,纵论古今,横贯中西,展望未来,相谈甚欢。刚过而立之年的皇帝清瘦俊逸,虽没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却成熟稳重。小姑娘怦然心动,更是言笑晏晏。她声音清脆,见解不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爱慕,皇帝那颗犹如古井不波的心顿时荡起涟漪,对大臣们立后的呼声也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牧家是汉人,按祖制,牧芳华进了宫也做不了皇后,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道旨意便可给牧家抬旗。

牧博韬却不愿女儿进宫。皇帝比牧芳华大了十几岁,生性多疑,阴郁孤僻,很难侍候。青春少女或许能让他新鲜一时,听进去一些话,但是想要改造他却是太自不量力了。他是纯正的立宪派,两个兄弟都留过洋,因此对于西洋的东西比一般人知道得多。皇上如果恋栈皇权,不肯放手,立宪就是空谈,势必要与满心期盼的民众、立宪团体和别有居心的洋人发生激烈碰撞。如今民怨沸腾,大清朝已经走到崩溃的边缘,将来是像欧洲那样君主立宪还是像美国那样实现联邦制都很难说。如果皇帝被推翻,大清朝就此终结,那他女儿怎么办?

牧芳华鲜活的形象到底盖过了已逝去多年变得模糊的珍妃,光绪皇帝在腊月封笔前下旨立后。牧家抬入正白旗,赐姓穆尔察氏,牧家长房嫡次女牧芳华被立为皇后,择吉日大婚。

牧博韬再不情愿,也只得领旨谢恩。

皇帝顶住众多大臣的压力,只立了一个皇后,再没要其他女人。牧芳华闻之大喜,对未来充满信心。

消息传到蓉城,卢兆麟愣了好几分钟,心里颇感疑惑。历史越来越变形走样,他简直不知道该从何着手了。现在竟然与皇帝成了连襟,难道这才是完成任务的契机?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75章 变革(1)

卢兆麟暗自琢磨了一番,又看了看杜漓做出的五维模型,仍然找不到头绪。牧博明那边的燕晓也建立了模型,同样毫无进展。

这个模型的终点设在五十年以后,把本源世界的历史和这个时空的历史全部输入,一直运算到今天也没找到任务节点。现在历史又发生了重大变化,而且与他和牧博明都很有关联,那就要重新运算了。

两人穿越过来才一年,倒也不着急。各种剧变一个接着一个,这个时代果然风起云涌,英才辈出。他们愿意跟随时光的河流前行,沿途必能看到很有意思的风景。

连着下了几天雨夹雪,外面越发寒冷。卢兆麟召见蓉城知府,命他派专人收容外面的乞丐,还要关注那些贫穷之极的人家。缺衣少穿,房屋破烂,在这种天气里会冻死人的。

寒冷,有富贵人家在城里设了粥棚,让那些穷人能吃一口热的。总督府也派人出去舍米舍衣,做些善事。

卢兆麟也下令西南各地官府修建了孤儿院、敬老院、收容所,暂时收容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小孩和残疾人。乞丐若是成年人,便法子安排他们做工。这只是权宜之计,更长远的计划会在年后再进行。

牧博明临离开蓉城前气温骤降,让他想起了去年冬天的炭盆实在不怎么暖和,便顺手弄出了蜂窝煤,基本都是用废料制成,既节约又能延长燃烧时间。同时他还指导铁匠打造出蜂窝煤炉和简单便捷的蜂窝煤机。

因为这确实是非常好的东西,所以很快就普及开来。卢兆麟在蓉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区各开了一间蜂窝煤厂,并不卖高价,普通百姓都能用得起,比烧木柴或劣质煤要好多了。蓉城以外的蜂窝煤制造和销售全部交给袍哥和哥老会,一是让那些穷苦人都能有饱饭吃,有煤取暖,二是让那些混日子的人有正经事做,从而减少犯罪率,维护社会治安。

入冬以后,卢兆麟指示煤厂对贫苦人家实施了一系列优惠措施。只要有两人担保,即可赊账。官吏、教师、医生和军人家属不需担保,可直接申请挂账。所有人都可以用秸秆、劣质煤块煤粉、黄泥、石灰、锯木屑、木炭粉等不值钱的材料来换取成品煤。这样一来,有许多贫穷的人也能用上煤炉,不会再冻病甚至冻死。

忙完工作,已到中午,卢兆麟从总督衙门的侧门直接走到隔壁的总督府。这些日子以来,他非常忙碌,中午和晚上都在衙门里吃饭,然后接着议事或处理公文,夜里都宿在总督府外院书房。但今天不同,他要回宁馨院用膳,好把喜讯告诉牧芳蕊。

“京城有消息传过来,皇上已经下旨,立你二妹为皇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年后便举行大典。”

牧芳蕊吃了一惊,“怎么…怎么会?我爹会同意?”来到西南这个皇权已经被竭力淡化的地方生活了半年,她已经忘了圣旨的威力。

卢兆麟微笑,“岳父大人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吧。”

牧芳蕊这才反应过来,“哦,是啊。那我二妹…”

“二妹很愿意。”卢兆麟轻叹一声,“她见过皇上,相谈甚欢。皇上被她打动了,这才下旨立后。”

牧芳蕊呆怔半晌,才有些茫然地说:“我的性子像我娘,二妹像我爹。从小二妹就主意大,想要什么东西就必要拿到手,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谁也拦不住,兄弟姐妹都只好让着她。现在她进宫当皇后,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你爹看着呢,别担心。”卢兆麟安慰她,“她才多大?皇上历经坎坷磨难,做事自有决断,她再有主意也只能在后宫待着。太后乱政那么多年,终于将大清断送,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允许后宫干政。二妹如果有本事,或许皇上会听她说说话,也或许会有些作用,仅此而已。皇上现在对二妹比较看重,旨意上只立后,不纳妃。皇上又是个长情的,如果二妹聪明,经营得好,完全有机会与皇上过一夫一妻的温馨平民生活。以后生几个孩子,夫妻俩就可以白头偕老了。”

“但愿如此吧。”牧芳蕊叹了口气,“我离开京城之前,恍惚听说,皇上受苦多年,身子骨已经毁了大半,只怕不太可能有子嗣了。若真是如此,二妹可怎么办?难道真要过继?”

“皇上重新亲政后,不仅有太医一直给他调理身子,还有西洋医生为他诊治。据说皇上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子嗣上也不是很艰难。”卢兆麟温和地说,“你别想太多,皇上总要看岳父的面子,定会对二妹好的。”

“嗯。”牧芳蕊点头,对他甜甜一笑,“我听你的,不会多想。”虽然这些日子卢兆麟很少回房陪她,却总不忘派人给她送名贵的衣料、首饰、摆件和稀罕的西洋玩意儿,关怀之意尽在其中,让她每天都觉得快乐幸福。

卢兆麟微笑着点头,用完饭就去了清馨院,把皇帝立牧家女儿为皇后的消息告诉了卢老爷子,“爹说要留在京城参加立后大典,博明也要跟洋人谈些生意,大概两月之后才能回来。”

卢老爷子捋着银白的胡须,思忖着说:“皇上立后,一些事情又会有所改变,你爹是应该留在京城仔细看看。你爹走后,你把公务打理得妥妥帖帖的,这很好。在你爹回来之前,都由你坐镇。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尽管来找爷爷。”

“是。”卢兆麟站起身来,“爷爷休息吧,我去衙门了。”

家里人都有歇午觉的习惯,只有他没有时间睡觉。下午他还有一场硬仗,接待法国公使派来的专员皮埃尔。

中国人过春节,洋人过圣诞节,皮埃尔放完圣诞假,这才离开京城,乘坐汽车、火车、马车、轮船、马车辗转而来,用了大半个月才到达蓉城。

他刚进四川,就有袍哥往蓉城递消息,一个公口传到另一个公口,一个山堂交到另一个山堂,如此一递传一递,很快到达总督府,交到卢兆麟手上。

当晚,卢兆麟与京城通话,把皮埃尔过来的事告诉了卢昊苍,然后让牧博明去打听这个法国人的情况。洋人还没到,卢兆麟便基本了解了这个人,也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回到衙门,他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

这里不是总督办公室,他没那么轻狂,只在总督衙门要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分管后勤的官吏特别巴结,给他准备的东西都是上等的。办公桌椅和书架都是花梨木的,精雕细刻,大气稳重。他在书架上放了整套整套的线装书和英法德语原文书,看上去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屋子角落放着桃木花几,上面摆放着青花瓷盆,种着郁郁葱葱的兰草,办公桌上放着一盆水仙,让这里多了几分生机。天气晦暗,办公室里开着西洋式水晶吊灯,照得一片通明。

这些日子,卢兆麟在偶尔的闲暇中指导匠人用铁片敲出暖气片,在官衙和家中各个院子安装了土暖气。这东西比炭盆暖和干净,比烧地龙节省得多,还没有中毒的危险。他交给许超凡和许超宁管理的暖气安装工程队很快接到大批生意,那些辛苦一年也不过勉强温饱的工匠都赚了不少钱,对他无比感激,也更加忠心。

他和牧博明推出的这些东西都没有超越时代。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蜂窝煤再过几年就会出来,在北方叫煤球或煤饼,土暖气在极北苦寒之地也已经有了,只是技术比较原始粗糙,没他们这么讲究,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用不了两年就会改良,并在北方推广开来。即便是东方没有的技术,只要西方已经出现,他们就可以拿出来,只要没有超越整个时代,就不算违规。

房间里温暖,就不必穿大氅裘衣,做起事来也利落。卢兆麟换上军装,精神抖擞,拿起桌上的公文看着。

临近春节,不但普通百姓会大方的置办年货,那些偷摸扒窃犯罪分子也活跃起来,各种帮会组织也在努力搞钱,想要过个肥年。但是这一年卢昊苍和卢兆麟的动作很快,极大地侵占了他们的利益空间,让他们非常不忿,打算在年前年后搞事,扰乱经济和治安。

西南银行开办后,蓉城银钱汇兑帮的交易大幅缩减,承接到的生意都是危险系数较高的,一不小心就会亏本。这个帮会的大哥二哥三哥密谋想要发动挤兑风潮,整垮西南银行,但是具体怎么实施,什么时候行动,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卢兆麟看过密报后将其毁掉,然后继续看西南银行的年末报告。

下午两点,法国公使特派代表皮埃尔?让?马蒂斯准时到达总督府,旋即被领到卢兆麟的办公室。

皮埃尔是位优雅的中年男士,相貌普通,身材也不算高大,花白的头发有些稀疏,褐色的眼睛里有着欧洲贵族的高傲与自信。他脱下大衣,取下礼帽,递给旁边的总督府接待官吏,然后风度翩翩地走到桌前。

卢兆麟站起身来,与他握手,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用流利的法语说:“马蒂斯先生,欢迎光临,请坐。”

“谢谢。”皮埃尔坐到铺着锦垫的花梨木圈椅中,微笑着用京味十足的中国话赞道,“卢先生的法语说得真好。”

卢兆麟轻笑,也改用标准官话,“欧洲人都是语言学家,我会的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有衙役送上热茶,卢兆麟抬了抬手,“这是我们四川的名茶蒙顶石花,马蒂斯先生尝尝。”

“好。”皮埃尔端起茶盏,闻了闻香,再慢慢呷了一口,回味片刻,显然很懂中国茶。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盏,点头称赞,“的确是好茶。”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76章 变革(2)

两人十分友好,一边品茶一边聊天,从刚刚去世的法国著名画家保罗?塞尚说到德国古典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

卢兆麟意味深长地用德语提到康德的名言,“这个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心灵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上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西方列强侵略东方,抢占殖民地,哪里还有什么道德法则?他们视东方人是野蛮落后的肮脏蝼蚁,实际上他们自己更像毫无人性的野兽。

皮埃尔仿佛没听出他的话中有话,兴致勃勃地转移话题,说起朝廷发布新官制,大权集于满人,又谈到美国教会在申城开办沪江大学,而京城却在抵制美国货,等等。卢兆麟也笑容可掬地与他闲聊。他特意说起三个多月前陕甘总督与德国商人订立建造兰州铁桥的合同,卢兆麟便提到北洋大臣下令收回英国人创办的洋灰公司。皮埃尔聊了聊《中印续订藏印条约》,卢兆麟便随口说起日本交还奉新铁路。皮埃尔谈了谈京城建立协和医学校,卢兆麟提了提朝廷颁行禁烟章程,定期十年禁绝。

两人谈笑风生,互相试探之后,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说起法国的香水、中国的丝绸、欧洲的歌剧、东方的音乐、新兴的西医、古老的中医,然后还兴味盎然地比较了一下东西方的美女,很绅士地大加赞扬。

气氛越发融洽。

过了半个多小时,皮埃尔才谈到正题,“我这次过来,是因为我们的滇越铁路公司在贵国云南境内遭到暴徒袭击,蒙受巨大损失,设备被抢,职员被绑架和杀害,种种罪行,实在令人发指。我国公使已经向贵国朝廷进行严正交涉,要求交出凶手,解救被绑架人员,查找被劫设备,赔偿停工期间的一切损失。贵国外务部也就是以前的总理衙门已经明确表示,将满足我方的一切要求,还请卢大人配合。”

卢兆麟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是文明人,不能行野蛮之事,定罪量刑,都要讲证据。有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云贵总督发来的公函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云南蒙自知县接到滇越铁路公司报案后,积极侦缉,现已结案。绑架并杀害铁路公司员工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并判斩立决,去年十一月已押往春城,斩首示众。这伙凶徒对绑架以及凶杀一事供认不讳,却对劫走机器等事拒绝承认。他们都是文盲,根本不懂什么机械设备,更不懂怎么运走。蒙自知县亲眼看过所谓的勒索信,上面有中文和法文,都写得非常流利且优美,不可能是一帮完全不识字的匪盗写出来的,因此他判断这是法国人内讧而造成的纠纷,既是洋人内部的事,自然不归我们的官府管。至于滇越铁路公司声称被绑架的几名员工,实则是自动离职,另谋高就。目前,他们都在西南铁路公司供职,准备参与修建成渝铁路。”

皮埃尔听他有理有据地一番辩解,心念电转,思量对策。

卢兆麟随后拿起一份公文,推到他面前,“滇越铁路公司从1903年开工修建滇越铁路云南段,招募各省民工已达十万人。这些劳工不论寒暑,日夜在工地做苦工,严重超时工作,伙食极差,衣不蔽体,没有节假日,没有工钱,还被法国监工随意虐待。截至去年出事时止,短短三年间,竟然有两万中国劳工被法方虐待凌辱至死。根据四川总督府颁布的《西南劳工律》,滇越铁路公司必须补发拖欠我方劳工的所有工钱、伤病者医药费、重伤致残和死者的抚恤金,总计四百六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九两白银。为表示友好,我们把零头抹去,法方须赔付四百六十八万两白银。若是滇越铁路公司付不出来,就只能用云南筑路权和云南段的已建工程来抵了。”

皮埃尔看着公文上用阿拉伯数字列出的一项项明细。工钱包括基本酬劳、加班费、伙食补贴,每人一个月二两银子,已经是很低廉,让他无法挑错。重病和伤残者也附有蓉城的法国医院开具的诊断书和治疗方案,打伤的、累垮的、因工地事故而致残的,病因和所需医药费一目了然。每个死者的抚恤金也才一百两银子,不过是洋人上几次饭馆或者买几套茶具的花费,也不能说贵。主要就是基数大,十万劳工,死两万,残三万,伤病五万,几乎就没一个是囫囵的,所有明细一加,总数就惊人了。

面对愚昧无知的清廷老朽大臣,皮埃尔可以声色俱厉地谩骂,也可以指桑骂槐地威胁,可现在面对的却是曾经留学欧洲十余年的青年精英,这些手段就都没用了。西南已经不受清廷节制,卢家才是这里的土皇帝。卢昊苍也曾留过洋,并不崇洋媚外,他的骨头很硬,桀骜不驯。卢兆麟虽然年纪轻,却是卢昊苍的继承人,手中又有兵权,见多识广,光凭着洋人的身份是无法压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