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

“夫君。”

“父君……”

叶沉渊微微一顿,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道:“随你心意,就父君吧。”闭着眼抱了很久,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不管真假,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不准再离开。”

谢开言怔怔站着,木头桩子一般,没有说话。叶沉渊刚放开手,她就转身朝着花圃走去,脚步依然漂浮。

叶沉渊走在身侧,蘀她拂开众多花枝,遮挡了滴落的露水。

花园中心筑基建了一座精致的屋舍,沿着五阶木梯走势,扎了小小的篱笆枝,阻隔着一架吱呀作响的滴竹水车。

花棚之下,一位年过半百的青袍老者靠在栏杆上打盹。他戴着文士方巾,双颊瘦削,又拢着袖子杵着花锄,神态很是安详。谢开言怔怔走过来,踩断一根花枝,咔嚓轻响使他睁开了眼睛。

叶沉渊随之站定。

老者起身,理了理衣袖,躬身作满揖,说道:“贾抱朴参见殿下,参见太子妃。”

谢开言微侧头看着他的面容,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贾抱朴见了微微一笑:“十年不见,太子妃依然这么漂亮。”

一句话引得叶沉渊轻掠嘴角。

谢开言茫然不应,贾抱朴回身收拾了石桌上的青花酒瓷瓶,轻轻放置在雪瓮里,当着两位主上的面,揽过花锄将雪瓮埋入地底,并培上花土。

叶沉渊牵着谢开言坐在木凳上,并不催促。

贾抱朴洗净了手,捧过红陶茶具,烧沸竹露之水,斟了两盏清碧甘冽的茶,说道:“殿下请天劫子看过太子妃的伤势么?”

“先生诊断亦是一样。”

叶沉渊伸手轻压谢开言肩头,制止她扭动的身子,再拂过她的发丝,露出额角之后那块兰青色的印记。

整个太子府都知道天劫子忙于炼制嗔念丹,七七四十九天不能离开文火炉。叶沉渊舍远求近来找贾抱朴,贾抱朴明白其中缘由。

说到底,还是为了引发目前传闻心智失常的谢开言的回忆。

十年之前,贾抱朴偶然落户村镇,开设医庐炼丹。谢开言途经他家院子,见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盛药的瓷瓶,一时心奇,趁着主人家不在,她就刷了一层釉彩,充作青花瓷倒卖,由此拉开与贾抱朴的牵连。

贾抱朴在市井中颇有声名:好炼丹,医死人,种百草,酿酒露。如果说天劫子是世外道仙,那么他就是民间酒仙,只不过都有一手医术,脾气秉性异于他人而已。天劫子年事已高,渐临羽化登仙之势,叶沉渊为了长久打算,便遣散先前那名老花农,特意将贾抱朴接入府中。

贾抱朴听闻天劫子已炼丹,心性使然,束手一旁不再过问此事。他好喝花露酿制的酒水,每日伺弄花草,浅饮两盏,眯眼坐睡于花架之下,过得比谁都要恬淡。

贾抱朴站在一米之外,躬身细看谢开言头顶印记,说道:“的确是毒发无误,可引发心智失常。医书上曾有这类病例的记载。”

叶沉渊理好谢开言的发丝,拍拍她的头顶,道:“真的傻了?”

贾抱朴道:“可针炙查看太子妃的脉象。”

叶沉渊首肯,贾抱朴就取过一副银针,配合炙法,扎向她的玉枕风府两穴。细细捻舀后,她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血。

“停!”叶沉渊挥袖卷开贾抱朴的手,当即低喝道,“不查了,无论真假都不用查了。”

贾抱朴躬身合袖施礼:“多有得罪,望殿下及太子妃海涵。”

叶沉渊拈起一块雪帕蘀谢开言擦去嘴边血,俊容微寒。贾抱朴叹气,再三致歉,才使他点了下头以示无罪。

谢开言推开叶沉渊的手,脚步漂浮走出花棚。她四下转了转,旁若无人一般,抓起小锄,蹲坐身子,一下一下挖出先前贾抱朴藏好的雪瓮,舀在手里。

贾抱朴见珍藏被掘,脸上痛惜不已。

叶沉渊走上前,取过内置的青花瓷瓶,软声说道:“你酒性浅薄,饮不得一滴。”谢开言的目光只盯在他的手中,见瓷瓶被移走,啪嗒一声松开雪瓮,砸落在地,双手兀自伸过去抓。

叶沉渊比她高出一头,微扬手,便引得她仰脸看向瓷瓶。他一点点伸直手臂,她就一点点攀附上他的身子,只顾朝着空中乱抓。

叶沉渊笑了笑,将瓷瓶递还给她。她茫然看了片刻,拔开软木塞,将瓶口倾斜,倒出大半花露酒水,再放到嘴边舔了舔。似乎是发现异香,她梗着脖颈喝下一些酒露,脸颊浮上两团红晕。

贾抱朴咝咝抽气,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谢开言呵呵笑了笑,垂袖滑落瓷瓶,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园外走去。

贾抱朴只当看不见叶沉渊的目光,忙不迭地拾起瓷瓶,擦了又擦,塞进袖中。“太子妃畏酒,逢酒必醉,殿下不去看看吗?”

叶沉渊看着谢开言已经走开了几丈远,兀自站在织铃花树下转着圈,沉吟道:“西苑有位病人,需要先生去看看。”

贾抱朴忙道:“敢问殿下,病人什么症况?”

“厌食轻生。”

贾抱朴怔道:“此病需开导,调理脾胃即可。”

“去不去?”

贾抱朴低头道:“去,去,一定去。”想了想,又道:“那太子妃这边——可有人照应?”

叶沉渊淡淡道:“我请了太医入府号脉。”

贾抱朴连忙躬身聆听西苑地址,应承了差事。因病人身份特殊,只能晚上出行避人耳目,他也一并答应下来,唤花童准备车骑。

谢开言头晕目眩站在织铃花旁,伸手抓下两把花粉,摇摇晃晃走回花棚。叶沉渊回头见她走来,忙伸手挽住了她的身子。

“备醒酒茶。”

贾抱朴入屋煮茶,谢开言靠坐在叶沉渊怀里,昏昏沉沉抬不起头,偶尔还呵呵傻笑两声。叶沉渊摸着她的额头,低笑道:“醉得这样厉害。”

贾抱朴捧着醒酒茶走进花棚。叶沉渊扶住谢开言后背,弓指挨近杯口,试出沸水尚热,便凉置一旁。谢开言睁开眼睛,见贾抱朴在旁,突然伸手抓了抓他的衣袍。

贾抱朴躬身施礼,退让出合乎礼仪的范围。

谢开言伸手打翻杯盏,叶沉渊稳住她双肩,低声哄劝。她并不听,从罗裙下不断抬脚轻踢,嘴里模糊念着:“瓶……瓶……”

叶沉渊见她突然发作,只得使了个眼色,贾抱朴无奈,从袖中摸出瓷瓶,递交给她。

谢开言双手抓住贾抱朴衣袖,拽了拽,抹去花粉,念道:“酒……”

叶沉渊取过醒酒茶,溶入四颗清

香玉露丸,好生哄着她喝下。喝完一盏茶,她便沉沉睡去,他拦腰抱起她的身子,将她送回了暖阁。花双蝶连忙迎上,蘀她擦净手脸,服侍她睡下。

叶沉渊站在帷帘前细细看了会,听她呼吸均匀,并无大碍,才放心离去。

书房冷香殿内,奏章积压如山,左迁熏了暖香,继续侍立一旁,陪着叶沉渊处理政务。“殿下才休息三日,不可过多操劳。”他殷殷劝道。

叶沉渊拾起兵部章文,仔细查阅,不抬头道:“调兵之事急切,唤王衍钦回府候命。”左迁见无法劝服他,依旨下达命令。过后,他捧着一本火漆信件疾步走入,说道:“中书省刚又传来急件,说是大理国皇子下了请诏书,督促殿下与李族公主成婚。”

78看戏

叶沉渊提笔蘸了朱砂墨,在兵部章文上批示调兵可行的谕令,对宫中传送的促婚急件不置一词。左迁暗自揣摩了一刻,道:“中书舍人仍在殿外等候,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让他候着。”

等候久了,掌侍进奏的中书舍人自然知道看似急切的婚诏,在太子这里,实际上不成为问题。宫中不断拟奏,使门下省同意附署,提议给太子广置姻亲,尤其反对来历低微的谢开言作太子正妻。老臣在朝务上据理力争,正是预防日后的国母之位落于谢开言之手。

左迁踌躇道:“各省中都有修谬先生的朋友,以前先生出府,就是约定这些老友去茶楼商议妃位事宜。”

叶沉渊不抬头道:“我知道。”

经过漫长十年,修谬以太子府总管身份,结交一批心意相投的谏议官员,即使他此刻被下放至大理寺受审,他的一派党羽仍在坚持他的主张。因此,宫中的急件不是一两次另送到太子府冷香殿中。

左迁如常侍立一旁。

待细致处理完兵部奏章,叶沉渊才抬头说:“提一名修谬的亲友出来,重赏。”

左迁十分疑虑,隐隐察觉有些不对,殿下应该知道修府惨淡,无任何继承者。

“禀殿下,先生那一脉中已无子嗣或亲人,唯独对昭容娘娘十分亲信。”

叶沉渊饮下一口茶道:“那便等昭容回府后重赏。”

左迁迟疑道:“殿下如此安排,可是为了给先生一个交代?”

叶沉渊避而不答,用谕令宣告了他的决定。“下诏大理寺,命寺卿严加审理修谬一案。”

左迁躬身受命,不禁渗出冷汗。在保全太子妃与处置前总管问题上,殿下已经做了选择。诏令一下,修谬定是重判,群议一旦无首,就像是流水被堵塞源头,储妃之争在一段时间内会平息下来。

殿外,一身官服的中书舍人绕着阶前转来转去。尽得殿下心意的左迁走出来,施礼说道:“太子妃染病,殿下无心联姻。请大人回奏内部,拟定轶册通告各省,待太子妃痊愈后,殿下补办一场婚典,昭示太子妃正妻之位。”

中书舍人呆立:“这……这……与本台省的提议差太多了吧……”

左迁抬抬手道:“殿下心意已决,请大人即刻动身参办此事。”

中书舍人长长叹气,甩袖离去,将谕令通报省部,并着手布置婚礼。谏议大夫群策无首,公推中书令阎正普为代表,预备进行第四次言谏。阎正普是前都尉阎海之父,在连城镇一役中痛失爱子,从齐昭容处辗转打听到凶手正是蒙蔽了心智的谢开言,可想而知他的切齿痛恨之情。

前三番谏议下来,叶沉渊逐步加深处理力度,令尚书省出示籍史,上面列载了华朝老皇帝十年前亲笔朱批的谕示,首肯南翎世族之女谢开言入华朝为平民,婚配白衣王侯叶沉渊。这份典历一出,引起朝政两派的争议。太子嫡系自然以叶沉渊的心意为主,顽固派仍然不承认谢开言的身份。

玉牒被毁,太子妃银印下落不明,除了十年前的一纸公文,连叶沉渊也不能证明谢开言曾经嫁给他为妻。正因为如此,他才要补办这次婚礼,为谢开言的身份正名。

谢开言才来太子府一日,并不知道此前的朝政争斗,花双蝶是个有心人,每次陪着她游玩转悠时,细细说了叶沉渊的为难之处及储妃争论。只是谢开言无法回应,即使听到了,也只转过苍白的脸,对花双蝶歪头端详着,继续神游太虚。

花双蝶暗暗叹气,将这些琐碎小事按下不表,尽心侍奉着谢开言。

左迁外出置办所有事宜,回冷香殿通报结果。“阎中书打算主持第四次谏议,声称太子妃失了心智,不合储妃风仪,有损于国体。”

叶沉渊查阅奏章,冷淡道:“不急,等他来。”

既然主君不急,作为家臣的左迁也就放下心。他站了会,又道:“修谬先生曾探查出南翎旧党隐匿在乌干湖一带,不知殿下是否要派兵围剿?”

叶沉渊抬头看向左迁:“乌干湖远在域外,出了华朝与北理边境,不宜派兵围击。”

左迁小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仍然需要他循例一问,为谢开言放宽心。转而想起仆从的报告,他忙说道:“还有一事需向殿下禀告,是有关于三天前抓到的那名钦犯……”

叶沉渊想了想,道:“少源?”

左迁应是。

“怎么了?p>

俊?p>

“少源已经死了,尸骸随着冰水飘出东角御沟,双耳被他本人撕去,吃进了肚里。”

叶沉渊不禁停笔,说道:“你将少源关进冰库?”

整个太子府有三处禁地:太子寝宫、冷香殿、东角冰库。每处都有特定的人进出,处理各项事宜,这在府内是不传之秘。三天前的梨园会上,叶沉渊下令让封少卿抓捕少源,随后被刺杀,全府慌成一片,少源的处决就被滞留了下来。

左迁羞赧道:“我依照殿下处置的前例,想着重大钦犯都是被收押在冰库,于是就将他提送到那里。后面我去了外城盘查行人,搜寻刺客,遗忘了此事。值守兵士不知情,如往常一样,给里面的钦犯送去迷药饭食,少源吃了,意志力抵御不了幻象,发疯而死。”

叶沉渊听后片刻不说话。左迁低头站立,神情很是局促。

良久,叶沉渊才开口问道:“那聂无忧呢?”

左迁极快回答:“聂无忧仍然关押在冰库内,抵抗力比少源稍强,并未迷失心智。”

“病秧子的骨头要硬一些。”

左迁点头,突然看到掠过来一道寒凉的目光,忙侍立一旁,不再附声。

“不能让他死了。”

左迁应道:“殿下的意思是指,从今日起,逐次减少迷药分量?”

“嗯。”

左迁大胆问了问:“难道殿下想放过他?”

叶沉渊拂了拂袖,遣散瑞兽铜炉飘过来的熏香,冷淡道:“贾抱朴新进府,向我讨要药人试丹药。”他能请动长期游荡在外的贾抱朴来府做总管,也是应承了贾抱朴的诸多事宜,比如设庐炼丹、种花酿酒、研习怪病等。贾抱朴不关心是谁充作了药人,只关心那人吃了丹药之后,会突发什么症状。

左迁即刻了悟应是。

这时,殿外传来花双蝶极惶恐的声音:“殿下,太子妃受惊。请殿下赐奴婢死罪。”

叶沉渊马上起身走出殿外,挥袖卷起跪立的花双蝶,问道:“出了什么事?”

花双蝶落后三步,低头陪着叶沉渊朝云杏殿暖阁走去,细细说道:“太子妃醉酒入寝,奴婢守在外殿,蘀太子妃缝制衫裙。等奴婢再进去添香时,发现太子妃已爬出窗栏跌落花草内。奴婢差人去扶太子妃,太子妃推开仆从,摇摇晃晃走向苑外。奴婢心急追了出去,太子妃瞧着像是酒醉未醒,不住绕着水榭转圈。此时又有兵士抬过一具尸首,面色惨碧,双耳只剩下两个黑洞,太子妃看了一眼,突然叫了起来,转身跑向花园,无论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叶沉渊加快脚步,双袖荡起一阵寒风,掠得花双蝶颜面生冷。他没说什么,花双蝶抬头看看他凛然的背影,咬了下唇,更加小心地候着。

叶沉渊未曾看到少源死状,终日在太子府游荡的谢开言却真真切切看到了。

少源的双颊透青,两眼大睁,似乎是被幻象惊吓而致死。但他撕去了双耳,只留两个凝结了黑血的耳朵,豁在面皮上,极为触目。额前那点相思泪,也渗出一抹红沁,犹如他说不出口的隐痛:无耳,无双耳,痛至死……

正因他抵抗不了迷药,发起疯来,扯下耳朵吃掉,左迁才将他列为失心疯一例。谢开言才堪堪掠了一眼,眼皮就猛跳,令她转身避走花园,无法再面对他的尸骸。他要诉说什么,神智比常人愚钝的她似乎已经懂了。

因为双耳为聂,重耳也为聂。

听到通传的叶沉渊循迹找来,看到谢开言抱住花树不撤手,软声道:“那人喝醉了酒不小心掉进湖里,你不用怕。”

谢开言扯着花枝轻轻颤抖,没有应答。

叶沉渊取过仆从手中的斗篷,蘀她披上,又说道:“去看看杏花开了没有,好不好?”

谢开言怔怔道:“酒……”

叶沉渊连忙说道:“还可以放风筝。”

可是谢开言念念不忘第一句话里让她感兴趣的字眼:“酒。”

“荡秋千也可以。”

“酒……”

“喜欢看皮影戏吗?”

“戏……”

叶沉渊摸摸她的头发,道:“嗯,这次对了,是戏字。”总归不是酒了。谢开言被他牵着怔怔朝外走,眼神里透着一股迷茫,他回头看看她那如灯花逸散的眼光,忍不住笑了笑:“一口酒换你一天的神智,还和以前一样。”

常在皇宫内行走的太医已经等候在云杏殿内,准备蘀谢开言号脉。他见到叶沉渊也是陪侍一旁,细心查看谢开言的神色,马上跪了下来,凑近拈住她的手腕。

谢开言的脉象一如既往地混乱,时跳时缓,像是溪水跃入山涧。太医脸色慎重,斟酌着言辞:“太子妃病情未加深,也未见好转。微臣开个补血化瘀的方子,想来能纾解太子妃颅内血块堵塞的症状,令太子妃早日好转。”

谢开言的右手被拈住,她就伸出左手扯了扯太医的官帽。

太医的话语一度中断。

叶沉渊抓下谢开言的手,淡然道:“她是受了惊吓,不是颅内积瘀。”

太医明显松口气,说道:“那我给太子妃开点安神助眠的药方——”

谢开言突又扯扯太医的胡子,太医不敢挣脱,就着她的手凑近了脸。

叶沉渊连忙抓下她的左手,低声道:“别乱动。”

谢开言的右手一旦没看住,挣脱开来,就薅上太医官服上的扣绊,一拉,让太医失了半边肩衣,也呆滞了半边脸。

叶沉渊托住太医手臂请他起身,唤人置办马车送他出府,安抚了一句。

偌大云杏殿只剩下两人。

叶沉渊坐定,将谢开言抱在怀里,见她仍然有些挣扎,交合起她的手臂握紧,让她动弹不得。“不喜欢那个大夫?”他慢慢问了一句,她没有反应,只踢着裙子吐出一字:“戏……”

“皮影戏?”

“戏……”

“那叫声夫君。”

“戏。”

“叫夫君。”

谢开言安静了下来,半闭眼睛,似乎要睡着。叶沉渊抱着她不动,她呆愣一会,终于念道:“父君。”

叶沉渊啃了下她的脸颊,扬声道:“来人,好生陪着她去趟戏馆。”

太子府里没有置办戏班,一是因为人多口杂,扰了清净。二是因为谢开言爱神游于外,即使请进来,她也会推开一切,直愣愣朝着街市走去。

79寻找

流花湖畔宇文家。

乐坊驰钟,连骑相过,未时起,众多侍卫仆从回到内堂进餐,人声远远喧嚣而来,打破深宅中的寂静。

郭果推门探头探脑地瞧了瞧。宇文澈将她抓回,又下了禁严令,她十分不服气,趴在小条凳上叫嚷着:“求大公子打我一顿,再赶我出府。对了,还有老虎豆包,也要还给我。”宇文澈持着藤条半天没下手,她闹得很欢腾,最后竟然迫使他让步了。

宇文澈拎着她去佛堂反省,对她殷殷说道:“你现在是我这府里的人,怎么能私自盗走我的令牒,打着宇文家的旗帜,跑去救殿下的钦犯?多亏殿下不追究这责罚,否则我也护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