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最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就要走。

韩暮商连忙改口,“哎,我逗你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蒋最歌才又坐下来,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道,“我最开不得玩笑了。”

“你还开不得玩笑呢,我看你是拿别人逗乐的开心,别人逗你一耙你就翻脸,真不知道你那个奶爸光岫被你整成什么样呢,你哥呢?你不开他玩笑吧?”

蒋最歌脸上僵了僵,“不开。”

菜陆陆续续的上了,怪味鸡丝,虾籽冬笋,椒油茭白,龙舟鳜鱼,滑溜贝球,都是卖相好看,吃到嘴里更是回味的美食,她慢慢的吃着,有时候在相较到底下一筷子伸向何处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咬住筷子,樱红的嘴唇被咬出些泛白的痕迹,然后再度因为那些珍馐而楚楚生动,其实韩暮商对着山珍海味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看到蒋最歌这样,也不由的食欲大开,他其实有些犯了烟瘾,唇边有些被搔的痒痒,但是只能用食物消遣。

蒋最歌吃的很多,似乎有些撑了,等甜点上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无力了,忽然她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号码,脸色如常,起身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韩暮商“嗯”了一声,待房门关上的时候,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对面盘子里堆满了食物残渣,很有趣的是,那些骨头虾壳被剔的干干净净的,真当是一点渣都不剩了,还在洁白的盘子里一字排开,很有阵势。

其实自己也不是好逗弄小孩子的人,也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风流范,但是看到她就真的忍不住,他忽然想到有一次在夜店里,他喝的有些多了,便不着调的逗弄着某个小美女,那个小美女一看就知道是个嫩手,被他又摸又吻挑逗的浑身发抖,但是还是半怯半藏的不肯就范,他觉得无趣,于是一撒手她便坐在地上,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情潮,她还半喘半吼的道,“韩暮商,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终于正色打量她,想了半天只是觉得面熟,她却快哭出来了,“我是君君啊,我爸爸是傅绍康。”

他也不觉得尴尬,一把把她拉起来,好气又好笑的问她,“你找死啊,来这种地方,万一我没做成君子,不小心把你睡了怎么办?”

傅君君刚订婚,订的是从小结伴长大的青梅竹马,据说两人感情深厚,两小无猜,傅君君看到他脸上不解的表情,只得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大概我心里住着个触手怪。”

他那时候真的不太明白这些新名词,一脸迷茫,她只得解释,“触手怪就是有很多很多触手,藏在我心里,就像有些邪恶的欲望跑出来,忍不住诱惑我,我要碰碰才甘心。”

后来她就真的跟未婚夫解除婚约了,可能她心里还住着别的触手怪吧。

原来逗她就像是心里的触手怪在作祟,想来韩季商也是这样,不过他的欲望更深更烈,而且更加的无趣。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吐了出白烟,然后把半截的烟掐灭了,一阵风吹来把那些烟打散了,恰好这时候蒋最歌也回来了,她径直了坐下来,然后拿起瓷白的勺子,看到韩暮商盯着她的眼神,兴许是解释,好似自言自语,“忽然觉得还没怎么吃饱。”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龟苓膏,样子很矜持,但是吃完了还不客气的把瓷盅翻个转,用银勺把最后一点椰奶全部倒在勺子里,完了还甩了甩瓷盅,用勺子刮了个遍,韩暮商想,若是他这个多余的人消失掉,她说不定还会意犹未尽的舔舔。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扑哧笑出来,蒋最歌不解的看着他,他戏弄的话到了嘴边又滑了下去,说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比你大了七岁吧?”

蒋最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继续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摆脱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

她点点头。

韩暮商笑道,“那你就太自作多情了。”

她眉头一皱,难得的辩解道,“他才是自作多情的好不好?”

“他之前缠着你,可能觉得你好玩吧。”韩暮商愣了一下,觉得言辞有些不妥,便改了口,“觉得你好看吧,不过昨天我让人问了问,他现在倒是跟其他些不太正经的女孩子混在一起,还有些不入流的小明星,总之,他现在倒是日日笙歌活的风流潇洒。”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试图去找一些气恼愤怒的痕迹,可是她却一脸轻松,连眼眸都瞬间剔透通亮起来,“哎呀,早说啊。”

顿了顿她似乎还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继续说,“原来我还茶饭不思的想怎么解决这种大麻烦呢,没想到兵不血刃的就被他自己解决了,我真是自寻烦恼。”

他笑起来,“是不是觉得这顿饭请我吃的有些冤枉?”

蒋最歌老实的点点头,但却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吃这么好的。”

她比他小了七岁,他觉得七这个数字好像是个谜团一样的数字,单单这个数字就让他产生很多柔软的想法,蒋最歌还是孩子,她还小,所以他要让着她,包容她,不能恼了她,恼了她也要放□段去哄她,她小他七岁,所以他看着她的时候,心底是软软的,跟她在一起,情绪像是深潭湖底的水草,随着她话语的波流而摆动。

他不是没跟比他小的多的女孩子相处过,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忽然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天天带你来吃。”

蒋最歌也愣了一下,她看着韩暮商,他倚在椅背上,那双老是带着戏谑神色的眸子尽然满满的都是柔情,但又与男女之间的暧昧迤逦不同,他的眼神太干净了,有点平素蒋士冽看她的眼神,这时候窗外那枝黄色的花,被风吹得轻轻的敲打着玻璃,咚咚作响,然后一些嫩黄色的娇嫩的花瓣飘下来,忽然亮堂堂的天际就暗沉了下来,沉沉欲坠的黑云压在那广阔无边的天际上,竟把那无垠锁成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那些花瓣颤颤巍巍的,暴雨一样的落下来。

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窗外,“怎么忽然就要下雨了?刚才还是好好的天。”

韩暮商唤来服务生掏出张金卡,岂料服务生小心翼翼的道,“这位小姐已经买过单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带上,厚重的花梨木“砰”的一声,声音不大却跟雷声重叠在一起,唬的蒋最歌脊背一直,然后她站起来道,“走吧。”

他没动,就看着蒋最歌,手里还捏着那张信用卡,捏着边缘,在指尖上打着圈,蒋最歌道,“说好了请你,别抢先让你买了单,然后你又要说下次请我吧,然后又下次,再下次,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

韩暮商道,“你倒是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

蒋最歌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说,“我不喜欢把事情弄的复杂。”

灰冷色的乌云里,透明烟灰的水珠铺天盖地的击打在窗户上,那些娇花嫩叶被狂风和暴雨撞击在窗棂上,啪啪作响,那些飘落的花瓣全都垮垮的烂在窗台上,蒋最歌忽然道,“你跟我哥哥是敌是友?”

她脸上又露出孩子气的表情,他忽然明白她不是故意装深沉,只是她不爱搭理人。

他愣了一下,却又换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亲我一下。”

她不假思索的站起来,紫檀椅跟红木地板擦出一贯铿锵的声音,撞到他的心脏上,她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蒋最歌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嘴唇缓缓的张开来,他似乎都能遇见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你们韩家能不能出一两个正常人,你是不是忘了吃治脑残的药之类的”话,说完之后肯定头都不回的走了,于是他立马改口,“我开玩笑……”

“笑”字只说到了一半,她的脸就贴在他的鼻尖上,然后他的嘴唇上就落下了个潮湿微凉的吻,他眼睛还睁着,余光看到她微微闭着的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就像是窗外那枝在风雨中飘摇的嫩黄娇花,她手撑在桌子上,微微的用了力道,煞白的皮肤上显出隐隐的青色血管,他不觉得这个吻有多么迤逦梦幻,只是被勾了兴致,于是就用力拉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搂了她的腰,然后在那股平淡气息即将远离的时候,半是亲吻半是咬噬的含住那片唇瓣,然后就把她的唇角划开,融了他的欲望和气息,深深的探了进去。

蒋最歌却没有配合,她被缠的没法,抬了头,然后狠狠的用额头撞下去,恰好撞到他的眉骨上,才逼的韩暮商放开她,他眉尖又疼又酸,忍不住吼道,“你干嘛啊?”

她气恼的看着他,“你们韩家可真是没个好东西,劲想着占人便宜。”

韩暮商抚着眉心,道,“我跟你哥关系再不好,也是一条心的。”

“那我们蒋家跟你们韩家可不是斗了好些年了?”她疑惑的问道。

韩暮商这才笑道,“我家这才三个爷们,虽然老韩也快不行了,那个弟弟又不成器,总比你家那个独苗,在数量上占压倒性优势吧,怎么你也打算混江湖?”

蒋最歌道,“我是正经人家的,你可别乱说。”

她话还没说完,韩暮商就笑起来,他边笑还边抚着额头,“你这是连续剧台词吧,看电视看多了就说顺溜了,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哪家的。”

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乌沉的云朵慢慢的散去,他终于收了笑意,正色道,“我跟你哥是一条道上,一条心,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背后插他一刀的事情。”

完了他又油腔滑调的道,“他会不会在背后□一刀,这个我可真不知道。”

蒋最歌乌黑的眼珠转了一转,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反正他不会在背后□的。”

他几乎要把手里的青花瓷茶盅甩了出去,所以他把茶盅重重的放在桌上,走过去捏她的脸,恶狠狠的说,“我再也不想跟你讲话。”

她却笑眯眯的不说话了,只是拉开门,冲着他挥挥手,服务生微微的欠身,“蒋小姐,您叫的出租车到了。”

她上了车走了,他也出去了,又寻了原先等她的座位坐下来,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就跟他跟她刚才的那些算不上缠绵绯靡的气氛,他又觉得嘴角有些空虚,燃了一只烟叼在嘴里,那些娇嫩的花朵被风雨击打的丧了颜色,但是那附着的水珠又是极好的,剔透亮泽,垂坠在那片娇蕊上。

晚上的时候,蒋最歌哪里都没去,就在“留醉”看家门,“留醉”自从被蒋士冽整顿成一个清吧之后,生意不差反好,档次上去了,来的人都是爱撒钱的主,花钱大方,又规矩不惹事,原来还要光岫时不时盯盯场子,现在风平浪静,他也很少来了。

蒋最歌坐在角落里看报纸,报纸上说明天就可以电话查高考分,她看了好几遍,心里竟然有隐隐的紧张和不安,她只是觉得这半个月过的日子太过放肆,别说是摸摸什么书了,连笔都不会拿了,不知道要真正进大学会是什么光景。

正想着呢,门口又进来一群人,顿时场子里又热闹了些许,她没在意,直到暗暗的影子遮住了昏暗的灯光,她才抬起头,韩暮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愣了愣问道,“你干嘛?”

韩暮商一本正经道,“照顾你下生意啊。”

她一扭头,跟服务生道,“给他们那桌上开五瓶路易十三,算他头上。”

韩暮商笑道,“你真是宰人不客气啊,对了,你会喝酒吗?”

蒋最歌圆了一双眸子,警惕的看着他。

韩暮商笑道,“你喝一杯,我买你一瓶,最贵的大拉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