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松手,她轻轻的跃起来,跳下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晚上时候,她难得去了“留醉”,吵吵嚷嚷的酒吧,小伙子卖力的搭讪姑娘,小姐卖力的勾引有钱的男人。

她径直上了二楼,蒋士冽坐在檀木椅子上,旁边坐着一个小家碧玉,好像是哪路子的小明星,她拿着小银叉给蒋士冽喂切成花样矫情又渍的甜腻腻的蜜桃。

蒋士冽没想到是蒋最歌,挥挥手,小明星就恋恋不舍的下楼了。

蒋最歌说,“把留醉转给我吧,我怕我考不上大学。”

蒋士冽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觉得她在说笑,不过他还是抬起脚走到三楼,把瞳孔印照在屏幕上,门开了。

他站定了,装出个慈爱的哥哥摸样,说道,“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干嘛?压力太大了?”

“干扰太多了。”她伸出手扒扒短发,一脸的烦躁。

他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发,结果被她凶悍的抓住领带,她的脸就在眼前放大数倍,那双淡色眼珠闪着幽幽的光。

她嘴唇上没什么血色,她认真的看着他,“哥,教我接吻吧。”

他脑子好像被人重重的击打了一下,轰的一下就炸了,跟楼下酒吧舞池里的小烟花一样,迸发出一片火光。

☆、第 2 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一半,停电了,崩溃,还好打开一看,没有丢太多。

明天要是雨太大没法出门,就不更文了,还是喜欢用办公室的电脑。

蒋最歌这种人说话跟酒吧里卖的洋酒一样,真的假的参在一起,没人分的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从小就是撒谎成精的,一段话面不改色倒说如流,就算是挪揄人的玩笑话都说的一本正经,让人不生有疑。

她谎话比真话还多,蒋士冽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所以蒋士冽先是被击中的脑袋一下子就恢复了清明,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常色,他把蒋最歌的手拉下来,然后道,“上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留醉”三楼是夜店的办公室,也只有蒋士冽才能进去的,雕花鎏金的屏风,云纹卷草的窗棂格子,正厅的天花板上是藻井,金色的牡丹花层层叠叠环绕,两张金丝楠木的罗汉床,上面是锦缎铺面,大红色的缎子水头十足的斜斜的垂在脚踏上,紫檀三弯腿龙凤炕桌上放着青花中的天青长颈瓶,丹赤色牡丹款款娇娇的开着。

怪不得蒋士冽老是不爱回家,原来这里真算的上是金屋,销魂窟。

蒋最歌再也镇定不起来了,一个鱼跃就滚到了罗汉床上去了,软榻香玉,又是古董,她慢慢的摩挲着木头的纹路真是舒心。

蒋士冽走到龙纹联三橱旁边蹲下来,打开保险柜然后取出一份文件丢给蒋最歌,“原来是打算你考上大学送给你的,现在给你提前看看,激励你一下。”

EC120,制造商欧洲直升机公司,飞行高度3930米。

蒋士冽以前也说过好好学习将来给你奖励之类的话,蒋最歌听了不过只当耳旁风,男人给女人的礼物无非是房子,跑车,珠宝,她都没兴趣,而且蒋家那么穷,还是能省则省的好,可是蒋士冽作为哥哥送给她这个当妹妹的,却是直升机。

她眼睛都直了,掩饰不住的贪婪,欲念还有狂喜。

下一秒合同被蒋士冽抽出来,他转身又锁回了保险柜里,还未起身,蒋最歌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道,“这,这玩意多少钱?”

“不贵,一千多万,这架给你练手,以后给你买更好的。”

她眼圈都红了,不能置信的问,“咱家那么有钱吗?我不要了,我还不如多吃几顿麦当劳呢。”

蒋士冽忽然很想大笑起来,他指着她身下的罗汉床,“你睡的这个玩意,当时我花了三百万拍下来的,然后为了配成一套,又花了一千万从别人手里收来的。”

罗汉床不过是他最普通的一件家具,他的藏品里更加值钱的数不胜数。

蒋最歌嘴巴都张圆了,老蒋身后,蒋士冽把整个家撑了起来,烂摊子一大堆,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就没少过,那时候她还是初中生,最喜欢吃麦当劳,上瘾了于是天天吃,直到光岫面带难色的把零用钱递到她手里,告诉蒋最歌她再吃下去,蒋家就要被吃垮了,她才恍然,原来蒋家的根基已经如同家里的大宅,表面上不过是看着好看,实际上已经是空架子一个了,空到已经供不起她吃麦当劳了。

她不是没见过家族倒掉的境况,老头子的姨太太们和少爷们的妾被赶到筒子楼里,带着十几口孩子,一箱箱的东西从宅子里搬出来,都贴着白花花的封条。

她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于是她斗争了一下,就把钱推回去了,然后想了想又抽了一张最小的,准备中午还是去食堂充饥,她却没看见光岫快笑抽到扭曲的脸。

这几年通货膨胀的厉害,蒋士冽对她的零花钱却没有水涨船高,她一直觉得蒋士冽真是非常努力的又当父亲又当哥哥,这么多年他居然能把零花钱维持在一贯的水准,已经对的起蒋家的列祖列宗了,于是她从不计较,而且对家里资产概念还维持在赤贫的水准。

她却不知道那时候光岫这样做,不过是蒋士冽早上梳洗时候看到她的水杯边缘丝丝的血痕,再问问她的饮食习惯已经偏离到外太空了,而且又熟知她的倔脾气,跟她讲道理或是硬来不让她吃都不是解决方法,只能用这种方法框她了,没想到一框就框了四年。

所以蒋最歌实在不能从赤贫身份迅速的转换到富豪,她只是觉得很郁闷。

蒋士冽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女孩子要富养是没错,可是总是要个度,不然只能被金钱娇纵而失去了方向,而且蒋家的那些钱总是见不得人的,老蒋满手血腥四十年才建了蒋家肮脏的金钱帝国,转到懵懂无知的蒋最歌的手里,他都觉得脏。

只是蒋最歌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太逗乐的,她抱着脑袋,眼神放空,头发早就被揉成一团杂毛,显然还在腹诽中,他坐到她旁边,摸摸她的脑袋,“好好考试。”

她抬起头,认真的问道,“要是我考不好,你会拿钱给我念大学吗?”

“我会让你滚回去复读去。”蒋士冽冷淡的回应。

她才笑起来,眸子闪闪亮亮的,于是她顺势往蒋士冽身上一挂,就像小时候那样,把他当成熊爸爸一样撒娇道,“那我要吃夜宵。”

“要吃什么?我让光岫带你去。”他声音不由得温和了许多,融融的灯光下硬朗的线条柔和的不可思议。

“鱼翅和熊掌!”蒋最歌大叫起来,“我要吃大餐!”

“你不是不爱吃鱼翅吗?”

“我什么时候吃过鱼翅啊?”

蒋士冽笑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吃阿姨烧的粉丝吗,说是有股海腥味,那就是鱼翅。”

蒋最歌又张圆了嘴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蒋士冽打电话找来了光岫,让他送来麦当劳的鸡翅和汉堡,那时候“留醉”最是人声鼎沸的时候,酒精侵袭着每个人的意志,软软的顺着神经滑下去,姑娘攀着小伙子的肩膀,然后各种浸染着□的动作和声音就浮了出来。

光岫拎着袋子走到二楼,他看见蒋最歌趴在地毯上用叉子叉那盘蜜桃,蜜桃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划痕,他把袋子递过去,蒋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俏皮道,“我又活过来了。”

光岫不是没见过蒋最歌在学校里冷面冷言的样子,一副眼高于顶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撼动不了的样子,但是只要她在蒋士冽身边,就变成个正常的女孩子,会笑会哭,那些鲜活的表情都写在她脸上。

他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别人都说女人有张千变万化的脸。

蒋士冽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蒋最歌已经睡着了,一本语文书压在她的脸上,他蹲下去把书拿起来,然后把她抱起来,扔到紫檀四合如意架子床上,她倒是不认床,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蒋士冽把被角掖了掖,就转身把门关起来。

月光皎皎,在红木地板上留下一大圈的素净,他坐在椅子上,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从口袋里掏出烟,含在嘴里,可是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燃,他的手在发抖,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的让他害怕,当蒋最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觉得世上的一切没什么不可掌握,即使不可掌握也可预料,在他小时候,对他来说,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不过是老蒋突然身故,于是他早在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他身后的情形,直到那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反倒镇定的不似常人,身故之事,跟警方斡旋,安抚帮会里的兄弟,蒋家偌大的产业,甚至他连要放弃保研的报告都想到了,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对他来说,不过总是要发生的事情迟一点早一点发生而已,老蒋身故,商战投资,帮会利益相争,他全都能预料的好好的,可是直到蒋最歌忽然说出那句话时候,他真的懵了。

他忽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挡住素净的月光,他的表情在暗影中有些无措。

推开房门,蒋最歌还睡着呢,她睡的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细碎的几不可闻,他就站在她旁边看了很久,然后坐在床沿,颓废的垂下僵直的双肩。

她在学校里也不是个问题学生,总是能惹上各种麻烦,只不过脸好看性格太冷淡又倨傲实在是惹人不爽,好话坏话从来都进不了她的耳朵里,十足的油盐不进,这是光岫跟他说的,那时候他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他去学校时候看到蒋最歌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面无表情的对着天空,任何热度都融不入她带来的疏离感。

彼时他还努力扮着哥哥的形象,直到上一刻他还在扮演,在他的预料中,他无非要尽心尽力的扮演半辈子,然后把她交给别的男人,就算完成了大半的任务。

蒋最歌不是他亲妹妹,他早就知道,她也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咸不淡的这么多年。

玻璃终于破了,他身前的那一面,细微的裂痕,从边角缓缓的蔓延开来,她身前的那块玻璃应该是完整的,她不过是个无心的小孩子,却能击碎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