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

一点眼色都没有。

长的那么普通,连烧火的丫鬟都比她漂亮。

就她这姿色,一辈子也别妄想当凤凰了!

司琴不厚道地腹诽着,看着费妍的目光越发犀利起来。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饿啊。”

还冒着绿光,怎么看都像快下课时,胖胖班长的眼神。有一次她害怕地问了问胖胖班长为什么他的眼神冒绿光,后者很鄙夷地掠了她一眼,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回答道,那是被饿的。

所以,小妮子很自然地联想到司琴饿晕了。

“我不要和白痴说话!”

小家伙气得满脸通红,不服地撅起了小嘴,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白痴?

第五章(8)

有她那么聪明的白痴吗?

小费妍鄙夷地瞪了司琴一眼,要知道她下棋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鉴别古玉可是一把好手,而且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呢!

她才不要告诉他!

此时,夏侯澈浑然不觉两人的斗嘴,只是修长的手指驻在断弦上,神色若有所思。

“少爷,小的去换新弦?”

司琴伶俐,眼尖地看见自家少爷似乎和平常都不同,噌地一下窜了过去,一边得瑟地瞟了眼费妍,那神情得意的,似乎在说。

瞧见没,什么叫贴身小厮,冷暖都得顾忌着。

就你那点出息,迷迷糊糊的自己的事都搞不定,别想和我抢我们家少爷!

“司琴,你是不是眼睛抽筋?为什么一个劲地朝我眨眼睛啊?”

费妍不解风情,话音落下,某小厮当下黑了张脸,小呕一口鲜红,差点没被她气死。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你从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开始,就这么发誓了。”

她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司琴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门,差点没暴走。

可恶的,可恶的丫头!

他捏紧小拳头,如被激怒的小兽,两眼冒出血红的光,眼见着就要扑了上去,夏侯澈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费妍身边。

费妍托着脑袋,看着他清雅俊秀的脸,口水又泛滥起来。

啧,真的好漂亮。

他定定看了阵费妍的脸,眉宇间凝上了一抹清愁,摊开手,司琴强忍着对费妍的不满,拾趣地递上笔墨。

咦?

第五章(9)

难道要为她作画?

小丫头受宠若惊,啪唧,狠狠跌坐在地,瞠目结舌中,夏侯澈略一思索,簌簌落墨,几行劲挺灵气的行书落入眸中。

字体清俊如江上观月,溪谷清风,畅达而不失俊逸,风骨卓然,如流湍飞。

上面只有两句诗,费妍见过,蓦然间神色一凝。

“不,不可能!”

小丫头面色惨白,夏侯澈眸似怜悯。

这样的眼神,让费妍心里陡然一个咯噔,她慌忙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绛阁发力狂奔,司琴第一次看见她面色如此苍白,全然没了以往的活力,没有幸灾乐祸,他心下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少爷,她…”

夏侯澈伸手,食指微微摇摇,笔墨不顾,转身离去。

呜,少爷也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他怎么就看不懂他们打的哑谜?为什么那丫头一看了少爷写的字墨,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是那丫头变聪明了,还是他变蠢了吗?

打死也不要承认。

小司琴自怨自艾的时候,夏侯澈已经转身离开了。

那一袭纯白欺雪的长袍,霍然扬起地上零星的尘,一如这清雅男子此时略微起伏的心境——不怪旁人,是他大意了,竟到如今才察觉到她的身份。

夏侯府不养吃闲饭的人,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

然而每天她来,却见树影几动,从后面露出张猥琐的脸,鬼鬼祟祟。

白玉城的流言肆起,他本不以为然,只是好奇自己怎的会和父亲新认的义女沾了干系,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日日跑到澈园与他下棋,听他抚琴,看似寻常的小丫鬟,竟然是云皇的新妃,也是自己的妹妹夏侯绛。

安插这般的眼线,败坏她的声名,不可能是妹妹夏侯清,清儿善嫉,却还没有那个能力布下这么一场局。

偌大沧原,有这样手段的,不肖想,正是云皇杜子藤。

云皇心计颇深,竟然为小小个丫头,设下这天罗地网,这让夏侯澈有些许的惊讶。

毕竟,不值。

他本不该多管闲事,沧原如何,新妃如何,都和他无关不是吗?

为什么会出言提醒她?

只是为了那双和竹儿一般清澈澄明的眸吗?

他不愿那双眸,染了哀愁。

一声轻叹。

风吹起,雪白的宣纸上只有寥寥两句,司琴悄悄捡了起来收入袖中——

“鱼潜秋池独自在,瞳瞳火色酿新殇。”

第六章(1)

还没到绛阁,只听一阵哀绝的哭泣声先入耳底。

费妍一进门,一个人从门内被人丢出,重重摔到她身上,两人跌坐一团。小妮子低头定睛一瞧,一股热血登时冲上脑门。

“秋红姐,谁把你打成这样?”

她从澈园匆忙赶回,就是因为夏侯澈的那幅笔墨。

鱼潜秋池独自在,瞳瞳火色酿新殇。

她费妍不是无脑之辈,这些日子被人盯上的感觉如芒在刺,她自认没和人结过仇,就算不小心结了什么仇,了不起一对一,硬碰硬的来。

她可不怕谁。

但夏侯澈的笔墨一出,她如着雷击。

鱼潜秋池,本不相干,只是城门失火,一场祸事将池鱼联系在一起。

在这偌大夏侯府,没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人。

可是秋红…

是她自从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异世界唯一的牵挂,秋红姐一直对她很好,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妹妹般疼爱,如果秋红姐真出什么事,一想到这种可能,小妮子只觉心下蓦地往下沉了沉?

秋红浑身遍体鳞伤,瘫软在地,秀目紧闭,一张秀美的脸蛋血痕沥沥,最后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渗出,只有进的气,却没了出的气。

费妍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害怕。

“秋红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她扑了上去,眼泪哗啦一下倾泻而出,心里仿佛压上块巨石,堵的剧烈。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秋红姐?

“秋红姐,你不要有事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呜…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哭的肝肠寸断,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哇哇的哭声震天撼地,明明是哭,都能被她哭的魔音穿耳,骇人之极。

就在这时,本该一睡不醒,驾鹤西去的某个女人,忽然张开了眼睛,吐出一句让费妍好半天都回不过神的话。

“你,你松开手好不好?我快被你勒死了…其实,其实我觉得我还能抢救抢救…”

秋红认真说出了费妍筒子下棋一输的口头禅,后者双手一撒,当下蹦开了老远,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蹦出了一句。

“诈…诈尸?”

秋红彻底气晕。

第六章(2)

小妮子犹犹豫豫地跑到秋红身旁,连眼泪也忘记擦了,她忍着泪,一把握紧秋红的手,清亮的眼眸中燃起斗志。

“秋红姐,你放心去吧。有什么遗愿,我帮你…哎呦,谁打我!”

她揉着被敲痛的脑袋,哀怨地抬了抬眼眸,只见一个戎装加身的年轻男子,一双鹰目如寒冰般,狠狠剜过自己。

“胡说八道些什么,没见着她还没死吗?来人,去请大夫!”

霸道威严的冷斥从头顶响起,一个指令下来,立时有年轻的战士匆忙应答,一阵混乱却不失方寸的脚步声后,有几个士兵冲进绛阁,戎装男子从她手中接过昏迷的秋红后,立有人快步去引来大夫。

绛阁中蓦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桌倾椅倒,几道身影负伤,破窗而出。那几个士兵按紧佩刀,欲追而去,被男子阻下。

“穷寇莫追,都退下!”

“是!将军!”

小妮子抹干眼泪,好半天合不拢嘴。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大批忽从天降的敢死队,到底打哪儿来的?

她半点也插不上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秋红。

秋红姐,秋红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啊?

小妮子疑惑一个接一个的蹦出,干干站在那儿,直到众人散尽,绛阁除了一滩血迹,证明着方才的一场恶斗,再无他人。

树后,风陵南执扇轻摇,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原来他从始到终都在这儿,看足了一场好戏。峰回路转,出了个小小意外,那戎装男子的出现,让他眼底多了分思量。

一回来就破坏了王上的计划,阮惜暮啊阮惜暮,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呵!

第二日,沧原四大公子之一——镇北将军阮惜暮凯旋归来的消息传遍整个沧原。

第六章(3)

然而阮将军在庆功宴上,却不见人影,空让云皇和百官等了恁长的时间,真真蹊跷!

夏侯府,有碎嘴的丫鬟也在传。

府上忽然来了一队戎装士兵,他们风尘仆仆,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浑身散发出古战场磨砺而出的煞气,见者惊心动魄。

后来,丫鬟们才知道领头的那人竟然是沧原四大公子之一的阮惜暮,难怪有那样的气势!

同样是武将,夏侯文看起来就平和多了,虽然魁梧,却不会给人浓烈窒息的压迫感。

阮惜暮回到白玉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夏侯府虏人,直到三日后,才进宫面圣。

云皇和他在密室里谈了进三个时辰,出来后,太监宫女们都见着云皇的脸上一反初进密室时的怒气,带着奇怪的笑意。

反观阮惜暮,虽然依然是让人见之魄散的煞星模样,但他似乎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两人在密室里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云皇没有生气,就意味着大家保住了脑袋,太监宫女们感动涕零,纷纷放起鞭炮。

百姓们听着宫中鞭炮齐声,各自猜测宫中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果然,他们没有猜错。

三天后,一直拖着新妃迎娶的云皇杜子藤,大赦天下,纳进了新妃夏侯绛。然而,同时进宫的,还有阮惜暮从边疆俘虏的阿尔蒙公主——

那米拉!

沧原旧历四十三年,夏侯家次女、阿尔蒙公主入宫。

夏侯绛,那米拉,同日受封为修容。

偶日,云皇在紫枫林见着翩翩起舞的阿尔蒙公主那米拉,惊为天人,从此三千宠爱尽在其身,不顾其亡国公主的身份,更不顾群臣反对,封之为云妃。

次日,夏侯绛因笨手笨脚,打碎御赐琉璃盏,被贬为婕妤。

两厢对比,宠辱可见。

第六章(4)

进宫是个什么概念,费妍完全不明白。

她从小看到大的古装片里,不外乎如花似玉的美人,阴阳怪气的太监,再加一群唯唯诺诺的小宫女…当然,更多的是后宫斗争,尔虞我诈。

哦不,还有个色咪咪的老皇帝!

小妮子撇撇嘴,重重咬一口苹果,在心里补充。

当然,女主角一定要是漂亮的,而且玲珑心思,周围还要有无数忠心耿耿的宫女太监们,再加上逢凶化吉的绝好运气,才能周旋后宫,笑傲苍生。

不然啊,喝个水也能呛死,走个路也能跌死。

总之死法很齐全,结局很雷同。

费妍细数开来,越想越自卑,她自认和漂亮沾不上边,人缘也好不到哪儿去,运气…运气更是倒霉到家,要不谁都不穿越,偏偏她穿了。

一想到这儿,小丫头忍不住又想爬梯子了。

现在进了宫,生死还没个谱儿。没准,连形势都没看清楚,自己不知不觉地被这个妃、那个嫔,暗地里糊里糊涂的咔嚓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自己摔死痛快点。

她悲从心来,抓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忍不住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