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愣住了,却更加用力抓住了赵晋元的手。

赵晋元也没料到芙蕖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完全没有了力气。他只好将目光落在了芙蕖的身后,看着站在芙蕖身后的皇上、晋阳长公主以及赵晋延开口道:“让…让芙蕖…回…去。”

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虚弱的根本不成声音。

“我不走…”

芙蕖的刚刚说出这句话,却是被晋阳长公主一把抓起,她使出了最大的劲将芙蕖的手从赵晋元手上掰开。

“娘…我不走!”

芙蕖的手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崩裂,她的血与赵晋元吐出来的血混在手上,分外狰狞,根本无法分清楚究竟是谁的血。

但晋阳长公主这一回,却下了狠心,只唤来四名侍从,硬生生将芙蕖从这间屋子拖了出去。

赵晋延与卫麟原想上前阻止,可是在赵晋元的目光之下,皆沉默了。

直到芙蕖离去,屋子重新安静了下来,皇上突然捂着脸痛哭了起来,这个尊贵至极的中年男人,完全抛弃自己的形象与仪态,整个人佝偻了起来。

赵晋元木目光之中带着不舍,脸色也已经灰败了下来,但他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交代事后之事:“太子妃和孩子,日后求父皇与母后照顾…”

“儿子不孝,不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

“芙蕖…”

赵晋元说到最后的时候,眼里神色十分复杂,而面上流露出的眷恋与深情,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文皇后紧紧抓着赵晋元的手,连声道:“母后知道你喜欢芙蕖,母后让芙蕖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皇嫂!”

晋阳长公主厉声阻止,将目光看向了皇上。

而皇上却心虚的转开了,只看着赵晋元开口道:“你母后说的没错,芙蕖日后便是你的妻子…”

晋阳长公主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紧皱,显然有些忍无可忍。

而在这个时候,赵晋元却突然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儿子无福…,若…此生最大…心愿,惟愿芙蕖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一生无忧。”

三十四、白狐

夜幕早已降临,彩霞拿着一个食盒从芙蕖屋里走出,站在门口的绛雪瞧见了,面上露出了一个发愁的神色,开口轻声问着:“郡主还是不肯用吗?”

彩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进去的时候,郡主仿佛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等我想点灯的时候,郡主才让我退下的。”

“那怎么办,郡主已经很久没用过东西了,而且方才手上的伤口仿佛崩裂了,再不处理恶化了怎么办!”

绛雪满脸焦急的往紧闭的房门探头,想了想又道,“要不,咱们进去跪着,郡主总该会搭理我们吧!”

彩霞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伺候郡主这么久你还不知道,平时里莫看郡主总是温温柔柔的,但有些事情,她下了决心,谁都无法改变…”

彩霞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晋阳长公主走了过来。她连忙伸手拉着绛雪一道儿跪在了地上。

晋阳长公主面有倦色,看到站在芙蕖门口下跪着的两个小丫鬟时,停驻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彩霞手中的食盒上。

“郡主用了晚膳没有?”

彩霞原本便低着头,闻言只将头低的更加厉害,轻声回道:“郡主不肯用,屋里也不让点灯,现在还一直坐在窗口,不让奴婢们靠近。”

“简直便是胡闹!”

晋阳长公主闻言,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出声呵斥着。

彩霞和绛雪感受到了晋阳长公主的怒气,吓得身体瑟瑟发抖,不过好在晋阳长公主并没有惩罚他们,而是对二人开口吩咐了一句:“再去拿一份膳食过来,顺便拿点伤药过来。”

“是。”

彩霞与绛雪闻言,连忙应声退下了。

晋阳长公主却并没有立刻走进屋子里,而是站在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打开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晋阳长公主刚刚走入时,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屋里的光线,而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坐在窗台前一动不动的芙蕖。

她却并没有立刻走到芙蕖跟前,而是捡起了放在桌台上的火折子,亲自点上了蜡烛,方才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芙蕖面前。

芙蕖并没有转身,依然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

晋阳长公主慢慢的蹲下了身体,抬起头看向了芙蕖,视线对视着芙蕖的眼睛,慢慢开口道:“娘听说,你今日遇袭了。”

芙蕖眼珠子动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

而晋阳长公主见此,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只是又道:“让娘看一看,有没有受伤?方才你手上的伤口仿佛是崩裂了,该换药重新包扎一下了,不然会恶化的。”

晋阳长公主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芙蕖的手,仿佛是要查看芙蕖手上的伤势。

而在这个时候,芙蕖的目光呆愣愣的落在了晋阳长公主身上,轻声开口道:“娘,我记得小的时候,我走路总是不稳,总是跌跤。有一次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的时候,摔得厉害了,就坐在地上哭的也厉害了,底下伺候的人都给吓坏了。太子哥哥下学经过,就抱着我一直安慰我,许诺了我许多好处,最后还陪我放风筝。结果就因为陪着我耽误了做功课的功夫,最后还让舅舅给罚了。”

“芙蕖…”

晋阳长公主神色复杂,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去接芙蕖的话,而是开口轻声道:“今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在围场遇袭了,你哥哥也遇袭差点受伤,这几日你便呆在屋里,别出去了。过几日咱们便回去。”

芙蕖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晋阳长公主的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脸上表情安逸祥和。只是发髻凌乱,身上还穿着带了血迹的衣服,手上、脸上都带着血迹,强烈的对比之下,显得却是有些诡异。

只听着她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又慢慢道:“太子哥哥每次都是这般,我若是不高兴了,他想着法子来让我开心。我遇到什么难事了,我都还没伤心难过,他便替我解决了。我爱用的果子糕点,他总是记在心上,一有了便让人送到家里来…”

“夏芙蕖,你够了!”

晋阳长公主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也有些忍无可忍的呵斥了一句。

她抓着芙蕖的手腕,压抑下心中的痛楚,开口道:“晋元活着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他,只是将他当成兄长,死了你做什么这副样子来。”

“娘…”

芙蕖抬起头,面色平淡,神色根本没有因为晋阳长公主的呵斥而有所动容。

而晋阳长公主却根本不让芙蕖说话,立刻又道:“赵晋元死了,你再伤心再难过,他都不可能活过来。他死了,你再做着这么一副样子来,他也醒不过来。”

芙蕖肿着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眼眶,可是她紧紧咬着嘴唇,始终不肯哭出来。

晋阳长公主看着她这副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轻轻道:“要哭便哭出来,哭过了便不要伤心了。”

芙蕖闭上眼睛倔强的摇着头,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钻出,打湿了睫毛。

“要哭便痛快的哭,不想哭就别哭,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死去的人都已经死了,难道活着的人,非得活在怀念伤心中吗?你这样,皇兄皇嫂都这样,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晋阳长公主脸上有些气急败坏,她看着芙蕖怒声呵斥:“夏芙蕖,我告诉你,伤心也是要有资格的。晋元活着的时候,没有接受她,你现在就别做出个未亡人的姿态来。你只是他的表妹,除此之外,你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你给我起来,好好上药,好好吃饭。赵晋元死了,天还没塌呢!”

晋阳长公主说着,便要去拉扯芙蕖,芙蕖身子却始终一动不动,被晋阳长公主拉扯着摔在了地上,她也一样没动过。

晋阳长公主看着芙蕖这般,突然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她也坐在了芙蕖的身边,毫无长公主尊贵优雅的仪态,只红了眼眶轻声道:“芙蕖,你别让娘伤心好不好?晋元走了,你舅舅也倒了,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晋阳长公主的话,让芙蕖慢慢抬起了头。

而晋阳长公主见此,刚想要开口继续说话,这个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禀告声:“长公主、郡主,三皇子殿下与卫世子来了。”

丫鬟的禀告声刚落下,还未等晋阳长公主开口,突然房门被推开,赵晋延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口,他的目光落在了屋里,看着屋内的情形,脸色却未变,依然保持着肃穆的神色,他一步有一步的慢慢走近,走到了芙蕖跟前,将左手上拿着的那只还插着箭头的白狐放在了芙蕖脚边的地上。

芙蕖身体颤抖了一下。

而晋阳长公主面上隐有怒色,出声呵斥:“赵晋延,你在做什么!”

赵晋延却并未理会晋阳长公主,而是看着芙蕖,轻声道:“这是皇兄的心愿,是皇兄欠你的白狐。”

赵晋延的话音刚落,芙蕖的眼泪从眼眶滴落,一滴一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伸出自己的手,摸在了已经没有气息也没有处理过的白狐身上,突然大声痛哭起来。

她哭的整个人都颤抖着,最后只紧紧的抱着那匹白狐,哭到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三十五、继承

赵晋延走出了芙蕖的屋子,还未走上几步,身体便忍不住抖了一下,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走在赵晋延身后的卫麟瞧见了,连忙上前搀扶住了赵晋延,一看他的脸色,忍不住大吃一惊。

赵晋延一张脸满脸苍白,额上满是冷汗,嘴唇也干裂泛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而他原本受了伤包扎起来的肩膀位置,如今衣衫间透出了隐隐的血色。

“是不是伤口崩了?”

卫麟关切的开口问着。

赵晋延只是摇了摇头,伸手挣开了卫麟的搀扶,只自己捂着伤口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卫麟看着赵晋延这副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芙蕖紧闭的房门,又立刻追赶了上去。他小跑到了赵晋延身边,轻声开口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答应让你硬撑着去猎白狐了。”

“无事,只是小伤。”

赵晋延不欲多言,只简单的安抚了卫麟一句。

而卫麟却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赵晋延,轻声道:“这还小伤,你肩膀上的药是我给上的,我还分不出大伤小伤,不过你今天做的事情,的确是挺能招惹好感的。”

卫麟最后说的那句话,惹得赵晋延看了他一眼。他面上沉默了的走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吐出一句:“我没想太多,只是不想兄长走的太遗憾。”

“就是没想太多才对。”

卫麟眼珠子灵活的转动了一下,说实话,一开始赵晋延要跑出去打猎,他是并不赞同的,毕竟下午时大家接连出事,虽然所谓的主谋已经被抓住,但外边是否安全了,还有待商榷。不过,仔细一想,赵晋延的做法确实是在这个时候能够大大增加上边几位对他好感的一个做法,更何况赵晋延向来十分固执,决定了的事情,也不可能听得了劝。

将太子殿下未了心愿完成,送白狐与夏芙蕖。若是旁人做了,可能会显得刻意,甚至有可能会让人多想而招致厌恶。但赵晋延不同,其一,赵晋延与太子殿下多年手足情谊旁人是看在眼里的。其二,却是赵晋延此人给人印象,向来刻板守礼,从不做阿谀讨好之事。旁人也很难将他做此事往刻意讨好上去想。

卫麟想到这里,伸手拉住了赵晋延的衣角,轻声开口道:“我知晓这个时候说这个很不合时宜,只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如此。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二皇子又突然被抓了起来,你也不傻应该能够猜得出来二皇子突然被抓和太子殿下这次意外的干系,而四皇子外家特殊加之如今年纪尚幼。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太子寝室突然倒下,太医有缄默再三的样子,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你日后之事了。”

卫麟说的不算直接,但决计也不算婉转。

皇上只有四位皇子,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走了,这个皇朝继承人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而皇子中最优秀的二皇子殿下在此时被抓起软禁,显然可能是此次太子殿下出意外的元凶,四皇子的身份,除非所有的皇子都死光,不然决计没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而皇上的情形看着又不好,矮个子里选高个子,若是以前,赵晋延是决计没有问鼎那个位置的机会,可如今,他却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位。

不过,卫麟的眼珠子又是一转,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又轻声道:“说来,我们下午遇袭的那一场,若不是突然撞到夏芙蕖,有她身边暗卫帮忙,只怕也是要交代在哪里了。”

卫麟这般一想,倒是有些心有余悸,此次据说四皇子也遇袭了,只是四皇子因着年纪尚幼并未参加狩猎,遇袭之时,袁贵妃又在身边,后禁军赶来,才没出什么事情,不过袁贵妃身边的宫人也是死伤无数。

赵晋延依然沉默的听着卫麟的话,从头至尾没有发表过一句言论。其实他心底里有一个最深的疑惑:赵晋安并非那般没脑子的人,除他之外三人都遇袭,这明眼人一瞧便是他下的手。虽然那些来袭击的刺客的确是有几分功夫,但意外总归是会有的,譬如他与赵晋宁便逃脱了此次遇袭。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用这般手段,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并非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御医如何说?”

晋阳长公主走进了皇上的寝宫,看了一眼守在皇上床边满脸憔悴的文皇后,最后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皇上。

文皇后闻言,忍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不过抽泣了一会儿,瞧见晋阳长公主不满的脸色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的伤痛轻声道:“御医说皇上之前接触了刺激心肺之物,加之太子之事刺激,所以才会病倒。皇妹你也是知晓,皇上他之前便有心悸之症,只是这些年仔细保养着才瞧着与旁人无异…”

“行了。”

晋阳长公主听着文皇后的絮絮叨叨,只开口问了一句:“御医过该如何治疗吗?”

而晋阳长公主一提这话,文皇后却突然绷不住脸上的神色,开始痛哭了起来:“御医说此次发作会影响皇上的寿数,若好好保养,心情愉悦,或许能够熬过这一次?”

文皇后的话,让晋阳长公主面上也是一阵发愣,她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几乎没有气息的皇上,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抓住了皇上的手。

而在这个时候,皇上却突然眼皮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晋阳长公主的时候,神色稍动,眼里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晋阳长公主轻声开口道:“赵晋安那个畜生,我已经抓起了,只是此次之事,虽他是主谋。只怕也是被人算计了,背后之人太狡猾,我如今抓不到他的把柄。皇兄你自己快些好起来,为你的儿子报仇吧!”

三十六、伤药

说完这一席话后,晋阳长公主仿佛是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语气不软不硬开口道:“赵晋延那小子,虽然离我心目中的储君人选还差的远,但好在人品正直,日后多多磨练教导,也不失是个好的继承人。”

晋阳长公主这一番话说的仿佛是极为不情愿,而躺在床上的皇帝听了,却是忍不住抽动嘴角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朕还以为你一直不喜欢晋延那孩子。”

“是,我是不喜欢他。”

晋阳长公主倒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一点,不过她却又轻声道:“这孩子出生太不光彩,生母又是那么一副德行,很难让人想象他能是什么好人。可这些年来,我也是冷眼瞧着,虽然木讷不懂变通,却难得真性情。若…太子还在,甚至赵晋安那畜生没有此等不轨之心,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身上。”

“那晋宁呢?”

皇上听着晋阳长公主的话,不动声色,只开口问了一句。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直接不客气的瞪了一眼皇上,开口反驳:“此次之事,虽赵晋宁和袁贵妃也受了袭击,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情中他们是否无辜还有待商榷。更何况,便是无辜,你若立了他做太子,这么多年,母后的努力、你的隐忍、我的牺牲那又算什么?”

晋阳长公主仿佛是动了气,语气也变得有些急,直接指着皇后又道:“我知你这些年来,宠爱袁贵妃,可是你莫忘了她是袁家女,当初父皇将她赐予你做良娣,是无奈不得不受。可父皇走了之后,你却还是将她宠上了天,母后疼你由着你,皇嫂贤惠不与你计较,但我可没那么好的忍耐。今日你若真有意去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面对晋阳长公主气急败坏、毫不客气的指责,皇上却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我若真有意想立晋宁为太子,自然不会就这么告诉你,也不会这些年来有意将他养成一个废物。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虽身体不行了,但心里还是清楚,也没糊涂。”

皇上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也没有用所谓的自称将关系拉开。

“茵儿、景鸾,晋延那孩子,虽不是从小便长在咱们身边,可的确是一个好孩子,茵儿你曾对他们母子有看顾之恩,而景鸾你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又是个孝顺尊敬长辈的,所以不怕日后朕走了,他会慢待你们。”

“皇上…”

文皇后面上激动,泪眼婆娑,而晋阳长公主则是盯着皇上厉声开口道:“皇兄,你说这话是何意。”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勉强摇了摇头,半晌过后,他方才轻声道:“此次朕怕是不行了,晋阳,朕封你做护国长公主,封晋延为太子,芙蕖做太子妃,等朕走了,你替朕好好照顾母后和你皇嫂,看顾教导好晋延。”

“皇兄说这话,是看不起妹妹,更看不起你的外甥女。”

面对这个让文皇后都忍不住止住悲伤,震惊睁大双眼的赏赐,晋阳长公主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变得更冷,她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了。

她站起了身,抚平衣角,只冲着皇上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皇兄好好养病吧,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晋阳长公主走出了皇帝的寝宫,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这才冲着从屋里跟出来送客的文皇后说了一句:“皇嫂只怕不愿意让晋延坐上太子的位置?”

文皇后没料到晋阳长公主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可不得不说,晋阳长公主的确是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虽然贤惠,但这贤惠也是有前提的,这些年来,她稳如泰山的坐着皇后的位置,她的亲子是太子,然后会做皇帝,她也会成为太后,便是袁贵妃的宠爱她半分不会让她产生嫉妒,毕竟她已经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最大的果实。她不争才是争,争了反倒是自降身价,无事找事。

但如今,她却无法继续淡定贤惠,她的儿子走了,带走了她最大的希望,饶是日后他人坐上皇位,她一样也是太后,可这…怎么一样呢!

赵晋延的确是她的养子,记在她的名下,生母也不在了,的确是比生母尚在且是她死对头的赵晋宁要好的多,但她却无法满足。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不是。

“太子妃的确是怀有身孕,也即将临盆,但肚中男女尚且不知,皇嫂若将希望放在太子妃的肚子上,是否太过于渺茫。”

晋阳长公主看到了文皇后眼里的暗芒,只是不轻不重点了一句。看到文皇后怔楞的看着她,她又慢慢开口说着:“何况,便是太子妃真能诞下皇孙,又当如何,皇孙年幼,尚在襁褓,我虽未亲耳听到太医所言,也是知晓皇兄如今的身体。便是挨过此次,恐怕也无法挨到皇孙长成。”

“可…可那是太子的亲子,若太子还在…”

“太子已经不在了。”

晋阳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毫不犹豫打断了文皇后的话,冷声开口:“晋元是我最疼爱的侄子,但凡他的儿子年纪再大些,我也不会与皇兄提议另立皇子为太子。可如今这孩子还未出世,便是出世了,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又或者说,在这如狼似虎的皇宫内,他能否长大平安,都还是个未知数。你若将他放在那个位置上,不是帮他,而是害了他。”

“皇妹说出这番话,难道不是为了芙蕖?”

文皇后一向文弱,对于这个强势的小姑子,从来都不会端起皇后的架子,也从来不敢去说话反驳,可今日,她却难得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到底,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涉及到了她最大的利益,更何况,夏芙蕖还是她儿子临终前心心念念的女人,便是不涉及到这些权势斗争,她也未尝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得不到的女人,转而嫁给其他的男人。

而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突然冷笑了一记,看着文皇后开口道:“芙蕖是我的女儿,我的确是想让她得到这世间最大的富贵与幸福,可你以为我只是想让她做太子妃、做皇后吗?晋元喜欢芙蕖,当初我才有意成全晋元对芙蕖的心意,可赵晋延对芙蕖,从无情愫,而芙蕖与赵晋延更是陌生,我不至于只为了让芙蕖当皇后,便罔顾她的幸福随意将她嫁人。方才我既然拒绝皇兄提议,便是真心的,皇嫂还是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晋阳长公主从来没有耐心,便是对着皇后,她能这么多解释上几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成了情分。但文皇后这般钻起牛角尖,却是将她的耐心耗尽。

她说着便要甩袖走人,而文皇后却是伸手拉住了晋阳长公主的衣角,连声开口:“皇妹,我知晓此时是我想岔,可…晋元走的突然,皇上又病倒了,你让我该怎么办!晋元那么好的孩子,走的这般凄惨、这般遗憾。我只是个母亲,只是想给晋元做些什么事情,皇妹你帮帮我好吗?若怀着晋元孩子的人,不是陈氏而是芙蕖,你会眼睁睁看着让赵晋延去坐了晋元的位置吗?”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