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未起身,赵晋元却突然笑着阻止了:“姑母太客气了,芙蕖是我的表妹,我送些吃食与她,如何要这般客气道谢。”

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姑母若真要这般客气,可是折煞晋元了。”

他起了身,正要去阻止朝着他行礼的芙蕖,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底下一片嘈杂响起。赵晋元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嘈杂声来源之处,而晋阳长公主和芙蕖面色却是一变。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皇家宴会上,底下人谁敢失态,谁又敢闹事。毕竟来个御前失态,这可决计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但…没料到,今日还真有人醉酒失态了,而这个人,正是夏国公。

虽说晋阳长公主往日里跟夏国公根本便不是夫妻的模样,但二人名分尚存,且育有两个子女,自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夏国公失态,晋阳长公主府一样没脸。更何况,这夏国公失态时所说的话语,句句直指晋阳长公主。

“你这个毒妇,非得看着我夏家断子绝孙了才干休是不是!我夏珏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恶毒妇人进门!”

夏国公身形因着喝多了酒而摇摇荡荡,却也身形蹒跚的走到了晋阳长公主跟前,伸手指着晋阳长公主破口大骂。

晋阳长公主铁青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她这副沉默的反应,引得夏国公越发悲愤:“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儿子!”

说着,夏国公便要上前掐晋阳长公主,当然他还未上前一步,便被座下其他人都牢牢的按住了身体。

夏越朗更是脾气火爆的一手便将夏国公推倒在了地上。芙蕖面上大惊,连忙上前阻止,伸手想要去扶夏国公,只是她的手还未靠近,却突然被夏国公一把推开,夏国公虽然喝醉了酒无力,可到底还是个成年男子,芙蕖没稳住身体,一把也被推倒在了地上。

夏国公眼神迷迷糊糊的看清了芙蕖,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层复杂,看了一眼错愕芙蕖,又看了一眼愤怒的仿佛想要上前打他的夏越朗,最后目光落在了猛然站起的晋阳长公主身上,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夏珏也不怕被人看笑话了,京中谁人不笑我,头上早就绿云盖顶了,不仅要给别人养孩子,我还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三十一、实话

夏国公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夏国公与晋阳长公主那点事情,其实京中堵人都有所知,但所谓的豪门世家、皇亲国戚,那是最要脸面。便是底下将这点子的事情都给议论透了,也没有人会把这些事情扯开来放在明面上来说。

对于夏国公而言,便是晋阳长公主不是晋阳长公主,没有那么尊贵的身份与他忌惮,他也决计不可能将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时候当众说出来,毕竟底子烂透了,对外还是要点名声了,外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与当众承认说出来,那也是决计不同的。

可偏偏,夏国公如今真的给说了出来。

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昂着脑袋,面色冷肃,依然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可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指着鼻子就差没骂淫娃荡妇,想来内心只怕狼狈不已。而夏国公却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醉酒误事,依然哈哈大笑着:“断子绝孙,原来这就是我夏珏的下场,这就是我夏珏自己求来的结果!”

“爹,够了!”

芙蕖不顾摔的出了血的手心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了过来搀扶她的赵晋元和丫鬟们,走到了夏珏跟前,红着眼眶开口道:“那些事情,都不是娘做的。娘若想要对她们不利,根本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我知晓您心中有怨气,那便冲我来,我知道我就不该存在。”

“芙蕖…”

站在芙蕖身边的赵晋元闻言,心中一惊,连忙拉住了她,“莫说胡话。”

说完这些话,赵晋元看向了夏国公,冷声开口道:“夏国公怕是喝多了神志不清了吧,今日念在姑母与芙蕖的份上,此事不与你计较,若是下次再犯,便是父皇不做惩处,孤也决计不轻饶。”

其实早在芙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夏国公脸上的大笑已经止住,他嗫嚅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夏越朗却是有些忍不住,上前狠狠的冲着夏国公的脸上打了一拳,怒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和芙蕖没有你这样的爹,莫说你不想认芙蕖,我们也根本不想认你。好,今日你既然这般,那日后便只当我和芙蕖只有一个娘。”

夏越朗说着,第二拳便又要朝着夏国公脸上招呼了过去。

夏国公虽然喝醉了酒,手脚不灵活,可是夏越朗的第二拳却让他躲了过去,他趁着夏越朗愣了一记的空隙,反手一掌打在了夏越朗的脸上,夏越朗哪里料到自己一个疏忽,竟然反被打了,看着夏国公那张涨红了的脸,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干脆和夏国公抱做一团,互相打了起来。

场内一片混乱,坐在上首几人都上去拉架,想要将已经打做一团的夏国公与夏越朗分开。杨铭和文景晖二人最快反应过来,一人一边拉扯着夏国公和夏越朗,而赵晋安与赵晋延二人慢了一步,但也很快加入到了拉架的队伍之中。

二人虽然因着义愤,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也因着力竭,最终身体被牢牢禁锢分开了。

文景晖看着还想上前朝着夏国公招呼的夏越朗,沉声呵斥:“闹够了没有,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夏越朗咬牙啮齿看着夏国公,虽然心中仍是义愤难平,可文景晖对他的呵斥还是起了一些作用,他最终乖乖低头放下了手。

而另一边的夏国公,显然并不想就这么了解,他拼命挣扎的想要从赵晋安与杨铭手中挣脱出来,发现这个做法根本不可行后,他只冷笑大声说着:“好呀,好呀,奸夫淫妇一道儿上阵,你们干脆趁机将我给杀了算了!”

“夏兄莫胡说,我与长公主并无龌龊,您误会了!”

杨铭面上十分尴尬,下意识便松了手。而赵晋安仿佛也是被夏国公那话说的愣了一下,手也下意识松了一下,岂料,趁着这个机会,夏国公挣脱出了身体,因着力道未把握好,身体直愣愣的朝着夏越朗之地冲了过去,然后半途摔倒在了地上,姿态狼狈而丢人。

偏生都已经落入了如此境地,夏国公依然丝毫不懂得适可而止,他在地上挣扎着还要爬起来,嘴里依然荤素不忌的喊着:“真是世风日下,奸夫淫妇招摇过市!”

杨铭面上越发尴尬,动作僵硬的上去要扶起夏国公,嘴里还不停的解释道:“夏兄,您真的误会了!”

“滚,滚,滚!”

夏国公却是躲过杨铭的手,一身锦衣却是在地上打着滚儿。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边上冷漠看着这一切的晋阳长公主却突然走了出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夏国公面前,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蹲下了身子,目光又不轻不重的落在了杨铭扶着夏国公的那双手上,嘴角嘲讽的翘了一下。而她的目光,也让杨铭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夏国公身上,动作优雅而轻柔的将夏国公慢慢的扶了起来,夏国公仿佛是呆住了,傻傻愣愣随着长公主将他扶了起来。他站稳了身体,脸上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一个欲言又止的音节:“茵…”

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却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朝着夏国公脸上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仿佛是用尽了晋阳长公主身上所有的力道,也将夏国公的脸打得侧在了一头,她染了艳红蔻丹的指甲划在夏国公的脸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你…”

夏珏捂住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而晋阳长公主语气冷漠道:“你说本宫是淫妇,可你瞧瞧你自己这副样子,又有哪点配得上本宫。”

晋阳长公主在说完这番话后,毫不留情的转过了身,一手握住了夏越朗的手,又一手抓住了芙蕖的手,紧紧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然后又轻声道:“这一双儿女,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身上留的,是本宫的骨血。越朗说的对,日后,越郎和芙蕖,只认本宫这个娘就够了。”

晋阳长公主说话的声音并不算重,可是她气势凌人,在她目光之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敢去置喙她的话,满场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上首的皇上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笑了笑,连连打着圆场:“皇妹说的对,越郎和芙蕖,是皇妹辛辛苦苦生下的,皇妹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可不就是咱们皇家的孩子吗?”

说罢这话,他又目光严肃的看着夏珏,语带威严:“菱贵人病逝之事,宫中皇后早有调查,确认无疑。你这般闹腾,是对皇后有意见?对朕的处置有意见?”

“臣不敢。”夏珏低着头应声。

而皇上闻言,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夏珏,只又道:“说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却是大的很,若是真的不敢,便给朕安安静静的喝酒,莫喝醉了酒,便将对朕和皇后的不满撒到自家人身上。今日之事,朕看在长公主与你一双儿女的份上,便饶过你。你自个儿回京好好闭门思过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出来见人!”

皇上三言两语,便将矛盾轻轻松松转移,只将夏珏方才的那番发作,当做是皇家对于菱贵人处置后不满才有的发作,说的也皆是胡话。便是这番话说的十分牵强,但旁人面上也只做恍然相信,毕竟皇上金口玉言,便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他们也只能够跟着附和。

夏珏被带走,宴会上少了几人,却重新恢复了热闹,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晋阳长公主带着芙蕖离了席,回到了院子里。她唤人拿了药膏,亲自捧着芙蕖方才摔破了的那双手,替她清理着掌心的伤痕。

“你这孩子,他发疯,你凑上去做什么,瞧瞧把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

晋阳长公主嘴上埋怨,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芙蕖并没有说话应和,只是目光呆呆的看着晋阳长公主的动作,眼眶子红着,面上犹豫了许久,她闭上眼睛终于开口问道:“娘,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他的孩子?”

晋阳长公主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过后,却是又继续慢慢的擦着伤口,嘴上只回道:“怎么又说胡话了,你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那他今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来。”

芙蕖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笑的有些心酸。

她小的时候,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唯一难过的事情不过是自己的爹不是一个好父亲,待她从来都是不亲近。

可是在她六岁那年,她躺在床上午歇,无意间听到她身边的两个嬷嬷说起她的身世,她才知晓,原来夏国公真的可能不是她的父亲,她的身世根本就没有那么清白。

那一年她不懂事,当即便跑去问晋阳长公主,晋阳长公主也是这样回答了她。她当时相信了,可等到回到自己院子,却发现那两个说闲话的嬷嬷不见了,身边的人全部换成了和她一般年龄大小的侍女。

她几乎是伴随着这些流言碎语长大:有底下伺候人,有来往相交世家姐妹甚至是民间流言,她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知己,只有太子与文静姝二人,因为她知晓,也只有这二人不会拿异样的目光看她,不会在哪天突然问起她的身世。

这些事情,她都憋在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再去找长公主询问,因为她知道,晋阳长公主只会这样回答她,她不知道真假的回答,也只会用这般严酷的手段为她创造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世界。

可是今日,夏国公已经这般将所有的事情都摊开了说了,都已经不顾颜面了,她突然也很想知道一个真正的答案。

“娘,我想听实话。如果我是,为什么别人都会这般说?”

三十二、遇袭

若如果我不是,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芙蕖没有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她打心底里其实也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事实。之前她不敢去问自己的母亲,除了知晓晋阳长公主并不会轻易告知她真相,其实心底里未尝不是因为胆怯了。

若是不去深究,或许她还可以自我催眠的告诉自己,那些话都是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夏国公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也一直很努力想在夏国公面前当一个好女儿,故意视而不见夏国公对她的冷漠、对于其他庶妹的疼爱,急欲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身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直到今日,她却知晓,自己不可以这般自欺欺人。

晋阳长公主听着芙蕖的询问,看着芙蕖面上几乎是绝望的神色,眸色一暗,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芙蕖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但脸上却是颇有几分气急败坏道:“你这孩子,成日里瞎想什么,娘难不成还会骗你吗?”

“可是…”

“芙蕖,你今日问娘这句话,和你爹有什么区别,你这是对娘不信任吗?”

晋阳长公主脸上露出了愤怒且有伤心的神色,芙蕖看见了,心中一慌,连忙摇头否认:“娘,不是…我只是…”

芙蕖有些讷讷,嘴巴也变得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晋阳长公主却在这个时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语重心长道:“芙蕖,娘一点都不希望你爹是那个窝囊废,可你爹就是他。”

“可是,爹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醉酒胡言乱语,你还要去与他较真,更何况,你爹那人成日混不吝的,何时将咱们家放在心上过了,那夏青菱死了他以为是我做的,自是故意说这话来气咱们,你若相信了,我伤心了,反倒如了他的意。”晋阳长公主停下手上替芙蕖上药的动作,耐着性子与芙蕖说着。

只是,这多年的心结,又哪里是晋阳长公主这三言两语便能够解开的,更何况,晋阳长公主往日里素来都不爱解释,今日这一反常态,话语之间又仿佛是在回避些什么,只是让芙蕖面上越发沉默。

最终,这场谈话还是以晋阳长公主对于芙蕖的一句质问结束。

“娘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骗过你,你今日不信娘与你说的话,反倒是信你爹那混账的话,你这不是伤娘的心吗?”

晋阳长公主一贯坚强,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子都忍不住泛起了几丝红。

这般情形之下,饶是芙蕖心中仍有万般疑问与不信,也只能妥协没有再问下去,便是为了晋阳长公主,她也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

按理今日午间稍作歇息,便会开始秋猎第一场试猎,皇亲国戚、各大世家子弟皆会下场试炼。

而芙蕖往年里也会呆在围场休息之地观看,亦或者自己骑马在周围走走,只是今日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一点都没心情再出去交际,只想呆在院子里好好的休息一下,也想好好的静一静。

谁知,这头芙蕖刚刚与晋阳长公主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晋阳长公主却是立刻摇头否决她的想法,反而让她身边的丫鬟去她的箱囊里找出了先时为她置办下的骑马装,又是亲自盯着丫鬟们替她装扮了,方才开口道:“这大好风光,你呆在这小小院子里岂不浪费,也让人瞧了笑话。”

芙蕖透过镜子看到晋阳长公主拿着剪子剪下了摆在她房内那簇盛开正艳的玫红色蕙兰,细细修剪挑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插在了她刚刚梳成的垂马髻之上,笑言:“你是我的女儿,生来便是应该让众人倾慕与艳羡,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晋阳长公主笑的别具深意。

而芙蕖到了围场之中,方才知晓晋阳长公主在房内说的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场内猎旗鼓鼓,万马奔驰,大好男儿已换上盔甲猎装,正当是威风凛凛。

一向儒雅的太子殿下赵晋元,此时也是一身盔甲红披,英武非凡。他看到了芙蕖,从骏马之上翻身而下,动作潇洒利落,偏生这番英武打扮的太子殿下,脸上却依然挂着温文宠溺的笑容,他走到了芙蕖跟前,冲着站在芙蕖身后的晋阳长公主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目光温柔的看向芙蕖,轻声道:“芙蕖,你来了。”

“太子殿下。”

芙蕖轻轻弯腰福了一礼,赵晋元见此,面上十分无奈,只冲着晋阳长公主道:“姑母,表妹总是这般客套。”

晋阳长公主只是笑着摸了摸芙蕖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

而赵晋元倒也并不觉得受到冷落,反倒是对芙蕖又温柔笑道:“芙蕖,我听越朗说,你想让他给你打一条雪白的狐裘做围脖?”

“那是我与哥哥的戏言。”

芙蕖闻言,笑的有几分尴尬。

先时来围场之前,她替夏越朗整理行囊的时候,两兄妹玩闹说下的戏言罢了,其实她的库房里往年积攒下的狐裘,莫说是做个围脖,便是做上大衣也是足够的,根本就不缺狐裘。

如今这话被传到了外边,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而赵晋元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是芙蕖的兄长,与我何必这般客套,只要芙蕖想要,我便替你寻来。”

“太子殿下…”

芙蕖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正要拒绝之时,晋阳长公主却突然笑着开口道:“晋元倒是有心了。”

芙蕖抬起头,正好看到晋阳长公主擦了嫣红口脂的唇角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幅度,她的笑容别具意味。

而赵晋元闻言则是笑着翻身重新上了马,一边挥动马鞭,一边转头冲芙蕖大声开口道:“芙蕖,你等我为你猎白狐归来!”

赵晋元向来克制内敛,神色温文尔雅,可是今日仿佛受了这猎场雄迈的氛围影响,笑容变得肆意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芙蕖的神色,始终是那般的温柔宠溺。

芙蕖看着他英姿勃发的身影,神色一动,心里突然变得有些空落落,有一股说不出的慌乱。

晋阳长公主并未发现芙蕖异常,只目送赵晋元离去,而后笑着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道:“娘希望你和晋元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更重要的是,只怕没有其他男人比他对你更用心,更纯粹了。”

芙蕖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心里不是不感动,今日赵晋元之所以会这般张扬向众人表示他对于她的在乎,未尝不是在替她震慑那些会因为方才之事而轻视她的人。

这一场虽然只是试猎,可毕竟是下场第一场,所获取的猎物,意义非凡。

而赵晋元作为太子殿下,向众人明明确确表示要替她猎白狐,便是在向在场所有的人昭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抬起头,目光遥遥的望向了已经离她很远,几乎变得模糊不可见的那道身影,心中只觉突然一悸。

围场开阔,晴空万里,秋风微微吹拂,让人只觉得心情爽朗,晋阳长公主的心情,显然是受了这围场热烈气氛的影响,十分欢畅,竟是自己也招人牵来了一匹烈马,跃跃欲试要与皇上一道儿去逛逛。

皇上的心情也十分不错,笑言也要与晋阳长公主比试一场。

顶上那几位兴致这般高,底下一些人瞧着自是不敢扫兴,会骑马的,也都骑上了自己的马,加入到了围场的气氛之中。

芙蕖手心受了伤,勒不了马缰绳,倒是没有跟文静姝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姐一起骑马畅游,不过休息场地一些个被留下的文弱小姐,她往日里只有点头之交,加之方才夏国公闹了那么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目光,总有几分异样。

芙蕖素来也不爱委屈自己,便没有留在休息场地,想着到周边去转转也是好的。

围场景致虽精巧不如园林亭阁,但开阔大气别有一番滋味。

芙蕖来过围场许多次,自是知晓就在靠近林子周围,有一处流水潺潺的小溪流,景致不错,运气好时,还能见到在那边喝水的小动物。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带着彩霞和绛雪两个丫鬟直接去了那边。她也只带了这两个丫鬟,倒也半点不担心,毕竟此处正是秋猎时节,周边都是皇家禁卫在巡逻,加之她容貌辨识度也极高,倒不怕旁人冲撞。

那处地方本也不远,芙蕖走着,虽然走得慢,但也慢慢的走到了。到达地方后,景致依然是她熟悉的美景,而周边虽遥遥能够听到马蹄响鸣之声,但边上并没有人,她安下了心,坐在了溪边一块大石头上,上下活动着穿了靴子的脚,姿态倒也怡然自得。

彩霞和绛雪看着芙蕖这副自在的样子,皆微微靠后了两步,留下空间于芙蕖一人自在,跟在芙蕖身边多时,二人自是熟知她的习惯。

流水潺潺,阳光微撒,清风吹拂,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

只是,芙蕖在坐过一会儿后,却是猛地站起了身子,彩霞和绛雪二人听到动静,连忙走到了芙蕖身边,彩霞看着芙蕖微微沉吟的脸色,忍不住小声的开口问了一句:“郡主,怎么了?”

“过了多久了?”

彩霞和绛雪闻言,面色也皆是一变,绛雪轻声回了一句:“已有一炷香。”

一边回答着,她的目光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围。

整个围场都布控满了禁军,当然并不是说每个角落都有禁军无时不刻守着,但是一个地方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禁军过来巡逻,尤其是这处小溪涧靠近树林,位置显眼。

芙蕖记得去年她在此地呆了不到半个时辰,而那半个时辰中,几乎每隔一盏茶的辰光,便有一批禁卫军经过。而且因着此地靠近林子,常有小动物会跑来喝水,便是看到了人了,这些个小动物也会跑去上游之地,可是今日,实在是太安静了。

微风吹过,带着树叶簌簌作响,而芙蕖全身都紧紧的绷了起来。

芙蕖自是希望今日是她多心,毕竟她参加过这么多次秋猎,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情,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的目光紧紧的打量着周围。

小溪对岸也就是西面以及它的上游北面是个不高的山坡,东面是她们的身后,也就是此刻所有人都进去狩猎的林子,南面是方才芙蕖走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