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鹰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都不再流血,只是伤药刺激着伤处,一直剧痛难当。帐篷里点着炭盆,他的被子上还盖了一件裘皮大氅,让他并不觉得寒冷。他从空间里拿出一管止疼药剂喝下,这才好受许多。擦去额上的冷汗,他慢慢翻身坐起来,仔细感受燕漓的空间,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他有些诧异,“小漓,你燕伯伯在哪里?”

杜漓摇头,“我一直感觉不到。会不会是你先来了这里,燕伯伯还没到?”

高仙鹰想了想,“有这种可能。”

上次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燕漓先到两年,然后他才到达。时空风暴、时空涟漪、时空乱流等等突发意外都有可能造成这种情况。既然如此,他就先独自执行任务,等燕漓来了再配合他。

高仙鹰侧躺下去,枕着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粗糙枕头,尽量不压住背部的伤口。他闭上眼,“给我直播边令诚的下场。”

杜漓立刻兴致勃勃,“好,马上就来。”

无形的波束出现在高仙鹰的脑海中,清晰地展现出正在发生的事情,仿佛高仙鹰就在他们旁边,近距离围观似的。

夜色中,风雪弥漫,将几堆篝火吹打得渐渐熄灭。两队巡逻的兵士在营地里艰难地行走着,冷得直哆嗦。

两道黑影轻易地就避开了他们,飞快地摸到两处帐篷,闪身进入。不一会儿,他们分别提着一个人出来,悄悄溜出营地,然后拔腿狂奔。

到了无尽的荒野,风雪中隐隐传来狼嗥,两人才停下。他们扔下手里抓着的人,一只手忽然变成铁棍,高高举起,重重地往下猛击。

只听到轻微的“喀嚓”声响起,地上的人顿时在双臂双腿折断的剧痛中惊醒,忍不住发出惨烈的叫声。断裂的白骨戳破了他们的皮肉,暴露在外。伤口处流出鲜血,渐渐浸透他们的几层衣服,甜腥的气息随风远扬。

很快,有兴奋的狼嗥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两个黑影迅速离开,消失在风雪中。

边令诚猛然明白过来,一边往营地的方向看一边颤抖着大叫,“不!不!救命啊…”

另外一个行刑人看着远处黑暗中闪现出的无数绿荧荧的目光,一瞬间也懂了,跟着恐惧地尖叫:“救命啊…救救我…不!不!不!”

两人绝望地在雪地上蠕动着,徒劳地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威胁迅速迫近,在黑暗中降临。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62章 穿越大唐(2)

饥饿的狼群很快跑到两人身边,扑上去围着他们,争先恐后地撕咬他们的血肉。在他们凄厉的惨叫声中,将他们分食得干干净净,连细小一些的骨头和软骨都嚼碎了吞下去,不浪费一点可以吃的食物。狼群离开后,只剩下一小片散乱的白骨,在风雪中变得冰冷,渐渐被洁白的积雪埋没。

高仙鹰只看到狼群的利齿咬到两人身上时就切断了信号,对杜漓说:“你关注一下,确认他们已经死透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好哒。”杜漓对该死的人从来不会心软,见到恶有恶报,只会更加快活。

高仙鹰拉了拉被子,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风雪停了,淡淡的阳光照射下来,让地上的积雪变得更加眩目。

高仙鹰穿好衣服,在两个随从的照料下,用融化的雪水洗脸潄口,然后梳好头发,这才走出营账,去帅帐见父亲。

高仙芝与封常清坐在大帐里,都是双眉紧皱,面带忧色。两人被称为“帝国双璧”,其实看外貌截然相反。高仙芝是高丽人,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幼时随父入唐,二十岁就被授予将军,现任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封密云郡公。封常清是山西人,后随外祖父流放安西,其身材瘦小,斜眼跛足,是著名的貌丑之人。他最早的从军生涯便是做高仙芝的侍从,后深得高仙芝的信任,逐步升到安西副都护之职。两人过去是上下级关系,多年来意气相投,并肩作战,早已经是知交好友。

高仙鹰上去行礼,立刻被高仙芝摆手制止,让他过去坐到炭盆旁边。炭气上冲,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高仙芝连忙关切地看向他,“大郎,你昨天才受了那般重的伤,今日便该多多休息,过来作甚?”

高仙鹰笑道:“阿耶,孩儿只是想过来问问,咱们今日是否起程?”

高仙芝有些忧虑,“边令诚那贼厮突然不见了。”

“哦。”高仙鹰轻松地说,“这有什么?如有人问起,就说边令诚怕冷怕苦,只躲在营帐里和大车里享福。封叔叔要率军回安西,随便找一个深夜,就说有叛军余孽夜袭,边令诚及其爪牙临阵脱逃,结果在野地里被狼群咬死了。”

高仙芝和封常清对视一眼,心里便有数了。这小子昨夜多半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边令诚那厮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也罢,就这么办吧。”既然儿子已经把事情做下,高仙芝便不再纠结,爽快地一拍大腿,“今日便拔营出发。”

封常清也笑着点头,“行,就按贤侄说的办。”

大军将由封常清率领,回师镇守安西都护府。高仙芝父子却接了圣旨,必须到长安去觐见皇帝。

封常清这一路早一点晚一点都还不要紧,高仙芝父子却是有限期的,圣旨限他们五日内进宫陛见,因此不能在路上耽搁。高仙鹰虽然有刑伤在身,也只能随父亲出发。高仙芝心疼儿子,临行前与封常清商量,排除万难给儿子弄了辆马车,让他可以躺下来养伤,不必骑马前行。

幸运的是,潼关离长安只有不到三百里地,又有潼关道直通长安城。这条大道宽阔平坦,马车走在上面比较平稳,并不辛苦。

高仙芝没有骑马,索性也坐在马车里,与儿子分析现在朝堂的局势,商量入长安后要怎么应对来自各方的拉拢或是刁难。从血脉上讲,他们并不是中华上邦的大唐人,而是来自边远属国的高丽人,一向是被世家大族和达官贵人看不起的。父子俩血战沙场,多年来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可别被那些一肚子诡计的文臣坑陷在帝都。

跟随两人行动的都是精锐亲兵,不但能打能扛,还有几人精于庶务。他们分工合作,一路打点好生活细节,尽可能让父子俩在路途中过得舒服一些。一行人快马轻骑,晓行夜宿,分别在长城驿、东阳驿和灞桥驿住了三晚,于第四天下午到达长安。

因为一路奔波,高仙鹰的外伤好得比较慢。他不能引起怀疑,因而无法服用特效药剂,使伤势迅速痊愈,只能这么硬挺着。每天夜里,等高仙芝亲手给他换药包扎后,他才会悄悄喝一瓶只用于消炎的强效药剂,让伤口不会出现炎症。

到达长安后,他不能让外人察觉到他的伤,因为提起受伤的由来,势必会牵扯出边令诚,那就不太好了。一个小小的监军太监,不过是因索贿不成而想报复,并不是背后有什么大势力命他伤害高氏父子,因此在长安不会有人特别关注他。只要高仙芝父子及其亲兵都绝口不提,边令诚在战后突然丧命一事就不会暴露。

停在长安城高高的东城墙外,高仙芝和高仙鹰都下了马车。他们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雄伟壮观的城头,都有些感慨。

此前安禄山率大军直扑长安,若没有他们父子领兵浴血奋战,长安城只怕现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本源历史上的长安曾经被烧杀抢掠,一大半成为废墟,百姓们死伤无数,妇女和少年、孩童都被掳走,成为胡人的奴隶,非常凄惨。现在,他们保住了长安,即使朝廷为了打压他们轻封轻赏甚至不封不赏,他们也不在意,只会感到自豪。

父子两人观赏了一会儿,就分别骑上骏马,一起朝延兴门走去。

在高仙鹰的空间里,杜漓兴奋极了,“天啊,天啊,我可以来唐长安实地观察了啊。我一定要把这座伟大的城市复制到我的世界里。父亲,父亲,你看到吗?这是唐长安啊。在历史上,她比同时代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大六倍,比曾经辉煌的巴格达大五倍,比古罗马城大四倍,比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大两、三倍。在几千年的时间里,唐长安城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听说朱雀大道可供后世的远程宽体客体当成跑道起降,还有一百零八坊,三大宫殿群,成熟的地下水系统,世界上最早的交通规则…哎呀,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要在我的世界中心建一个这样的城市。”

“好。”高仙鹰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你建吧。”

杜漓立刻欢天喜地地开始扫描整个长安城,然后规划在哪里建设,要怎么建,用什么材料来建。至于建好了这么大一座城,却没有人在里面生活,他就没想到那里去了。

高仙鹰停了停,忍不住提醒他,“别忘了建立五维模型,查找任务节点。”

“我已经建了。”杜漓赶紧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世界挺简单的,咱们只要协助李隆基登上皇位,便可以完成任务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得让五维模型精确推算。”高仙鹰很理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万一这个世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什么关键性的变化呢?譬如安禄山提前叛乱,现在已经败了。当然,他本人并没有死,而是带着残兵逃往西域。另外,还有史思明没有出现过,说不定到时候他会与安禄山勾结起来,重现‘安史之乱’。但是,咱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谨慎从事,才能确保任务圆满完成。”

“我知道了。”杜漓乖乖地点头,“父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好。”高仙鹰一用神念与他说着话,一边跟随父亲进入长安城。

高家长住西域,在长安城并没有宅院,现在只能在客栈落脚。

高仙芝的郡公府坐落于安西都护府所在的交河城,其夫人与儿孙都在那里生活。安禄山发动叛乱后,自知实力不够,兵贵神速,因此并没有在西域纠缠,而是一路急行,直扑长安。高氏父子与封氏父子率军围追堵截,与敌人不断缠斗厮杀,后来又死守潼关,连番血战,根本就无暇顾及西域家人的安危。直到援军赶至,平定叛乱,高仙芝才看到从交河城赶来的忠仆,得知家人全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高仙芝与高仙鹰都断定朝廷会夺了他们的兵权,将他们留在长安,届时是否将家人接来,还要看长安的局势才能决定。

高仙芝以前来长安述职的时候都是住在永乐坊的安西客栈,这是安西都护府设这里的一个联络点,既可以接待不时前来长安公干的自己人,还可以定期将长安的消息送往安西,以免远在西域的官员们不知道帝都的新动向,被坑了还不知道。

这次,他们依然下榻安西客栈。因为高仙芝位高权重,又是密云郡公,在安西都护府爵位最高,所以客栈从上到下都不敢怠慢,给他们安排的是环境最好的独立小院。

高仙芝来不及观赏雪压红梅的景色,就催着儿子赶紧躺下休息。

客栈的婢女已经收拾好火炕,在上面铺好被褥。高仙芝和高仙鹰卸下衣甲,一起去了院里专门建的汤沐室,泡在小浴池里,用滚热的水仔细沐浴,洗干净风尘仆仆的身体。高仙鹰后背的伤已经结痂,只要小心一点,不揭掉痂壳,就不会发炎。高仙芝没让随从进来动手,而是亲自为儿子擦背。高仙鹰投桃报李,待父亲为自己擦洗干净后,也拿起布巾,仔细地为父亲搓背。

池边放着一块散发着茉莉香的白色香皂,高仙鹰一看便知道这是出自穿越者的手笔,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穿越者过来的时候是哪个时期,是怎么改变了历史,将这个亚空间分离出来。

他不动声色,熟练地使用着香皂,悉心为父亲服务,替原身尽孝。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63章 银电(1)

银电在风中奔跑,奋力登上一道小小的山梁。极目远眺,牠仍然看不到母亲和那个人。

牠似乎闻到了风中传来的有关死亡威胁的气息,不由得焦躁地四处张望。遥遥的,牠看见对面山峰上似乎有一个黑黑的小山洞。

空中开始飞扬起一朵朵小小的雪花。银电悲哀地叫起来。牠隐隐地知道,很快便看不见雪地上的印迹了。

转眼之间,一直在埋怨牠的那几个兄弟姐妹也奔上山来。牠们汪汪地问牠有什么办法。银电没有对牠们罗嗦。牠向对面山上的洞穴冲去。另外几只小狗不明白牠的用意,却仍跟着牠跑。

雪在顷刻间便大起来,铺天盖地都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飞舞。天色倏忽之间便阴下来,显得十分黯淡。

银电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冲进那个山洞。山洞很小,几只小狗一进去,便将整个洞穴塞得满满的。刚刚站定,牠们便听见洞里发出一片扑啦啦的声音,然后是几声尖厉的叫声。

银电吓了一跳,立刻向外退了一步,其他几只小狗干脆跳到洞外。银电努力镇定下来,摆出一副应战的姿势,定睛向前看去。

原来是一窝雪鸡,有大有小。几只半大的雪鸡慌作一团,扑闪着翅膀往大雪鸡身后躲。大雪鸡翅膀炸起,警惕地护在小雪鸡前面。

银电冷静下来,直觉告诉牠这种动物没有攻击性,对牠没什么危险。相反,那些都是可以吃的美味,牠似乎曾经吃过这种动物。

雪鸡的头颈是灰褐色,上体是土棕色,并带有黑褐色斑点,下体是纯白色,两边翅膀上都有一大块白斑。这种体色使牠们在雪地上觅食的时候不太显眼,能保护自己尽量不被猛兽猛禽伤害。可是,此时此刻,在黑暗的山洞里,这种毛色恰恰把牠们暴露得很清晰。

银电仔细地观察着牠们。

雪鸡们都很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食肉动物。牠们世世代代对类似的动物,譬如虎、豹、狼、獒、豺、狈等等,都保留着惨痛的记忆。雪鸡们大张着翅膀,伸出尖尖的嘴,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拼命警告面前的小动物,不要侵犯牠们。

银电感受着牠们的慌乱和恐惧,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得意。牠看着雪鸡的脖子,回忆着咬上去那种柔软脆嫩的感觉,想象着那美妙的味道。

牠呼唤着吓得躲出去的同胞,告诉牠们必须联手攻击面前的这几只动物。几个兄弟姐妹终于战胜内心的犹豫,进来走到牠身边,注视着那几只雪鸡。牠们都记起了那种曾经咀嚼过的美味。几只小狗尽其所能地草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五个兄弟一起赶走大雪鸡,三个姐妹将小雪鸡咬死。

商量完,银电和大哥看着大雪鸡的动作,忽然往两边一分,带着另外三个兄弟朝牠们猛扑过去。大雪鸡全部被牠们凶猛的势头震慑住了,本能地扑闪着翅膀,半飞半跑地朝惟一的通路逃去,很快便出了洞口。银电立刻扑到洞口,警惕地守在那里。

几个兄弟姐妹欢呼着扑向那几只小雪鸡,有的咬住雪鸡的翅膀,有的咬住雪鸡的脚,有的咬住雪鸡的脖子,乱糟糟的,毫无章法。

小雪鸡挣扎着,不断发出痛苦的鸣叫。几只大雪鸡在洞口外焦急地徘徊,边叫着边往里冲。天已黑尽,大雪在风中翻卷,雪鸡的叫声在风中异常凄厉。

银电的血液里迅速涌起许多纷杂的记忆。牠的双眼闪闪放光,坚定地守在洞口,不停向冲上前来的雪鸡扑击,迫使牠们退后。虽然被尖喙戳在身上很疼,但银电并不闪避,很喜欢这样的争斗。

小雪鸡的叫声渐渐消失,几只大雪鸡明白,孩子们已全部遭到不幸。牠们悲伤地叫了几声,不再作徒劳的努力,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银电掉头便冲进洞中,张口咬住一个兄弟正吃到一半的雪鸡。牠往后狠命一拖,把雪鸡抢过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只小狗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抢妹妹口中的雪鸡。那只小狗身小体弱,不敢抗议,只好去与姐姐商量,分几口雪鸡肉。

等到雪鸡被吃得干干净净,银电满意地打个呵欠,舒展一下全身,便靠到洞壁边趴下,呼呼睡去。

大雪一直下着,银电醒来时,在洞口向外打量半天,到外面去试着跑了几步,小短腿却陷在深深的积雪中。牠没办法,只得又返回洞中。

饥饿的痛苦渐渐向牠们袭来,小狗们全都站起来,开始不安地骚动。银电觉得饥饿的火在胃里熊熊燃烧着,渐渐烧进血液,然后冲进大脑。

牠不耐烦地叫着,似乎想驱赶从心底深处迅速涌起来的那个狠毒念头。过了一会儿,牠索性再冲到洞口,对着外面飘飞的大雪用仍然还稚嫩的声音愤怒地咆哮着,看也不看身后的同胞一眼。

其他小狗虽然着急,却一筹莫展。最小的一只公狗还伸出爪子去抓旁边的小母狗,撩是生非,仿佛一点也不愁的样子。有两只小狗互相嗅着对方的脸,彼此都表现出一分关爱。

银电翘首张望着远方,感觉里那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才是自己的故乡。

身后的那些小狗变得愈加面目模糊,牠觉得牠们与自己并不像是一母同胞,而是与己无关的另一种生物。

牠呲了呲牙,模拟了一下咬嚼的动作,隐隐约约地忆起昨天被牠咬了一口的那个小妹的味道来。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觉得空空如也的肚子里似乎已绞成一团,痛得很难受。牠下意识地用爪子刨着地上的浮土,尽量控制自己不往其他小狗的方向看,眼睛里渐渐发出渴血的绿光。

牠的头始终昂着,看着远方铅灰色的天际。

有几丝银白色的光在天边闪现,如牠身上的毛皮一样美丽眩目。

黄昏,风停了。

外面的世界很安静。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悄然覆盖在万物之上。寂静的雪原缓缓地伸展出去,峰峦起伏间仿佛是一段美妙的音乐,凝固着悠扬的节奏,与天地唱和。

银电看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心里却悠然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仿佛那是另一片同样辽阔的原野,有同样寂静的山峰。牠看着银白的雪花,心里却浮现出灿烂的阳光。

牠的眼里满是惘然。

牠不明白。

银电高扬着头,凝视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牠觉得天际那几丝银白色的光芒背后有一种奇异的呼唤,与牠心底的骚动在互相呼应。

牠低低地咆哮着,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银白色的光忽然在天空中伸展,一直向牠们所在的山峰伸来,暮色中黯淡的山洞被这光照得异常明亮,每个角落都清晰无比。

银电忽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着对面山壁边的小妹。牠脖子上的毛稳稳地立起来,前爪紧紧地抓住地面,身体慢慢地弓起。

其他的小狗显然都被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震慑住了。牠们呆在原地,都很茫然失措。被银电盯住的小狗惊慌莫名地缩成一团,哀求地呜咽着。牠的肩上被银电咬过的伤痕显得更加清楚,仿佛一种诱惑,显示着牠的软弱。

银电再不犹豫,忽然弹起来,以极快的迅速扑过去。那条小狗本能地跳起身来,使劲往后退。银电四脚落地,只轻轻一点,便又腾空跃起。牠准确地扑到对方的身上,两脚重重地按住牠的背,狠狠地张开嘴,一口便咬住牠的脖子。

牠感觉到上下牙齿洞穿了对方的毛皮,温热的血从一个一个洞里涌出来,顺着牠的舌头,向牠的嘴里流去。

那条小母狗在银电身下本能地挣扎着,不断发出微弱而尖利的叫声。其他小狗仍然在发呆,完全不能明白在电光石火之间,牠们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热血的甜腥唤起了埋在银电内心深处的一种记忆,牠兴奋地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咬下去。终于,那只小母狗停止了叫声,也停止了挣扎,脑袋耷拉下去。

银电放开牠,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直到肚子胀得圆滚滚,已经很饱,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开去,在洞口外的雪地上愉快地打起滚来。

旁边的几只小狗这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冲过去,撕扯着剩下的血肉,顷刻间将地上的残尸吃了个精光。

银电玩够了,觉得肚里的饱胀感消退了些,这才进洞,走到最避风的一角趴下,准备睡觉。几只小狗赶紧过来贴在他身旁,讨好地舔舔牠的脸,碰碰牠的鼻子,以示友好。牠们的举动中带着谄媚,似乎想告诉牠,自己是牠最好的朋友、兄弟姐妹。

银电开始还勉强忍着,到后来实在不耐烦了,便猛地起身,朝着牠们严厉地叫了几声。那几只保留着家养的驯顺气息的小狗吓得连连后退。

银电警告了牠们一番,这才重新卧下。看到几个兄弟姐妹都老老实实地躲到一边去,再也没有上来骚扰的迹象,牠才闭上眼,舒舒服服地睡觉。

外面,天色完全黑下来,狂风呼啸,大雪依然在下。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64章 银电(2)

在高原上,春天的脚步非常缓慢,冰雪渐渐退上山顶,大地开始出现苍翠欲滴的绿色。

成群的野牛、羚羊、野驴、盘羊、北山羊、岩羊、黄羊、斑羚、扭角羚、猞猁、马麝等动物回到这里,悠闲地在原野上吃草、散步。

宽广的湖面、湖边、湖心小岛上,有数不清的鸟在陆续飞回。牠们鸣叫、舞蹈、飞翔、产蛋、觅食、孵化后代。

雪豹、雪熊、豺狗、高原狼等猛兽倏忽出现,袭击这些动物。金雕、秃鹫、鹰等猛禽也在天空中翱翔,伺机下扑,攫取猎物。

大地复苏,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银电站在高高的雪山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牠通身银白,只有双眼和鼻尖是黑色的,皮毛象丝绸一样在安静的阳光下闪着光,强健的肌肉在皮毛下像水银一样滚动着。牠的双耳尖尖地竖立,尾巴也灵动地晃悠着,四腿笔直有力,浑身充满力量,仿佛随时准备跳起来投入战斗。

在春寒料峭的时候,牠终于甩掉了那些愚蠢的兄弟姐妹,独自狩猎,吃下所有能够找到的食物,努力活下去。扑击与血腥的熟悉感、随时挣扎在饥饿与死亡威胁里的困顿唤醒了牠灵魂深处的记忆,牠将那些对亲情的依恋冰封进最深最深的角落,从此不再想起。

起初,牠对那些忽隐忽现的记忆十分困惑。牠不明白,为什么每当牠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看到自己仿佛奔驰在辽阔的原野上。

那是与自己生活的高原截然不同的一片原野。闪亮的阳光灿烂地映照着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山川、河流、草原、蓝天、白云、鲜花、绿树,都在太阳下闪着光,有鲜艳的鸟和蝴蝶在身边飞舞。

牠自由地奔驰着,欢乐地呼吸着温暖的空气,身体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在流淌。

牠不明白。

而且牠常常会感到有种深切的呼唤从遥远的天边响起,一直扑进牠的心底,仿佛在渴切地召唤着牠,令牠坐立不安。

牠对那个带着牠的母亲离开了牠的人的记忆仿佛已经很淡了,但在最深最深的灵魂深处,牠知道他仍然在那里,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的身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每天早晨,当牠一睁开眼睛,心里总会荡漾起一种焦灼感,让牠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在帐篷里注视过牠的黑色的人,似乎明白了自己生存的意义。牠的目光越来越冷冽,身体越来越强壮。感觉上他离牠已经很远很远了,但他仍然会四处奔驰一番,仿佛在寻找他的踪迹。牠吃饱之后,也会纵情奔驰在辽阔的原野上,探寻心底深处那道隐约的影子。

此时,银电站在山腰的一处悬崖上,仔细观察下面的形势,研究那一种动物比较容易袭击。

忽然,一道黑影似乎飞过太阳,让牠的眼前黯了一下。牠忽然感觉到危险,迅速抬头,全身戒备。

那是一只金雕,正在高空盘旋。

银电看了牠良久,只见牠上体为棕褐色,下体为黑褐色,两只张开的巨大翅膀下面有一个清晰的白斑。牠立刻知道这是最大最凶猛的飞禽之一,飞行速度非常快,扑击猎物几乎百发百中。牠当机立断,转头便跑。

那只金雕自雪峰顶峭壁上的窝飞起时,便注意到这只离牠最近的动物。牠是银白色的,在铅灰色的山体映衬下非常醒目。牠悠然地在云端飞翔着,观察了一会儿,便向下面那只迅速逃逸的动物猛扑过去。牠庞大身体的重量加上自上往下的力度,使牠的速度异常惊人。牠志在必得。

银电感觉得到头上那只雕在飞速逼近。牠并不恐惧,只是将全身的每块肌肉都完全调动起来。牠四蹄翻飞,如风一般向山的另一边冲去。很快,牠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矗立在山壁前。

此时金雕已扑到牠的后方,只要一伸腿,就可以抓住牠的背,就像对其他动物一样,使劲抓断牠的脊骨,便大功告成,可以拖着牠回巢里享用了。

银电看见过牠捕猎其他动物的情景,也明白牠下一步会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牠四蹄一顿,忽然改变方向,隐入巨岩的底部。

金雕猝不及防,两爪从地面擦过,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猎物闪避开。牠迅速飞起,免得撞上山壁。

银电看着金雕从眼前升起,仿佛感受到牠的沮丧,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牠慢吞吞地走出来,仰头看着越飞越高的雕,长长地嗥叫一声,似乎是示威,似乎是嘲讽。

金雕在长空中不服气地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啸声,向另一边的岩羊扑过去。这一次,牠没有扑空。抓着猎物的金雕骄傲地从银电头上掠过。

银电抬头看了牠一眼,便冷冷地扭头走开了。牠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觉得很饿,内心深处开始涌上对杀戮的渴望以及对血腥挑战的向往。牠轻捷地向山下奔去。

草已长得很高很密,足以掩藏牠的行动。牠以腹部紧贴着草地向前滑去,迅速接近一只跟在母斑羚身边的小斑羚。

母斑羚仿佛感觉到袭来的危险,警惕地抬起头来四处扫视。

银电立刻俯下身来,耐心地等待着。牠目光灼灼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斑羚,全神贯注地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小斑羚还没有应付生活中种种威胁的经验,甚至对大多数食肉动物都不认识。牠只是跟在母亲身边,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会一些识别食物的方法。此时,牠悠闲地吃着地上的青草,偶尔把鲜艳的野花也叼进嘴里,品尝一下它的甜味。

母斑羚看了良久,又细细地侧耳倾听。除了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和偶尔的鸟鸣外,牠没有听到什么异动。终于,牠放下心来,继续低头吃草。

银电缓缓起身,轻灵地向前移动。很快,牠来到斑羚的附近,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两只斑羚。母斑羚身形比牠要高大得多,而且十分警觉。小斑羚却脆弱幼小,易于捕杀。牠想象着小斑羚鲜美的身体,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不由得蠢蠢欲动。

母斑羚爱怜地将头放在小斑羚的背上,舔着牠的身体。忽然,一个阴影闪过,母斑羚立刻感觉到从背后袭来的动物。牠本能地跳起来,闪到一旁。牠跳得是那么高,让银电赞叹不已。

但牠已经上当了。银电趁牠跳开,小班羚惊惶无措的时候,如闪电一般扑了过去。小斑羚本能地想往一边逃开,银电一口咬住牠的脖子,顺势一拖,便将牠拖倒在地。

母斑羚痛叫一声,飞身赶过来想救出自己的孩子。

银电撇开垂死挣扎的小斑羚,挺立在母斑羚面前,脖子上的毛全都竖起来。牠张开大嘴,威胁地对着牠,身子灵活地在牠前后左右跳跃着,随时准备扑上去咬牠一口。

母斑羚顿时慌乱起来,不断闪避牠的攻击。经过衡量,牠感觉到靠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对面这个凶悍的动物对抗。不远处,小斑羚已停止挣扎,对着牠的两个眼珠变得呆滞黯淡。牠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趁着银电从左扑击到右的一个停顿间隙,母斑羚高高跃起,落到远处,随即四蹄翻飞,迅速逃走了。

银电机警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比牠更凶猛的动物闻风而至,便走到小斑羚身边,狠狠地张口咬下。牠饿极了,而小斑羚幼嫩身体的味道非常鲜美。牠一阵大嚼,很快把小斑羚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