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是的。”光中身影结结巴巴地说。

欧西亚依旧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睛下意识地搜寻四方:“他在哪里?”

“被教廷带走了。”

气氛瞬间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记名小贴士:

依冯:

不是依玛,

不是冯依,

是…

依然爱冯古道。

第13章 真相(上)

欧西亚眼睛瞬间通红,火焰几乎要从瞳孔中喷射出来:“你让他被教廷带走了?”几乎每个字都化作利刃,丢在光中。

“放心,教廷绝对不会把他放出来的!”光中身影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是教廷的神圣守护军团发现并生擒了带着他逃跑的血族,所以他才会落入教廷的手中,我不是故意的。”

欧西亚一字一顿地说:“是谁让我放心,一切都在监视之下的?”

光中身影道:“现在也是啊。我确定他还好好地躺在棺材里长眠。”

欧西亚语气平平:“我可以再相信你吗?”

“当然!当然!”光中身影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欧西亚讥讽道:“可是我感到厌倦。傀儡一样被你拽在手中,无头苍蝇一样瞎转。而你对我的承诺,统统没有实现,事情反而越来越糟糕。”

光中身影道:“可是我说过呀,他身上的是双重封印,除了迫使他昏睡外,还会保护他。想要彻底杀死他,必须先让他清醒过来。”

欧西亚道:“这套理论我已经听得耳朵生茧。让他清醒过来的方法呢?”

光中身影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我还在研究。”

“哦,还在研究!”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欧西亚!”光中身影对着他的背影呐喊,“冷静一点!跟着我,像小鸡跟着母鸡那样跟着我,一起深、呼、吸!”

回答他的是瞬间坍塌的长椅。

“别这样。你不觉得你的脾气越来越像安斯比利斯了吗?这可不是好事。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陷入暴力丑闻,被十三位长老一起封印起来…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找血族的长老帮忙?或许他们愿意…”对上欧西亚近乎凶残的双眼,来自光中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我觉得,把安斯比利斯放在教廷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门口安排了警卫,遇到什么事还能尖叫一声,不会像封印之地一样让人自由来去。”

欧西亚走到大门后面,手握着把手,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冷静地说:“我想我们的合作关系很难再继续下去了。”

“别这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会找到解除封印的办…”

剩下的声音被重重的关门声盖了过去。

欧西亚回到酒店,没有看到黑猫,脸立马拉了下来。

梅西翁解释道:“是一位叫约瑟夫·米勒的先生带走了它。我以为您认识。”不认识的话,当初就不会让自己帮他买从伦敦到巴黎的机票。

欧西亚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点——从炭黑到深灰。

他让梅西翁准备了两瓶兑了血的红酒,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一边吹着夜风喝着血酒,一边等着某只乐不思蜀的宠物。

眼看着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欧西亚的脸色又从深灰变成炭黑。

看护宠物不利的梅西翁没敢在他面前晃悠,乖乖地蹲守在自己房间里,直到听到隔壁房间有猫叫声,才推着预先准备下的餐车过去。

欧西亚拎着黑猫的后颈,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您打算在哪里用晚餐?”梅西翁小心翼翼地问。

四肢自然垂落的黑猫突然挣扎了一下,黄绿色的眼眸冲着梅西翁流露出了求救的意味。

梅西翁看得心都要碎了,于是,他扭开了头。

黑猫:“…”

欧西亚回神道:“准备两张去罗马的机票。”

欧西亚一下飞机,就遇到专门等候他的塔瑞克。

“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塔瑞克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有些感慨地说。

欧西亚道:“既然我们对此都不是很高兴,就不必强颜欢笑了。”

其实有那么点儿高兴的塔瑞克:“…”

欧西亚上车后,发现他换了个跟班:“你的旧拖斗呢?”

塔瑞克道:“博努瓦回法国了,他是法国人。”

欧西亚道:“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塔瑞克道:“确定我们这次是永别而不是又一次的短暂告别的时候。”

欧西亚道:“你可以用死亡来解脱我们这段关系。”

“…”塔瑞克放弃与他对争锋相对,“魔女被送走了?”

欧西亚道:“你有生之年应该看不到她了。”

“但愿如此。”塔瑞克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欧西亚道:“你怎么知道我过来。”

塔瑞克道:“有人发短信通知我。说你心情不太好,让我小心教堂里的长椅。”

欧西亚:“…”

塔瑞克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欧西亚。那是一口棺材,棺盖开着,露出了内部的样子。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躺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神色安详。

“他就是安斯比利斯?”

欧西亚没回答。他的眼神凝住在照片上,入了神。

“难以想象这样精致漂亮的脸孔下,竟然隐藏着一颗疯狂的心脏。”塔瑞克小声嘀咕着,正要收回手机,手就被牢牢地抓住了。

欧西亚抽走他的手机,低头看着照片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将照片删除:“希望这是最后一张。”

塔瑞克道:“…”要告诉他,教宗还特地请人画了画像吗?

作为血族,欧西亚并不想在一个教徒的带领下走进教堂——见依冯的那一次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而教宗显然也不愿意在自己的教堂里招待一个暗夜生物。

于是,他们去的是距离教宗所在教堂不远处的一座博物馆里。

博物馆里陈列着历代艺术家的心血和精华,价值连城。

塔瑞克带路的时候,难言自豪。这座博物馆由宗教控制,里面不少的作品都与宗教有关。

欧西亚指着一幅画说:“他画这幅画的时候,我在现场。确切的说,他穷困潦倒,我收容了他。”

塔瑞克:“…”

欧西亚指着一个雕像:“这是第三个,前面两个我不喜欢。”

塔瑞克:“…”

欧西亚指着另一幅画说:“他一边画画一边与女友调笑,他的女友不小心蹭到了画的右下角。他当场翻脸,两人不欢而散。等画作完成后,他又死皮赖脸地去乞求女友的原谅,但女友已经跟着一位贵族跑了。”

塔瑞克:“…”

欧西亚觉得这些作品简直打开了他的记忆匣子:“还有…”

“咳!蒂莫西·葛雷科大人已经在会客室等候了。”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打交道就是不好,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孤陋寡闻。

欧西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好吧。”

会客室门口站着两个卫兵,腰际挂着长剑,神色肃穆。欧西亚进去之后,他们甚至想要搜身,被塔瑞克制止了。

塔瑞克尴尬地解释道:“这是为了安全。”

欧西亚微笑道:“蒂莫西·葛雷科是教宗的接班候选人之一,身份非同凡响。我明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已经半开启了,完全落入了门后那人的耳朵里。蒂莫西穿着红色的教袍,双手拢在袖子里,微微地欠身,笑道:“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欧西亚走入这间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大会客室,眼睛立刻被会客室内停放的奶白色棺材吸引了。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棺材一侧。

棺盖依旧开启着,金发青年闭目躺在里面。

欧西亚垂眸看着,忧伤如水,盛满了眼眶,想要伸手去抚摸青年的面容,又似怕打扰了他的美梦,半途又缩了回来。

“看来传闻不能尽信。”欧西亚深情的目光令教宗接班候选人动容。

欧西亚双手抓着棺材的边缘,平静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他走?”

“任何时候。”蒂莫西道,“我们并非拘留他,而是解救了他。不久前,神圣守护军团在地中海附近遇到严重违反停火协议,对无辜民众大开杀戒的一伙血族。经过激战,那群血族被我们当场击毙,迈卡维先生是在附近找到的。这口棺材是我们提供的。”

欧西亚道:“谢谢。”尽管知道他们是故意卖人情给自己,他也不得不接受。

蒂莫西道:“不客气。希望我们与血族的友谊天长地久。”

欧西亚将青年起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转身往外走。

“能告诉我,封印之地发生了什么事吗?”蒂莫西问。

在刚刚受人恩惠的情况下,欧西亚很难拒绝对方:“有人破坏了封印,关在里面的血族跑了出来。”

“有多少?”蒂莫西皱起眉头。这会造成人界的大麻烦。

欧西亚耸肩道:“已经有人在收拾了。”

蒂莫西看着他出门,带着脚步声离开走廊的尽头。卫兵关上了这一边的门,而他身后的门缓缓打开。他朝着来人行礼:“陛下。”

拖着宽大袍子的教宗扶起他的手:“蒂莫西,依照你老辣的目光,欧西亚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蒂莫西苦笑道:“他看似深情又似无情,看似冷静又似慌张。我委实无法判断他真正的人格。”

教宗道:“魔女事件之后,我借书信向王小明表达善意,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温斯顿与埃德温也龟缩在自己的城堡里,闭门不出。血族的领袖们集体装聋作哑,不知为何,是否酝酿着阴谋?”

蒂莫西道:“这倒不至于。应当是魔女事件对他们造成了太大的打击,故而一蹶不振。”

教宗道:“与欧西亚打好关系。他是四代血族,又是难得的好脾气,若能出来领导人界的血族,人界将获和平。”

蒂莫西道:“倒是他与安斯比利斯的关系,不像是传说中的水火不容,倒像是一对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别的恋人。”

“是吗?可是里奇的画里并不是这样。”在会客室的尽头贴着一副半人高的画。画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金发,双目通红,愤怒地露出了獠牙,另一个是深褐色的头发,神色悠然,安静地坐在一旁微笑。教宗指着金发:“看他疯狂的模样,唯有迈卡维氏族方会如此。”

蒂莫西看着图,总觉得有点怪异。

教宗说:“里奇作画时,正值圣战。根据教史记录,那是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柳暗花明的一战。我们输掉了英国,输掉法国,退到了意大利,最后一道防线,正以为走投无路,血族却起了内讧。迈卡维氏族出了个疯子,在背后偷袭血族,用以要挟他的情人…”

“等等!”蒂莫西看着画,突地脸色一变,指着画中两人背后模糊的人影,“你看他们,身上是否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教宗眯起眼睛:“他们的背后有大火在燃烧…”

“不,这不是真正的大火。”蒂莫西指着旁边的一幅画,“这幅《团员》是里奇的代表作,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他用树苗来表示新的希望,用泥土暗示画中主人公埋葬了过去的分歧。用物品来表达人物的心情是里奇的特色。”

教宗一头雾水道:“那又如何?”

蒂莫西道:“血族内讧,安斯比利斯犯了众怒。不可能有一群人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同仇敌忾。”

教宗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

“金发的是被安斯比利斯临阵倒戈激怒的欧西亚…”蒂莫西指着另一个——与刚刚出去的那个血族拥有相同容貌的褐发青年,沉声道,“他才是安斯比利斯。”

作者有话要说:记名小贴士:

温斯顿:在他和他家那口子好之前,他满脑子都在“思”考“遁”走。所以叫温斯(思)顿(遁)。

埃德温:埃(爱)德(的)温(温斯顿),爱的就是温斯顿。╮(╯_╰)╭

第14章 真相(中)

“金发的是欧西亚,褐发的是安斯比利斯。棺材里的是欧西亚,外面跑的是安斯比利斯。横着出去的是欧西亚,竖着出去的是安斯比利斯。”

教宗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自从蒂莫西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后,他就没有停下来。

蒂莫西被教宗的神经质折磨得有些无奈:“我们发现得还不算太晚,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教宗道:“不不不,你太年轻了。你以为迈卡维最著名的疯子顶着伪装就是坐在冰淇淋屋吃甜甜圈吗?他一定有比发疯更加狠毒的目的!还记得英国班森的死亡吗?安斯比利斯在现场,现场留下了一块迈卡维氏族的怀表,这说明什么?这一定说明了什么!”

蒂莫西道:“可能就是他在现场掉的。”迈卡维氏族的人佩戴着一块迈卡维氏族的怀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教宗道:“兴许就是他杀了班森!他可不像是会弄丢自己怀表的蠢货,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比杀班森更大的阴谋。”

如果他不是上司而是朋友,蒂莫西一定会劝他去医院查查是否到了更年期。

不去就押着去!

“更大的阴谋倒未必。”蒂莫西冷静地分析道,“他也许是为了洗脱‘欧西亚’的罪名。如果没有那块怀表,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他就是第一嫌疑人。那时候,他还顶着‘欧西亚’的名字。”

教宗道:“他怎么知道会发生命案,并事先准备好洗脱罪名?”

交谈骤然中止。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

教宗的躁郁症稍微平复了一点儿:“看来杀害班森的凶手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起谋杀。”

蒂莫西道:“您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弄清楚他的目的。”安斯比利斯以欧西亚的面目出现还能以躲避血族对他的封杀来解释,但是杀害班森是怎么都解释不通的。在血族中臭名昭著的他实在没必要得罪教廷,另树强敌。

教宗坐立不安。

每当想到离奇那幅画上,安斯比利斯安静的笑容,他的背脊就好像有几百只虫子攀爬,爬得他毛骨悚然:“继续联系王小明、劳伦斯他们,不惜一切方法。无论如何也要将安斯比利斯的真面目传递过去!”

背后被人议论得连底裤都不剩的“欧西亚”——安斯比利斯穿过博物馆长得叫人心慌的走廊。

挂在长廊两边的画作勾勒着多姿多彩的丰富人生,社会百态,但是在他立体而苍白的面容映衬下,那一张张画纸展示的世界,反倒显得扁平。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镶嵌着两片长方形玻璃的木门。阳光从玻璃上的木雕花纹透射进来,正好落在他的鞋尖前。

他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塔瑞克立刻拄着拐杖追到他的右前方:“有什么事吗?”

安斯比利斯慢慢地侧过头,斜看着他,目光却有些发怔:“他真的回到了我的怀抱,对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塔瑞克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道:“你可以低头看看。”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刻意错开了怀中人。

安斯比利斯道:“我看过很多次,都是假的。”

塔瑞克道:“你可以再看一次。”

安斯比利斯看着前方的门:“在希腊神话中,奥菲斯用真诚感动了冥后,从冥界带回来了自己死亡的妻子,却在最后关头,破坏约定回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使她永远地留在了冥界。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最后一句话,近乎呢喃,说得极轻。说罢,大步朝前,从自动打开的门里穿了过去。

双脚踩着阳光,影子拖得很长,天空晴朗,连花儿都比往常的香。

这是崭新的一天。

安斯比利斯低下头,怀里的人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臂弯里,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化作泡沫离开,空虚了一百多年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

“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欧西亚。”

不远处的车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黑猫从后座溜了下来,隔着马路望着被拥在怀里的金发青年,四肢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最终屁股一蹲,坐了下来。

凝望着怀中人的安斯比利斯突然抬头,撞上了它的目光,神情恍惚了一瞬,快步走来。

黑猫甩了甩尾巴,起身跳回后座。

安斯比利斯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欧西亚轻手轻脚地放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梅西翁从另一头下车,履行管家的义务,与被雇主忽略的塔瑞克寒暄。

教徒与血族的对话无聊之极——

“今天真是个神赐的好天气。”

“猛烈的阳光容易晒伤翅膀。”

“你们每天喝多少升血?”

“人类每天喝多少牛奶?”

“喝血不会喝腻吗?”

“和同伴同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过在他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对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