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太皇太后,却听得太皇太后又是轻声道:“昨日哀家召见了京中一些世家小姑娘进宫来见,没想到这些年,你们这帮孩子都长大了,这些个小姑娘可真是又漂亮又懂事,哀家真想让她们都进宫来陪伴哀家才好。”

“瞧太皇太后说的,这些小姐进宫,来陪伴的也该是皇上才对。”

宫人在一侧听着太皇太后的话,笑着打趣了一句。

但说者有心,听着更是有意…里边的意思究竟几何,芙蕖这会儿便是想要装傻不明白,也都明白了过来。

八十三、压迫

太皇太后今日的这副态度,其实芙蕖本该觉得有些寒心,毕竟在她心目中,太皇太后是她极为亲近的亲人,可是出乎意料,当芙蕖如今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却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难受与无法接受。

当然,说完全不难过,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听了之后,脸上却依然能够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只是轻笑着,却并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其实她说什么也都是不合适的,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

芙蕖只是低头细心的替太皇太后将发饰又好好的整理了一下,仿佛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太皇太后透过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到了站在她身侧曲着腰,脸上毫无异样的芙蕖,自己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几分,她看了一眼方才凑上来说话的宫人,宫人会意,立刻退后,仿佛方才一脸笑容配合着太皇太后说话的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太皇太后在见到宫人的行径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

说来,芙蕖一直都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太皇太后也是真的喜爱芙蕖这个后辈,便是除去晋阳大长公主这么一层因素。毕竟一个乖巧孝顺,且心思纯净的孩子,看着自然是让人喜欢的。而实际上,若是没有晋阳大长公主这么一层因素在,太皇太后也许会比现在更喜欢芙蕖。

可是到了这会儿,瞧着芙蕖这般,她心思又有几分复杂。突然也有几分拿捏不准芙蕖了。

芙蕖这副模样,是真的对皇上无意,是没有猜到她们方才话中深意,还是说…芙蕖其实也是在装傻?

太皇太后其实根本就没有多考虑,便立刻偏向于相信后者。

毕竟芙蕖虽然单纯,可不傻,方才那番话中示意,已经分外明显,她若是没有听出来,太皇太后也无法相信。

可是想到芙蕖在她面前装傻,太皇太后的心中又仿佛并不是那般的愉悦了,她其实十分矛盾,虽然她对于芙蕖有所芥蒂,以至于说话行事上,也不如以往那般亲近,可她又不愿意看着芙蕖开始对她也耍小心思,来防着她了。

太皇太后到底心思深沉,便是这会儿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可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慈和的笑容依然带着,甚至看着芙蕖的目光,都温和极了。她声音温柔的开口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的孝顺,一直替哀家整理着发鬓,这小手儿哀家瞧着都累了,赶紧歇歇。”

“芙蕖不累。”

芙蕖声音温柔,语气乖巧。

太皇太后却不由她分说,只拉着她的手招呼了宫人端了凳子上来给她坐下。

这边芙蕖刚刚坐下,而太皇太后则是笑着与她说起了家常话儿,话倒是半点都不新鲜,问的东西,依然还是芙蕖家中的事情,甚至还有几分家里长短,显而易见,是打算就在这寝宫之中,拉着芙蕖说话了。

芙蕖虽然嘴上乖巧应着,也打了精神与太皇太后好好说着话儿,可心思却总有那么一点不集中。她忍不住分心的想着赵晋延,她可没忘记,今日其实是赵晋延一早先接了她进宫的。

太皇太后今日这一反常态让她在寝宫之中觐见,显然也是有意为之。

“你娘那人,自小气性就大,也是听不进人解释,哀家记得,皇上小的时候她对皇上就偏见,自小便爱针对着皇上,也得亏咱们皇上是个大度的,又是个尊敬长辈的,对你娘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不过也是皇上肯下功夫,这一回你娘肯出来替皇上说话,可不就是咱们皇上一片赤诚动人吗?”

太皇太后对着芙蕖说了一会儿家里长短的话,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芙蕖说了这么一席话。

芙蕖神色稍稍有些怔楞,但她也没有多想,立刻笑着对太皇太后道:“皇上为人一向和善,娘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芙蕖说完这一席话,总算是在心中稍稍回味过来太皇太后方才的一席话,虽然说的与芙蕖之后所说的话意思大同小异,可是…旁人听着,却总有一股赵晋延之所以对晋阳大长公主这般好,是别有目的的意思。

可是抬头时,瞧见太皇太后笑容依然是那般慈和,芙蕖却又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多想。

而太皇太后听到芙蕖的话,点了点头,并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她只是又笑道:“先时哀家听说,你娘仿佛有意与卫家结亲?”

“…”

芙蕖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而太皇太后看到芙蕖这副样子,却是笑了起来,连连道:“瞧你这孩子,怎么害羞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更何况外祖母又不是外人。”

“卫麟那孩子,哀家瞧着也是挺喜欢的,人长得好,如今又有出息,倒也配得上哀家的外孙女。”

“皇祖母…”

芙蕖真不是害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只好做出害羞的样子来。

其实,在一开始听到太皇太后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芙蕖的心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的母亲带她去卫家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而且当时晋阳大长公主虽然是光明正大带着她去的卫家,可真正的目的,却是十分的隐秘,至少不是当日在场的人,是决计不可能获知。

而当日在场的人,当然几乎人人都有机会与太皇太后说这件事情,可在场的人同样也是不可能与太皇太后说这件事情。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太皇太后,看着对方面上慈和的笑容,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太皇太后依然面带笑容,看着芙蕖轻声道:“哀家年纪大了,也希望看到底下的儿孙赶紧成家,芙蕖过了今年生辰,也该及笄了,是该早些相看好人家,卫麟是个优秀的孩子,而且知根知底,你睢阳姑祖母家里,家风也正,又有疼爱你的长辈护着,也不怕你受委屈…。”

“咱们女人这辈子,其实所求的该是安安稳稳,而不是什么泼天富贵,更何况,像芙蕖你这般出身,荣华富贵是最不缺的,所缺的其实还是一个安稳,这富贵荣华之间,够用便好了。你说哀家说的可有道理?”

“…”芙蕖没有马上回答,太皇太后今日所言,其实也的确是字字句句有理,除去与她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芙蕖其实也是十分赞同太皇太后所言,也相信对方这番话说出来,不仅仅是私心,应该也有一份对她的疼爱。

但芙蕖仍然无法一口应下,更加不可能做出任何的表态。

她的这副样子,倒是让太皇太后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到底是皇家出来的孩子,别的不说,这装傻的本事却是不错。

不过,太皇太后倒也不是今日非得逼着芙蕖表态,她能够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仅凭今日一番言语,便可以促成她心中之事。今日,她除了阻扰,更深的其实是想要试探,试探芙蕖的态度,试探皇上的态度…

而芙蕖的态度,她也是探了出来,没有表态,却不像拒绝,更像是默认,也十分符合这个孩子一向被动的性格…太皇太后的心中稍稍定了定,赵晋延这个孙子虽然以往并不受她重视,可便是就着这些时日以来的了解,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底的,虽然不能够说同样也是个被动的人,可在男女之事上,瞧着也不像是个主动的。

这其中,她更偏向于是自己那个女儿在促成。

太皇太后这个念头刚刚起来,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有变得舒缓,在这个时候,寝宫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喧杂之声,只听得门外宫人焦急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进来。

“皇上,太皇太后在里边梳妆,您不好进去。”

“不必,朕在门外等候便是。”

赵晋延的声音并不算重,却也清晰的透过厚重的宫门传了进来。

饶是太皇太后这般稳重之人,面色却也忍不住大变,她今日故意截了赵晋延的道,将芙蕖带入赵晋延不好随意闯入的寝宫,并不仅仅是为了单独与芙蕖说话,其实也有想要试探赵晋延的想法,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规矩的皇帝,竟然会为芙蕖做到如此程度。

她想过赵晋延可能对芙蕖有意,甚至也愿意为芙蕖做些什么,但那做什么,也仅限于皇帝能够耐心的在大殿里等着,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闯到她的寝宫里来。

太皇太后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芙蕖的身上,瞧见芙蕖依然是低垂着脑袋,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太皇太后却只感觉到一阵的无力,芙蕖的这副模样,也让她忍不住猜测着,她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皇帝会为她过来。

赵晋延虽然没有无礼到闯入寝宫之中,可太皇太后便是长辈,也根本不会让赵晋延这个做皇帝的,一直等在自己的寝宫门外,说到底,御驾亲临至此,已经不需要在多做任何的事情,这本身便是一种压迫。

八十四、及笄

太皇太后这会儿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来的却并不是笑容,反倒是让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无奈。

她看着芙蕖,语气却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芙蕖,你说该不该让皇上进来?”

芙蕖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太皇太后,不过她的脸上甚至都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太皇太后却是自己笑了笑,又开口道:“算了,你去请皇上进来。”

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看向芙蕖,芙蕖当时也只当太皇太后是在与其他的宫人说话,不过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宫人并没有一个站出来,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太皇太后竟然是在与她说话。

芙蕖还真有些微微愣神,她犹豫的站起了身,也有几分不相信,可瞧见自己站起了身,太皇太后面上也毫无表情,甚至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时,她这才确定了,自己的脚步也开始由慢变快,朝着门口走去。

芙蕖走到寝宫门口,并不等她吩咐,站在门口守着的宫人已经伸手打开了宫门。

站在门外的赵晋延面上神色淡淡,瞧见宫门打开了,目光方才看向了里边,而他也是没有料到,站在宫门口迎候他的,竟然是芙蕖,他眼里微微一滞,面上却是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

芙蕖看着赵晋延,面上也有些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她飞快的与赵晋延对视了一眼,并不敢在对方面上停留太久,便立刻低了头,轻声开口道:“皇祖母在屋里等你,吩咐我出来迎候。”

赵晋延点了点头,这会儿倒是没有拖泥带水,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侧让开了路的芙蕖,便自己朝着寝宫内走了去。

赵晋延走入寝宫内,面上神色虽然平淡,但瞧着与往日仿佛并不二般,也像往日里一般,与太皇太后请了安,之后却是半句未提方才之事,瞧着与往日里来太皇太后宫里在大殿中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太皇太后,情绪却一直都不怎么高,简单的与赵晋延说过几句话后,眉眼间便流露出了几分疲惫,明明便是刚刚才起身,可瞧着精神并不好。

她看了一眼自赵晋延进屋后,便一直沉默站在边上与普通宫人仿佛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芙蕖,开口说了一句:“哀家觉着有些累了,便不留你们了,皇上若是无事,便替哀家好好招呼芙蕖吧!”

“是。”

赵晋延面上带笑,微微点头,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站在他身侧的芙蕖。

芙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可这一幕落在太皇太后眼中,却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做出一副累的不行的模样。

直到芙蕖和赵晋延走出她的寝宫之后,太皇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怔楞,直直的看着寝宫大门的方向。

许久之后,她才摇着头开口说了一句:“人老了,便没用了,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的宫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说道:“太皇太后,其实南颐郡主是您的亲外孙女,她与您的关系最亲近了,我瞧着反倒是文家小姐,往日里并不常进宫…”

宫人跟随太皇太后多年,也算是看着底下这些年轻一辈长大的,自然清楚这些年来,若论关系亲近,南颐郡主夏芙蕖却是孙辈之间与太皇太后关系最为亲密的,前些时日,太皇太后也是十分看好让她当皇后的,可是最近却突然一反常态,倒是将文静姝极力往皇后的位置上去推,偏生最近,这皇上又仿佛是对芙蕖有了情意的样子。

这…分明便是在做背道而驰,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宫人有些想不通透。

若论之前太皇太后为什么想将芙蕖推上后位,宫人也是知晓缘由。

太皇太后在宫中浸润了一辈子的权势,便是之后有将宫权交予太后过,可实际上,真正后宫的掌权人,一直都是太皇太后,如今文太后因着先皇与先太后之死已经已经久不理外事,而皇上并未迎娶皇后,唯一的两位嫔妃身份太低,根本无法掌权,这后宫之事,自然而然也让太皇太后来掌管。

可一旦迎娶新后,太皇太后却是不好不将这宫权交出来,而这新后的人选,对于太皇太后日后的宫权影响甚重。最后的当然也是寻一个与太皇太后关系亲近,且心思单纯的孩子来当这个新后。

所有人选之中,最符合条件的也便是夏芙蕖了。

所以太皇太后原本最看好,也极力想促成这段姻缘,可奈何二人都仿佛并不上心。

如今瞧着二人倒是都上了心,可太皇太后却改了态度,更看好文静姝了。

文静姝身为文家嫡长小姐,自然也是合适的人选,但真比较起来,宫人心里却仍然觉得芙蕖更应该符合太皇太后的心意。

“芙蕖当然是个好孩子,可上回和亲之事,只怕哀家想要顾全大局的做法让那孩子对哀家离了心,也不再亲近了。”

太皇太后用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份沙哑,其实当初她的态度并没有几个人知晓,甚至芙蕖也应该不知道,可太皇太后却仍然觉得,晋阳大长公主会知道的,尤其最近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走的极近的情形下,而晋阳大长公主知道,依着她的性格,定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吃亏,所以芙蕖也应该知道了。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想到这段时日芙蕖就不进宫,进宫之后对她态度有所转变的情形,立刻便觉得有了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当然,像太皇太后这般心思沉重之人,便是芙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的转变,她仍然会忍不住怀疑,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她也会慎重对待。

“晋阳野心太重,哀家先时觉得,便是她是芙蕖的母亲,但芙蕖心思单纯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今你瞧着,晋阳与皇上之间,关系越发亲密,哀家这个皇祖母在皇上眼里的份量恐怕不值当什么了…若是芙蕖再坐上后位,只怕晋阳的手也要伸进宫里了。”太皇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些年来,她毕竟身处后宫,手能够伸到的地方有限,有些地方上,还真比不得晋阳大长公主。

可后宫这块地儿,太皇太后这些年来一直守得密密实实,如今她一点都不想改变这个局面。

“静姝那孩子,先时哀家还有些顾虑,可如今瞧着,却是最好的人选。只可惜,如今皇上态度坚决,而皇上如今也不是黄口小儿,只怕哀家也做不得什么…”

太皇太后的眼里带了一丝惋惜,太皇太后之前没有将文静姝考虑进,最大的原因便是文静姝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行事大方得体、心思缜密细腻…谁又能够想到,她竟然会心系先太子多年,而这事,太皇太后也是在赵晋延走了之后,方才瞧出端倪来。

不过,太皇太后却对如今的文静姝十分满意,一个心已经死了的女人,便是再聪慧缜密,只怕也起不了什么风波。

宫人站在一侧,听着太皇太后的只言片语,有些一知半解,虽然并非完全了解,但宫人这些年来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自然能够从中听得出太皇太后的需求。

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想要让南颐郡主不当这个皇后,有许多办法,太皇太后若是…”

太皇太后在深宫之中,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只是想要阻挠芙蕖不当这个皇后,自然有无数种方法,甚至都不用她自己亲自出手。只是宫人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却突然摆了摆手,轻笑道:“不必了,顺其自然。芙蕖到底是我的外孙女…”

宫人闻言,自觉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巴。只当太皇太后是顾念亲情才会如此。

可有些算盘,便是最亲近的宫人,太皇太后也不会吐露分毫。

便是不让芙蕖坐上这个后位,也不一定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选坐上后位,更何况,如今对于后位虎视眈眈的势力,并不仅仅只有她们这两方。她与晋阳大长公主之间,毕竟两母女,便是内里斗得再厉害,那也仅限于此,可若是让他方势力得手,那才拎不清。

更何况,除了怕被其他势力得手,太皇太后更清楚自己的形式,她若真的出手让芙蕖坐不上后位,并且伤害了芙蕖,那才是在干蠢事,晋阳与赵晋延二人,只怕也不会让她好过。

只是,就这么让芙蕖坐上后位,也不是她的一贯行事作风…

太皇太后由着宫人搀扶,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睛心中忍不住开始沉思。

太皇太后的的宫殿,虽不是皇宫中最宽敞最华丽的,但总的来说,也是宫中最好的几个宫殿之一。

只不过,芙蕖总觉得,这宫殿建的过于宏伟,便有了压迫的感觉,至少就在方才那会儿,她走出这宫殿后,眼前直觉豁然开朗,连心情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走出太皇太后宫殿之时,赵晋延稍稍领先芙蕖一步,走在了芙蕖的前方,而在走出这宫殿之后,赵晋延的脚步却是放缓了许多,很快便与低头只顾走路的芙蕖并排而行了。

尾随其后的宫人有颜色的立刻慢了他们一步,空出了好一段距离。

芙蕖并没有察觉,只是在赵晋延走在她身侧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晋延。

恰好对视上赵晋延对着她笑的眼睛,她有些羞涩,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却又是不由自主的,对着赵晋延还是笑了一下。

芙蕖的长相其实与晋阳大长公主十分相似,除去没有晋阳大长公主的气势与锐利,都偏向于艳丽,可是方才她那淡淡的笑容,瞧着却十分的清新可人,带着少女的娇羞,也让赵晋延的心在这一瞬间,忍不住变得软软的。

他看着阳光下芙蕖白嫩的不足巴掌大的脸蛋,心中没由来的有股冲动想要去碰触,不过他到底理智,只用轻咳掩饰了自己的唐突。

他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我在皇祖母宫内的大殿等了你许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不过芙蕖却是从里边听出了一些委屈,仿佛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

芙蕖微微眯眼看去,瞧见赵晋延目光正是专注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她有点想笑,又有一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然最主要的是,赵晋延对他说了这么出乎意料的话,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芙蕖很想装傻不回应,用这种方式含糊带过,只不过,赵晋延却并不打算让她这般轻松带过,芙蕖不回应,他也不说话,只用自己的目光有些巴巴的看着她。

芙蕖无奈,也无法子,只好“嗯”了一声。

赵晋延当然还是很不满意,但他也知道芙蕖性格其实十分害羞,能够有所回应已是极限,他也该耐心点,不好操之过急。所以他还也就没没有继续坚持这个话茬了,只是又轻声道:“御花园里的荷花昨日开了,我其实昨日便想让你进宫,只是太晚了所以今日才让人接你入宫,没想到你被皇祖母带去宫里了。”

“嗯…”

芙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又跟方才一样,一样回应了一句。

赵晋延听到芙蕖的这个回应,咽了咽口水,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紧张,虽然他瞧着仿佛掌控了主动权,侃侃而谈,甚至话语之间还带着暧昧,可实际上,说情话,谈情说爱,他真的没有经验,一点都不熟练。

甚至这会儿,赵晋延比第一次坐上龙椅上早朝还要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荷花我昨日已经去看过了,开的很好…”

赵晋延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干巴巴了。

但芙蕖紧张,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她听着赵晋延的话,也根本没有余心去仔细思索。

原本二人独处,尤其是在御花园这般美景之下,本该慢慢散步,好好享受这一刻美好时光,可因着二人都紧张,行走的脚步不由加快。

芙蕖紧张走得快,赵晋延想要跟上自然也走的快了些,而赵晋延紧张没个准,这一加快,又加快了许多…

原本好好的漫步谈话,到了最后,竟是跟个竞走似得,明明离那已经有荷花盛开的池子有些距离的一段路程,二人很快便走完走到了。

而走到了那处池子边上的时候,芙蕖才恍然发现,这一路实在是走的太顺畅了,除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之外,竟是连个宫人都没有撞上过。

虽说御驾出行,通常会有人在前边拿鞭开路,但今日显然并没有听到声响,而且便是有人开路,宫人也并不会被清场,只是提早将路让出跪在一侧行礼。

芙蕖记得,方才好像路上也没有其他的人…

她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但问话到了嘴边,却并没有问出来,主要是她现在真的挺紧张,也挺尴尬的,今日进宫,她的心中其实是隐隐有些预感的,能够预感得到,赵晋延今日应该会对她说些什么。

虽然这会儿有种终于走到,也要等到的感觉,让她心里没由来的微微喘了口气,可提着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来。

相较于芙蕖这微微松了一口气后的紧张,赵晋延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到了这里,也便意味着他要将昨日想了一夜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这些时日他自己感觉与芙蕖相处的还不错,但他却不敢确定,芙蕖是不是真心想要接纳他,甚至对他也有那么一丝丝与他相同的情感…

赵晋延也有些犹豫,是该直截了当说出来,还是婉转一些,免得吓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