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给他搓着花生皮的冬官说。

“大人…他们这一天到晚的折腾,您就不管管?”

他奇怪的睨着他半晌,点着他的脑袋说。

“别逗了,这样的盛况等我妹夫和妹妹和好了以后就看不着了。”

他才没有傻到放弃这等福利呢。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拿个本子站在我旁边啊?”

冬官立时哭丧了脸。

“下官是秦欢啊,虽说冬天已经过了,但是夏官不在,原该是下官继续执笔的。”

他们家大人怎么自从造了反之后,记性变得这样不好了呢。

不。

应该说自从被那个县主冤枉着进了牢房之后就越发不好了。

过去最喜欢的桂花香也不熏了,性子也越发…张扬了?

他想到伺候他沐浴那次,他含笑着让他摸了摸他平坦的前胸,顿时又升起一股恶寒。

他是好人家的孩子啊,实在经受不住这种刺激。

心里却还是感念他在钦天监的招抚,一听说连家要来送粮草,稀里糊涂的就带着老子娘一块来了。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他那不着调的大人敢造反。但是真正反了,他反倒不觉得什么了。

及至看到他身穿铠甲,一身戎装,倒似多了几分英武气质,虽说比之前在钦天监那乱没节操,信口开河的无赖样好上了许多,他却还是怀念那个时候的大人。

两人的关系之前也不算亲近,且宁大人一直都是嫌弃他的。

但是一旦分开之后,他脑子总是跃出他点着他的脑袋数落的样子。

冬官是个直肠子,骨子里又有几分文人执拗的倔强。他觉得他家大人是个好官,即便这好官造反了他也愿意跟着。

宁大公子歪头瞧了他一眼,心里想的却是。

军营里面执的什么笔,他当自己是师爷吗?

在钦天监呆久的人,果然脑子都有点坑。

只是瞧着冬官的憨傻样,不由又勾了勾嘴角,招手道。

“你过来,我告诉你件新鲜事儿。”

“#%^&%*(^%#(^%$”

冬官:“!!!!!!!”

都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连大人自来都是教导儿子如何无赖,如何算计的。

如今的连小兽也五岁了,除了自己娘叫的人要学会如何抠出水平,学的最多的就是算计。

呆在连十九的身边,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性子俨然跟他这精明爹一摸一样。

连十九不受待见,这是常理,连小兽可是被宠爱的紧。非但晚间可以跟着宁初二睡在一起,还跟娘亲有了一个他爹也不知道的重要秘密。

这一日,连十九黑着脸将他儿子提进屋内,没好气的问他。

“最近睡的可好?忘恩负义也不是这个做派?”

之前交代的求情哭闹什么的,他全都是敷衍而过。

花着比外头哭丧贵十倍的价钱,做的却是扯嗓子干嚎的营生。

什么叫业界良心?

连爷觉得很有必要更正一下连小兽的三观。

连小兽眨巴着一双眼睛,缓缓弯成一汪新月,笑容憨傻可爱。

“爹爹,什么叫忘恩负义啊,儿子读书少,先生还没教到这些呢。”

你精得都能去教先生了!!

连大人没说什么,不动声色的转手丢了张银票给他。

“说吧,你娘晚上到底睡在哪个帐子?”

怎么找了几天都没找着。

连小兽低头看了看数目,没说话,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这个价钱,在外头哭两晚上就赚回来了,他现在的身价很贵的。

连大人黑了黑脸,转手又塞了两张,听见连小兽奶声奶气的说。

“娘亲不住帐子啊。”

不住帐子?

难道是在附近的村落里?

“那具体位置你可知道,我怎么感觉总瞧见她怀里好像抱了个东西?”

连小兽又不说话了,巴着眼睛看着他身后的木匣子。

连大人无语,又给了几张。

“东西是什么?”

“那个不是个东西啊。”

“不是东西?”

“是啊…那个是…”

小家伙欲言又止的搓了搓小手,又从连十九手里抽出来一张。

“是妹妹,小兽的亲妹妹,连木兰。”

熟识连十九的都人知道,他是个对事极其淡然的人。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顶不住的,砸死的也不是他连十九一个。

这等心性,也确实适用极了朝堂。

然而此刻,连大人第一次没了看猫捉老鼠的兴致,第一次没了平日的云淡风轻。

那双总是缓慢踱步的腿脚,大跨步的走着,直接闯进了宁初一的军帐之内。

“孩子在哪?!”

此时已经入夜,宁初一的军帐也还是有商讨军情的副将在,他支头看着连十九。

“你这消息,是不是太不灵光了些?”

来了这许多天,连个歉也没正儿八经的跟他妹子道过,,也活该初二折磨他。

连十九整张脸都十分难看。

不灵光?

你们将消息封锁的那么好,整个军营的人只怕都知道初二有了孩子,只不让他知道。

若放在平时,连大人大概会冷笑一句。

“舅哥,最近热闹看的可还开心?”

只是现下他整个脑子都是蒙的,根本没有跟宁初一闲聊的耐性…

“我再问一遍,孩子在哪?!!”

他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孩子。

他们居然又有了一个孩子。

连小兽说,妹妹只有一岁多一点,还不怎么会说话,但是模样生的玉做的一般,眉眼长得分外好看。

连十九推算了一下日子,估计正是初二离开上京之前两人的那一次…

他深吸了一口,呼吸都有些困难。

涎皮赖脸的把自己夫人给睡了,然后又打着要娶别人的名义将她送走,过后又是整整两年未曾露面没有任何联系。甚至连她生产坐月子都未能陪在她的身侧,这般想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

宁初一看热闹的兴致从来都是高涨的,且毕竟这人已经来了,小两口和好总是早晚的事儿。

他心里明白的很,连十九会对初二好的,也从来都是放心这个人的。

所以烦闷的夜晚,这种捉弄人的心情总是蠢蠢欲动的。

然,连十九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人到底在哪?”

非是他查不到,而是他已经等不及浪费这个时间了。

他们之间分离的太久,他不想再用余下的时间做这些无谓的事。

不知是连十九的脸色太过难看,还是这位不靠谱的大舅哥突然靠谱了一次。宁初一当真告诉了他,而且地点说的很是详尽,还附赠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连爷看见了,也没这个功夫去深究,抬腿就走了出去。

然而真到了地方,连十九才明白过来今日他为何这样痛快。

因为那山下所造茅屋之中,已经有一名男子陪在初二身侧哄孩子了。

瘦高的个头,文弱的眉眼,逗得初二眉开眼笑。干瘦的手上,还在木盆里洗着尿布。

正是一遇上点破事就呲牙咧嘴掉眼泪的秦欢!

第八十五章 尿布之争

连十九怔怔站在原处眉头紧皱。

这个东西,又是几个意思?

找死吗?

秦欢一直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他脑子有些大条,又是垂着头的倒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那道视线是不是太凌厉了些?饶是他这样迟钝的人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奇怪的远眺,一个抬眼间便同连十九的视线对到了一起。

他傻傻看着这位比之平日还要古怪些许的侍郎大人,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抬手推着座位上的宁初二焦急道。

“大人你快跑,连大人来了。”

那架势火急火燎的架势,不知怎么,像极了对闯了大祸的小伙伴通风报信的:你爹来了。

话虽形容的不甚贴切,但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且自认为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让连大人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周全。

其实秦欢也是至今日才知道,初二是他正儿八经的大人的。

他进钦天监的时日不算长,宁初一见过他的次数寥寥可数,剩下那一年多时间几乎都是跟宁初二呆在一处。

虽说假凤虚鸾这件事儿挺让人称奇,但是秦冬瓜连自家大人会造反这件事都能消化的了,也就不在凭一个女儿身的事实了。

在他简单而朴实的认知中,能看风水的都是道士,能卜天象的都是天师。他家大人就算前两者看的都不准,但带伞带的比谁都及时。可见她还是有些能掐会算的本事的。

只要她是她的大人,那么他就只认准她这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他就拼死也不能让见。

这就是个纯书呆子的心情,若说封大谷主在前头拦着,多少有些醋了的小因由,那秦冬瓜就纯粹是愚忠了。

初二大人对此自然受用的很,然,并不代表连大人就能接受。

连十九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便是如常在朝堂时的样子,端甚有涵养。

温润的样子,倒是叫冬官有些汗颜。

实际上连大人心里想的却是,老子这个当亲爹的连孩子生下来这事儿都是今天才知道的,你倒是先洗上尿布了。封涔那货就更不用问了,肯定连屎都铲过了,我连家的孩子轮得你们这些东西照顾,还一个挨一个排着队的给小爷添堵,当初就不该顺着初二的,直接把你弄死。

冬官自是不知道连大人内心世界阴暗成这样,只是发现自家大人分明也是看见了他的,却是没动,依旧坐在院中慢慢悠悠的哄着孩子。

冬官脑子简单,也捉摸不明白宁初二这是个什么意思,又是个生来没有眼色的人,埋头想了一会儿,攥着手里的尿布闷声不响的挡住连十九的视线。

只不过他也不敢抬头,就低头瞧着自己的鞋面。

连大人虽说偶尔刁钻,但到底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见到秦欢此时的样子也还算客气,淡然爆了句粗口。

“滚犊子。”

“你…你骂人?”

冬官直愣愣的瞪着那个面上依旧温润,气质依旧出尘的侍郎大人。

他怎么能骂人呢?

这样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且。

“连大人,您这就不对了啊。同是一朝为臣,下官虽说官职低微,却也没有对您做什么不敬之事,您就是对下官不满又怎能口出恶言,好歹也是书…”

连十九已经绕开他去看孩子了。

表面上看去,他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行动之间略显虚浮的脚步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长袍之下那个因为紧张而急速的心脏跳动,恐怕只有他自己听的到吧?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越来越近了,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像是走了半生那么长。

宁初二依旧坐在那只破旧的竹木椅上,没有躲开,没有动,也没有看他。怀中的孩子亦是双眼闭着,不时抿一抿小嘴,酣睡正香。

连十九屏息,有些呆傻的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头一次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吵醒了她。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不曾陪伴过她成长的小小生命。他惊喜于她的出现,更惊痛于自己的后知后觉。

初二长胖是有缘由的。

但是这种胖,显然不是富人家大鱼大肉的奢华,而是在那样一个极难的情况下,即便不愿吃,不想吃,为了孩子的健康,也不得不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