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黑觋一刀插进一匹狼的身体还没有拔出来之际,狼王飞扑上去,一口咬住黑觋的右臂,向下猛拖。黑觋痛得脸上抽搐了一下,左手马上紧握刀柄,奋力抽出刀来,向狼王砍去。

另外剩余的几匹狼已经同时扑向他,死死咬住了他的颈、头、肩、背、腿,狠狠地撕咬。

黑金悲嘶一声,抢上前去,高高扬起双蹄,踩向前面攻向黑觋的一匹狼。

黑觋眼前发黑,浑身无力,紧抿的双唇忽然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心里长叹一声。

这样也好…

忽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在空中划过。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山谷,天地似乎也为之变色。

银电再也忍不住内心狂热的感情,从峰顶直冲而下,在半空中便离地而起,如巨石横空击下,直扑到狼王身上,一口便咬断牠的脖颈。

所有的狼都被这叫声吓得一窒。

银电毫不迟疑,敏捷地跳开,重重地撞上另一只狼的肩,将牠的半边肩胛骨和一条前腿撞得粉碎。

剩下的狼都有些呆怔,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晓激动了,在空间里大喊一声,“父亲,就是现在!”

黑觋已经在主观上放弃了生命,虽然灵魂尚在,但身体已经奄奄一息。即使狼群不再啃咬他,在这种雪域高原上得不到及时治疗,他的结局也只有死亡。所以,现在燕漓附身上去,将黑觋的灵魂收进空间温养,完全符合因果法则以及时空特警的工作准则。

燕漓也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凝聚了全部精神力,在燕晓的帮助下,奋身一扑,冲进已经陷入昏迷的黑觋体内。铺天盖地的疼痛与失血过多的无力同时向他袭来,他立刻尝试着自救。

燕晓马上把止血止疼疗伤补气生血等药剂灌进他的身体里,阻止他的伤势进一步恶化,并托住他的元气。

黑觋退到黑金身前,将陷进胳膊里的狼牙掰开。狼王沉重的尸体落到他面前,他并不理会,而是拿出一卷医用急救绷带,将身上的几个大伤口包扎好,又用创口贴将几处小伤处理了。他一边治疗自己,一边关切地看着眼前的战况,偶尔还要安慰身旁的黑金。

银电的身体更加结实雄壮,充满了原始野性的力量。牠的牙齿锋利坚韧,无坚不摧。牠的双眼闪着猛烈凶狠的光芒,让牠的对手战栗。

牠的背后,是天地交界处如血的残阳。牠的银色毛发在风中飘扬,身体发出眩目的白光。牠强健的肌肉在毛皮下如水银一般流动着,原始的力量有如牠的生命般超越自己,生生不息。

黑觋凝神看着牠在空气中划出的一道又一道银色的轨迹,心里涌起深深的爱意。

银电在他的注视下,内心燃烧起狂热的愉悦。在得心应手的杀戮中,牠兴奋若狂。牠欢乐地扑到那些高原狼修长的身体上,倾听着狼的皮肉在利齿间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黄昏里,这种声音仿如音乐般美妙动听。

鲜血如潮奔涌,飞溅到牠的身上,如雪地上绽放的一朵朵艳红的花。

终于,牠将最后一匹狼的脖颈死死咬住,感受着温暖的血涌入,有种甜丝丝的气息随着涌进牠的咽喉。

狼停止挣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银电以最完美的方式完成了回归。

良久,牠一动不动。这一刻,牠忽然有泫然欲泣之感,所有的力量都消失无踪。

黑觋看着牠,眼里渐渐有泪光闪烁。高原的风从谷口吹入,拂上他的脸,冰冷。

夜幕紧紧裹住了世界。暗蓝色的天穹上,一轮明月高悬,将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山峦起伏不定,仿佛一条壮丽的长河,在月光下流动着。

黑金安静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欢喜。

银电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月亮,发出了长长的清亮的嗥叫。

黑觋走到牠身边,蹲下去,抬手搂住牠的脖子,将牠紧紧地拥进怀里,“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银电的眼睛也潮湿了。牠忽然觉得非常委屈,大头埋在这个人的胸口,蹭了又蹭,不舍得拿开。

黑觋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因此变得温情很多,对牠也特别疼爱,抱着牠毛茸茸的身体不停地抚摸,嘴里还一直在称赞,“咱们银电真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勇敢,战无不胜…好孩子!真好!”

银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明白他是在夸自己,顿时满足极了,心里暖洋洋的,非常开心。

燕晓看他们这么亲热,有些不开心了,立刻打断他们,“好了,你们可以签订平等契约了。”

黑觋有些诧异,“是平等契约?不是共生血契?”

燕晓哼了一声,“牠还没有完成血脉觉醒,现在仍然是只獒,并不是梼杌。如果只是獒,那牠的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年,怎么能与你签共生血契?”

“哦。”黑觋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连忙对他笑道,“好,都听你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还差不多。”燕晓满意了,然后就祭出了平等契约。

一个橙红色符文组成的图形出现在他与银电面前,并自动吸纳天地法则之力,有了上古契约的力量。

黑觋探出精神力,伸向契约图形,在上面打上烙印,然后将银电身上的血弹出几滴,同时打在图形上。

契约红光大盛,随即迅速收敛,一分为二,同时冲入一人一獒的身体,在他们的灵魂中扎下根来。

“契成。”燕晓宣布之后,随口说,“等父亲养好身体,咱们再将黑金与白金一起契约了。”

“哦?难道牠们也有什么特殊之处?”黑觋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独角马。

“嗯,牠们是上古奇兽?疏的血脉后裔,而且体内还混有微弱的龙族血脉,估计祖上有哪一代曾与龙族生下了后裔,虽然千万年后血脉被逐渐稀释,但仍然存在。黑金与白金有返祖迹象,因而体内的龙血还不算太稀薄,有培养价值。”燕晓有些困惑,“跟在父亲身边的两马一獒都有不凡的特殊血脉,这个机率太高了,难道是因为黑觋这个人非常特殊?”

“有可能。”黑觋一边给银电灌下疗伤药剂一边说,“等我们回去,我再整理一下记忆,就能弄明白了。”

燕晓主动将满地的狼尸都收进空间,让生活机器人扒皮拆骨,分解血肉。

黑觋最后将一瓶安眠的药剂给银电灌下,等牠睡着后就收进空间里,然后骑上黑金,让牠带着自己返回营地。

扎在山凹里的帐篷中卧着一条母犬,正是银电的母亲。白金也在里面,有些焦躁地用蹄子蹬踏着地面。

夜色中,隐隐传来动物奔驰的蹄声。白金的眼睛一亮,欢快地冲出帐篷,向前迎去。

黑觋看着迎面奔来的白金,开心地笑道:“都是好孩子啊。”

回到帐篷前,黑觋翻身下马。那两匹独角马便贴到一起,交颈厮磨,轻声嘶鸣,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黑觋走进帐篷,看着从地毯上站起来的母犬,微感诧异,“哦?牠还活着?”

燕晓探测了一下,“嗯,牠又怀孕了,快要生产,所以最近才一直看不到牠。”

“原来如此。”黑觋很感兴趣,“牠这一胎里有什么奇特的血脉吗?”

燕晓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来,得等牠生下来,看那些幼崽的表现了。”

“好。”黑觋随手将牠收进空间,“让牠跟银电的那些兄弟姐妹待在一起吧,也算是个家了。银电就不要放过去了,免得对牠的血脉觉醒不利。”

“明白。”燕晓便去做事了。

黑觋拿出空间里厨师机器人做好的药膳,吃饱喝足以后,便站起身来,走向帐篷。

两匹独角马已经安静下来,在旁边吃草。黑觋从空间里拿出喂马的好料,装在食槽里,放到牠们面前。两匹马都闻到了香甜的气息,立刻快乐地喷着响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黑觋抬头看向天幕上闪烁的繁星,非常想念至今依然联络不上的杜骁。

既然已经顺利归位,他就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寻找他的爱人。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75章 长安乱象(1)

整个腊月里,朝堂上都争斗不断,但政务也并未耽搁。

安禄山叛乱已基本平定,现在就是叙功议赏的阶段了。高仙芝到达长安的时候,便将他与封常清联合署名的奏折递到了兵部,再由兵部递进临时内阁。

经过半个月的激烈争辩,对于立功将士的奖励终于下来了。

高仙芝由密云郡公晋升为密国公,封常清被封为陈阳郡公,高仙鹰得了凉县侯的爵位,另外还有赏赐的永业田、功勋田以及钱帛若干。其他参战的将士也各有升赏,战死的官兵也会有抚恤。对于军功,朝廷一向是予以重赏,并不吝啬。

虽说高家封公封侯了,却因皇帝病重,没有上过朝,因而谁也没资格在长安赐下国公府或是侯府。父子二人也不在意,依然安安稳稳地住在安西会馆。这里有厨师做饭,有婢女收拾打扫,有妇人帮忙洗衣,一切琐事都不需他们操心。而安西会馆的客人本就很少,现在整个会馆上上下下的人都主要在侍候他们,个个诚惶诚恐,殷勤备至,让他们过得很舒坦。

每天早上,他们都会去上朝。虽然每次都要看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的觊觎目光,听她们不大尊重的调戏,但李恪、李隆基等人都会出面帮忙,并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对于政务国事,他们只对与军事和西域商路有关的事务发表意见,遇到其他民生经济官员变动升降等等就不怎么吭声了,即使发言也总是不偏不倚,就事论事,不暗示,不攻击,可谓相当的知高低,有眼色,令各方势力都比较满意。

他们到达长安不过半个月,就赴了数场邀约。父子两人写折子看军报还行,却不会写诗作文,到那里也不过是凑个数,表明态度,然后就是坐在一旁陪着赏雪饮酒听曲赏梅,等诗文书画作好后听听名家点评,跟着捧捧场,起起哄,看个热闹。当然,因为两个都是出身行伍的粗人,对一些有心人话里藏着话的点拨与试探,他们就完全听不懂了,都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然后笑着从字面意思上回答,让那些人暗骂“粗鄙、蠢钝、庸俗”,却无可奈何。

父子俩明明骁勇善战,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有万夫不当之勇,却能谦逊谨慎,进退得益,让那些名士与重臣都刮目相看。渐渐的,他们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以后在长安将任何职,依然没有定论。

年关将至,各地藩王已经动身,负责清剿叛军余孽的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将也奉旨往长安来了。繁盛的帝国都城越来越热闹,纷争也越来越多。

这一日休沐,乃是永平王李成器的生辰,李隆基在前日上朝的时候亲切友好地随口发出邀请,随后永平王府又郑重地送来了请帖。

永平王李成器、衡阳王李成义、临淄王李隆基、巴陵王李隆范、中山王李隆业以及早逝的汝南王李隆悌都是李旦的儿子。他们不像李显的儿女那样成为生死仇敌,一直都很相亲相爱,兄友弟恭。本源历史上,李旦复位后,议立太子,惟一的嫡子同时也是长子以前还当过太子的李成器坚辞太子位,二皇子李成义也推辞了,全都大力举荐三弟李隆基,助其成为储君。李隆基即皇帝位后,对兄弟们也很友善,封了实权高官,将郡王爵全都升为亲王爵,终其一生没有相疑相杀。这四个兄弟也无一叛乱,对他非常支持,对“开元盛世”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他们简直算得上是皇家的典范,也因此受到许多官员的推崇与支持。

这几兄弟现在都在长安,对高家父子都释放出了善意。高仙鹰琢磨着,如果他们发动“景龙政变”时,要自己与父亲率部曲攻进皇宫,诛杀韦后与安乐公主,他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过去这半个多月里,韦后三次派人,召他进宫,但他每次都推辞了,用的理由分别是吴王李恪邀请他赴会、许王李素节请他去赏梅、几位内阁的老大人要听他汇报安西都护府的军务。

若是皇帝招他进宫,这些借口当然不管用,他也不能抗旨,但只是皇后的懿旨,并且出自一个不被大多数皇族、勋贵与官员待见甚至厌恶的淫妇,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奉诏。韦后虽然愤怒,在宫中摔碎了无数器具,却也无可奈何。

那个妖异美男青筮却并不生气,反而屡次安慰韦后,手段百出,将她哄得眉开眼笑,通体舒泰,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将其他养在宫中的男宠都忘在脑后。

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杜漓盯着,有什么异常都会及时通报,因此高仙鹰对他忽然不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的举动并没有多想。这天午时之前,他带上礼物,就与父亲去了永平王府。

永平王李成器今年虚岁二十七,算不得整寿,却把自己的生辰宴办得很热闹。他清隽温和,雅擅音律,既能理政又能审时度势并顺势而为,是个非常聪明的人,酷肖其父李旦,所以才能荣华一生,并得到善终。

高仙芝父子被迎进府中后,李成器和李隆基都在陪着重要的客人,无暇分身,衡阳王李成义在殿前迎候他们。

高仙芝父子连忙对他行礼,“衡阳王殿下。”

“高公,高大郎。”李成义笑着抬手还礼,“二位勿需多礼。”

他们并没进入正殿,而是被一位管事带到左路花园中的大戏台。那儿已坐了不少客人,桌上有茶水点心,戏台上正唱着戏。

汉朝那位穿越来的齐国夫人是个很有道德底线的人,从不盗用后世的著名诗词歌赋戏文唱段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于戏曲艺术,她只是高屋建瓴,努力改变上流社会的固有观念,推动戏曲的发展,增强表演者的个人素养,提升戏曲工作者的社会地位,由此引来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渐渐已经有了现代戏剧的雏形。

台上唱的是秦腔名剧《忠义千秋》,演的都是大唐开国名将的事迹。一个个忠义人次第上场,唱做念打俱佳,高亢的声调响遏行云,让人听着热血沸腾。下面的看客轰然叫好,拍桌子跺脚,煞是热闹。

这时的贵族宴会,都会将文武大致分开。武将聚在这里看打戏,痛快淋漓。文官那里自有美貌女伎或是清俊琴师弹唱歌舞,诗词唱和,甚是风雅。

高仙芝与儿子进去后,颇看到几个性情相投的熟人,譬如刚刚到达长安的北庭、安北、安东、安南、单于这五个都护府的重要将领。安西都护府要收拾安禄山叛乱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没有遣人赴长安,就由他们父子代表了。

虽然六大都护府分布得天南地北,相距甚远,但性质都差不多,彼此也常常互通音讯,此时在长安见到,自然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另外还有名将郭子仪、哥舒翰、仆固怀恩等人,之前才与高氏父子并肩作战过,这时更是亲热,立刻坐到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主要是讨论安禄山的去向。如今他们虽然将叛军势力彻底清剿了,却仍未抓到安禄山,也没听到他的死讯,竟是去向成谜。

仆固怀恩是铁勒人,属于仆固部,骁勇果敢,屡立战功,现任朔方左武锋使。他与高仙鹰的年纪差不多,生得高大魁梧,威武粗豪,与高仙鹰很对脾气。听着三位前辈商讨安禄山的去向,他凑到高仙鹰身边,低声说:“我听闻了一些从回纥辗转传过来的消息,似是安禄山那厮逃往禁域雪原了。有牧民在远远仿佛看到一行人进入迷谷,再没见他们出来。按他描述的那些人的衣着相貌,似乎便是安禄山及其心腹部曲。”

“禁域雪原?”高仙鹰微微皱眉,“到了那地方,只怕便不好追了。”

“是啊,那是死地,有进无出的。”仆固怀恩的神色中也隐含忌惮,“凡人都是进去了便出不来,能从那里出来的不是神人便是妖孽。听说,咱们长安的皇宫里便有那么一位。”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高仙鹰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可是那一位?”

仆固怀恩的目光里尽是意味深长,“便是那一位。”

“原来如此。”高仙鹰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一位…不知有何神仙手段?”

仆固怀恩想了想,低声说道:“有些消息传得太久了,前前后后,大概总有一千多年吧,仿佛是从汉武帝后期才隐隐有些野史杂记提到那里。外头人都不知真假,只是这么流传下来。据说禁域雪原就是指西面靠南一些、邻近吐蕃与回纥和我铁勒三部之间的一块地方。一般人只能远远看着,绕来绕去都很难接近,必得有大气运之人方能走近,但也是有进无出。里面似乎本来住的有人,凡是从里面出来的人必定都有大才能。他们当中有善有恶,并不相同。若行善举,就会助皇帝或名臣名将治国平天下;若行恶举,那就是祸国殃民。据说,当年汉朝末年的哀帝便是被里面出来的妖人勾引着倒行逆施,好色贪婪,残暴凶戾,横征暴敛,诛杀贤臣,终于断送了祖宗基业,大汉江山。我大唐太祖起兵,在诸路风烟中脱颖而出,代汉立国,便有那里面出来的神人相助。传说每有妖孽现世,便有神人出山。如今那一位在宫中已经兴风作浪数十年,我看就快有神人出来了。”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76章 长安乱象(2)

仆固怀恩神神秘秘、虚多实少、基本都是道听途说的一番话让高仙鹰和杜漓都心花怒放。听他的口气,那些流传下来的野史杂谈多半不真实,他们都不怎么相信,只当成虚无缥缈的传奇故事,但高仙鹰和杜漓却是信的。

这次出山收服妖孽的神人肯定是燕漓。

他就要出来了。

高仙鹰笑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仆固怀恩和自己倒满,愉快地问:“郎君年后可会回去?”

仆固怀恩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爽朗地笑道:“得看朝廷的意思。我们好像不会很快离开,会在长安留段时间吧。”

“那就好。”高仙鹰端起茶杯与他碰了碰,“郎君何时有暇,请光临寒舍,咱们放怀痛饮。”

仆固怀恩大喜,“如此甚好,定要上门叨扰。”他对于长安城里流行的品茶赏花抚琴弈棋做诗论文之类的雅事颇不耐烦,还是大块肉大碗酒舞刀弄枪谈武论战来得爽快。

在热闹的气氛中,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台上的戏演完,众多管事与下仆便过来,恭敬地引导客人们去正殿上坐席。

这次是小辈的生辰,李恪、太平公主等老一辈皇族都没有来,前来祝寿的皇亲国戚都是小一辈,很是活跃。狄仁杰等老臣没有在这里宴饮,而是由相王李旦作陪,在美轮美奂的大花园暖阁里用膳。

李成器、李成业和李隆基都担心安乐公主之流搅局,因此特意将女眷单独放在后花园的观景阁,由三人的王妃陪伴。

李成器的母亲相王妃刘氏与李隆基的母亲孺人窦氏早就被武则天召进宫里赐死。十几年前,武承嗣指使户婢韦团儿诬告刘氏与窦氏行巫蛊事诅咒武则天,武皇后大怒,召两人进宫觐见,然后在她们出宫时派人杀害,至今都不知道两人的遗体在哪里。李旦之后没有续娶王妃,此后做皇帝时只追封刘氏和窦氏为皇后。因此,现在够资格招待女客的女主人只有李氏兄弟的王妃了。

如此一来,三处饮宴都不会拘束,各自逍遥快活。

中青年男子们坐在几案之后,下面垫着厚厚的羊毛毯,每张几案上都放着一口铜锅和一个铁制的小烤炉,下面有铜盘接着,与木制几案隔开,避免走水。铜锅里盛着熬得雪白的骨头汤,旁边放着几种肉制品和菜蔬,可以随煮随吃。铁烤炉里燃着无烟炭,上面覆着细细的铁网,可以烤制食物。除这两样外,还有酒壶和酒碗,供客人们畅饮。

几案比较长,如果身材魁梧,可以坐两人,如果比较瘦削,可以坐三人。客人们并不拘谨,各自组合,呼朋唤友地坐在一起。高仙芝与高仙鹰坐了一桌,上首是郭子仪及其长子,下首是哥舒翰与仆固怀恩。一个出自突骑族哥舒部,一个出自铁勒仆固部,都是年轻名将,性情相投,正好坐在一起喝酒。

宴会开始时,李成器先说了几句话,感谢前来贺寿的宾客,并向所有人敬了一杯酒。大家同时举杯,一起陪饮。

之后便放开了,客人们全都自便,想怎么吃喝都可以。愿意自己动手也行,让身边侍候的婢女或内侍动手也行。

坐在角落里的乐班奏起了音乐,有舞伎上殿献艺,或是女伎跳胡旋舞,或是男伎跳破阵舞。乐曲或欢快或威武,舞蹈更是精彩,间中还有杂耍班子上来演百戏。众人纷纷叫好,大殿里顿时热闹起来。

高仙芝坐在靠近郭子仪的位置,高仙鹰离哥舒翰与仆固怀恩很近,两边各自谈笑饮酒,都很快活。

高仙鹰对于煮火锅、涮羊肉和烧烤都很拿手,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手上不停,给父亲和自己烤肉、煮肉、涮肉,间或搭配些萝卜莲藕豆腐豆芽之类的菜蔬。

吃着说着闹着,李隆基忽然出现在高仙鹰旁边。这时候并没有后世朝代那种等级森严的情况,更没有清朝那种君主将臣子当奴才的状况,只要关系好,王爷与普通臣子之间也挺随意的。李隆基往高仙鹰和哥舒翰之间的空隙中一坐,这边吃一块烤肉,那边喝一碗酒,问了许多平定安禄山叛乱的相关事宜。

高仙鹰和哥舒翰都往旁边让了让,以便他坐得更舒坦些,然后就详细说了亲身经历的一些平叛战役以及善后事宜。

哥舒翰出身显贵,祖父是突骑施哥舒部首领,父亲曾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赤水军使,母亲是于阗王的公主,天资极佳,自小便文武双全,却是有名的纨绔,喜欢酗酒赌博,不思上进。直到其父去世,他在长安守孝三年,却被长安尉轻视,受过颇多羞辱,于是发愤图强,出孝后便去投军。他治军有方,纪律严明,屡战屡胜,功勋卓著,很快就成为闻名遐迩的名将。他虽看着粗豪,实则大胆心细,说起话来比较有分寸,不会信口开河,与李隆基相谈甚欢。

高仙鹰含笑听着,偶然补充两句。对于战后的一切,他是不大清楚的,只间接从军报上了解了一些,这时也对后续发生的事情颇有兴趣,尤其是涉及到禁域雪原的那部分。

哥舒翰也提到,曾有牧民看到疑似安禄山的人进入了传说中的禁域雪原的迷谷,但至今仍未证实。

李隆基听后,双眉颇蹙,沉吟片刻方道:“进了那个地方,只怕以后很难再出现了吧。”

“是啊。”哥舒翰点头,“所以我们都没有太过在意。”

仆固怀恩补充道:“我们依然派了人在追查安禄山的行踪。如果他当真进了迷谷,自然就出不来了。如果他实际上没去那里,总有一天会被找到。”

“对。”李隆基笑了,拿起酒碗对他们举了一下,“我敬各位将军,大家都辛苦了。”

“多谢殿下。”两旁的将军们都举起酒碗,准备一饮而尽。

高仙鹰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神情凝重地道:“先别饮,这酒有问题。”

大家的动作都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有何问题?”

高仙鹰看看桌上的酒壶,“我们刚才已经把酒喝光了,这是刚送上的新酒吧?”

武将们早就酒酣耳热,哪里还记得这些小细节,纷纷看了看面前的酒壶,都没敢肯定这是刚送来的新酒。

高仙鹰将酒碗放下,对李隆基说:“殿下,先让大家别喝了。这酒里有不好的东西,虽不是当即毙命的剧毒,对身体却有大碍。若是身子骨羸弱,饮下这酒,只怕会有不测。便是身体强壮,饮了这酒以后也会感觉体虚神乏,若遇意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将军们都是心中一凛,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碗,再不敢沾唇。

李隆基更是警醒,马上站起身来,摆手让内侍过去止住歌舞,然后大喝一声,“诸位暂勿饮酒!”他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全都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他。

他并未想造成混乱,扰了大兄的寿宴,只沉声道:“下仆弄混了酒水,新上的酒暂时不宜饮用。来人,将酒撤下,重新换好酒来!”

“喏。”大批内侍、下仆、婢女、嬷嬷急忙上前,将所有几案上的酒具撤下。侍卫们的动作更快,立刻将堆在殿角的酒坛全部搬走了。

事起仓促,虽然李隆基力持镇定,却仍然显得过于急切。大殿里的人都看着他,许多人神情莫测,仿佛想看穿他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李成器在主位上坐正,和蔼可亲地笑道:“三郎莫急,过来坐。既是新拿来的酒不宜饮用,便让他们换好酒来便是。大家饮了这么多酒,且歇一歇,先用些饼,待会儿再接着痛饮。”

“好。”李旦这一系的官员将领立刻捧场,大声叫好,顿时将刚才冷凝尴尬的气氛冲淡。

有人一迭声地张罗,“乐师,奏乐奏乐…哎,你们接着跳,接着跳…那个…百戏、杂耍,都演起来…”

高仙鹰这时才有时间暗中询问,“小漓,什么情况?”

杜漓很不高兴,“酒里有奇怪的药,对人的身体非常不好。这个下药的人…表面上看是永平王府的小管事,实际上是韦后安插的人,但命令他趁这个时候下药的幕后指使却是安乐公主。我根据她身上的因果线查过去,发现最后的主谋是宫里的青筮。”

“哦?”高仙鹰很冷静,“目的是什么?”

“安乐公主想趁此机会将那些可以跟她争储君之位的年轻人全都弄死,青筮的目的还是父亲你。”杜漓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他身上这方面的因果线既隐晦又复杂,好似冥冥中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在扰乱我的感知,让我推算不出来。”

“这样…”高仙鹰想了想,“那些老臣还有女眷那边怎么样?酒水里被下药了吗?”

“没有。”杜漓连忙解释,“那两边的宴会都比较斯文,酒水消耗得不多,第一批搬去的酒都没喝完,所以就没再送酒去。只有我们这里,大家都喝得厉害,第一批酒喝完了,第二批搬来的酒里才下了药。这是安乐公主身边某个谋士的意思,想着等你们都喝得半醉了再下药,你们肯定不会察觉。”

“明白了。”高仙鹰暗自点头。这个主意倒是出得不错,如果不是有杜漓暗中监控,他们多半都会中招。

新酒还没换来,就有人飞快地冲进永平王府,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吴王李恪突然病危。

第5卷 常规任务:鹰舞长安 第177章 银电觉醒(1)

银电跟着黑觋走进了离神山最近的城市。

这是牠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和房子,一路上都在好奇地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