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道:“那她刚才所言你可都听到了?”

萧承俊眼睛明亮,半晌才轻声回答:“我现在的处境,实在给不了她幸福,如若将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不想拖累她。”

鬼面人冷哼一声:“怎么你小小镇南王世子也想造反?秋儿看上的是你,原来你看上的却是皇帝老儿的宝座!”

萧承俊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本是前汤国王子,李贼忌惮我汤国兵强马壮,特意选在我父王派兵援赵时攻其不备,举全国之力,与叛徒申君侯里应外合逼死我父王,杀害我母兄,幸得镇南王相助才得以保全我的性命,我身上背负着一百多条人命,又岂是儿女私情所能牵绊住的?”

鬼面人战栗着开口:“你当真是汤国王子萧厉?”

晚上的空气有些凉,这时候也渐渐开始起风了,长长的草叶被风吹得呼呼直响,鬼面人看上去有些紧张,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承俊,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萧承俊道:“晚辈正是萧厉,草字承俊。”说罢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器,“刚刚看前辈那套苍穹剑法正是赵旉将军家传剑法,可不知前辈与赵旉将军…”

那鬼面人见到那玉器已俯身跪下:“臣赵旉参见王子厉!”

萧承俊双手将他扶起:“赵将军快快请起。”

赵旉恨恨道:“那申君侯与李贼早已狼狈为奸,老夫已将其首级砍下以告慰王上在天之灵。”

萧承俊道:“国仇家恨,本王要一并与那李贼算清楚!”

赵旉紧握双拳:“老夫定当全力协助王子厉,将那李贼碎尸万段!”

萧承俊想起来,“对了,赵将军,那谢家兄妹究竟与您有何渊源?”

赵旉言:“当年玉面神医被王上招致麾下,结果在那场战役中不幸战死,他膝下唯有一爱女,老夫拼死将其保全,谢太傅曾受其恩惠,自请照顾,老夫思虑再三,觉得这是对她最好的路,至于谢公子,他身负异禀,却为练武奇才,所以才收其为徒。”

萧承俊恍然大悟:“原来谢挽秋是玉面神医之女,那也是忠臣之后了。”

赵旉欲言又止。

萧承俊道:“赵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赵旉这才开口:“那女娃单纯质朴,玉面神医所留之药典毒典她皆已悉数掌握,依老臣之见,她对少主也是情真意切,不如…”

萧承俊道:“您的意思我懂,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毕竟能不把她牵涉进来最好。”

赵旉叹口气:“那丫头顽皮刁钻,将来也不是母仪天下的料。”

萧承俊却摇摇头:“赵将军,如果小王有一天能够坐拥天下,那顶后冠非她莫属。”

赵旉看着他,萧承俊想起刚刚谢挽秋披散着头发轻言细语的样子,眼睛慢慢眯起来,谢挽秋?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他们君臣相认之时,谢挽秋已经到家,谢羽庭将她送进后院:“自己回房去吧,记住鬼面叔叔的话。”

谢挽秋想到房中的萧承俊,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看你不从了小娘子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小秋家俊哥哥还不喜欢她就说要让她当皇后捏…

[46 第6章 你到底是谁(1)]

谢挽秋踏进房门就感觉到不对劲,她轻声叫:“莲儿?”

莲儿不可能不答应她。

她刻意放重脚步,试探着问道:“是谁在那里?本小姐回来了,是人是鬼出来说话!”

那人大约是受了伤,低声呻吟着。

谢挽秋察觉到动静是从床上传出来的,她大步走向前去,“是谁?”

那人的呻吟声更大了,谢挽秋提着心,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一咬牙一闭眼把被子掀开:“是人是鬼你给我滚出来!”

结果当然是莲儿面带幽怨地看着她,嘴里还被塞了个布团,双手被绳子捆起来,当然并不是太紧,谢挽秋见她是如此表情,向窗外飞速瞟了一眼,然后眼睛一转好奇地坐到床上去,她伸出右手的食指戳戳莲儿的鼻子:“喂,你怎么会被绑在这儿?俊哥哥呢?”

莲儿嗯嗯啊啊了一阵,谢挽秋不耐烦了,把她嘴里的布团扯出来:“说!”

莲儿委屈地说:“我就看见他突然坐起来了,然后…”

谢挽秋问:“然后怎么样?”

莲儿哭丧着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一直到刚刚才被饿醒。”

谢挽秋双眼冒桃心:“我就知道!我的俊哥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中毒嘛!”

莲儿黑线:“小姐啊小姐你听没听到重点啊喂!”

谢挽秋点头:“听到了啊!就是我家俊哥哥根本不用我来救他,自己就走了嘛,”说着鄙视的看了莲儿一眼:“然后就是你这个二货被绑在这里了还不知道是怎么被绑起来的!”

莲儿虽然被鄙视了,不过好歹也被松了绑,她下床来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对她家小姐说:“您慢慢在这里想你的俊哥哥吧,我肚子饿了去找吃的咯!”

谢挽秋根本没心思管她,还在念叨着:“可是你怎么这样不说一声就跑了呢?为什么你能避开我的无稽散?你到底是谁?”

莲儿走到门边突然回头,谢挽秋狡黠一笑,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莲儿朝谢挽秋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谢挽秋笑得更加欢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莲儿就来服侍谢挽秋起床洗漱,谢挽秋被吵醒的时候很愤怒:“这么早喊我干嘛?!”

莲儿神秘兮兮的凑到谢挽秋耳边:“小姐,你可别晕倒啊,文师傅上门来了!”

谢挽秋还在迷糊间:“来了不就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然后突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说谁来了?!”

莲儿笑起来:“文师傅来了!”

谢挽秋一个激灵蹦起来:“他来干什么?”

莲儿拧干一块帕子递过去给她:“不知道啊,小姐你又闯什么祸了?”

谢挽秋擦擦脸:“我哪天不给他找麻烦了,他不早都习惯了吗?这次来肯定是有事。”

莲儿又递上一杯盐水:“小姐今天穿哪件衣裳?”

谢挽秋漱漱口,口齿不清的说:“就穿那件碧色的吧。”

莲儿打开衣橱取出那件衣裳,谢挽秋已经自己打好胭脂了,“快点过来替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髻!”

莲儿熟练的帮她把头发理顺然后卷上去盘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看上去既清爽又精神,谢挽秋有些打瞌睡:“这么快就弄好啦?唉…”

莲儿又出去端进来一碗银耳莲子羹:“已经放到半凉了,刚好,小姐赶紧吃些,到时候夫人一教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食了!”

谢挽秋打了个哈欠,拿着勺子懒洋洋的挑了几下就推开:“不想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清为嘛要来捏…

[35 第7章 你到底是谁(2)]

文清坐在东边的第一张椅子上,惬意的饮了一口茶,谢挽秋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她家爹爹对文清说:“文先生,小女给您添麻烦了。”

文清道:“哪里哪里,令千金活泼可爱,给老夫带来不少欢乐。”

谢太傅有些汗颜:“不知这次秋儿又犯了什么错,要先生亲自上门。”

文清摸着胡子笑笑:“那倒不是,只是老夫新近研究出来一套曲谱,想跟太傅大人商量商量,能不能让秋儿在我府上住上一段日子,一则老夫可以随时了解进度,二则也可以在她练习的时候多加指点,不知太傅大人是否同意?”

谢挽秋停下脚步,躲在门后面竖起耳朵听她爹怎么回答。

谢太傅很明显对文清提出的这个要求十分赞同,他哆嗦着站起来双手握住文清的手:“文师傅,那小女就交给您了,您多费心,您多担待!”

谢挽秋眼珠子都快翻出去,老爹您这就差直接说“你快点把她带走吧千万别着急还回来我不着急的你放心想留多久留多久哈!”,至于您一个太傅大人如此失态么?哼…

文师傅很欣慰。

谢太傅高声问道:“小姐还没来吗?”

谢挽秋被他老爹这样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吓得往前栽,立马回道:“爹我来啦!”

谢太傅铁青着脸,谢挽秋注意到他脸上的纹理都在颤抖,他闭着眼往文清那边一拂袖子:“先生找你。”

谢挽秋连忙蹦跶上去:“师傅?”

文清先发制人地拦下谢挽秋伸过来揪自己胡子的手,“秋儿回去收拾东西吧,跟师傅回家。”

谢挽秋嘴巴翘起老高:“又要练曲子,练这个干什么呀?又没有人喜欢听!!”

谢太傅脸上的表情,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有女如此,不如去死。”

文清悄悄凑在谢挽秋耳边说:“你师兄萧承俊也要住师傅府上,你还去不去?”

谢挽秋顿时跳起来,头上的发髻把文清戳的一踉跄,谢挽秋赶紧扶住他:“师傅说的可是真的?”

文清捂着下巴:“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小丫头?”

谢挽秋蹦跶起来:“爹我收拾东西去了爹!爹我没学好曲子不会回来的爹!爹我保证乖乖听话不给您丢脸爹!”

谢太傅被她这一连串的“爹”叫得头昏脑胀,连声答道:“去吧去吧去吧。”

谢挽秋的行装多得有些恐怖,十三个大箱子一字排开,看得谢夫人目瞪口呆,谢挽秋看到她母亲大人的表情回头问莲儿:“怎么我的行李很吓人吗?”

莲儿谦虚的回答:“还好还好,就是有点儿像嫁妆!”

谢挽秋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孺子可教也,这次终于提前看出来了。”

谢夫人吩咐了几句“要好好练曲”“不要给师傅添麻烦”云云就走了,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谢挽秋耸耸肩,“我这真不算夸张好不好,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带呢!”

莲儿深有同感:“看来文先生这次要给小姐您背一个独立的小院才能装的下了。”

谢挽秋点头:“这样俊哥哥来找我也比较方便。”

莲儿问:“萧公子也在文府?”

谢挽秋笑:“不然我去干嘛?”

莲儿想想也是,于是悄悄伏在自家小姐耳边说:“小姐打算把鬼面叔叔送你的那只虫子怎么办?”

谢挽秋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小虫子,那叫蛊。”

莲儿没听说过,追问道:“什么是蛊?”

谢挽秋神秘兮兮的一笑:“《滇南杂志》:‘云南人家家蓄蛊…人家争藏,小儿虑为所食,养蛊者别为密室,令妇人喂之,一见男子便败,盖纯阴所聚也。’”

莲儿吓得吐舌头:“那中了蛊的人会怎么样?”

谢挽秋说:“刘锡蕃言‘中蛊者,或咽喉肿胀,不能吞饮;或面目青黄,日就羸瘠;或胸有积物,咳嗽时作;或胸腹胀鼓,肢体麻木;或数日死,或数月死’。”

莲儿连叫恶心:“养这东西干嘛用?”

谢挽秋说:“你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好东西,用处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小虫子到底什么用处,嘿嘿,俊哥哥你可有福气咯~

[39 第8章 你到底是谁(3)]

谢家大小姐谢挽秋在众人期待但又隐含担忧的复杂表情中,怡怡然上了队伍最前端的那辆马车,当马车队终于出发的时候,谢太傅松了一口气,车里的谢挽秋也松了一口气,“哎哟,我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晨昏定省看爹爹两次还得看母亲两次了。”

莲儿替她把勒得要断气的腰带松开:“小姐,这次去文先生家住,是不是还得练曲子啊?”

谢挽秋说:“练不练的都是小事,师傅既然这样大张旗鼓的把我叫来,肯定有别的事,何况就算要练,只是不用绣花了嘛!”

莲儿很认真地说:“其实说实话,我看小姐学过这么多东西,其实就刺绣还挺有天赋,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谢挽秋撇撇嘴:“为什么女子就非要绣花弹小曲儿?都说要学,所有女子都得学,我偏不!”

莲儿把马车帘子撩起来往外头看看,谢挽秋说:“撩开一点,我也看看。”

那时已入秋,枯黄的落叶在秋风的抚摸下瑟瑟地往下落,有些还在空中好看的转个圈,这时候再起一阵风,就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谢挽秋是秋日里出生的,对秋天总有种别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情绪,她又说不上来,莲儿这时候插嘴:“老爷都忘了,再过几日就是小姐的生辰呢!”

谢挽秋难得的露出悲伤的表情,她双臂环抱住自己,头深深的埋下去,莲儿看了眼泪都要出来:“小姐…”

谢挽秋实在不习惯自己这样伤春悲秋,她很快打起精神:“我没事,你看,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不是过得挺乐和嘛。”

莲儿把帘子放下来,“小姐,还是把腰带系上吧,就快到了。”

谢挽秋摇摇头:“何必拘泥这些?我这些年已经够刁蛮任性了,又不差这一次。”

莲儿笑起来:“小姐不怕吓跑了萧公子?”

谢挽秋也笑起来:“你可别小看他,他不像他表面上这样羸弱,你看着吧,他以后一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莲儿问:“小姐可是要帮他?”

谢挽秋严肃起来:“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帮他。”

莲儿面露惊色:“小姐你是说…”

谢挽秋点点头:“没错。”

话已至此,莲儿开始忧心忡忡起来,“小姐,反正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再过几年就当谢家二小姐嫁出去,哪怕是嫁给李耽那个傻子也总比再卷入那场是非中去好啊!”

谢挽秋微笑:“他生来就是王者,而我的宿命就是帮助他完成这宏图大业,至于你说的嫁给李耽,这是一步好棋,为了他我义无反顾。”

莲儿叹气:“早知如此,又何必来谢家,白白的浪费了这许多光阴。”

谢挽秋拉起她的手:“莲儿,你还有的选的,不必陪我耗在这里。你已经耽误了八年了,就算是依着跟我的情分,也尽够了。”

莲儿反握住谢挽秋的手:“就像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帮助他一样,莲儿也是为了少主而生。”

谢挽秋有些感伤:“谢太傅和夫人也总算给了咱们八年的安稳日子,只希望到时候不要连累他们才好。”

莲儿突然想起来什么:“那大少爷…”

谢挽秋蹙起眉头:“本不该将他卷进来的,不管怎么样,定要护他周全。”

莲儿还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主仆两个安静的坐在车里,想着茫茫将来不知终将魂归何处。

过了不久就有小厮在外提醒:“小姐,已经到了。”

谢挽秋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不等莲儿来扶就自己跳下车去,文府的管家在门口迎她:“谢小姐可来了,先生说让您到了直接过去,东西奴才们给您安置妥当。”

谢挽秋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文叔你最好了,晚上我要吃八宝鸭!”

文总管连连点头:“早已吩咐厨房预备下了,知道小姐最爱吃这个。”

谢挽秋感动得就差上去亲他两口了,“还是文叔疼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挽秋童鞋隐藏得够深的吧~

[40 第9章 你到底是谁(4)]

文清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看到谢挽秋进去终于笑得眼睛眯起来:“秋儿?你可来了!”

谢挽秋歪着头看看四周,然后摸摸鼻子:“师傅,平日里没发现您这么惦记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