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航一看余小圆不理他，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喊道："不就被亲了一下，你至于吗？怎么？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吗？被公司里的人讨论你不是应该很有面子吗？和我闹绯闻你是赚到了！"
"我赚到了？"余小圆不怒反笑，哼哼冷笑几声却再没言语。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是生气，越是说不出话来，有时气极了还会冷笑，手脚冰凉，头也晕得不行。
陈初航见她副样子，还以为她嘲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突然指着门口对她吼："你给我出去！"
本来他好不容易跨出这一步，对方不但感觉不到他的心意，还把他的自尊狠狠地践踏在冷笑下，受够了……他还这样作践自己干什么？让她离自己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慢慢地，会忘的，会忘的……
余小圆认真地看他，仿佛在考虑他说得是不是真心话，过半天头一低，到房间里去了。
陈初航扭头进了自己卧室，又不肯关房门，站在门口的墙边静静地听外面的动静，当听到客房里传来的收拾东西的声音时，又觉得是自己话说重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余小圆很快提着旅行箱出来，大晚上的，要从这里回那个破旧的居民区，不知道能不能打得到车，也不知道柯桐方不方便。
"喂，你要回去了？"要赶她走的那个人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脸上白得出奇。
"恩，这些天也麻烦你了，"余小圆低头看抓着箱子的手，跟他道谢。
"哦。"
"那，我走了。"
"恩。"
开门，费力地把箱子拖出去，刚要带上门，里面传出一句：
"余小圆，我想吃炸虾。"
"诶？"
里面的男人用如一汪墨水的黑瞳认真地看她，又说一遍："我要吃炸虾。"
真是……小孩子性情，怎么办呢？
第26章 美杜莎
陈初航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直到听到外面有人走动，才坐起来，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胸口也不闷了。
知道这个念头的不对的，他竟然有些希望柯桐的麻烦一直这么拖下去，虽然之前签过一张支票给他，但是很显然，柯桐并没有用。
虾当然是没吃，昨晚余小圆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行李拎回去了，之后跟他很正常地说话，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感到恐慌。
不管是多无理的行为，那个女人仿佛总能自己用很好的理由解释，他再怎样过分，她也是笑笑就完了，一点也没想跟他计较。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隐隐地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会越来越糟糕。
就是，自己已经被吃得死死的，对方没有感觉，如果一辈子不能再投入另一场恋爱，他就game over了，连大侠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样的自己，就觉得窝囊得要命。
如果当初没有再遇见她……没有如果，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感情的事怎么会有如果万一？
这几天也是不太好受的，虽然两人接触都正常，但上次因为他乱发脾气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互相之间想讲句话都要犹豫好半天，气氛也沉闷的很。
他当然不会主动跑去说：那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们和好吧。
死也说不出来的，关系根本就算不上好过，哪来的和好之说？
陈初航到客厅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然后余光看到余小圆从客房里出来进了卫生间，过一会儿里面有水声传出来。
其实他很想找点话跟她说说，说什么都好，就是别像现在这样--例行公事的谈话。
就这么站在客厅里好长时间。
余小圆洗完澡出来看到陈初航还站在那里，"咦"了一声，抓抓头要回房间。
"余小圆！"陈初航终于开口。
"啊，什么？"余小圆飞快转身，圆圆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蒸腾着热气，堪比刚出炉的白面包子。
陈初航明明不爱吃包子，还是大大地咽了下口水。
"这周有个宴会，你要不要去？"其实他出席这种社交场合很频繁，每次都是一个人去，想要带她还是第一次，也纯粹是为了找点话跟她说罢了。
"还是算了吧，我……"余小圆很快要回绝。
"会有很多好吃的。"
"可是……我不……"她有点动摇。
"如果做我女伴，我可以算你加班。"
"这个……可能……"她很犹豫。
"一百万。"
"请您一定带上我！"
小圆子愿为太子爷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陈初航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低下头黯然地笑了一下，走开了。
到底怎么了嘛……这男的……
余小圆也有点郁闷。
米白色小礼服，随意挽上去的头发，淡淡的妆容。余小圆站在镜子前四肢僵硬，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也不及旁边的陈初航。他妈妈长那么娇小却生出个怪胎。
"你收拾一下还能看，"陈初航要把她挂在脸旁的碎发往边上撩，余小圆往后一缩，他手指摆在半空中，慢慢收起，放下。
"陈先生您的女朋友很可爱啊，"造型师笑着说，一半恭维。
陈初航把目光移开，嘴角扯了扯。
余小圆从来不知道陈初航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她挽着他出现在宴会现场的时候，大概有些了解了。根本就不是她所能理解范围内的世界。
这个男人真的是生病时会撒娇，遇到不好吃的菜会撅嘴闹脾气的那个人吗？
空调是不是打得低了点？身上冷汗一直在冒，连摆在面前那么多食物也没了胃口。
"你是不是不舒服？"陈初航发现她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粒，身体也僵直得像根竹竿。
"没，没有。"
"不舒服就别硬撑，到那边坐一会儿。"
如获大赦，一离开他身边就自在许多，坐在角落里猛灌饮料，这东西好几十一小瓶呢都没人喝，别浪费了，恩恩。
用杯子挡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般掩住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突然瞥到一个身影。
猛地打个激灵，再仔细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饮料喝多了就想如厕，贴着墙慢慢地蹭到女士化妆间。
很爽地从小隔间里出来，哼着小曲洗手，正好一个女人也进来，她就往边上挪了挪，让人家对着镜子补妆。
那女人化着化着，停下来直直地看着她，过半天冷笑一声："余小圆？"
余小圆虎躯一震，停下动作，艰难地把沉重的大头扭过去。
"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女人留着半长的披肩发，烫着微卷的头发，和画册里的美杜莎真的是一样一样的，一样一样的。
所以余小圆石化了。
"和陈初航一起来的？你挺厉害的嘛，"女人自顾自化妆，化完了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很满意地笑笑，然后说，"这么些年没见，你还是没怎么变。"
是啊是啊，你那独一无二的尖刻语气也没变。
女人皱眉看她："我好了，你手要洗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出去。
刚出化妆间就看到陈初航走过来，对着余小圆劈头盖脑："你走开也不告诉我一下啊？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你们真的在一起？"女人又不敢置信地问一遍，笑了笑，"真没想到。"
"这是？"陈初航觉得她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周舟，陈总经理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我们这些老同学是应该的，"女人伸出手，陈初航敷衍地跟她握了下。
"走了，"陈初航又凶呆站在一边的余小圆。
"林唯呢？他怎么办？"周舟在身后淡淡加一句。
余小圆犹豫地回头看一眼，跟着陈初航离开了。
"她跟你讲什么了？"陈初航貌似很紧张，问她。
"没什么啊，我跟她也不熟，"余小圆摇头，"以前是同事。"
"你和她同事？她在陈氏上过班？"
"不是，刚毕业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她是我上司嘛。"人家是老板的侄女，刚毕业就做上管理层。
"那你干吗脸色这么难看？"
"这个……"难道她真的没有说过她得罪的上司就是周舟吗？
第27章 往事不堪回首
余小圆靠着墙，翘了左脚翘右脚，右脚翘完又换左脚，扭动不已。
"你又在别扭什么？"陈初航好看的眉型一蹙，问道。
"鞋……磨脚……"女人的无奈就在与此，爱美的同时还要承受着痛苦。高跟鞋穿显得高挑优雅，回家后都要自己贴创可贴。特别是才买的新鞋，管它是几百还是几万，一样磨人。非得等那时间的洗礼，铁杵磨成个针，后脚跟磨成超级塞亚人，穿着才不算太痛苦。
这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
陈初航不由分说把她扳过去定睛一看，皮都破了，一小块红红的，好象快要流血的样子。看得他触目惊心。
"你不早说！"他一生气口气就变超烂，把责任都怪到余小圆头上，"谁叫你长这么矮！"
太欺负人了！余小圆咬手帕流泪。她的身高可是在平均线之上。更何况，人家生来就竹竿的还不是照穿不误？
"走了，回去了，都破成这样还好意思站这里！"陈初航转身就走。
咦？宴会还没结束啊。余小圆急忙跟上，却怎么也走不快，她终于明白那刚变出两条腿的美人鱼走路啥感觉了，脚真的好象踩在刀尖上似的，跨出一步要下好大的决心。
再看看前面的陈初航，腿长，按理说应该比她快很多。却总是离她两三步远，没有走太快。这让余小圆暗暗地舒了口气。
好容易蹭到停车场，坐到车上，才虚脱般地倒在车座上，仿佛再动一下都不可能。
陈初航见她毫无坐相，也没说什么，倒是纵容得厉害，伸过手来帮她把保险带拉上。余小圆懒得动手，哼了声"谢谢"继续歪在座位上不动。陈初航拉完保险带才突然想起，他从未给任何女人做过这种事，现在的他，几乎是在讨好了。
看着懒洋洋靠在座位上的她，虽然穿着漂亮的礼服，化着精巧的妆容，挽上去的头发散了一点下来，那神情，却跟十年前是一样的。就想起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就注定了要栽在她手里。
恋爱中的人，想起和那个人初次见面的场景，都是感觉甜蜜的。可现在，感受这份甜蜜的只有他，对方没有感觉。就算想起来，多半也是想着林唯，却不是他。
苦涩地笑笑，发动，倒车。车的底盘抖了抖，陈初航很快抿起了唇，有种不好的预感。该死，最近忙得没时间去做定期保养。
果然，在第三次抖动之后，他的保时捷罢工了。
"怎么了？"余小圆睁开半眯的眼睛，迷茫地问。
"没事，"陈初航下车，皱着眉头拿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等那边接通就开始咆哮，"姓莫的你又把我的车当F1开！你对它做了什么？！"
那边"呵呵"地笑，说着："彼此彼此。"又轻易把话题错开。
陈初航不耐烦地挂断手机，瞪着眼气恼地看着车，看得余小圆心里直发毛，觉得她再坐下去就有被扔出去的危险，赶快滚下车。脚一接触地面，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叫家里来车有点小题大做，陈初航想了想，说："走吧，打的。"
"啊？从这里打的回去要很多钱呀，"余小圆的小市民思想又开始惯性作祟，小步小步地跟在他后面挪动，"我看到酒店门口有部公车正好直通你家，我们可以坐那个。很方便的。"
陈初航刚要说她多嘴，正打算反驳她。就见余小圆指着不远处尖叫，甩着银色手提包形象全无："车来了！赶快！"
她都这样了怎么赶快？陈初航这么想着，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回过神来就见余小圆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狂奔，那个健步如飞，好惊悚的场景。
再看到余小圆一个刘翔式跨栏飞奔上车，然后一脸兴奋地向他挥舞胜利的小拎包，他无语了。
"这件事教育了我们，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余小圆正襟危坐，严肃地对他说，大概请他坐两块钱的公交车真的让她很有成就感吧。
陈初航撑着扶拦托着下巴，提醒她："你的后脚跟流血了。"
"这个……没关系，"余小圆笑着拍拍裙子，不在乎地说。
怎么能没关系，下了车离陈初航家还有一段路，刚才她真的是人品大爆发冲上车，要再从车站靠两脚走回去……还是爬得比较快。
余小圆站在公交车站边，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夜色茫茫啊路茫茫。
"余小圆，上来。"
"哈？"
"上来。"
"这样不好吧，总经理……"
"一百万。"
余小圆没话说了，当初说好了一切听他的。她还是挺怕陈初航一个不高兴就要她马上还钱。
犹豫地扶着他的肩靠上去，看上去不是很强壮的体形竟然还有结实的肌肉，他后颈的碎发搔得她有些微痒，连体温，都是真实的。
要这是在浪漫的爱情小说里，她一定会这样想：他的身体好温暖，暖到我的心田。
可是现在是夏天，说实在话两个哺乳灵长类动物凑在一起还是很热的。余小圆暗地里甩一把艰辛的汗水。
"余小圆，我问你，你怎么会得罪周舟的？"陈初航在前面问她。
"也不是得罪，就是她交给我的事情总是很多，我做不完，然后她就生气啦，"余小圆趴在他后背，随着轻微的摇晃觉得有点困。
"切，"白痴都明白，这是有意的刁难。
"而且当时我也不想再做了，"余小圆迷迷糊糊地说，"毕竟以前我喜欢过林唯嘛，说不讨厌她，是假的。肯定见面会尴尬。"
"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那时候，自己比不上人家，却见到他们在一起还会嫉妒，不服气，嘴里逞强说两句坏话。很恶劣吧？我也不想啊……没办法，那时太喜欢了……"
"所以后来遭报应啦。"
"遭什么报应？"一直不吱声的陈初航终于开口。
"恩……就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喜欢林唯的事情后来也被不少人知道了，他又和周舟在一起，然后我就成了个失败者。什么不自量力啊，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些闲话多了去了。一开始还很在意，后来就麻木了，随别人怎么说呗。"
"不过还是有一阵子心情很低落。你们那时候多风光啊，林唯和周舟，你和……单珍儿，对吧？恩，是她。都是大美女，多好。我呢，随便走路上就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所以说，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接受别人的目光。至少我不是。"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怎么会懂？"
"余小圆……"
"恩？"
"对不起。"
后面的女人愣了一下，马上又笑起来："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都给你添这么多麻烦。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