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虽然身上有血迹,但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人都不再慌乱,都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看着他。

卢兆麟面带微笑,气沉丹田,声音听上去很温和,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今天谢谢各位贵客的光临,虽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但是在下并没有大碍,请大家不必担心。这个意外的发生,责任全都在我,让诸位扫兴了,非常抱歉。今天的酒会就到此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开,注意安全。”说完,他招手叫来总管,命他派人送客,务必要注意大门外的马车、汽车等等的离开顺序,避免抢道、逆行、碰撞、踩踏等事故发生。

总管答应一声,立刻去安排了。

卢兆麟这才看向蔡松坡,笑道:“松坡,今天多亏你了。”顺便也向其他军官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恙。

蔡松坡看着他身上那套石青色唐装上缓缓晕染开的血迹,神情沉肃,低声问道:“少帅,你的伤…”

卢兆麟淡淡地说:“没事,都是小伤。扶我回房,我把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

蔡松坡听说要取子弹,深觉不是小事,乃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于是劝道:“少帅,还是去西洋人开的诊所吧。你腿上有伤,不宜行走,我让人弄个担架来。”

他还没说完,总管安排的四个健仆已经抬了一块门板来,上面铺着厚厚的锦被,还有一个软软的靠枕。

卢兆麟不再坚持,被蔡松坡扶着躺上门板,却拒绝去西洋诊所,而是命令健仆将自己送回卧房。

蔡松坡无奈,只得和几个年轻军官一起,护送着卢兆麟回房。

卢兆麟还不忘关照,“把那个刺客看好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虐待他,等会儿我要亲自审他。”

有军官答应着,过去将刺客捆得严严实实,拖去关到没人的房间里,并严加看管。本来他们群情激奋,想着要好好揍那小子一顿,但卢兆麟吩咐后,他们怕下手过重,把人打死,于是强行忍住,没有动他,只是拖动间动作粗鲁,让他吃点苦头,却要不了他的命。

花园与卢兆麟所住的东园很有一段距离,幸好四个健仆孔武有力,又是在大公子面前,自然是出尽了全力,脚下行走如风,手臂却始终平稳如山,并没让卢兆麟感觉颠簸,很快就到了他住的园子。

园里百花齐放,亭台楼阁秀丽妩媚,高高的假山嶙峋多姿,潺潺流水曲折蜿蜒,孔雀拖着斑斓的长尾走来走去,绿树间有彩羽小鸟飞来飞来,发出清脆而欢快的鸣叫,实是美仑美奂,仅次于给卢昊苍保留的正院。

进入了卢兆麟居住的正房,他本想让所有人都退出,就可以去空间的医院里治疗,可是人们太关心他,都不肯离开。这些人均是他的心腹,他自然不能寒了众人的心,于是只得叫自己的勤务兵王贵去书房拿药箱。

这个勤务兵是卢家的家生子,被精选出来,跟在卢兆麟身边。他很忠心,又聪明能干,卢兆麟几番考验后就放了他的身契,让他以平民的身份正式参军,可以拿一份军饷,将来立了功还可以升官。王贵及其家人都对卢兆麟感激涕零,都是誓死效忠,很得卢家父子的信任。

王贵拿来卢兆麟放在外面的药箱,熟练地打开,取出酒精灯、碘酒、剪刀、手术刀、听诊器、棉签、棉胶手套等医疗用品,有序地放到床边的春凳上,一字排行,方便卢兆麟取用。然后他又出去取来一盏做成宫灯样式的电灯,搬来半身的穿衣镜,调整好角度,再打开灯,让强烈的灯光照在卢兆麟受伤的腿部。

卢兆麟先让蔡松坡帮着给他肩头的伤口消毒,再撒上云南白药,然后包扎好,这才调整好坐姿,让王贵按住自己的腿,随即剪开裤腿,开始做手术。

为了保持清醒的理智,他不能用中国的麻沸散或是西方的哥罗仿来麻醉自己,只能塞了一小叠纱布在牙齿之间,紧紧咬住,然后用碘酒反复给伤口消毒,接着拿起手术刀,划开肌肉,再用镊子伸进伤口,准确地夹住子弹,用力拔出,随后再次反复消毒,随即缝合,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稳定而准确,因为专注甚至忘记了疼痛。等到手术完成,他放松下来,剧痛立刻袭来,让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密密的汗珠。他无力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强忍疼痛。好一会儿,痛感才渐渐减轻了一些。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抬手拿出已经被咬烂的纱布,扔到一旁,对满脸担心的军官们笑道:“好了,手术很成功,我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在他手术期间,蔡松坡等军官都是一脸焦虑、担忧地看着,有心想要帮忙,却又不懂这个,害怕反而误事,因此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如今看他忍着疼痛自己做完手术,都在心里暗暗钦佩,对他更加敬服。

他今日此举,比三国时刮骨疗毒的关云长还要厉害,因为手术是他自己做的,比单纯忍耐疼痛更加了不起。

几个军官都有些兴奋。以前就隐约听说这位少帅不仅在西洋的军事学院读过书,还上过洋人的医学院,是个外科大夫,他们本来不大相信,此时亲眼所见,自然是货真价实。几个年轻人忍不住笑道:“以后弟兄们要是受了伤,只要有少帅在,就能捡回一条小命。”

卢兆麟也笑了,“这话说的是。只要不是致命伤,我都能治。一般军医治不了的重伤,我也能治。”

军官们都很高兴,总管却很着急,在一旁点头哈腰,“各位大人,大公子受伤甚重,需要多休息,请各位大人体谅一下,是否可以先去歇息?待大公子精神略好,再请各位大人过来叙谈。”

他这一说,蔡松坡他们都反应过来,连忙告辞。

卢兆麟失血过多,确实有些精力不济,于是没有留他们,只叮嘱他们好好看着刺客,不让其他人与他接触,便让他们离开了。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90章 少帅遇刺(3)

卢兆麟刚刚受伤,总管就在百忙之中派人去吩咐厨房做一锅补气养血的人参乌鸡汤,这时便送了上来。卢兆麟喝了一碗,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他微笑着夸了总管一番,然后才摆摆手,让总管和王贵都出去,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他从来不要人守夜的规矩这两人都知道,于是一起走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王贵守在廊下,只要卢兆麟在房里高声招呼一下,他就能听到,但一些比较轻微的动静他就不清楚了。这是最好的距离,他能尽到勤务兵的责任,却不会干扰到卢兆麟的日常生活。

等人都走光了,屋子里恢复了宁静,卢兆麟才心念一动,进入了随身空间。

胖胖的“空间之灵”小杜漓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见他进来,立刻浮到空中,如流星般高速冲进他怀里,两只小胖手搂住他的脖子,哭着问:“父亲,父亲,你被坏人打伤了,疼不疼?”

卢兆麟用完好的右手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小胖脸,温柔地笑着说:“别哭,父亲没事,小伤而已,只有一点点疼,很快就会好的。”

从小杜漓刚刚诞生开始,卢兆麟就把他当儿子一般疼爱,从来不觉得他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智能,是依附于自己才能够生存的物品。在他的宠溺纵容与珍惜爱护之下,杜漓的智商飞速提升,打心底里视卢兆麟为亲生父亲,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他身上,喜怒哀乐越来越明显,又会像真正的孩子一般撒娇耍赖,开心了就笑,伤心了就哭,已经俨然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智慧生命了。

卢兆麟看到孩子的飞速成长,心里也是非常高兴。此刻见他因为自己受伤而如此难过,不由得很是心疼,难免想尽办法哄劝,终于让小胖孩破啼为笑。

杜漓开心起来,这才想到了别的事情,“父亲受伤的事情,燕伯伯也知道啦。”

卢兆麟“哦”了一声,连忙通过两人的空间接通了牧博明,笑着说:“让你担心了。我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他随即将刺客出现以及自己做手术取子弹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牧博明沉着脸,认真地听着,双眼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和身体,同时还注意着杜漓传过来的即时扫描数据,直到确认他确实伤得不重,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敢于在这种场合刺杀西南三省土皇帝的继承人,多半是反对清廷、倡导民主的革命志士,牧博明很想大骂一通那不知好歹的贼子,却无法昩着良心抨击他们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从中立的角度来说,他们这次行动其实是成功的,确定的目标非常有价值,选择的时机也很准确,如果不是卢兆麟开了挂,而是换本尊来的话,肯定会被近距离射出的子弹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牧博明憋闷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卢兆麟轻松地说:“至于那个刺客,虽然当时情形有些惊险,不过我到底没有伤筋动骨。刺杀失败后,他也没有挟持人质,试图逃跑,更没有向其他人开枪,可见他并不是滥伤无辜之人,目标自始至终都只对准我一个。所以,我对他没什么恨意,更没有杀心,反而有些好奇。我打算查清他的底细,看他是哪方面的人。如果真是反清志士,我想把他拉拢过来,跟着我们干,一样能推动民主进程,最终实现共和,比他们到处刺杀清廷高官,白白送命要强得多。另外,龙陵县的地震有些蹊跷,震级不高,却连震五天,很奇怪,我想去看看。”

“行,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牧博明毫不犹豫地支持他,同时没忘了连声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则我就什么都不顾了,直接飞去你那里。”

“好好好,你就放心吧,千万别冲动。”卢兆麟赶紧安抚他,“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牧博明看了他半晌,见他笑得灿如朝霞,动人心魄,便是有千言万语,一时也无法说出口,只好无奈地叹着气,依依不舍地结束了通话。

卢兆麟明白他的心意,更理解他的心情,只是自己的情况确实不算坏,所以才会使出略显无赖的手段,好让他放宽心。等到牧博明的影像消失,他亲了亲杜漓的小脸,便离开了空间。

时间紧迫,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首先就是过问宾客之事,他邀请人家过来,结果让人吃一大惊,自然必须备了礼,派人一一上门致歉。此事总管虽然没遇见过,却也并不慌乱,这时已拟好了礼单,提他提起便立刻呈上。

卢兆麟仔细看过后,略改了几样,便吩咐总管派人送去。

然后,他就问起了刺客的来历。

总管已经看过了来宾名单,这时便道:“刺客叫徐伯荪,是《彩云之南》杂志社的新任副主编,来的时候拿着我们给杂志社发的请帖,同行的还有是新近创办的《复报》主编柳亚子,我们已经一并将人扣下了。”

卢兆麟吃了一惊。

这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啊。

柳慰高,字稼轩,号亚子,是章太炎的入室弟子。这位柳亚子先生既是著名诗人,也是民主斗士。他创办的《复报》与章太炎创办的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遥相呼应,被称为《民报》的“小卫星报”。但是在本源世界的正史里,他应该是在日本创办的《复报》,怎么这次却来春城办报了?

而徐伯荪就是徐锡麟的别名,他应该在明年才刺杀恩铭,被捕后第二天就于安庆抚院门前被斩杀,甚至心肝被挖,用来炒菜。

此时此刻,他惟一的儿子尚未出生,他应该是在安徽,想办法混到恩铭身边,曲意逢迎,拜恩铭为师,从而站稳脚跟,为明年的反清起义打好基础。为什么他会到春城来?又为什么要刺杀他这个汉官?

卢兆麟百思不得其解,决定亲自讯问,以便弄清原委。他想了想,便决定将审讯室放在自己院子的花厅里,命王贵去传令,将刺客带过来。

王贵见他精神健旺,非常欢喜,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出去提人。总管闻讯赶来,建议多放几个护卫在房里,以免刺客暴起伤人。

卢兆麟摆了摆手,“不必。徐伯荪不过一介书生,若是赤手空拳地动武,十个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总管被他的自信心感染,于是不再坚持,但也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他的身侧。

卢兆麟倒是没有硬逼他走。对于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一向比较宽容。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91章 意外连连(1)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徐伯荪才被押解过来。他身穿枣红色长袍马褂,料子剪裁都极佳,充分表明了他富裕家族大少爷的身份。头上的假辫子已经去掉,露出剪得很有水平的乌黑短发,看上去文质彬彬,清癯的脸上满是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刺客。

卢兆麟坐在红木太师椅里,对着另一边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徐先生,请坐。”

徐伯荪脸如寒霜,神情间满是视死如归。看着卢兆麟的客套动作,他冷冷一笑,洒脱地一撩长袍下摆,无所畏惧地坐到椅子里。

卢兆麟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徐先生写过一首出塞曲,卢某曾经拜读过,‘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豪迈悲壮,慷慨任侠,实是一首好诗。”

徐伯荪听他把自己写过的诗都一字不错地念了出来,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必定已经暴露。他凛然不惧,冷声道:“今日既落入尔等清奴汉贼之手,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卢兆麟轻轻摇了摇头,“‘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徐先生乃义士,即使这次要刺杀的是卢某,卢某也仍然敬佩你的孤勇。徐先生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卢某都有所耳闻,对徐先生也是神交已久。惜乎之前徐先生远赴东瀛,让卢某想要结交而不成。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卢某只是有一事不解,之前据卢某了解,徐先生深恨满清,立志要杀的也都是满臣。卢某父子均是汉官,且并未有过欺压百姓之举,反而一直在谋划,收复我中华权益,将胡虏都赶出中国去。无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在我们这里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吃了大亏。至于满清朝廷,我父亲早已不受其节制。西南自成一体,渐复汉人衣冠。徐先生一心颠覆满清,仇洋灭教,与我卢氏父子推行的渐进式民主政策并不冲突,为何此次突然来到春城,刺杀于我?我卢某人死了,于尔何益?与尔之光复会何益?于西南何益?于中国何益?”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变得肃穆,目光也渐渐锐利,最后几个问句更是直指人心,振聋发聩。

徐伯荪的意志无比坚定,并没有被他的严厉态度所压制,反而唇角轻抿,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汉官?你卢氏祖上随清军入关,因战功而获封一等伯,传承五代而除。那些战功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屠杀汉人来的吗?那不是汉奸是什么?再说,你们卢氏早在八十年前就被清朝皇帝下旨全家抬入镶白旗,赐满姓卢佳氏。你们出旗了吗?并没有。至今你们依然是旗人,还是上三旗的金贵人。你们比满人狗官更可恨!虽万死亦难辞其咎!”

卢兆麟自然知道卢氏祖上的事迹,如今也没法辩驳。虽说当年卢氏先祖冒死闯关东,全因明末贪官酷吏所逼,但随清军入关并且杀过不少明军,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抬旗赐姓,那也是实情。

当时道光帝整顿吏治,改革盐法与漕运,却遇到了巨大阻力。卢兆麟的曾祖父顶住压力,在江南积极推行改革,遭到当地大盐商和漕帮的激烈抵抗,卢家为此遭受重创,甚至有两位嫡脉兄弟均死于非命。最后改革取得了胜利,而道光帝有感于卢家的忠诚,便特意颁下圣旨,将他们全家抬入镶白旗,以表恩赏。

无庸讳言,这个旗人身份便是卢老爷子与卢昊苍当年得以明目张胆占据西南的保护伞之一。

看着徐伯荪一身正气地谴责自己,卢兆麟笑了,“徐先生,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对我们现在而言已经没有意义。至于抬旗之事,不过是当初卢某的曾祖父冒着生命危险,奉旨改革盐法与漕运,为此甚至牺牲了我两位曾叔祖的性命,从而得到的奖赏。他们做的事利国利民,这个你无法否认。中国是个多民族国家,满族也是国家的一分子,你们即便是推翻了满清朝廷,实现了民主共和,也不可能将满族人全部驱逐出境。所以,以民族、血统来分敌我,并不可取。无论是哪一个民族,也无论是哪一个阶层,只要他做的事是为国为民,我们就应该接纳他。你说呢?”

徐伯荪是知识分子,虽然激进,但本质上仍然是个知情达理的读书人。他不可能胡搅蛮缠耍无赖,强行否定卢兆麟的这番话,因为从内心来讲,他认为卢兆麟说得很有道理。

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卢兆麟,沉痛地说:“你父亲杀了施华女士。”

卢兆麟有些明白了,沉声道:“是她先动手,下毒害我父亲。可以说她几乎得逞了,我父亲差点便被毒杀。到现在他仍然身体虚弱,难以理事。一个杀人凶手,难道不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吗?还是你们倡导的民主只针对别人,却不约束自己?”

徐伯荪顿时语塞。

卢兆麟双目灼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我知道,徐先生前年冬季在上海,得遇蔡元培和陶成章两位先生,遂成为首批加入光复会的成员,并很快成为光复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光复会成立后,主张以暗杀、暴动为手段进行革命。回绍兴后,徐先生与龚未生先生、陶焕卿先生一起创办了大通学堂,罗致少年英俊,教以军事,以培训革命骨干。你们的学校大厅悬挂着一副对联,‘十年教训,君于成军,溯数千年祖雨宗风,再造英雄于越地;九世复仇,春秋之义,愿尔多士修鳞养爪,毋忘寇盗满中原。’真是一副好联,慷慨激昂,壮怀激烈。”卢兆麟击节称赞,随即脸色一变,有疑惑不解,更有愤愤不平,“我一直不明白。家父经略西南期间,外拒列强,内安百姓,支持百业,发展经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我可以拍着心坎说,他是一个好官。同盟会也好,光复会也罢,你们的政治主张并不是以暴易暴,为什么一定要刺杀家父?你们杀了我父亲,准备让谁来继任四川总督?他难道就一定会比我父亲好?如今家父毒伤未愈,如果卢某今日被你刺杀成功,西南必定大乱。你们打算怎么稳定局面?战火一起,最苦最难最危险的就是普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难道这就是你们要的革命?你们这么干,对得起盼着过好日子的西南百姓吗?”他有理有据,义正辞严,浩然之气直冲云霄,让人难以招架。

徐伯荪的脸色几番变化,极其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颓然地闭上双眼,掩住了突然涌起的几分茫然和一丝愧疚。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92章 意外连连(2)

与徐伯荪谈完话,卢兆麟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让他好好休息,认真想一想自己的话,然后便让人把他带到客房安置。

他没有按照计划立刻见柳慰高,而是让人详细调查《彩云之南》杂志社和《复报》报社的所有工作人员,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名单交给自己。

站在烟波浩渺的滇池畔,他通过随身空间联系了燕漓,神色有些凝重地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燕漓正在发电厂安装一套中型发电机组,此时悬垂在高塔上,闻言停下动作,关切地问:“怎么了?”

卢兆麟紧皱眉头,沉声道:“目前有许多人与事都发生了变化,我们一直认为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穿越而造成了时空涟漪,从而引起的蝴蝶效应。但是,今天发生的事让我忽然有种感觉,这些革命志士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迹,陆续来到西南,怀着一腔热情来刺杀我父亲和我,其实并不是偶然。他们恐怕是被有心人误导、煽动、指使,而目标是我,还有你。我父亲不过是主要借口和连带目标罢了。”

牧博明一怔,随即也警惕起来,“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这就不是普通的革命行动,而是针对性极其明确的清洗行为。只有恐怖组织才会这么干,难道是灭星组织送了人过来?”

灭星组织是本源宇宙中一个规模极大的星际恐怖组织,主要势力范围在银河系。他们的出现比时空管理局的成立晚了两千多年,发展得却很快。时空管理局属于盘古神域中人类至尊凌子寒旗下的万星宫,而这个恐怖组织以“灭星”命名,其针对性昭然若揭。

这个组织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法则研究得很深刻,也有了相应的技术,虽然比起时空管理局来远远不如,但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他们除了在本源宇宙发动种种恐怖袭击外,更频频将恐怖分子送往过去的时空或是亚空间的各个世界,袭杀时空特警或是随意改变历史轨迹,借以撕裂本源宇宙的时空屏障或者毁灭已经分裂出来的亚空间,以此掠夺世界本源。

曾经的杜骁和燕漓在回归的时空通道中被伏击,造成杜骁牺牲,燕漓重伤,就是这个组织策划并实施的一次恐怖行动。而类似的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因此而死亡、重伤或失踪的特警数以百计,被他们直接或间接造成失败的任务超过千件。

这是无比巨大的损失。

对于灭星组织的敌对行动,时空管理局无时无刻不想着以牙还牙。每隔三、五年,TASA就会联合星际执法堂和星际军事总部发动突袭,在银河系以及许多个河外星系全面清剿灭星组织的秘密基地和疑似总部的机构,逮捕与消灭的恐怖分子已经超过十万人。

无论是时空特警、星际执法者,还是各星域各地的人类警察、军人,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碰上灭星组织的成员,都是坚决抓捕或是击杀,毫不留情。

时空特警与灭星组织成员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敌,彼此间仇深似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会存在任何和平共存的可能。

想到这个世界可能还有来自未来的人,并且很可能是恐怖分子,牧博明的内心立刻高度戒备,“我们一定要找到这些人来西南的原因,务必查明幕后的指使者…”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他所在的高塔在爆炸声中剧烈摇晃,然后从根部倾斜、断裂,轰然倒塌。飞扬的尘沙与破碎的砖石淹没了他和塔上塔下几个辅助工人的身影,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场面很惨烈。

通过连接的影像传输,卢兆麟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得大惊失色。他霍地站起,根本来不及细想,胸口中心脏狂跳,脑海中热血沸腾,对杜漓大声说:“快!联络燕晓,打开通道!我要过去救他!”

杜漓却有些犹豫,“父亲别急。我和燕晓虽然隔得不远,可这个亚空间有一些奇怪的力量,非常强大,我和他都抵抗不了。如果打开虚空通道,即使很短暂,父亲在过去的途中也有可能受到很大伤害。”

卢兆麟根本听不进去,“快!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听话!打开通道!”

杜漓不可能违抗他的命令,只能与燕晓合力,这边微开门户,那边全力接引,在虚空中开启了一线通道。这条通道不在现实世界,而是在另一个空间,虽只一线,其中却充斥着时空乱流和一些未知的力量,对于人类脆弱的身体来说非常危险。

卢兆麟自然明白,但脑中轰轰作响,根本一刻也不能耽误。看着那条通道中盘旋呼啸的灰色乱流,他猛地一握双拳,登上专门在虚空通道中穿行的单人空艇,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本来,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境界,其随身空间已经足以在法则薄弱的亚空间随意开启彼此之间的虚空通道,但这次他们来到的这个世界却与普通的亚空间不大一样,以致卢兆麟再是焦急,也不敢真身穿行,必得借助虚空飞艇才敢进入通道。

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他就遭遇到虚空乱流和未名力量的无数冲击、撕扯、缠绕。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初他和燕漓穿越宇宙屏障时的危险,但那时候他们是本体穿越,有极强的承受力,现在这具身体是根本比不上的。他的身体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但有些力量却穿越了艇体,冲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血管、筋脉、识海甚至灵魂中肆虐,让他在一瞬间遭受到巨大痛苦。

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握住扶手,强忍着凌迟般的剧烈疼痛。这一分钟仿佛被拉长到一个小时,似乎没有尽头。他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燕漓受伤的惨烈场景,以无上的毅力保持着清醒,一直坚持到进入燕漓的随身空间。

他的身体受伤很重,而且是空间乱流入体造成的,其中还有那种未知的力量。他和燕漓从本源世界备好带来的一切药物、医疗器械以及空间世界中拥有的各种天材地宝都无法给予治疗,只能他自己运用功法炼化。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安静独处的空间,而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乱糟糟的情况,一心只记挂着生死未卜的燕漓。

燕漓的空间比他的要大得多,毕竟他的空间是重新建起来的,比不了燕漓无数年的苦心经营。可是,现在燕漓的空间却似乎有种奇怪的凝滞感觉,让他们无法顺利地将重伤的燕漓收回空间。

燕晓的形象是个英俊少年,虽比杜漓要成熟一些,平日里看上去却依然天真活泼,无忧无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忧急惊怖,手足无措。

“杜叔叔,不知怎么的,刚才我突然感觉全身发软,沉重得很,动起来有些困难,而且似乎与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隔了好几层屏障。”燕晓一脸焦急,越说越难过,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泪水。

卢兆麟使劲咽下不断涌上喉头的鲜血,努力镇定,对他说:“你别慌,我这就出去看看。”

燕晓一怔,“杜叔叔,你就这么…这么出去?”

卢兆麟这才反应过来。他势必不能以本来面目突然出现,否则他无法解释远在春城的他怎么会在一瞬间到达蓉城的事发现场。

这是他们执行任务的铁律,即使他们附身的人物濒临死亡,这条规则也绝不可违背。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到他自己的随身空间中调用他的灵体了,况且在这个科技落后的亚空间,他稍微使用一些手段,也不会露出破绽,于是他当机立断,对燕晓说:“给我一个面具,再给我一身外面工人穿的外套。”

燕晓的动作非常快,而空间之灵本身就是空间的主宰,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他一抬手,秀气的掌中就出现了一个纳米智能记忆仿生易容面具,另外还有一套工人穿的土布外套和长裤。

卢兆麟取过面具往脸上一扣,抓过衣服套在身上,便一刻也不耽误地放出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凝成尖锥,住感知到的屏障猛力刺去。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连串的“刺啦”声,随即层层相套的几层屏障相断被刺出一个孔洞,随即再也“笼罩”不住这个空间世界。

燕晓大喜,“杜叔叔,好了好了,我能感觉到父亲了。他还活着,还活着…”说着说着,他已是泣不成声,神情间满是后怕。

他没有忘记曾经的那个杜叔叔以前消失在虚空乱流后空间崩溃的情形,那个空间之灵与他亲如兄弟,他却只能干看着对方烟消云散。这次的经历虽然远不如那次凶险,他却非常害怕,一度以为自己也会随着空间被硬生生地与父亲剥离开,消散在虚空中。现在不再有这样的危险,让他不由得喜极而泣。

卢兆麟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就冲了出去。

第3卷 常规任务:风起云涌大时代 第93章 意外连连(3)

从爆炸到此时还不到五分钟,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

牧博明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火力发电厂,附近还有许多工人和一些管理人员,此时已经赶到了很多人,都在厂长的指挥下搬开瓦砾,拼命救人。

卢兆麟的外貌已经变成一个年轻憨厚毫无特点的底层粗人。他穿着蓝布工装,站在飞扬的硝烟与粉尘中,一边咳着一边翻开地上的砖瓦,与其他救援人员的动作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是,他实际上就站在牧博明身边。

燕晓已经能够准确感知到牧博明的所在。重伤昏迷的他被掩埋在成堆的碎砖下,骨断筋折,内腑受创,呼吸微弱,鲜血直流,十分危险。

卢兆麟心急如焚地从砖石间的缝隙里放下十几个智能微型机器人,让它们去撑住那边不断松动垮塌的残石断砖。他一只手快速地掀开那些堆叠在一起的砖土,一只手按住闷痛不已的胸口,不时地轻轻咳嗽,唇角缓缓沁出了一丝丝来不及咽下的血沫。

他困难地呼吸着,每个动作都会给他带来凌迟般的痛苦,可他却没有停顿一下,一直在飞快地搬开堆叠在一起的残碎砖石。

终于,在砖石缝间可以看到牧博明侧躺在地的身影,他立刻探手下去,抓住牧博明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忍着头疼,精神力一探即收,将他无声无息地收进了空间里。

燕晓欣喜若狂,立刻动用空间里储存的创伤急救机器人,全力抢救牧博明。经过高AI的机器管家的检查和计算,他们还动用了许多先进的药品和灵泉、灵药。

卢兆麟确认牧博明只是身受重伤,并未当场死亡,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万年后的医学水平来救治,牧博明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巧妙地掩人耳目,不让这个世界的人起疑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方面,有着繁琐复杂的一连串操作规程,每个特警和他们的空间之灵、智能管家都很清楚并且会严格执行,因此卢兆麟并不担心。

救回了身体遭受重创而灵魂却毫发未损的牧博明,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但其他被掩埋的工匠和工人仍然有不少,需要他继续救援。他没有退回空间,而是依然伪装成参与救人的普通一员,却不动声色地忍痛放出精神力,覆盖式地渗入废墟下面,及时封住那些伤者的内外伤处,让他们停止流血,多增加几分生还的机会。

这时,厂长才想起来应该向上报告,于是派人赶往他的办公室,用新安装的有线电话向总督府报告这起爆炸事件。

卢兆麟趁机指挥燕晓放出一个智能机器人。他身形瘦小,外表是典型的蓉城男子,穿着蓝布工装,满脸都是泥灰,看上去非常普通,一点也不起眼。他急匆匆地赶到厂长办公室,拿起电话,拨打了一家西医诊所的电话号码,要求他们紧急出诊,过来救人。

那家诊所是刚开的,负责人是一位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香港医生。他显然出身豪富,不但诊所内设备齐全,还拥有新款的私人轿车,从诊所赶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

实际上,那个医生也是智能机器人。卢兆麟出发前,和牧博明商量过,让他隐在幕后开这么一家诊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此刻,这家西洋诊所就派上了用场。

医生和护士赶过来,在现场就为所有重伤员采取了急救措施,也检查了那些轻伤员,指导从附近医药堂赶来的郎中对他们进行治疗,然后就带着惟妙惟肖的傀儡替身机器人牧博明和其他重伤员回到诊所,全力抢救。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衔接得可谓天衣无缝。

卢兆麟不能再耽搁,只能强行按捺住焦虑的心情,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回到燕漓的空间,然后通过两个空间之灵联手开辟虚空通道急匆匆地回到春城的卢园。

他的房间依然门窗紧闭,一室寂然,显然并没有人进来过。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颤抖着躺到床上,疼得脸色灰白,眉头紧皱,却没有哼过一声。

他喝了几口灵泉,将身体中的元气托着,然后勉力坐起来,摆好姿势,五心向天,随即全力运转《混元一气造化法》和《凌氏九转炼神诀》,努力炼化身体里的混乱能量,淬炼身体,梳理精神。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脸色虽然依旧很难看,但体内破损的筋脉和血管都已经恢复良好状态,气机梳理完善,疼痛感减轻不少,比昨日要舒坦多了。

向燕晓询问了燕漓的情况,又看了医疗检查结果,知道他已经脱离危险,现在仍然处于保护性昏迷中,卢兆麟便放了心。

他换过衣服,开门走出去,在院子里缓缓地转了几圈。

庭院中的花树上露水晶莹,空气清凉而洁净,朝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投映在清澈的滇池中。他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深深地呼吸着,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吃过营养丰富、补血养气的早餐,他便定下心来,继续询问被暂扣在园子里的柳慰高。

这位在本源世界的历史中曾经与太祖诗词唱和的名人此时还很年轻,并且刚刚与妻子举行了新式婚礼,在家乡引起轰动。他携妻来到春城,创办《复报》,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同时也满怀着为美好前景随时准备献出生命的悲壮。

卢兆麟没有耐心与他周旋,晓以大义,坐下来便单刀直入,“你们在蓉城指挥刺杀行动的人是谁?”

柳慰高怔了一下,一脸茫然,“少帅此言何意?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