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像?”醴陵王妃有些急切的问道,不期然的想起了皇后那日说的“生女肖父”的话来——杜家的太夫人生有两子一女,她的女儿就是阎旻烯的生母遗传了她的相貌,而阎旻烯则是那个“生儿肖母”的人,和太夫人也十分的想象,也正是因为这样,阎旻烯自出生就深得杜家太夫人的欢喜,经常将他叫过去陪伴。

“六分!”雁落肯定的道。

“我明白了!”醴陵王妃点点头,而后挥挥手,道:“我想单独呆一会,你先下去吧!”

“是,王妃!”雁落知道这个消息给醴陵王妃带来了一定的冲击,照着生女肖父这个思路往下推论,那么这莫拾娘极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女儿,以醴陵王妃对那个人的感情,知道这世上还有他的血脉一定会十分的欢喜,但这却又打破了她对他“痴情不移”的印象,打破心中对那个人对美好的印象,让她失望,这种交错的感情定然会让她矛盾不已。

但是,雁落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话会让醴陵王妃有了不该有的先入为主的念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传言纷扰

“醴陵王妃亲自下请柬,邀你两日后到醴陵王府赏花?”谷语姝带着惊讶的看着拾娘,醴陵王妃酷爱茶花,醴陵王为了博爱妻一璨没少为她收集名茶,醴陵王妃每年举办的茶花宴也是京城年末最负盛名的赏花宴之一,京城诰命贵女都以能够参加茶花宴为荣。但是,每年的茶花宴都在十一月九日,而现在距那个时候还有近两个月,这醴陵王妃怎么会忽然请拾娘去赏花呢?这太不寻常了!

“不错!”拾娘不知道什么茶花宴,但谷语姝的惊讶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道:“我也很意外她会给我下请柬,但是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见她一面的好机会,所以并没有拒绝,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对她更多一些了解,所以就来找你了。在这京城,我除了你之外,不认识几个人,能够给我帮助的就更没有什么人了。”

“你让我打听的,我倒也打听到了一些,但是…”谷语姝一听就知道拾娘是想问前两日请她打听的那些事情有没有结果,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到了京城之后,你应该也就明白我的出身其实很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我的母亲虽然是河西杜家的女儿,但却只是旁支的姑娘,和真正的权贵也就是攀个边,但关系和交际的圈子却是攀不上的,我虽然多方打听,却也只得了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

拾娘点点头,笑着道:“你能帮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只是不知道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其实没有进京城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谷语姝的出身其实很尴尬的,说是大家族出身的,但大家族家大业大,除了嫡支嫡出的,特别优秀出众的能够得到家族的倾力培养之外,其他旁系的只能享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便利。更多的却还是需要自己去奋斗努力,像谷语姝这种不过是外嫁之女所出的,能够得到的照应又更少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谷语姝也不会主动选择嫁给林永星了——林永星本身资质不错。林家又有钱,他还是林家的嫡长子,只要他能够努力,林家定然会倾力支持培养,迟早都能出头,而只要他崭露头角,杜家自然就会按照他显露的本事。给他一定的照应。

“和河西杜家其他的嫡女一样,醴陵王妃在闺阁之中也并不出名,十六岁嫁到慕家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在那之前谁都没有想到,那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居然能够在先帝驾崩,进宫吊唁的时候感受到危机,不但及时脱身离开宫闱,更在阎贵妃和戾王的眼皮子底下将大皇子带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大皇子和一双儿女离开京城,更躲过戾王派遣的追兵。平安的赶到燕州,和圣上,醴陵王会和。”谷语姝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今上登基之后,大封功臣,醴陵王被封为五代列侯的世袭王,醴陵王妃却没有得到额外的封赏,据说这是醴陵王妃自己的要求,说她只愿做个夫荣妻贵的寻常女子,今上也就没有勉强。”

看来这醴陵王妃是那种真正秀外慧中的厉害女子,对进退把握的相当纯熟。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养出慕姿怡那样的庶女呢?难道慕姿怡真的让她厌恶到了极点?拾娘思忖了一下,又问道:“你曾经和我说过,慕姿怡虽然在外面扬言,说自己是醴陵王府最得宠的姑娘,其实却不然,事实上醴陵王妃对不但没有那么宠爱。还很厌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我也是听一个姨母说的,说当年醴陵王妃带着大皇子和儿女前往燕州的途中和女儿失散。天下大定之后,醴陵王妃动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寻找女儿,却一无所获,醴陵王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伤心欲绝。就在那个时候,慕姿怡的生母在醴陵王面前说这般兴师动众还没有结果,那位姑娘定然已遭不测,与其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不如将慕姿怡挂在醴陵王妃名下,好让醴陵王妃有个寄情的对象。醴陵王妃对此十分生气,认为她们这是在诅咒自己的女儿,所以便厌恶上了慕姿怡母女。”谷语姝对此也不是很清楚,那些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原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现在还记得的人就更不多了。

“这我倒也能理解,如果是我,也一样会心生厌恶的。”拾娘理解的点点头,寄情?说的倒是好听,其实不就是贪图寄名养在醴陵王妃名下能够得来的好处吗?如果是她的话,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成了那是两全其美,不成也不会遭了别人的厌。由此可以推断,慕姿怡的生母应该也不是个有大局观的聪明人,只知道耍些小聪明,徒惹人厌恶。她略一思索,问道:“那醴陵王府的那位嫡出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可知道她是怎么和醴陵王妃失散的吗?”

“这个…没有准确的说法,但是私底下却有人传言,说醴陵王妃在和追兵短兵相接的时候,断尾求生,将女儿和一干忠仆丢给下,让他们抵挡追兵,而她自己却带着大皇子和儿子平安脱险。”谷语姝的脸上带了几分神秘,道:“这些话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来的,但是醴陵王府的人却从未出面对此辟谣,说不定是真的。”

断尾求生?用亲生女儿的性命换取更多人的平安?拾娘眉头微皱,这听起来似乎有些残忍,但却并不见得就是他人的臆测,在绝境之中做这样的选择,也是可能的,更何况这醴陵王妃应该是个心性坚韧、做事极有目的性的人,这样的人在必要的时候哪怕是再痛,也会做出必要的牺牲的。

“还有醴陵王世子…那位到现在都杳无音信的慕家大姑娘和他是双胞兄妹,据说和他长得一般模样,而他们兄妹的长相和大皇子也是极像的。在逃亡的路上,醴陵王妃为了掩人耳目,让自己的儿子做女装,让大皇子扮成醴陵王世子,用来迷惑追兵,让他们以为大皇子并没有和她一道,从而放弃了对他们一行的死命追杀。”谷语姝继续说着打听到、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旧事。道:“据说醴陵王世子现在这般不男不女的言行举止,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整天装成女儿家,受的影响太深,想改都改不过来的原因。还听说醴陵王为此不知道冲着醴陵王妃和醴陵王世子发了多少次脾气,要不是因为醴陵王妃的功绩,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对大皇子有恩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她在醴陵王府的地位呢!”

“这个我倒是不大相信!”拾娘摇摇头,道:“当初戾王既然认定了大皇子的失踪和醴陵王妃有关,又怎么会让醴陵王妃用这样的小伎俩给欺骗过去?再说。从京城到燕州,就算慢慢走也不过半个月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话只要七八天,醴陵王妃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掩人耳目,要是说她没有逃出京城,而大皇子和她一道被困京城,那用这样的手段还说得过去。”

“这些都是传言,到底是真是假。就算是当初这些传言最盛的时候,也没人肯定是真是假,现在又过去几年了。更不知道真假了。”谷语姝笑了,道:“还有更离谱的呢!说是那位慕家大姑娘根本就是在醴陵王妃等人面前被人杀死,醴陵王妃这么多年来那么兴师动众的找人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想要掩饰自己牺牲亲生女儿性命的事情,还说醴陵王世子的怪异行径是因为惨死当场的慕家大姑娘的灵魂附体…真是什么都能传!”

还有这样的传言?拾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却沉思起来,好一会儿之后,又问道:“醴陵王府的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出来纠正那些传言吗?”

“那个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倒是有人试探过醴陵王妃,说传言越来越不像话。是不是该制止一下。醴陵王妃也只是淡淡一笑,说谣言止于智者,没有必要大动干戈。”谷语姝摇摇头,道:“不过,却有人认为醴陵王妃那个时候根本无力管这些事情,她当初只带着自己的亲生儿女离开京城。将醴陵王的亲生母亲,她的婆母和醴陵王的妾室通房以及庶出子女都丢在京城,那位老王妃虽然也很厉害,在最艰难的日子中撑了下来不说,还让保全了醴陵王一脉所有人的性命,但等到今上登基之后也呈现了油尽灯枯之势,不到半年就过世了。对此,醴陵王对王妃还是很有些怨言的,加上妾室通房以及庶出子女的哭诉,很是冷落了醴陵王妃一段时间,甚至都有醴陵王想要休妻的传言传出来。”

“真是越传越离谱了,连这个都传出来了,就算醴陵王妃没有救出大皇子的功绩,凭着她是河西杜家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这一点,就不可能被休出门了。”拾娘微微摇头,连这种不可信的传言都说出来了,看来她也没有打听到太多有用的。

“当时皇后娘娘的中宫之位也是岌岌可危的!”谷语姝摇摇头,道:“有一种传言,说她和鬼才阎旻烯,也就是戾王的表兄有私情,两人原本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却因为先帝将她聘为太子妃而被生生拆散。为此,无论是她还是阎旻烯心中都是有缺憾的,阎旻烯是戾王最信服的人,也是他为戾王策划谋逆的,为的就是和她破镜重圆。据说,戾王在位的那几年,皇后是被单独幽禁在一个地方的,而那个地方只有阎旻烯可以出入…皇后娘娘被那些谣言困扰,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关心醴陵王妃的事情啊!”

拾娘皱紧了眉头,总觉得脑子里有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她忍不住伸手敲敲脑门,随意的问了一句:“皇后娘娘和醴陵王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们长的应该很像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谷语姝摇摇头,道:“不过没有听说过她们长得相像的话,应该不像吧!”

拾娘的头一阵疼,疼得她不得不放弃思索,她甩甩头,和谷语姝说起另外的话…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晕倒

醴陵王妃对拾娘十分的重视,拾娘尚未到,便已经让雁落等在王府的门房处了,拾娘的马车刚到王府门口停下,雁落便笑盈盈的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将拾娘迎进王府,请她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青衣小轿。

拾娘坐在青色小轿之中,透过半透明的轿帘将路过的景致尽收眼底,眼底的困惑越来越浓,而太阳穴传来的阵阵熟悉的痛楚也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浆中搅腾一般,疼得她连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难,但是就算是这样,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外面穿梭而过的景色。

这一切的或许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色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了她就算闭上眼都能够知道轿子路过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景致,拾娘在进京之后,也曾在不少地方走动过,但是除了白马寺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之外,也只有城楼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但是像现在这种,似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的感觉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难道自己和这醴陵王府有关系?虽然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什么权贵扯上关系,但此时此刻拾娘脑子里怎么都压不住这样的念头——这般熟稔的感觉由不得她不往这方面去想。

她忍不住的想起醴陵王府那个失踪多年,杳无音信的嫡出姑娘,她和醴陵王世子是双胞兄妹,今年也是十八岁,和自己的情况极为相似,她是在五王之乱始起的时候和醴陵王妃失散的,而自己也恰好是在那个时间流落,遇上花儿一行的。她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浓厚的好奇心,没有见一见那个传闻中一身娘娘腔的醴陵王世子,没有打听他的事情,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如果多问问。说不定能够勾起自己某些记忆,从而记起一些什么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的这么忽然,让她的脑子和心理一下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轿子轻轻地停下。拾娘往外随意的一扫,脑子里便出现“晖园”两字,更闪现出大致的景色来,她苦笑一声,看来自己就算不是这醴陵王府那个倒霉的嫡出大姑娘,也和着醴陵王府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更不会把这里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楚,犹如刻在骨子里一样。

“董少夫人,到晖园了,我家王妃就在这里等候!”雁落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掀开轿帘,这样的事情原本用不着她来做,但是她知道醴陵王妃有多么的重视眼前的这个人,所以也就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侍候着。而这么一掀帘子。她先被吓了一跳,看着拾娘苍白发青的脸色,通着痛楚的眼睛和已经被她不自觉的咬出了血丝的下唇。关切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奴婢这就让人给您请太医去!”

“不用了,我只是犯了头疼的老毛病,稍微休息一下就好!”拾娘轻轻地摇头,而这么一摇,她的头便疼得想要裂开来一般,这让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去来,雁落的心也提了起来。

“可是轿子里有些气闷?奴婢先扶您出来透透气吧!”雁落朝身侧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进去向王妃禀告拾娘的异状,一边则殷勤的伸出手去扶拾娘,拾娘也没有拒绝。搭在她的手臂上,借力起身出轿,站定之后,往前看去。

前方是一个半盒半开的雕花大门,雕得是一株盛开的茶花,拾娘知道那是请了最好的工匠照着院子里一株紫袍雕刻出来的。那是这院子里的第一株茶花,也是女主人最喜欢的一株,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长得极好,连碰掉了一片叶子都会让她心疼。但是,每次紫袍伸开的时候,她都不会忘记给自己悬一朵开得最美的簪在发际…

用力的闭了一下眼,努力地让脑子恢复清明,拾娘扶着雁落的手缓步上前,走得越近,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她闭上眼都能熟悉的描绘出大门上的每一处细节,知道大门的门轴上有很多粗糙的破损,那是顽皮的自己用来夹核桃给弄出来的…

拾娘有些眩晕,脑子里不知道藏在那一个角落,之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记忆就那么扑面而来,汹涌的让她根本承受不住。她忍不住的苦笑,如果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的话,那么今日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身世大白的时候,这来的未免也太突然了些,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董少夫人?”雁落担忧的看着拾娘的脸色,她的脸色实在是很差,仿佛随时都会晕倒一般,雁落都忍不住的加重了扶着她的力道。

“没事,我能坚持!”拾娘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她的头很疼很疼,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头疼,也能够忍住这种疼痛,可现在才知道,真的疼起来的时候,还是难以忍受的,但是再怎么无法忍受,她都必须挺下去,直到心中的谜底揭晓。

进了门,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花园中种的都是茶花,叶子都闪烁着油光,无论是那种高大的,还是矮小的,枝头都有花苞,有的已然吐香,有的欲开未放,但更多的还是花蕾,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绽放。莫夫子没有专门教过拾娘怎么辨认茶花,她也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但是只是粗略的几眼,拾娘便已经将眼前的几株茶花的品名认了出来。

不过,在她看到那伫立在依然枯黄的草地上的秋千的时候,她便再也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了,她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满脸是笑的坐在秋千上,小手紧紧的抓住,身后一个和自己一般高矮的男孩正用力的推着秋千,一边笑着一边扬声问道:“曦儿,够高了吗?”

哥哥…

拾娘猛地睁开眼睛,对自己的身份心底再无疑惑,她也相信只要自己开口,醴陵王妃定然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当年是怎么和醴陵王妃失散的。是被追兵追击而被迫失散的,还是当年花儿转述的,说是亲人嫌弃自己累赘,半途将自己遗弃的,或者是如传言中那样,是她让自己留下来抵御追兵,好给她和醴陵王世子以及大皇子有足够的时间逃出生天…

可是她都还来不及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一阵眩晕便席卷而来,而后一阵黑暗吞噬了她,在她身子一晃晕倒之前,看到了一张精致的脸,脸上带了淡淡的关怀和焦急,就那么一眼,她便能够肯定,这张脸和她曾经无数次梦到,却怎么都看不清楚的,仿佛在迷雾后面的那种脸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董少夫人~”雁落一声惊叫,拾娘的脸色一直让她十分的担心,担心她随时会撑不住晕倒,也一直小心防备着,所以在拾娘晕倒的那一瞬间,十分及时的将拾娘扶住,没有让她摔倒。

“她这是怎么了?”醴陵王妃没有想到见到拾娘的第一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她看着拾娘那张和记忆中某个人有四五成相似的面孔,却无意中忽略了和自己以及慕云殇相似的地方——当然,这和拾娘脸上那怎么都不可能忽视的胎记有关系,她的女儿虽然也是有胎记的,但脸上却是白白净净,加上雁落的话让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她怎么都没有将眼前这个让她一眼看过去就有了想要维护念头的女子和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儿联系到了一起。

“奴婢也不知道!”雁落苦笑一声,道:“刚刚在府外迎接她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好好的,才到晖园门口,扶她下轿子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奴婢问她,她只说是犯了头疼的老毛病,没想到到了这里就晕倒了。”

醴陵王妃微微皱眉,直接对身边清音道:“立刻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好好的给她看看,这孩子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才有这样的毛病。”

“是!”清音应了一声,却又犯了迟疑,她和雁落不一样,还不够资格知道某些事情,只以为醴陵王妃是看在慕潮阳对董祯毅欣赏的份上,连带着对拾娘也另眼相看起来,为了她特意请太医过来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所以,嘴上虽然应诺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利落的行动,而是故意慢了半拍,看看醴陵王妃会不会有另外的吩咐。

醴陵王妃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拾娘身上,没有留意到清音的小动作,她看着雁落环抱着的拾娘,道:“你们利落一些,把她扶到暖阁里躺下,手脚轻点!”

“是,王妃!”雁落应声,利落的扶着拾娘,再指挥着一旁的几个丫鬟婆子帮忙,一起小心翼翼的抬起拾娘,慢慢的往晖园的暖阁走去,一旁的清音看到雁落不假人手的行动,也没有敢再耽搁,立刻快步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拾娘诊治。

一时之间,整个晖园因为拾娘全部动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对面不识

拾娘的脑子中犹如被一群野马奔腾而过,带来的不止是让她几乎崩溃的疼痛,还有零星的场景记忆,有她一脸欢笑的依偎在一脸宠溺的母亲怀中撒娇,有她一脸淘气的捉弄满脸无奈的哥哥,有她似懂非懂的听着母亲悉心教导的温馨,也有她闹腾的过了,被一脸严肃的父亲打了板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

记忆很零碎,也很模糊,但是却让拾娘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出身——她真是醴陵王,不,应该是醴陵侯慕云殇和王妃杜凌玥的女儿,她的名字叫慕姿曦,她有一个比她大一个时辰的哥哥慕潮阳。

除了那些琐碎童年的记忆,拾娘还记起了一些零碎的,应该是和母亲哥哥分离时的画面,她满眼泪水,一脸不舍的牵着母亲杜凌玥的手,看着满面肃穆的她郑重的道:“曦儿,娘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权衡之下,娘却只能做这样的选择,你一定要理解娘的苦衷,也一定要支持娘的决定!”

拾娘还清楚的看到幼小的自己鼓足了勇气,目送几辆马车离开,自己却转身和一群脸上带了必死决心的家将迎向奔驰而来的大批人马,那马车的后帘被掀开,露出的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赫然便是杜凌玥。

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忽然充斥着拾娘的脑子,让她带来的疼痛让陷入昏迷的她也难以承受,她的五官紧紧的皱成一团,满脸都是痛苦不堪的表情。整个人因为疼痛抽搐成了一团,一旁的醴陵王妃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女儿,但一向坚硬的心却也不自觉的疼得揪了起来,连声催促人去看太医有没有过来。

“王妃。太医正来了!”就在醴陵王妃等得心焦的时候,清音的话让她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立刻道:“快点请进来。让他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正张太医虽然不知道帷帐中躺着的是什么人,但却一点都不敢怠慢,仔细地为拾娘把脉,好一会儿之后,才道:“王妃,看病人的脉象,应该是受刺激过度导致晕厥过去的。其他并无大碍,只要病人稍微休息适应之后,就能醒过来。”

“受刺激过度会这么痛苦吗?”醴陵王妃带了呵斥的语气,看拾娘已然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就知道她在承受着怎样巨大的痛楚。她怎么会相信只是受了刺激呢?

“王妃有所不知,有的时候巨大的刺激会比病痛更加的痛苦!”张太医不慌不忙的回话,道:“只要熬过最痛苦这么一会,她就会慢慢恢复,甚至可以不药而愈。”

醴陵王妃皱紧了眉头,看了看拾娘因为抽搐而缩成一团的身体,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不要这么疼痛?”

“卑职可以为她扎针,让她不要这么疼痛,但是那样的话对她不见得就好。”张太医虽然不能从脉象中看出拾娘脑子中正在经历怎样的刺激。但他的经验却告诉他,应该顺其自然比较好。

醴陵王妃微微有些犹豫,她也知道太医这么说必然有道理,但是却怎么都不忍心看着拾娘继续受罪,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给她下针吧。让她少遭一点罪。”

“是,王妃!”虽然不赞同这样做,但是醴陵王妃都这样说了,张太医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立刻让随侍取出他的针囊,雁落亲自上前掀开帷帐,好让张太医为拾娘施针。

看见拾娘的那一刹那,张太医微微一愣,从脉象上他已经知道里面躺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原以为不是醴陵王新近纳的姬妾就是醴陵王妃的晚辈,甚至有可能是醴陵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一个脸上有偌大胎记的妇人。

张太医虽然不知道拾娘的身份,但是微微一怔之后便也猜出来了——拾娘的名声在京城可不小,谁都知道本朝唯一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娶了脸上带了胎记的无盐之女。张太医不但猜出了拾娘的身份,甚至还自以为是的推测着拾娘受刺激昏迷的原因——定然是醴陵王妃为了庶女,亲自出面逼迫这位可怜的董少夫人,让她大受刺激之下,晕迷过去的。

心头虽然千思百转,但手上的银针还是稳稳地扎在了拾娘的头上,一连扎了十多针之后,拾娘似乎便不再疼痛一般,身子不再抽搐成一团,放松开来,脸上的痛苦表情也缓解了很多,呼吸渐渐的平稳舒缓,如果不是因为她脸上,发际残留的汗渍,会让人以为她不过是在沉睡。

张太医从扎针到收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将针收好,又开了一个方子,道:“这位夫人刚刚经历了一场疼痛,可能需要稍微休息一会,等她睡醒之后,给她照方子服一剂安神镇静的药便可,如果有什么异常的话,可以再叫卑职过来。”

醴陵王妃很自然的接过方子,大概的看了一下,她略懂一点点医术,看得出来上面的药都是些安神的,看完之后顺手递给一旁的雁落,不用她交代,雁落便拿着方子去王府自备的小药房取药熬药,醴陵王妃则淡笑着谢了张太医两声,再让清音送张太医离开,而她就坐在一旁看着拾娘,等着她清醒过来。

等待之余,醴陵王妃也把拾娘是身世想了一遍——拾娘手上有阎旻烯才可能有的秘方,长得和阎旻烯有这么相似,加上她脸上的胎记,醴陵王妃想当然的认定拾娘极有可能是阎旻烯瞒着所有人,和某个女子生下的孩子,生下之后,却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不愿意将她公之于众,便将她藏在暗处抚养。当年,今上带着大军匡正,在他们攻入皇宫的时候,自知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的戾王和阎贵妃两人**而死,早准备好了退路的阎旻烯却从容的离开皇宫,和那群奉命追击的兜了几个圈子之后,刷了一个漂亮的失踪记。然后和早就安排好,等着他的拾娘会和,之后便隐居在了望远城。

而拾娘肆无忌惮的用他曾经专门为皇后娘娘而研制的胭脂妆粉。极有可能是他故意放任的,毕竟熟悉这味道的人寥寥无几,又都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就算通过这个胭脂妆粉发现什么,也不会对他,对拾娘有什么威胁。

因为心中的那一丝期盼,醴陵王妃还是本能的将阎旻烯可能猝死。什么都来不及交代的可能排除了,甚至连董夫人毫不讳言的到处说拾娘曾经是商贾人家的丫鬟,是作为待嫁新娘嫁到董家的事情都可以的回避了,丝毫不去想,如果阎旻烯还在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醴陵王妃心中有事,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雁落在张罗着将药方上的药按分量抓好,让人看着煨药之后,便又过来她身边侍候,见醴陵王妃看着拾娘出神发呆,也不打扰,吩咐人端来热水,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为拾娘擦去脸上,脖子上,甚至头发上的汗渍,让她清爽一些,也更舒服一些。

所以,拾娘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醴陵王妃出神的面孔和雁落正在小心为自己擦去汗渍的模样,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身处何方,更分不清自己是那个梳着双髻,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丫头,还是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经历了各种磨难沧桑的莫拾娘。

“董少夫人,您终于醒了!”第一个发现拾娘清醒过来的是雁落,她带了提醒的道:“您忽然晕倒可把人给吓坏了,我们王妃更是立刻派人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正为您把脉诊治,还请太医正为您施针,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您要受多大的罪呢?”

董少夫人?拾娘没有听到雁落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抓住了这个关键的称呼,她的眼神微微一黯,看来都已经面对面了,母亲却还是没有认出自己来,她是已经遗忘了自己这个女儿了吗?所谓的让人满天下的找寻自己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心情激荡的她都忘了自己脸上那掩盖住了美貌的胎记,它在掩饰了自己的天生丽质的同时,也让原本可能再见到她就认出她的醴陵王妃有了其他的臆想。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了刚刚忆起的,自己带着一群视死如归的家将迎接追兵的时候,驶离的那一辆马车露出的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除了比眼前的醴陵王妃更年轻,也更憔悴之外,没有太多的不一样。

“人醒了就好,说那么多做什么?”醴陵王妃不是很认真的责怪了一声,然后问道:“药煎好了没有,快点让她趁热喝下,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什么药?”拾娘微微一愣,顺口问了一声。

“是张太医为你开的药,说你受刺激过度,才会晕过去,给你开了一副安神镇静的药,药方在这里,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看看。”醴陵王妃将雁落又拿回来的药方递给拾娘,阎旻烯是什么性格,那可是个从来都不会随意相信他人的人,相信拾娘也差不离是这个性子。

“我那是老毛病了,不用服什么药,不用麻烦了!”拾娘摇摇头,直接拒绝服药,然后坐起来,也不管那么多人看着,自顾自的整理了一下衣衫,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看着醴陵王妃,直接问道:“不知道今日您以赏花为由,将我叫过来有何吩咐,还请您直言!”

在醴陵王妃没有认出自己,在没有确定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之前,拾娘不打算主动的对醴陵王妃说些什么,她想给自己一点点时间,慢慢的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记忆,也想给自己一点点时间,看看能不能和慕潮阳见上一面,当面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可以不相信世上任何人,却不会怀疑慕潮阳。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尖锐

拾娘的直接让醴陵王妃略感诧异,这和阎旻烯可一点都不像,但这个念头也就那么转了一下,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怀疑你是故人之后,特意将你请过来,想问你一些问题,确认一下而已!”

故人之后?这话让拾娘着恼起来,她冷了脸,一点都没有顾忌的道:“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么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敢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是你的故人之后!”

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对醴陵王妃这么说话了,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旁的雁落见势不妙,立刻笑着打圆场,道:“董少夫人,您也别这么肯定,还是听王妃问一问。您想啊,如果您真是王妃故人之后的话,以后在京城也能有个长辈照应不是?”

“妈妈这话说得倒也在理!”拾娘嘴角带着冷笑,冷冷的刺道:“起码以后不会再有什么王府的庶女肖想我的丈夫,以势逼人,逼我下堂给她腾地方了!”

醴陵王妃的脸也冷了下来,她对拾娘是多了一些天生的亲近和怜惜之情,但哪怕是确认拾娘就是阎旻烯的女儿,她也不会容忍拾娘这般对她冷嘲热讽,她寒着脸道:“董少夫人还在因为姿怡纠缠董祯毅,和董夫人沆瀣一气,给你带去不少麻烦而怨恨,顺便也怨恨上了纵容姿怡的我,是吧?”

“我不能怨恨吗?这样的事情要是落在王妃或者王妃最亲近的人身上,恐怕王妃也一样会怨恨不已吧!”拾娘眉毛轻轻一挑,醴陵王妃还不觉得怎样。一旁雁落的心却微微一跳,脑子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灵光,却怎么都没有抓住,而拾娘却又带了些恶意的道:“哎。我这是说什么话呢?王妃出身名门大族,又有母仪天下的嫡亲姐姐,怎么可能遭遇那样的事情呢?至于王妃最亲近的人…那就更不该提了。听说王妃的亲生女儿与王妃失散多年,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我这么说不是故意让王妃伤心难过吗?”

拾娘的话让醴陵王妃的脸彻底寒了,雁落也知道拾娘的话触及到了醴陵王妃的底线,带了提醒意味的道:“董少夫人头疼可是还没有完全好?王妃,以奴婢看,还是先请董少夫人回去好好的休息。等她清明一些,再请她过府一叙!”

醴陵王妃很想当场将拾娘发作一顿,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但却不知道为何却又有些心软,她一直没有想到是母女天性起了作用。只以为是因为阎旻烯而心生不忍,点点头,对雁落道:“你先把她送回去,等周奇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周奇是雁落的丈夫,雁落知道醴陵王妃这是真的恼了,如果莫拾娘和阎旻烯真的有关系的话,醴陵王妃会看在阎旻烯的情面上,放过今天的事情,但以后怎样对她却要看她的表现和醴陵王妃自己的心情了。但如果莫拾娘和阎旻烯并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那么醴陵王妃定然会将今天的事情找回来——看她连话都不愿意和拾娘说就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恼怒了!

雁落心里苦笑一声,不明白拾娘怎么会故意触及醴陵王妃的逆鳞,从她对她大概的了解和感觉上,她应该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甚至糊涂的人啊,怎么会这样呢?她不知道逞一时之快的后果往往会很严重吗?

看着可以忽视了自己。对雁落交代一声,便准备起身的醴陵王妃,拾娘很清楚她已然着恼,但是她却比雁落更清楚醴陵王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气恼,别说刚刚还得到了零碎的记忆,就算没有,拾娘的潜意识里也知道,醴陵王妃是那种越是生气就越是温婉和蔼的人,她还能发脾气,就证明她不是特别的生气。

所以,拾娘便故意看着醴陵王妃,道:“王妃这是表示没有什么话想问的了吗?那么,我能问王妃几个问题吗?”

“董少夫人~”雁落的语气带了祈求和警告,祈求拾娘不要再说什么不适宜的话,也警告她别再口不择言,要真是将醴陵王妃惹恼了,就算她是阎旻烯的女儿,醴陵王妃也有的是办法让她苦不堪言。同时,她没有想到拾娘这般的不会看眼色,居然到了着了地步还有胆子再惹醴陵王妃,这可真的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别说是这些年从未有过,就算五王之乱前,也鲜少有这样的事情。

“不能问吗?”拾娘挑眉,看似天真却带了挑衅,视线就那么直勾勾的落在醴陵王妃脸上,很满意的看到她脸上的薄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缓平静,知道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董少夫人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醴陵王妃的态度很客气,甚至还带了几分微笑。

“听说王妃往年和令爱失散,是因为王妃让一个稚龄女童率众抵挡追兵,为自己,世子以及大皇子赢得顺利逃出生天的时间,可有这回事情?”拾娘心里最想知道的是脑子里刚刚忆起的那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童年的片段让她不愿意相信醴陵王妃是那样心狠的人,但是她却怎么都无法将那种含泪远去的脸从脑子里抹去。

“董少夫人为什么会对这些传言感情兴趣?”醴陵王妃不答反问,眼底深处也多了一抹深思,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为的就是探查当年的事情真相?

“仅仅是好奇而已!不过看来这个问题王妃是不准备为我解惑了?”拾娘心里微微一沉,她说的是传言,而不是谣言,那么说来谷语姝打听到的那些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她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一些,道:“其实就算王妃说是,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在有的时候做一些残酷的抉择也是很有必要的。只是王妃可有想过,令爱会有怎样的结局?她能不能活下来?”

醴陵王妃的心一阵抽疼,她不是没有想过女儿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的可能——那一场追杀并没有伤及女儿的性命,一来是有家将的拼死保护。二来那些追兵的将领也得了阎旻烯的私下交代,不准他们下死手,所以那些追兵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尽全力。别说提前离开的人都平安,就连留下来抵挡追兵的人也大多平安的到了燕州会和,他们中有不少人看到有人护着女儿离开,都相信他们到燕州会合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直到现在,女儿都没有音信,她自然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儿子万分肯定的告诉她。能够感受到女儿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家而已。

虽然醴陵王妃脸上没有透露出半点难过心疼,但是拾娘却还是感受到了她心疼,这让拾娘的心里舒服了很多,但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而是步步进逼的问道:“就算令爱侥幸活了下来,王妃可曾想过,她一个稚龄女童,会遇上什么样的事情?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上好心的人伸出援手,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只能孤身一人艰难生存了!五王之乱的那些年岁,寻常百姓自顾犹不暇,又怎么可能帮别人呢?这好运气。令爱还真不一定能碰上!”

“董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先送您出府吧!”看拾娘越说越过分,雁落不光是着急,心里也发虚了,要是周奇回来。确定这不知道轻重高低的莫拾娘和阎旻烯没有半点关系的话,还真不知道王妃会怎么发作她?会不会连累在王妃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误导王妃,让她未见莫拾娘就对她生出善意的自己?

“雁落,给董少夫人倒杯水,让她润润嗓子慢慢说!”醴陵王妃微笑着,她自然明白雁落脑子里在转些什么念头,但是她却没有心思去理会。

“我不渴,水就不用了!”拾娘知道醴陵王妃已经在暴怒的边缘,连茶水都不愿意让自己喝一口了,她微微一笑,继续道:“要是令爱没有好运气的话,那么就只能流浪了…唔,五王之乱的时候,除了难民,流寇,溃败而逃的兵士之外,最多的就是叫花子了,令爱当年年幼,想要依靠自己活下去,大概也只能乞讨了。”

说到这里,拾娘微微的顿了顿,想起了当小叫花子的那些年月,她现在都不不能忘记那些挨饿受冻,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日子,她轻轻地摇摇头,道:“乞讨的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那冷风吹得人骨头都快结成了冰,却不得不顶着寒风出去讨吃的,出去了或许还能要到一点点吃的果腹,勉强活下去,要是怕冷不出去的话,就只能生生饿死…”“董少夫人似乎深有感触啊!”醴陵王妃眼神微微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拾娘曾经是林家丫鬟的事情已经被董夫人宣传的人尽皆知,雁落自然也打听到了,但是董夫人却没有说她为什么会卖身为奴,为了葬父卖身并不算羞耻,相反在很多读书人眼中还是至孝的举止,董夫人自然不会公之于众,所以雁落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拾娘的这些话却让醴陵王妃想到,拾娘卖身为奴之前会不会是以乞讨为生的,要是那样的话,她真的不大可能和阎旻烯有什么关系。

“曾经经历过那种苦难,能没感触吗?”拾娘微微叹息,道:“王妃一定不知道冬天对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没有片瓦能够容身的人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和绝望吧,要是意志力稍微差一点,极难熬过一个冬天。听说王妃满天下在找女儿,不知道王妃可有在那些可怜的叫花子之中寻找,王妃不妨试试看,说不定还能给王妃一个惊喜呢!”

醴陵王妃的脸色微微有些的变化,而拾娘却不等她说什么,又笑着道:“还有,看王妃的容颜仪态,就知道令爱起码也是清秀佳人,这样的女子要是没有家人庇护,还可能沦落到烟花之地,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往这方面去寻找呢?”

拾娘的话正好戳中醴陵王妃的软肋,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女儿,但最近两年她却没有再大张旗鼓的寻找女儿,就是有这样的隐忧,自己的女儿有多么的早慧她是最清楚的,她确信女儿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也确信女儿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但是事实却是女儿一直找不到,那么就只剩最不堪的可能了,那就是女儿真的沦落到了烟花之地,以她的心性,恐怕是死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里,醴陵王妃不想再听拾娘说下去了,她已经确定,不管拾娘的身份怎样,她今天的这些言语行为便已经给她招来了祸事,她现在只等周奇的回话,然后再决定怎么做了。她笑着看着拾娘,道:“董少夫人的话可说完了?”

“说完了!”说了这么一些话,拾娘心里的恼怒消褪了不少,看着醴陵王妃的小脸,她也忍不住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刺激她,但是却又怎么都拉不下脸来道歉,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相认。

拾娘难得识趣一次,醴陵王妃也就没有继续找虐,顺手端起茶杯,雁落立刻如逢大赦的上前一步,道:“董少夫人,我送您出府!”

拾娘起身,深深地看了醴陵王妃一眼,深深地向她行了一礼,当前一步离开,雁落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跟上去送她。

一路无话,直到出了晖园,看到停在晖园外的小轿,拾娘才微微的顿了顿,低声对雁落道:“我刚刚说话有些冲动,王妃一定很生气,你回去之后好好的安慰一下王妃,别让她真的给气坏了!”

“原来您还不糊涂啊!”雁落心里的抱怨更深了,道:“您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说那些伤人的话呢?您就不担心王妃气恼之下,给您难堪吗?”

“我也是受刺激过度,加上…唉,我是故意气她的,但是却也不想她真的给气病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地安慰一下她,别的你就什么都别管,更别说什么多余的话。”拾娘叹气,有种想折返回去和醴陵王妃把话说开的冲动,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您这又是何苦呢?”雁落真的觉得拾娘的行为举止透着怪异,怎么都不能理解她那样做的理由,那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以后会明白的。”拾娘摇摇头,弯身进了轿子坐定,闭上眼,却是什么都不想说了。雁落只能叹口气,吩咐起轿…

第二百二十六章 欲见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今天去醴陵王府很不顺利吗?”拾娘回到家,正在院子里指导着轻寒棣华练字的董祯毅便停下了手上的笔,关心的问道,拾娘的脸色实在是不好,不容得他不去这么想。

“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拾娘勉强地笑笑,解释了一声,又抱了抱一脸担忧的儿女,进京之后家中出了太多的事情,虽然拾娘和董祯毅都很小心的不让那些事情影响到孩子,但是孩子是敏感的,还是察觉到了家中的气氛和以前很不一样,原本就很乖巧很早慧的孩子似乎骤然之间又长大了不少。

“那赶紧回房躺着休息一会,铃兰,你去给大少夫人熬药!”董祯毅微微安心了一些,拾娘头疼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望远城请大夫看过多次,到京城之后也找了几个颇有名声的大夫给看过,虽然都说她的症状药石没有多大效用,但也都说不碍事,小心养神就好,当然,也都给拾娘开了安神镇静的药方,家中也常备着照方子抓好的药。

铃兰迅速的去了,拾娘笑着对不再是满脸担心的儿女道:“让爹爹陪着娘稍微休息一会,轻寒棣华自己玩一会,好不好!”

轻寒棣华齐齐点头,轻寒更上前亲亲拾娘的脸,道:“娘多休息一会,我会陪弟弟们玩,一定不会让他们吵您的!”

“轻寒真乖!“拾娘赞了一声,一旁的丫鬟婆子立刻上前牵着轻寒棣华离开,等儿女出了院子。拾娘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露出疲惫和伤感。

董祯毅心微微一跳,上前扶着拾娘回房,让她躺倒床上。又为她盖上薄被,这才关心的问道:“醴陵王妃特意请你过去是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的身心俱疲?”

“她说她怀疑我是她的故人之后,想找我问几个问题。看看她的猜测是对是错?我想,她肯定已经派了人去望远城查我的情况去了。”拾娘苦笑一声,回来的路上,她将今日在醴陵王府发生的事情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虽然还是不明白醴陵王妃为什么会说自己是故人之后,但却能肯定她定然已经派了人去望远城,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她口中曾经提到过的“周奇”。

“故人之后?难不成王妃和岳父是旧识?”董祯毅微微一怔。他原以为醴陵王妃特意找拾娘过去是想和拾娘说清楚,她不会站在慕姿怡一边,让拾娘不用担心慕姿怡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烦恼和威胁,所以也没有向慕潮阳打听什么,却没有想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我不知道!”拾娘摇摇头。她其实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的,如果说莫夫子和醴陵王妃是旧识,还是那种多年没有联系却还让醴陵王妃记挂的旧识,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认识自己的,可是在一起相依为命几年,他却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他那又是为什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反正事情总有查清楚的一天,等到了该到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董祯毅看得出来拾娘很抗拒去想这件事情。也没有勉强她,而是笑着道:“你先闭上眼睛养一会神,等铃兰熬了药过来,吃了药再安心的睡一觉,别的就别去想了!”

董祯毅的宠溺和纵容让拾娘红了眼,她伸手握住董祯毅的手。道:“我今天冲着她说了很多让她生气的话…听她说什么故人之后,我就怎么都克制不住自己,只想着让她生气,让她恼怒,让她发火,但是现在却又很后悔,担心真的把她给气到了…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拾娘无头无脑的话董祯毅还真的是理解不了,但是他却还是回握住拾娘的手,笑着道:“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一切都还有我呢!”

“我真的静不下来!”拾娘眼眶中的泪水滑落,道:“你不知道,我进了醴陵王府之后受到的刺激有多大,看着那熟悉的屋舍,那熟悉的一草一木,和它们有关的回忆忽然涌现出来,我的脑子就像炸开一样,骤然之间很多我以前努力想要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东西就那么迸发而出,虽然只是零碎的,不完整的记忆,但给我带来的疼痛和冲击却是那么的强烈,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很强的冲击,到最后我都控制不住自己晕了过去…”

这话…董祯毅呆了呆,和拾娘最初的时候一样,他也想起了醴陵王府那个传闻中到现在还杳无音信的嫡长女和拾娘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他看看拾娘,再想想那个和拾娘没有多少相似的慕潮阳,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世和醴陵王府有关系?”

“嗯!如果我的记起来的东西没有出错的话,那么我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醴陵王府那个倒霉的嫡长女。”拾娘苦笑一声,道:“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和他们失散的,但是却记得她和我说过一番话,说她的无奈选择,说她的万不得已,让我理解她,支持她。除了这个,我还清楚的记得在我和一群家将面对一群追兵的时候,她绝尘而去…所以,醒过来之后,听她说我可能是她的故人之后的时候,我才会出奇愤怒,就故意说了很多刺激她,激怒她的话。”

“你说你是醴陵王府的嫡长女,可是那位和世子是双胎兄妹,而你和世子却是一点都不像啊!”董祯毅本能说着,轻寒棣华也是双胞,他们姐弟两长得就特别的相像,都和拾娘相像,哪像棣青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娘,但是这个念头微微一闪完,他却愣住了。

“我和哥哥打小就不像!”拾娘苦笑一声,她自然猜到董祯毅必然想到了儿女,也道:“哪像轻寒棣华。一看就知道是双胎胎!”

“那个…拾娘,我知道青哥儿长得像谁了!”董祯毅也是满脸苦笑,看着脸上带着迷惑的妻子道:“青哥儿和我们都不像,但却和醴陵王世子却又七八分相似。要是照着那句外甥像舅的老话来推测,你和醴陵王世子还真有可能是兄妹。”

“我想见他,越快越好!”拾娘一听这话。相见慕潮阳的心情更加的急切了,恨不得现在就去见他。

“今天不行,明天吧!”董祯毅知道她的急性子上来是什么样子,道:“明天他应该会去茶楼雅室,我带你直接过去看看能不能遇上他,要是遇不上的话我再约他一定让你早点见到他。但是,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休息。我可不希望你的头再疼起来。”

“嗯!”拾娘点点头,她也知道今天是怎么都不可能和慕潮阳碰面的,也不勉强,正好这个时候铃兰端来了药,拾娘趁热喝下。和董祯毅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自己脑子里想起来的那些片段,直到药效上来,熬不过的沉沉睡去…

“母亲看起来精神不佳,莫不是今日和那位董少夫人的会面出了什么不愉快?”慕潮阳特意换了一声清爽的月白色,一点都不huā哨的直裰才来见醴陵王妃,他一回府便听说醴陵王妃见过莫拾娘之后便心情不佳,在小佛堂呆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出来,便特意过来探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