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这么久,还是成了“走后门”的存在?我不甘心,不甘心。化学竞赛?保送?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又是一年的仲夏,我十六岁了。想想十五岁的安鑫即将参加高考,那种自卑感、耻辱感便疯狂地蔓延。可这一切,早就跟我没关系了!我已经决定踏上南方的路,去深圳看奶奶、看小雨。

去深圳前,苏阳阳邀请我去她家,要我带上她曾经送我的东西,她说她有秘密要告诉我。

苏阳阳的家在云城的古街道,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院子里,室内比较昏暗,中间有个“天井”,储存雨水用来洗衣。厨房的灶台边堆了很多干稻草和玉米杆,用来烧火做饭。

我惊得说不出话!我一直以为苏阳阳是比苏珊还要娇惯的大小姐,可她会洗衣会做饭还会烧柴,甚至会劈柴挑水!

蓝雪晴似乎已经习惯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伴随着木梯发出的嘎吱声,我们上楼,走进苏阳阳的房间。房间只有一个小窗,窗前是一张小书桌,挂着素锦窗帘,一颗颗幸运星和一只只千纸鹤随风飘转。古色古香的衣柜,老式床还挂着蚊帐,帐子用挂钩挂在两边,就像古代大家闺秀的闺房。她是一个有灵气有傲气的女孩子,把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装扮得那么与众不同。

“这就是我家。”苏阳阳抱着那个大大的海绵宝宝,捏住它的手招呼我,“欢迎你的到来!”

“我喜欢这里。”我说。

这个夏日,我、苏阳阳、蓝雪晴从天黑聊到天亮,从过去聊到未来。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阳阳,姓阳名阳。苏是她妈妈的姓,名义上,她是她舅舅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名义上是她一个叔叔的女儿,她爸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下那个弟弟!因为她爸妈有正规的工作,一旦生了二胎,就会失业!

她之所以长不胖,是因为她是早产儿,身体弱,她妈妈怀孕七个多月就生下了她。

我就静静地听着,重男轻女是云城延续几百年的传统,甚至是整个中国的传统!如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究竟是谁的过错?

她送给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那个四不像的东西,她的书桌上有一个,蓝雪晴也有一个。她将一支笔插上去,转过身来告诉我:“这是笔筒,我自己捏好,放在火里烧的。”

那个器皿,我从来没有看出它是笔筒!

“你喜欢过沈泽洋,对不对?”苏阳阳问我。

“嗯。”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要我承认这一点并不难。我很疑惑苏阳阳怎么看出来的?蓝雪晴不可能告诉她。

苏阳阳嫣然一笑,“不要惊讶,因为、我也喜欢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大笑出声,苏阳阳和蓝雪晴都跟着我笑!

“那时候,班上有很多人追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他,喜欢跟他闹,喜欢跟他吵,觉得跟他杠上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经常欺负他,有一次,我把他抓得满手臂都是血痕,班主任还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哈哈~~”苏阳阳很得意,就像一个偷糖成功的小孩,“他什么都让着我,处事风度又完美。我一直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人。”

在我记忆中,一直是沈泽洋在喜欢苏阳阳吧?我第一次讨厌苏阳阳,就是因为她欺负沈泽洋!

苏阳阳似乎很久都没有开过口,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后来,小雪问我是不是喜欢沈泽洋,我怎么能承认我喜欢那只又矮又圆还对我爱答不理的土豆!小雪多问几句我就答不上话了,只能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他,他长胖了,我看着嫌腻,说得很难听。我和夏天走得越来越近,刺激他,暗示他如果喜欢我就主动来追我,我没想到,他竟然高调地去追严沁!”

竟然是这样,难怪苏阳阳一直讨厌严沁!两个曾经互相喜欢的人,就这样错过了!又似乎,错过,才是最完美的!沈泽洋遇上了严沁,苏阳阳遇见了属于她的夏天。

“史麦儿,你可能已经忘了。读四年级的时候,好像是你从楼梯摔下去了,沈泽洋为了你跟我吵,说我不该对你那么刻薄!你知道吗?从来都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他竟然为了你跟我吵…”

我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弯了,为什么我们的记忆有偏差?明明是沈泽洋对我说:“史努比,你不要怪苏阳阳,她太瘦弱,提不起这样的重物…”

“你知道吗?我曾经模仿过你,学你装冰山,不出两周又恢复了女汉子形象。”

我慢吞吞地说,她应该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我对她的羡慕、肯定。我们曾经似敌非敌、似友非友。而现在,我即将离开,或许我们的生命轨迹很难再有交集,以后的联系只是一个电话,一个聊天框。

蓝雪晴搭话:“你不知道,她还学过你装女汉子,跟男生打成一片!她那时根本就不知道沈泽洋喜欢她,以为他喜欢你!”

我们三个人就像傻子一样哈哈大笑!原来,我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喜欢过同一个男生!现在,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讨论他。女生的友谊,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背负多年的自卑和愧疚,就这样轻轻地卸下。我与苏阳阳,原来在那段青葱的岁月里互相嫉妒,互相争斗,我做过不光彩的事整她,她也没少整过我!我们都以为对方知道,实则根本就不知道!

所幸的是,苏阳阳是个万众瞩目的女生,不会把目光一直放在一个人身上。至于蓝雪晴,她一个字没提她的往事,我们在说她在听。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放下,她不是苏阳阳,周边没有诸多优秀的男孩子围绕。

想忘记,新欢很重要,新欢够优秀,更重要!

她们送我上车,走之前,我捂着蓝雪晴的耳朵,悄悄地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生,是真正的微笑天使,完美得让人挑不出刺,你要相信,总有人会发现你的好。在那之前只需要做好自己。”

蓝雪晴眼眶突然就红了,她咬着牙说:“大姐姐,其实我很邪恶,做过很多坏事!是你想不到的毒辣、肮脏!”

“我喜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词形容自己,只是记得,她是我狭小的圈子里,给予我温暖与关怀最多的人。

当我说话的时候,她常常报以微笑,仔细聆听我的话语。她仿佛懂得我所有的苦楚,无论我向她描述的事情有多么不堪,她都能发自内心地理解我、包容我。她是个有故事的人,曾经经历过家庭的破碎,感情的失落,人生的失意,但在疾苦之后却仍能保持一颗积极向上又美好的心。

她不是最耀眼的那个,就像一杯陈年的红酒,需要慢慢地品位。三年的时光,我终于读懂了什么叫气质。

沈泽洋,是属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永远的秘密。

【第二卷到此结束了,琉璃会出一个番外。看过前一个番外的童鞋应该知道,琉璃的番外在拉开下一卷噢!只是换一种视角。】

Chapter78: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出生的地方便是故乡。

我生于四川边境的一个小镇云城,不大。马路被翻修过几次,两旁都栽种行道树,让人觉得这里还算是有绿化的意识。围绕小镇的有一条河流,我小时候常跟着一大群小伙伴光着脚丫或穿着凉鞋在河中渡来渡去,好不快乐,感受着冰凉的流水冲击脚踝的触感,再时不时地弯腰在河底寻宝,然后,回家还要瞒着奶奶自己偷偷下河了,要不然准会挨揍。

云城在当地人的眼中莫约分为新街和古街道。新街是近二十年来扩建的。客运站,医院,学校都矗立在新街。古街道街则在近几年日益萧条,往来的人少,但镇政府就在古街道,而且古街道也是有学校的,是小学,改建了,貌似还不错,只可惜我是无法享受了。

到后来,古街道成了景区,也慢慢地热闹了。

我总是喜欢骑着那辆可变速的自行车,绕着云城一圈又一圈行驶着,有时候放开一只手,有时候为了耍酷不用手也可以骑得很稳。为此常常摔得涕泗横流,惨不忍睹。一加速,便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有时还幻想自己是在飞,就像超人一样。

“现在的孩子这么皮,胆子好大,开慢点——”前面的婆婆冲我喊。

我吐了吐舌头,点了点头。飞快地消失在她面前。

2002年的新年,在我的脑海里面似乎总是挥之不去,每当想起的时候,就越发觉得那是久违的幸福。

“奶奶,他们还没到吗?”那一年,我站在门口,对正在家里准备晚饭的奶奶嚷嚷。

“刚刚才打电话,你急什么?”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可是,他们一年才回来一次,我想他们了。”我走进屋里,看着奶奶正在切菜的背影。

在我2岁的时候,爸妈就把我托付给奶奶抚养。他们则到远方去打工挣钱。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远方是广东。那个时候没有读太多书却又不甘于平庸的青年人,都愿意到沿海一带的发达城市去拼搏挣更多的钱。却将思念和盼望留给了孩子。

天色渐晚,马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黄色的光芒。屋内,饭菜早已经摆好在桌子上了,奶奶让我和哥哥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哥哥叫沈泽海,是我大伯的孩子。

“他们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哥哥。”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说。

“快了吧,担心什么呢,他们总会回来的。”站在旁边的哥哥说。

这时候,岑寂的夜色像是被安排好了般被汽车的前灯照亮,打破。奶奶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朝大巴走过去,他们终于回来了。我和哥哥高兴地几乎跳起来。飞奔过去帮忙提行李。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回到屋里,原本安静的客厅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似乎日光灯也比平时更亮一些,伴随着电器内部工作的声音兹兹作响。

“都过来吃饭吧,该凉了。”奶奶叫道。

于是,一大家人都围在了饭桌面前。

这一定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一顿晚饭,我是这样想的。一家人都在一起,有说有笑,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我说你们这次路上是不是耽搁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的儿子一会儿又来问一会儿又来问。”奶奶看着我说。

“路上堵车,好像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妈妈一边说一边摸着我的头。

爸爸问我:“你这个学期的成绩怎么样啊?”

“有奖状,是三等奖。”我吐了吐舌头。

“可要努力哦,你看你哥这次可是第四名哦。”妈妈说。

我低着头把饭往嘴里送,眼睛瞟了瞟对面的哥哥,大叔大婶好像在对他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笑。感觉真的很幸福。比起在电话里面虚无缥缈的关切,这样的场景来的更真实,更让人感动。他们回来得比较晚,没过两天,便是新年了。

大年三十这天,小镇的每家每户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遍地都是红色的鞭炮碎屑,红红的一片,像极了秋天的枫树林,记忆中的年味大抵如此吧。这天下午,我和哥哥在屋门前的空地上玩焰火。然后远远看见大姑和大姑父来了,还有安鑫。安鑫走在最前面。见到我们,加快了脚步。走到我们面前并很快的加入了我们的阵营。他爸妈见到我和哥哥,便给我们一人一个红包。

我笑着作揖:“恭喜发财。”

大姑也笑了:“可不能乱用哦,要学会理财。”

过了一会儿,爸妈还有大叔大婶出来了,他们陪着大姑和大姑父聊天,算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然后就是等待年夜饭了。

安鑫问:“我们接下来玩点什么呢?”

“要我说啊,警察抓小偷。”我说完便扑向安鑫,抓住了安鑫的一只衣袖。

“啊,不要!”安鑫试着挣脱我的束缚。

“来吧!看我的!”哥哥此刻也来了兴致,迎了过去,于是三个人便扭成了一团。没多久,安鑫一下子重心不稳,顺势带着我和哥哥一块儿倒在地上,我们这才松开。筋疲力竭却还躺在那里嘿嘿的傻笑。

“干什么,地上这么脏,还不快点起来?!”奶奶呵斥。

于是,我们赶忙灰溜溜的爬起来。

年夜饭终于准备好了,碗筷饮料都准备齐了。多么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不过我想这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吧,热闹的家人重逢必定要准备丰盛而又美味的佳肴。

“我提议,大家举杯,为了新的一年干杯!”大叔举着酒杯说。

“干杯!”

我们仨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举着装满雪碧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真痛快!

饭后,由于人多,好的消遣方式也是有的。我顺着声音望去,爸爸大叔他们已经开始打麻将了。

“大人们真无聊。”哥哥嘟囔着。

好在他们并没有打太久。之后,一家人就围在火炉旁边吃着年货,聊着天,我们仨就在一旁玩。

大姑和蔼地笑着说:“小家伙们,快点过来。”

“怎么了?”我们赶紧跑过去。

“我现在给你们出题,谁答对了就有钱拿哦,一次5块。”

“好好好!”我们仨就像是掉进钱眼里。

“请听题,请问什么布剪不断?”

“瀑布。”安鑫连忙报出答案。

“正确。”大姑笑着把钱递给安鑫。安鑫比了个剪刀手,有些得意。

从开始玩到现在,几乎都是安鑫在拿钱,我和哥哥只有干瞪眼。

“最后一题,从前有个农夫要过河,可是他带了一只羊,一匹狼,一捆草。渡口有一条船,可是每次经过只能带走一下东西,请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都安全的过河,没有任何外在条件。”

“好难哦!”我皱皱眉。

哥哥正在想着,安鑫则用麻将做实物模拟,边弄边说:“先把羊运过去,再回来运草…”

“对对对,就要出来了!”大姑不停地鼓励。

“啊?就要出来了,不行不行。”我急忙把麻将弄乱,同时也成功地把安鑫的思路打乱了。

“你干什么!”安鑫有些恼怒。

“嘿嘿,没有啊。”我眨了眨眼睛。

“哈哈,某人自己没想出来,也不要别人想出来啊——”大姑父笑着说。

“才没有呢!”

印象中有温热的火炉,遍地的瓜子花生的壳。还有可爱家人如此清晰的脸庞。时间究竟会有多无情,会让人的面容或逐渐模糊,或凸显狰狞。美好的一切难道只是假象,也不竟然。因为至少,我快乐过,是真真切切的快乐。

Chapter79:暗恋的减肥物语

后来,爸爸和大叔合作开公司,因为一些纠纷彻底闹翻了,哥哥也离开云城去了广东。爸爸最终决定自己东山再起,有信誉有人脉,做得不会比之前的差。奶奶在这方面也给予了爸很大的鼓励和支持。

现在,我看奶奶的气色比以前都要好多了,她逢人便夸,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做事业。

我觉得事情都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就快要有一个美好的明天了。“不要管大人们的事情,我应该好好读书,听他们的话就好了。”我常常这样想,所以我也是三兄弟中最听话的。

刚上初中的我,留着西瓜头,个子不高,却很能吃,仅仅那个夏天去了广东,回来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小胖墩。然而我却丝毫不以为然,喜欢照镜子夸耀自己的帅,尽管在我回来的时候,大姑完完全全没认出我——直到我叫她,她才惊愕的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小孩,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甚至忧虑地说:“洋洋,你这孩子,不是得肥胖症了吧?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不要!”我反抗,自己并没有多胖,我一直坚信着,一直自恋着。

直到开学后不久,学校组织一次大扫除,我所在的8班全部到大操场除草。我有些漫不经心的做着这要命的活动,一边和同学相互开玩笑。班主任老年人正巧过来巡视,“小胖,快点过来把这筐草拿去倒了。”我愣了愣,四下看看,忽然感到同学的眼光齐刷刷的看着自己。顿时脸像火烧了一般走过,提起那筐杂草拔腿就跑。

“我一直以为大胖是王定明,中胖是陈连露,小胖是史努比,没想到,公认的小胖竟然是我!”我的眼前浮现了三胖庞大的身躯,使劲摇了摇头。

“老年人真可恶,这明明很伤我的自尊啊!”想到这里,我多了一丝心酸。

除草活动提前结束了,老年人发了慈悲让我们提前回家。我一直神情恍惚,只是听到关键词“可以走了。”便独自一人默默地走了。

“洋儿,你等等我啊。”后面一个人跑了过来。

“川儿,你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很胖?”我无精打采地盯着川问。

川叫罗仁川,我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家离得近,就一起上学放学,后来就成名副其实的死党了。

“哈哈,你小子现在信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啦,不过看你自恋那样,我也懒得再说你了!”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