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淳心里羞愧,他抿抿嘴,刚要说点什么遮掩一下,却不想,狭窄的驾驶室又蹦上了一个人。

那是江鸽子的新秘书,校尉戚刃先生。

按照严格的军中等级划分,江鸽子的秘书就是军中中等校尉。

而连燕子跟俞东池,他们用的生活秘书,皆为中等都尉。

校尉大概是地球古代军制当中的六七品武职,而周松淳他们因为跟随的人地位不同,起步就是五品,

像是周松淳,他五年前就是高等都尉了,也相当于地球古代,武职四品。

因车子里坐不下,戚刃就攀在车厢踏板上,一手拉住车把,一手举着一张给养单子说:“长官们,燕这个缺德鬼,又在给养单子上玩手段,我标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请你们也看看吧!”

琛宋抬脸看他笑笑,虽然他跟戚刃不熟,然而中州圈子有多大,一听姓氏他就知道这位大概来自齐国的某家。

细算起来,这三位,还真的是政治统一,意见统一,利益统一的自己人呢。

琛宋道了谢,接过戚刃的给养单子看了起来,他一边看,按照自己的意见也在戚刃的单子上作着补充,最后他把单子还给戚刃说:“多谢,亏了你考虑周到,野营设备我们确实需要一次成型装备……啧!不然,到时候扎营,光是看图纸也能把我们累死!感谢!”

戚刃接过给养单子,看了几眼之后,脸上也是一言难尽的对琛宋说:“长官,我是从齐国一线后勤临时调拨上来的,这些都是吃过苦头,受过罪之后学会的经验!

您知道的,士兵离开营区,就得靠给养生存,其实……以前各国都有军事联合动作,我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可这……燕的行为……还真是一言难尽!”

三辆小货车终于停了中仓给养中心外面。

周松淳跳下车子,拿着一张画满了横线的给养单子,一边在手里拍着,一边嘲笑的说:“先生们!在讥讽别的人的时候,先看看我们的部门在哪儿出错了吧?我可不认为燕的行为是错的!人家从上到下可是始终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给自己的国家财政省钱!我们呢?这张单子能到我们手里,就是有些家伙,该挨皮鞭了!走吧!我们也应该从国家的利益考虑,给他们找点不自在了!”

周松淳带头离开,戚刃步步紧随,琛宋站在原地看着周松淳背影,最后他轻笑出声,快步的赶了过去。

聪明人,只需轻轻一推,就能领悟更多的东西。

一辆大型军用飞艇有多大呢?

它能安放三万人在天空自在的生活,生存两个月以上不用下艇。简而言之,它就是个飞在天空的自由城镇。

盖尔的飞行工具,就是这么夯!

而此时,在中仓的另一角。

军官娱乐区。

江鸽子与连燕子,还有俞东池,都穿着常服马裤,衬衫,没有佩戴军衔的站街口看路标。

他们在找军人服务社。

这地方太大,他们还真的需要看一下路标,才能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年轻,脸嫩,漂亮,靴高,就是俞东池的长相跟漂亮无缘,他也赢在无法模仿的气质。

他们三个往路口手指插兜一站,就羡煞路人。

小市民江鸽子先生终于从密密麻麻的区域里,找到了军人服务社,他兴奋的从裤兜里取出厚厚的一叠军票在空中挥舞着,就像个暴发户一般的大声说:“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些军票花出去!”

听说,一些军中供给的内部产品,是外面买不到的。

来自地球华夏的小市民,对有内部,特供这样的字眼,有着谜之兴趣。

连燕子满脸宠溺的看着他的鸽子说好,而俞东池……他则是内心矛盾又有些羞耻的,却在脸上不敢带出来的也说好。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为花几十贯钱,而上街的经历。

可鸽子要花钱儿,他就只能跟着了。

军票,就是燕给这次出联合任务的军人们发的日常生活补助金。

当然,按照燕一贯的吝啬习惯,他们也给不了多少。

像是江鸽子的爵位,还有他目前挂的副都督军衔,他每天大概能拿三贯左右的补助。

俞东池大概是二十贯,连燕子却是俞东池的五倍。

巫大人走到哪儿,都是要享用供奉的。

他甚至可以坐在他的城堡车里,每天开个小祭坛,享受一下崇拜者,来他面前点个香,上个供什么的。

将连燕子把所有的军票全部上缴,得到江鸽子一个大大的笑容。

俞东池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也是原样照搬的上交,他甚至剥削了可怜的周松淳。

毕竟,他的军票没有连燕子多。

其实,要是按照以前的习惯,这样小的数目,俞东池早就会忘到一边儿去,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可咱们鸽子,就是将这个数目放在眼里的小市民啊!

谁能想到,他竟然这样容易讨好呢?

连燕子跟俞东池再次相遇,因为要争江鸽子心中最信任第一人的位置,这两人自军票开始,私下暗潮涌动,从此纷争不断……

可在明面上,他们却亲厚无比,如一家兄弟。

无论如何,他们根系都在中州,人行在外,就是内部有矛盾,他国人也会把他们划归同类。

要说表面的功夫,这一对,还真是属于货真价实的伪君子。

只是傻乎乎的鸽子不知道罢了。

或者说,他根本懒得去认真思考。

叶芝三十的军人娱乐区相当热闹,像是需要自费的高级餐馆,自费的影院,自费的剧场,自费的各色酒吧,甚至还有自费的内部特供产品在随意售卖。

就如燕一如既往的爱钱名声,这里甚至还有打着劳军名义,有粉红色彩,提供特殊服务的各种小会所在对外营业。

燕人已把财迷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江鸽子双手插兜,就像个天真的乡下土包子一般,进了城市他先数大厦楼层。

这没高楼大厦,他就数商铺大门。

就没他不进去的地方!

也没有他不看的地方。

至于跟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俩也算是另外品种的土包子。

他们生来富贵,自由行走的时候很少。

三人中,算是连燕子见过的世面最多,然而他也没有去过粉红区。

三个土包子走了没多远,便都站在了一个透亮的橱窗面前,瞠目结舌的看着窗内。

那橱窗里,或躺或坐着,各种容貌漂亮的男女军人?

他们身上穿的那是军服吧?

好吧,都不要假装天真了!

看他(她)们的露肉程度,就知道他们的职业。

土包子江都看傻了。

咱大华夏来的娃儿,对部队总有圣洁的各种向往……

当侧躺的某位肉弹娘忽然趴在玻璃上,伸出肥厚的舌头,对着江鸽子先是眨眼,接着不管肮脏埋汰,对着玻璃就是一舔!

她还滑下去了……

滑下去了……

江鸽子身体往后一仰,满脸都是惊吓到的样子,他指着玻璃就喊了出来:“老俞!这是部队吧?这样子也可以?!”

俞东池愣了一下,他对江鸽子所谓的也可以。似乎有些理解上的偏差,整个盖尔的长途军事飞艇上,粉红的福利从来都是有的。

这有什么问题么?可怜的士兵常年在外,总不能给他(她)们发个海报,自给自足吧?

大九州甭说军事飞艇,民用飞艇也有这个吧?

这就是球观不同,思想诧异了。

得亏连燕子了解江鸽子,所以他一伸手捂住江鸽子的眼睛,一边试图将鸽子带离危险地带,一边耐心的解释到:“可以的,可以的!咱们九州的部队,福利就是这么好!以前出征多为远征,您知道的,漫长的战期,年轻人血气方刚,总要想办法给他们发泄一下,这是允许的!”

江鸽子一边走,一边掰下连燕子的手掌,有些依依不舍的还望后面看,好半天他才赞叹到:“盖尔的部队,还真是……挺好哈!”

真是,一言难尽啊!

好个屁!

跟上来的俞东池总算明白了江鸽子的迷惑点在哪儿。

这娃纯洁的啥也不懂!

他现在都后悔死了,给鸽子拿个军需册子在城堡车里随便玩不好么?

他就是要大飞艇……恩,现在他口袋紧张,以后也是可以给他买的!

为了维护江鸽子心灵的纯洁度,他赶紧解释到:“并不是所有的军人都会光顾这里的鸽子,结契的人有结契的道德!”

他一副什么都知道,你问我就好的样儿,摊手又耸肩,表情上满是对粉红色的各种鄙夷。

江土包子赞叹连连,虽被强行带离危险的地段,然而他永不能忘这样地方,甚至他还想着,明儿要悄悄来,最后带个相机来。

他要在橱窗面前留影……呃,只是不知道,他拍这样的照片,到底洗几寸,挂在哪儿?给谁看?

走了一段路,江鸽子表情依旧兴奋,还一脸神秘的走到俞东池面前低声说:“那个,老俞……你说,那里面?一次多少钱儿?”

说这话的江鸽子,实在算不得好看,他如今的样儿,甚至是猥琐的。

俞东池一愣,连燕子赶紧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危险地带。

要是江鸽子问他,他是说知道好呢?还是说不知道好?

图么的,他就是知道啊,他城堡车里,就有军中配给的各种册子,有的服务,册子上是明码标价的啊!

俞东池傻站了半天儿,他憋的脸色通红的,为了维持男人的面子,他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他……他们说,怎么的,也得十几贯吧?对,十几贯!不能再多了!”

恩,巫大人有册子。

皇子看东西,却是要经过检测的。

“哧……”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毫不遮掩,充满奚落意味的嘲笑声。

俞东池听到嘲笑,就猛的扭头,正想怒目而视,可江鸽子抬脸看到来人,意外之下,他喊了出来:

“毛尖?你怎么在这里?”

可怜的毛尖先生刚从某地方舒畅完溜达出来,他本来想站在街边的吸烟区,来个事后烟。

接着就听到了惊悚的十几贯的神奇价格。

这是谁家的傻孩子放出来了?

他嘲笑是理所当然的吧!

谁能想到呢,可怜的毛尖先生,却看到自己噩梦里才会出现的那个大恶魔!

等到毛尖先生看到俞东池的脸,再看到一伸手超度几万亡魂的古巫先生。

他咽了一口口水,脚下便软了。

江鸽子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就像抓小鸡雏一般的把可怜的毛尖先生揪着,来到服务区的一个小角落。

他先是看看这家叫燕茶的茶吧牌匾,接着什么都没有想的就进去了。

俞东池跟连燕子也看看牌匾,他们互相对视,也只能一言难尽的跟了进去。

飞艇缓慢的从云层胸中穿行而过。

江鸽子带着毛尖先生,坐在了恒温的露天区。

俞东池跟连燕子一言难尽的坐下,他们没法跟江鸽子说,虽然它叫茶吧,然而,在这区域附近的一切营业场所,作用却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此地收费更加高级了一些,在某些产品的质量上,也更加高级了一些罢了。

冬日天空的白云从脚下游走,就跟神仙一般,江鸽子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有些舒畅的说:“这地方不错,以后常来看看!”

还来?

没有下次了!

俞东池跟连燕子对视,他们迅速一左一右的把江鸽子卡在作为中间,心里发誓,就是拼了命,也不许他动半步!

他们三个坐着,毛尖先生就跟罪人一般的站着。

俞东池心里有气,脸上的表情就十分严肃的盯着毛尖先生,语气威严的说到:“毛尖先生?”

毛尖先生中靴后跟一靠,利落的双手裤缝一贴,低头回答了一声:“是!”

“我记得,出行之前~我拟发过一份,有关中州军人不得进入别国劳军区特殊场所的告知书……”

“是……只是属下,属下……还没有来得及……”

茶吧的服务生端着一盘有奶,有香料,有火炉的茶具来到露天区。

他先是好奇的看看站立着的这位……这位穿着中靴的长官。

俞东池咳嗽了一声,用手指严肃的点点桌子。

服务生看看连燕子的脸,他脸颊一红,赶紧先将几本册子放在了桌面上。

连燕子手脚很快,在他还没有放稳的那一刻,他就迅速抓起册子,又给服务生丢回了盘子里道:“这些就不用了!”

服务生满面遗憾的看着连燕子,语气小心翼翼的劝说:“先生们,其实我们这里,算是整个服务区最好的……”

“我说不用了!!”

俞东池忽然大声插了一句,他一脸厌恶的指着门口要这位服务生离开。

然而,谁能阻止得了好奇宝宝呢!

江鸽子速度奇快的上手就从托盘里抓起几本册子,放在了自己手边,他用手肘压着,得意洋洋的冲俞东池说:“看看不行么?”

俞东池满面为难,最后他只能又瞪了毛尖先生一眼。

毛尖先生就如霜打的鸡雏一般,在云海里瑟瑟发抖,然而,如果仔细观察,这位曾经的骗子先生,他下盘却已经有了军人的气象,膝盖始终是笔直的。

就只是上身故作姿态的摆动而已。

江鸽子能从内心感觉到,这位毛尖先生……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怕,他只是为了满足他人,而做出惧怕的样子罢了。

当然,看向自己的时候除外,那是发自灵魂中的顺服以及尊重。

在杆子的世界,等级划分其实要比巫系还要界限分明。

杆子也有大杆子,小杆子的区分。

毛尖先生那时候检验血统,虽查出他属于南方杆子的分支。可在杆子界限分明的世界里,没有唤醒过任何杆子的血脉后裔,就是最底层的杆子,他们至多身体素质超越常人罢了。

简而言之,没有传承的杆子后人,他们臣服于任何有传承的杆子。

江鸽子始终知道杆子的规矩,所以他才不跟关山阿黎以及常辉另外一根杆子,有过多的来往。

因为在辈分上来说,他是杆子当中的晚辈。

然而能力上,他却是最强的!

并且,以后都不能再有比他更加强的了。

所以,不来往,其实也是一种尊重。

总不能人家七老八十了,还得像毛尖先生一般,在他面前索索发抖的站着吧。

服务生满面遗憾的放下正经的燕茶工具,连燕子接过服务生的茶具,对一脸厌烦的摆手。

那服务生遗憾的看看他,又满面希望的看向江鸽子。

可怜的江鸽子,他如今正努力从连燕子另外一只手肘下,拼命拽那几本册子。

没夺几下,那可怜的册子上,又压上了一只手。

俞东池一脸愤怒的对服务生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