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毛皮上,痛苦地卧着一条巨型犬。牠正在生产。

这条狗的毛色原来是白色的,现在却好像染上了一点点灰,在油灯摇摆不定的光焰下显得十分无力。

外面风雪交加,似乎来势更猛了。整座帐篷都在发出猎猎的声音,仿佛已经支持不住。隐隐的,传进来马匹不安的声音。

汉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看着小狗一只一只地降生。

一共有九只。

小狗的颜色各异,纯白、纯黑、灰色、黑白相间,显然牠们的父亲有着黑色的毛皮。

任何新生命都是鲜嫩而美丽的。小狗们撒娇的呜呜声与母亲宠爱的喜悦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让外面的风雪声都减弱了许多。

汉子的眼里有一丝喜悦闪过,随即消失不见。他坚毅的唇紧抿着,俯身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母犬的头。

白色的巨犬仰头看向他,眼里有一丝隐约的悲哀和乞求。

小狗们都挣扎着向牠怀里爬去,摸索着寻找着牠们所盼望的温暖甜蜜的食物。母犬不再看那汉子,静静地躺下来,享受着以莫大的痛苦换来的天伦之乐。

渐渐的,天亮了,雪停了,风却在继续。

汉子每天都在看着那群小狗,眼里闪着灼灼的光。

终于,十天以后,大风也停息了。

汉子站起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夹杂着雪粒的风迎面扑过来,异常冰冷。汉子深深地吸进一口寒冷的空气,远远地看出去。

远处的圣山全部被雪覆盖着。不远处的圣湖表面都是冰。一片银白世界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除了陡峭的悬崖上露出的岩石,整个世界除了雪白外,就只有他和他的帐篷是黑色的。

他返身走进旁边的马棚,查看两匹马的情况。

这是一黑一白的两匹独角马,也被称为?疏,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杂毛,只有眼睛是深沉的蔚蓝色,额头上的尖角是耀眼的金色。两匹马一公一母,刚刚成年,现在已经是夫妻。他叫牠们“黑金”与“白金”。

他很喜欢白色,虽然他自己是黑色的,并被世俗世界里的人们当作传奇,尊称为“黑觋”。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酷爱甚至迷恋这无比纯粹的皑皑白雪。这大概就是他一直远远地避开世俗世界,一直在茫茫荒原上飘流的原因吧。

他想了想,牵出黑金来,然后回到帐篷里,系好长刀、匕首、箭袋,提起弓箭,骑上马便向东奔去。

帐篷里,刚刚吃饱、沉入了睡乡的小狗银电被轻捷的马蹄声吵醒了。

牠微微睁开眼睛,抬了抬头,迷茫地想了一会儿,仿佛对这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有所触动,但随即便被母亲的怀抱吸引,不再去多想。牠调整了一下睡姿,往母亲的身边挤过去一点,使得其他挤在一起的兄弟姐妹都在睡梦中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所有的小狗又恢复了沉睡。

世界很静。

蓬松的雪积得很深。

黑金的马蹄轻扬,在雪地上轻松地奔驰着。干爽的雪粒在牠的身体周围翻飞。牠那长长的银白色的鬃毛在清爽的风中悠扬地飞舞着。牠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有节奏地喷着白烟。

黑金感觉很惬意。

在那么多天大风雪的威胁中,牠和妹妹白金毫无办法,只得听天由命。现在,牠们的主人又跟牠在一起了。牠热爱这样的奔驰。无边无际的雪野,只有牠和他相依为命。这种感觉真好。

黑觋一边由着黑金的性子奔跑,一边注意四周的痕迹。远远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一片平整,没有任何动物走过的印迹。他没有气馁,刚毅的双眼依然锐利地看着前方。

雪很疏松,黑金却并不觉得费劲。牠四蹄翻飞,轻捷有力地向天边奔去。

天空是湛蓝色的,万里无云。淡淡的阳光静寂地照射着群山、大坂和冰湖。雪地反射着强烈的光芒,令人目眩。

黑金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丝毫没有察觉黄昏即将来临。

远处,一只雪豹隐在山坡的岩石后面,冷冷地看着一人一马奔近。

虽然牠从没有主动攻击过人,但现在已是初冬,雪原上的动物已日渐稀少,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了。今天,牠决定伏击这两只看来并不具太大危险性的动物,以便可以过几天好日子。

这是一只美丽的雪豹,有着淡淡的乳白色毛皮,衬着一环一环浅黑色的花纹。牠安静地躲在岩石后面,等待着。

黑觋几乎与黑金同时感觉到一种潜在的危机正在逼近。他勒住有些不安的黑金,仔细地观察四周。

眼前的这座山不太高,陡峭的崖上仿佛有很多岩洞,在银白的雪中有些阴森,充满危险。黑觋凭经验知道,这样的地方常常会有熊或雪豹的窝。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动物的足迹。

过了一会儿,他策马前行。他和黑金全身的每块肌肉都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战突然出现的威胁。

雪豹专注地看着他们,非常有耐心地等他们走得更近。

黑觋抽出长刀,严阵以待。凭直觉,他感到这附近有只异常凶猛的野兽,正看着他们,只是他不知道牠在什么地方。他不能有丝毫的示弱,否则肯定性命不保。他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神情非常冷静。

黑金的态度很从容,非常信任身上的伙伴。牠控制着步伐的节奏,在雪地上轻捷地走着。牠全身紧绷,就像拉满的弓,随时准备腾空跃起。

雪豹凝神地看了一会儿,决定先攻击马身上的那个动物。凭经验,那个动物看上去特别小、特别柔弱,一定好对付。牠只要等到马再走近一点儿,然后便扑出去,一口咬住那个动物的脖子,往下一拖,接着便转身扑向那匹马…

雪豹一心一意地算计着,十分耐心地等着他们走到合适的距离。牠圆睁双眼,稍稍弓身,前爪不由自主地紧紧抠住雪面。现在,就等着那一扑了。

黑觋的双脚离开马镫,站到鞍上。他半蹲着身子,随着黑金前行的节奏起伏着。他已准备好战斗。

近了,更近了…

雪豹疾速从岩石后闪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凌空扑过去。

黑觋一看见那抹青色的出现,便知道那是一只雪豹。电光石火间,他一提马缰,腾空跃离了马背。黑金借着那一提的力量,奋力向一旁跃开。黑觋在半空中矫健地前冲,挥刀向雪豹砍去。

雪豹没有扑到他,头上反而添了一道血痕,顿时大怒。牠不去理会闪避到一旁凝神观战的黑金,恨恨地瞪着黑觋。

黑觋用左手拔出匕首,全神贯注地看着雪豹。

双方对峙了一刻,雪豹首先发动攻击。牠跃起向黑觋左边扑来,在半空中一扭身,前爪狠狠地向他头顶击去。

黑觋灵敏地向后闪开,左手将匕首奋力掷出,势如破竹地插进雪豹的前胸。

雪豹长长地痛嗥一声,更加凶猛地向他扑来。牠已完全不讲战术,血液里绝不服输的尊严让牠拚尽全力,与对手做最后一博。

黑觋再一闪。雪豹临死前的力量超出了他的估计,他的左肩上出现了很深的血印。同时,他右手上的长刀深深扎进雪豹的头顶。

雪豹不甘地注视他片刻,颓然倒下。

黑觋保持着戒备,看着倒地的雪豹。鲜血从他肩上的伤口涌出来,迅速染红了衣服。过了好一会儿,他确认雪豹已死,再凝神感觉一下,知道周围再也没有凶猛的动物存在,这才松弛下来,向黑金招了招手。

黑金快乐地轻扬马蹄,很快奔到他身边。

他从马鞍上挂着的小背囊里拿出疗伤的药敷在肩上的伤口,用干净的小布条裹紧。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知道并没有伤到筋骨,便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的黑金。

黑金温驯地将头伸过去靠了靠他的脸。每次他受伤,牠和白金都会很难过。

黑觋安慰地拍了拍牠的脖子,便向雪豹走去。

他伸手拔出匕首和长刀,顺手抓起一大团雪堵住雪豹身上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弄脏牠美丽的毛皮。

等豹血凝固,他将雪豹放到黑金身上,然后坐上马鞍。

黑金便愉快地沿着回家的路疾驰而去。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60章 荒原(2)

银电蜷在母亲身边,总是吃饱后又接着睡。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牠才被一阵轻捷的马蹄声吵醒。牠仰起头专注地听着,心里仿佛有所触动。

那个黑色的人拉着马进了马棚,然后又听到一阵拌草料的声响,夹杂着两匹马交谈的轻声嘶鸣。这种种声音,牠好像曾经听见过。虽然出生还不到一天,但牠肯定在遥远的过去听到过这些声音。

牠有些困惑。

声音继续在寂静的空气中细细碎碎地传来,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令牠莫名惆怅。

过了一会儿,门帘被撩开,那人走进来,蹲到牠们身前仔细看了看。

银电听到母亲依恋的呜呜声。那人轻轻抚摸着牠的母亲,嘴里轻声说着什么,仿佛在唱着动人的歌。牠侧耳倾听,感到十分亲切,于是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抬头看向他。

那人注意到比其他小狗更加活泼的银电,顺手也轻柔地摸了摸牠的头。银电发现自己很渴望这样的接触,不由得激动地叫起来。

那人看上去有些疲倦,喂牠母亲吃了一大块新鲜的肉,便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银电不安分地扭动一会儿,终于累了,便也睡去。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流逝着。

黑觋很沉默,只有在喂黑金、白金和母犬的时候,才会对着牠们说一些轻柔的话。银电十分渴盼听到他的声音。

黑觋时常出去狩猎,基本都有收获。有时是羚羊,有时是黄羊,有时是野驴,有时是雪鸡。回来后,他会将猎物的皮剥下来,把肉从骨头上剔开。他通常都吃烤肉,有时会炖肉汤,剩下的肉留一部分挂起来风干,然后将皮和骨都收起来,准备以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他沉默地在冬日阳光下干着这些事。黑金和白金总会喷着响鼻,在雪地上互相追逐,撒欢。

当银电能长时间站起来的时候,常常会挪到帐篷门口,专注地看着牠们,眼里满是种种疑惑与追忆,还有对黑觋深深的依恋。

就这样,在对种种声音、种种情景的回忆和对黑觋的期盼中,银电渐渐长大。三个月后,严寒终于过去,牠长成了一条毛色纯白的小狗。

兄弟姐妹中死去了两只,黑觋将牠们带出去埋了。银电对同胞的死亡很淡漠,完全没有母亲表现出的那种伤心。

很快,母亲每天都跟随黑觋出去,早出晚归。而兄弟姐妹们总在一起快乐地玩耍,一起好奇地在周围探索。

这是早春的一天,仍然很寒冷。

牠们还是自己玩着。一条小狗在雪地上愉快地打着滚。一条小狗去追咬另一条小狗的尾巴,那条小狗边躲闪边去追咬牠的尾巴。有两条小狗左右包抄着追击银电,银电左冲右闪。另两条小狗顽皮地互相顶着对方的头。

淡淡的阳光照着平静的原野,牠们欢乐的叫声远远地传开去,仿佛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回荡。

暮色很快降临。在银电一生的记忆中,永远都会出现这个黄昏的情景。

天空渐渐变成铁灰色,寂寥的太阳默默地向西边天际滑去,一团白光随着太阳的轨迹在雪地上悄然滑行。

银电站住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牠心里隐隐记得,这样的景色以前见过。在不知名的遥远的时空里,牠曾经见过。

在后面追逐牠的两个兄弟嬉笑着扑到牠身上。牠忽然十分愤怒,一个箭步闪开,回身便狠狠咬了身边的兄弟一口。那个兄弟痛得叫起来,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伤口,汩汩地流着血。

银电不理会牠们,径直走到一边去,痴痴地看着落日,努力回忆起来。

那个受伤的兄弟不敢去报复,只得委屈地轻声叫着。另一个兄弟同情地凑过去,伸出舌头,舔着牠的伤口。

当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的时候,黑觋和黑金、白金以及银电的母亲出现了。

一群小家伙欢天喜地向他们迎过去。

一切都与往常一样。黑觋将黑金、白金送进马棚,喂牠们吃东西,然后再回到帐篷,喂一群小狗们吃肉。他早早地便强行让牠们断了奶,不断培养牠们吃血淋淋的生肉。每当此时,他的脸上便有一种冷冷的期待。

牠们的母亲在一边看着,眼神很温柔,又仿佛有些悲哀。

牠们吃饱之后,围着母亲撒了一会儿欢,便靠着母亲睡下了。

半夜,银电被冻醒了。

牠本能地往母亲的方向靠过去,结果接触到的却是一片虚空。牠愕然地张开眼睛。

黎明的微光下,牠忽然发现一切都不见了。

帐篷、黑金、白金、黑觋,还有,母亲…除了牠们这七个兄弟姐妹外,什么都没有了。

银电蓦地立起身,朝着远方悲恸欲绝地嚎叫起来。他的叫声悲伤莫名,却十分稚嫩。牠身边的六个兄弟姐妹也和牠一样,恐惧地四处看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银电很快镇静下来。牠试探着嗅闻地面,隐隐地感受到母亲、人和马的气息。牠向前跟去。其他同胞马上跟上来,学着牠的样子,一边嗅地上的印痕一边往前走。

足迹一直在雪原中向前延伸,牠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前赶着,唯恐高原上强劲的风把亲人的气息吹得无影无踪。

牠们很快便又渴又饿。无奈之中,银电试着啃了一口地上的雪。冰冷的雪粉象蛇一样咬着牠的舌头,牠马上把这种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吐出来。

再往前奔跑一会,牠感觉肚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牠停下来,往后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兄弟姐妹们早已落后,形成一条直线。牠忽然感到害怕,怕在这茫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于是,牠停下来,等着同胞手足们赶上。

牠们比牠更无力行走,但也更加恐惧独自被抛下,只得勉力走着,终于走到牠的身边。

银电伸出舌尖舔舔自己的唇,觉得饿极了。可是,四顾半晌,却没有发现什么可吃的东西。牠只得俯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雪。

雪在牠嘴里迅速融化。牠将水咽了下去。那几只小狗也学牠吃了几口雪。牠们被冰冷的雪弄得很不安,但却毫无办法。

银电看着向前伸去的印迹,嗅着淡淡的气息,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追。几个姐妹很委屈地建议休息一下,牠回头看了看牠们,只得停住步子。

立刻,其他几只小狗都卧在雪地上,耷拉着舌头喘息着。

银电也准备卧下,但寒冷却让牠抬起身来。牠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块大大的岩石。牠奔过去,围着巨石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块背风向阳的凹处,舒舒服服地趴下来。

那几只狗发现了牠的举动,也都立起身向牠看去。不一会儿,牠们便都跟过来,在牠身边卧倒。极度的疲倦使牠们很快便睡着了。

银电在梦里觉得很饿。

牠仿佛正游荡在一处原始森林里。阳光透过密密的树梢斑驳地照射在长满野草鲜花的地上,也照在牠身上。有轻烟在不停地游动着,啾啾鸟声在林中回响。

牠忽然发现远处有只小野兔的踪影,觉得更饿了,便向前疾奔。灰色的野兔并没有发现牠的企图,继续在树下啃着青草。牠步履轻捷地向野兔的方向奔去,巧妙地利用大树干和长草隐蔽自己的身影。野兔没有察觉牠的奔袭,仍然津津有味地嚼着草果。

银电感觉出自己的血液开始在周身狂奔,兴奋莫明的情绪充斥着大脑,全身的每一块肌肉、关节、筋腱都配合默契,在飞驰中流畅地活动着。牠努力抑止住想要放声高歌的欲望,一路狂奔。

鸟儿们都站在树梢看着牠这次完美的奔袭,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牠的成功。

那只野兔胖乎乎的身体随着咀嚼的动作而轻颤着,显得特别美味,特别诱人。银电飞奔到牠身后,四脚在地上狠狠一顿,然后腾空向前一扑,张开大口向野兔咬去。

只听到一声痛苦的叫声,银电与其他的小狗都惊醒过来。立刻,银电感到自己正紧紧咬着一个温暖的身体,有灼热的东西流进牠的嘴里,十分浓稠,有股久违的甜腥味。牠感到很惬意,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并赶紧往喉咙里吞。

痛苦的尖叫声更大了,充满恐惧。其他小狗看着牠们,也叫了起来。

银电这才发现,牠咬住的是自己的妹妹。

牠立刻松开嘴。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围上来,安慰这个最小的妹妹。牠们舔着牠的伤口,埋怨着银电。银电却不理会牠们,而是呆立在那里,品评着嘴里的血腥味。

四野一片白茫茫,仍然看不出一丝生机。银电挺立在那里,感觉着痉挛的胃对这种血肉的渴望。

牠的脚深深地陷入雪地里,一股凉意侵入牠心里。牠忽然发觉,自己对身后发出嘈杂声音的同胞有些不耐烦了。

天空忽然变成了铁灰色,刚刚升起的太阳也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中。风更大了,一阵阵雪花扬起,向牠们扑过来。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61章 穿越大唐(1)

杜骁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鞭子抽到他背上。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得闷哼一声。

不远处,有人大声报数,“三十一。”

听着那正宗的陕西口音,杜骁睁开眼睛。

他现在正被吊在刑架上,面前仿佛有千军万马排列着。那些兵士的脸上都有着悲愤的神色,旁边有几位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努力往前面扑,嘴里大声叫骂着,却被一群人拼命挡住。侧前方有个穿着太监服饰的男人,满脸刚愎自得,眼里全是恶意。

生满倒刺的长鞭有节奏地抽到杜骁的背上,他只觉得全身无力,被骤然袭来的阵阵疼痛折磨得头晕眼花,全身肌肉痉挛,内伤沉重,甜腥的鲜血不断从喉间涌上来。他昏昏沉沉地想着,这是个行刑的老手,只用了三十鞭,就将原身活活打死。

杜漓急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先整理这个亚空间的情况,一条一条地报给他,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能好过一些。

原身名叫高仙鹰,是大唐名将高仙芝的嫡出长子。

此时虽是盛唐,却与正史大相径庭。

李治早已驾崩,武则天想做女皇,对登基的长子李弘不断逼迫。李弘身体不好,屡次气怒攻心,终于吐血而亡。

二皇子李贤即位,因为不赞同武则天的施政方针,屡有冲突,在长孙无忌的支持下奋起反抗,要武则天退居后宫,做颐养天年的皇太后。新皇李贤、权臣长孙无忌、贤臣上官仪等人全力辅佐皇帝,被武则天残酷迫害至死的王皇后、萧淑妃的娘家也对新皇鼎力相助。武则天的追随者和武氏家族则紧密团结在太后周围,对她百般拥护。双方势同水火,在前朝后宫合纵连横,最后激战一场,竟然拼了个同归于尽。

三皇子李显登基,却庸碌无能,皇后韦氏与女儿安乐公主弄权,不仅强抢民男,弄得长安大乱,还给皇帝下毒,企图登基作女皇。

大唐元气大伤,安禄山趁机起兵叛乱,进犯中原。安?山年轻时入长安觐见唐高宗,厚颜无耻地认武则天为干娘,蒙蔽了朝堂视线,回西域后大肆发展自身实力,待大唐元气大伤时趁机反叛。不过,在这场混乱中,史思明却没有出现。

这场叛乱比不上本源宇宙正史中的“安史之乱”,仅用两年就被平定。最大的功臣是史称“帝国双璧”的高仙芝与封常清,两位名将退守潼关,死死顶住了安禄山大军的连续猛攻,保证了帝都长安的安全。后来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将率军赶来,成合围之势,将安氏叛军全部消灭。

监军太监边令诚向高仙芝多次索贿均被拒绝,一直恼羞成怒,在战时却不便下手报复。此时全军凯旋,他再也忍耐不住,故意寻衅滋事,激怒了高仙芝的长子高仙鹰,然后不顾这位勇将随父上阵,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竟然罗织罪名,下令处鞭刑五十,又暗中收买行刑者,施暗手取他性命。

杜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连忙让杜漓将治疗内伤的药剂灌进自己的体内,护住脏腑,止血疗伤。片刻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监刑人一鞭一鞭地数到“五十”,行刑人只得停手。边令诚见高仙鹰并未咽气,颇为不甘,此时却不能无故加刑,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的爪牙们连忙跟着走了。

高仙芝、封常清以及麾下的将军们一拥而上,将鲜血淋漓的高仙鹰从刑架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回军帐,命军医给他上药包扎,又熬了汤药给他灌下去。

为了不引起怀疑,高仙鹰只能保持遍体鳞伤的昏迷状态,躺在床上与杜漓暗中交流信息。听了杜漓的话后,他有些无语,“这么说,现在的大唐已经变了很多?”

“嗯。”杜漓使劲点头,“武则天已经挂掉了,没有当上女皇。现在是李显在当皇帝,但他被韦后下了慢性毒药,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实际掌权的是韦氏及其女儿安乐公主。

“真是…千万不能小看女人啦,她们一旦发起狠来,男人都比不了。这杀夫杀父的,还是弑君,真是敢想敢干啊。”高仙鹰慨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重大变化?

杜漓立刻说:“吴王李恪还没有死。李恪当年牵扯进房遗爱谋反案,被长孙无忌诬陷,却并没有认罪仗法,反而在部曲的帮助下逃出长安,前往西域,后来一直隐居在一座雪山脚下。高宗登基后,长孙无忌一直看不起侍奉父子两代的武则天,总是找她麻烦,武则天便想方设法翻出这桩案子,想要扳倒长孙无忌,于是劝说高宗为其兄长吴王平反,并昭告天下。前不久,李恪得到消息,于是重返长安,被誉为宗室贤王。不过,那个时候,高宗已经驾崩,武则天也与儿子拼了个同归于尽,李显登基,长安很乱,李恪回朝后就被几方势力拉拢。”

“哦。”高仙鹰闭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重量级人物,“那个…太平公主呢?”

“她的野心很大,与韦后与安乐公主针锋相对,好像也有当女皇的想法。”杜漓有些困惑,“但她最近一直在支持李旦和李隆基父子,想要扳倒李显,让李旦继位做皇帝。真奇怪,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高仙鹰也懒得思索那么远的事情,把思绪又拉到眼前来,“我记得高仙芝是本源历史上死得最冤枉的名将之一,那个边令诚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并突然诛杀他的人。据说当时他让人把刀架在高仙芝的脖子上了,高仙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意识到他真要杀自己时才喊冤,却已经来不及了。封常清也是因为他的诬告,被皇帝以出师不利的罪名而斩首。虽然这里不是本源世界,但边令诚这样的混蛋让我遇见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对,不能放过。”杜漓握紧了小拳头,“父亲,他还打你,哼,非要他死得惨不堪言才行。”

“好。”高仙鹰凝神细听外界的动静,“旁边还有人在吗?”

“有,但是很少。”杜漓认真地说,“已经是深夜,父亲的父亲、叔伯等人都回去了,只留下你的两个随从在这里照顾。还有,外面下雪了,很冷,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在帐篷里睡着了。”

“很好,让那两个随从好好睡一觉吧。”高仙鹰慢慢睁开眼睛,“既然下雪了,那些狼群一定很缺食物吧。放两个机器人出去,不要让人察觉,把边令诚和今天行刑的那个家伙弄到外面的荒野,打断他们的四肢,扔在那里喂狼吧。”

杜漓大喜,“好,就该这么办。”他立刻找到机器人管家,把父亲吩咐的事情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