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庞然大物倏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圆滚滚的脑袋四处张望落下,圆溜溜的眼睛露出凶狠的颜色,可惜,配上那么张圆脸,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只让人觉得滑稽中透着分可爱,分外有趣。

“老爷!态度,态度!”王上面前,自称老子,老爷不要命了吗?

云裳板着张俏脸,慌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后者撅着嘴,恼怒地拍开她的手,白嫩嫩的大脸上写满了不满,“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拉拉扯扯的,暧昧着,影响不好!多妨碍我光辉威猛的形象呀!”

说出这样的话,迟若憋着一脸笑,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形象?

他可不觉得自家的老爷有什么形象。

狗熊的形象吗?

反观云裳,就不如迟若淡定了,可怜的姑娘早就知道清央羽有起床气,可压根没有想到这样的关头,王上还在这儿守着,这厮倒好,居然毫不客气地吃完大睡,而且这一睡还睡了个昏天暗地,不闻周遭动静。

睡就睡了吧,睡醒以后,你说你安静点也好,居然会爆出这样没有水准的话。

云裳只觉一把怒火毫无预感地直冲上脑门,连带着她也一起暴走了,“清央羽,你当我想和你有什么暧昧吗?”

“去,别烦我。”

后者管也不管暴怒中的云裳,挥慧肥爪,四十五度角,感叹一句,然后立刻满世界抓起凶手,“谁,到底是哪个混蛋把我踹醒的?”

“一个大男人,睡什么美容觉。”费妍这才看见清央羽,忍不住反口相击。

周围的人齐齐再倒抽一口冷气,再次觉得王上的嫔妃也非同小可,居然和清央老爷顶嘴,这老爷不说到天昏地暗,万物萧瑟。大家耳朵别想清净了。

“怎么不能睡了,难道只有你才能睡呀,你人格歧视吗?我也歧视你,你叫什么来着?让本老爷看看,哪个这么不识趣的......”

清央羽正喋喋不休,忽然回头找到了“顶嘴”那人,他话音倏然顿住,张大了眼眸,然后用肥爪用力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

“像,真像!”

“像什么?”

费妍好笑地瞅着清央羽,双手环胸奇怪地看着眼前身型庞大的家伙,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这厢了。只觉着老爷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龄,皮肤白净,五官身得也清秀讨喜,只可惜那么可爱的五官,长在那么圆润如满月的脸上,看来分外有趣。

肥胖,却不讨厌,这是费妍的第一印象。

仔细再看看,心头泛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是记忆中的那张脸虽然和这张相似,年龄却明显不对。

天下长得像的那么多,穿越已经够离奇了,不可能,不可能!

冷不丁的小寒风那么嗖嗖的从足底窜了上来,她用力摇摇头,心里把两张对比的脸蛋立刻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不等号。

横批:绝对不可能。

“啊,还没淋雨生病,怎么得了个肺炎?”

胖胖老爷声音轻轻的,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会儿,费妍心里的等号立刻支离破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龟裂成一摊粉末。

“我......我是夏侯绛......”

她心跳的剧烈,两眼冒着雪亮的光芒,像看到老鼠的猫一样,直勾勾的瞅着清央羽大老爷,不过只一眼,她立刻别开了目光。

小手在身后继续画叉叉。

胖胖班长才十五岁,和她一样大,没有道理平白老了那么多,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穿越呀,她倒霉的穿了一次,没道理把人家胖胖也拖下水。

“也是,费妍那丫头比你长得好看多了,当初还天天抢我便当,抢就抢呗,害死我了,真是无良。唔......虽然像,明显小多了嘛,费妍那么懒惰,又不会偷练什么什么武功,又不是什么天山童姥,老妖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呀......”

清央老爷咬牙切齿,继续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

骨碌碌的圆眼挑剔的瞅着小费妍,不时啧啧两声,摆明了是嫌弃。

费妍脑海中一根弦吡地一下断了,然后接二连三,她直觉自己脑海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拉锯战,最后以噼里啪啦的断弦声结束思想斗争。

自己和自己比,现在比原来还难看了?

他到底是夸她费妍原来长得好,还是贬她越长越难看?

不愧是毒舌派的开山始祖!

小丫头牙齿直磨,虽然是不可置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来不及多想,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喂,你这家伙留点口德好不好!”

“又不是说你,急什么?”

清央羽气定神闲,凉凉一声吐槽,圆脸上一片鄙夷,“打扰本老爷睡觉的都不是好东西!”

迟若和云裳车扯了他半天衣角,人家照样吐槽不休,一直到这句话出来,他这两个心腹齐齐再倒抽一口冷气,恨不得当场和他划清界限。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他!

其实迟若和云裳很想大吼一句,然后对他晓以利害,老爷,人家是正二品的修容,脑袋脑袋,也该为下属多做打算。您死了不打紧,可别拖着我们一起陪葬!

两名心腹郁闷地站在他身后,一起耷拉着个脑袋,对这么口无遮拦又没有眼色的老爷是彻底没了辙。

遇人不淑呀!

“你当你是本拉登呀,起床气那么严重,有本事去炸白宫呀!”费妍脱口反驳,那话语熟悉的仿佛是说过千百遍一般。

这回,轮到清央老爷愣住了。

他小心翼翼得伸出肥爪戳了戳费妍的小脸,确定这不是硅胶树胶乱七八糟胶垫成的模样,忍不住当下一把按住费妍的肩,眼眸长得老大。

“是费妍,真的是费妍,没淋雨没生病无缘无故的,居然是费妍,你你你!你还我命来,你这该死的费妍!”

晴天一声巨吼,大地也要抖三抖,何况是声势如此好大的一阵哀嚎。这会儿,连杜子腾的目光也被身后这般的动静吸引住了。

只是一见,他立刻沉下脸了。

“清央羽,拿开你的爪子。什么人都敢碰,不要命了吗?”

杜子腾看见他的手放在费妍肩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把怒火腾腾窜起,他的脸黑如阎王,鬼魅般出现在清央羽身前,修长而略显冰冷的手指搭上清央羽肥肥的爪子上,就听着一声惨叫凭空响起。

第十五章节(8)

清央羽泪眼朦胧,哭的和小媳妇似的,分外委屈,“王上您动手就动手嘛,至少和微臣打个招呼,疼,疼死我了,您轻点,轻点,微臣安分着呢,再也不碰了还不成......”

要碰他也早碰完了。

就“肺炎”同志这副发育不良的小身板,送给他碰,他还要考虑考虑。

干嘛那么紧张兮兮呀!

何况,以“肺炎”同志这副十年不老的小模样,指不定修炼成精,他还得彻底研究研究,太不公平了,平白他就老了十岁呀!

圆溜溜的眼珠骨碌碌地滚动着,胖胖的清央羽悲伤逆流成河。

漫天箭舞,弓箭手一波又一波地搭箭射向宫千九,嗖嗖的箭簇声令人闻之心颤。费妍小心翼翼拉了拉清央羽的袖子,避开杜子腾的目光。

“有没有办法,让云皇不杀宫千九?”

“废话,他五年前就布下局了,让我留守青城,布下线网,打通千绝宫关系,就是为了干掉心头大患,你让他放掉宫千九?你怎么不让母猪去上树呀!”

“五年?”

费妍心里奇怪了下,但是不及思考,眼下箭雨中的那人,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她不忍见他众叛亲离,更不想见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心底一阵阵的刺痛,直逼得她无法喘息。

“既然没有办法让云皇改变主意,有没有办法让三千弓箭手撤退,放他下山离开?”

“肺炎呀肺炎,你什么时候病情恶化变肺癌了?这么没脑子的话也说得出来,一个人的思想好改变,三千个人,你当训练大合唱呀,还是当自己是救世主?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宫千九什么关系?怎么那么关心他?该不会真如探子回报,你和他有一腿吧......啧啧......”

清央羽狠狠白了她一眼,忍住敲她的脑袋的冲动。

笑眯眯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过费妍,又往宫千九那边瞅去。

宫千九的确是个人物,只是,同学一场,他可不想那么残忍地看着老同学落入火坑,那是一味毒,可丁点儿也占不得。

宫千九的身份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清楚。

宫千九的长相和谋略武功也的确厉害,但好男人多的是,何况“肺炎”同学现在身上还有个响当当的正二品修容地位。

王的女人,本来就该对其余男人绝情。

否则,一顶帽子盖下来,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在沧原呆了十年,其余本事没有学全,唯独保命的本事学了个通透。

对此,清央羽还是得意洋洋的。

两人说话声音一直很小,避讳着让云皇看见,却没有发现风陵南也一直注意着他们。

看见费妍和清央羽如此熟络的模样,风陵南脸色并不好看,加上两人对话声非常小,可以避过众人,他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比之抓住偷情的妻子,着实是有过之而不及。

“臭胖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只是不忍心......算了算了,你不是一直足智多谋吗?快想个办法!”

她一把抓住清央羽的手,满脸的哀求。

清央羽忽然觉得身后一道凌厉的目光正在凌迟自己的脖子,冷不丁一个寒颤,慌忙抽出自己被握住的肥爪,撇着嘴嘀咕开来。

“干嘛干嘛,注意影响!非人权社会,小命最重要,你可别害我!”

“别别,小声点,小声点。”

费妍急了,清央羽也急了,他一把捂住她的嘴,满脸惊恐,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自己这边并没有引来太多的木管,于是凑了半枚脑袋过去,把声音再压力一分。

“我是个笨人,想不出办法。”

第十五章(9)

两人掷着骰子赌了个昏天暗地,那弓箭手开始还顾及着云皇在这儿。风陵南、清央羽,多的大人们哪一官职压下都可以把他压死。

可玩到最后,他兴头起了,压根忘记这一岔,加上云皇和各位大人离着远,密密麻麻的人挡着一波又一波,掩耳盗铃的心态起了,他只当众人压根看不到自己,直乐得眉开眼笑,兴致勃勃。

银子,他的。

金镯子,也是他的。

这珠钗玉扳指,通通都是他的。

一切一切,全部是他的,嘿嘿,就说了嘛,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怎么能斗败他这个赌国高手!

玩到最后,战利品一堆一堆,不管是左瞧瞧还是右瞧瞧,怎么看心里怎么舒坦,他高亢的大笑和吆喝声,立刻吸引周围的弓箭手一个个全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头儿怎么赌起来了?”

“不知道,娘娘拉着他,要他陪赌吧。”

“哈,这娘娘倒也是个赌鬼,他们在抢什么呢,那么兴奋?”那人搭上弓箭,狠狠呸了扣唾沫,瞄准宫千九,正准备射去。

就听着旁边的兄弟再说,“还能有什么,头儿赚大了,在发癫,拿碎银赏给兄弟们买酒喝。喂,喂,王上说要剿灭反贼,你丢了弓箭跑那儿干什么?”

“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不打紧,你盯在这边,我去瞧瞧.......”

那人跑的飞快,不远处的清央羽看着这一幕,摸摸鼻子,忍不住郁闷起来,“办法那么多,怎的就想出聚众赌博这一条?这妮子果然不要命了!真讨厌,还得要可怜无辜清央老爷我出马帮忙吧,哎......我怎的就摊上了这么个同桌?”

他摇摇晃晃,嘀嘀咕咕地往云皇那边走去。

这边,箭簇显然由密集变得稀疏起来,聚众赌博原本就是军中大忌,在军人拼杀沙场的时候,如果旁边有那么几个怠惰的人物在掷骰子,吆喝声和骰子的哗啦响声,最容易涣散军心,而直接的后果便是大军溃败。

若是沧原四大公子之一地阮惜幕将军在这儿,一定是不同的局面了,阮将军治下严明,只要见着出征时哪一个士兵带骰子,或者任何可以聚赌的东西,立刻命人将之拖出,杖笞一百,以示警戒。

一百的杖笞非同小可,不死也去半条命。

所以,久而久之,再没有人敢挑战阮将军的权威。

这三千弓箭手却不一样,他们一个个全部是云皇派给清央羽,让其训练出来的人。太平盛事,国泰民安,青城更是富饶无比,久而久之,众人自然怠惰了。

再加上清央羽从来是马马虎虎的性格,更不可能好好训练大家,所以这上战场时,竟然也有人带了骰子,更是在这时吆喝赌了起来。

这下,可是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抱着侥幸的心态,再加上彩头丰厚,零星的箭簇射去,还没有到山腰,就落了下来。

“大大大,开大!”

“小!一定是小!小小小!”

“我说了是大就是大!快开开看看!”

三不五聚的,众人立上盾牌,收好弓箭,一个个吆喝的脖子粗,气短,一张张脸兴奋得发红,费妍笑眯眯地坐在中间,小手闷着盖,猛地打开。

一阵炸锅似的欢呼声和唏嘘声同时响起。

“别别,再来一把!”

众人焦急的按着盖子,输的想翻本,赢的想再赚一笔。每一个人都赌到兴起,谁也记不起半山腰上被火势逼出的宫千九。

费妍抬眼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忍不住嘴角列得更开了。

“好呀,我们再来!”

她就怕他们不来了。

炸锅似的吆喝声积少成多,虽然大家都极力克制住兴奋的情绪,可毕竟杯水车薪,动静终于惊上了云皇杜子腾。

“什么动静?”

“没,王上,您听着什么动静了?这火大,噼里啪啦的响的人心燥。您小心点,来,微臣为您挡着,别让烟迷了眼睛呀。”

清央羽别的时候不来,这时候窜的飞快,庞大的身躯一挡,立刻遮住了杜子腾的视线。风陵南知道他在掩饰什么,却没有多说一句。

如果是夏侯绛所希望的,那么,他不会让她失望。

“清央羽,挡什么!没看着箭势弱下来,宫千九若是逃走,我拿你问罪!”

“微臣冤枉呀!王上,您也不想想他武功那么高强,本来就不是微臣能对付的人呀。您这么一说,微臣可真是难过死了......”他啧啧摇头,一脸哀伤。

杜子腾压根不想听他废话,俊秀中透出冷漠的容颜上,明摆着写着厌恶两字。

“滚开!”

天子发怒,可偏偏就有人敢捋虎须,逆龙鳞。

“王上,您别急呀!要不,咱们坐下来喝盏茶,看了那么久了,微臣都觉着累了......”

刷的一下,一道冷厉的目光直直逼视清央羽。

某人被吓了一跳,猛然咬住舌头,心里虽然后悔不已,可脸蛋上依然维持着谄媚的笑容,“错了,不是微臣累了,是您累了,微臣来侍候您!”

“清央羽,你滚不滚?”

“微臣又不是鸡蛋,就算是个鸡蛋能滚吧,啪嗒一下,也碎了。您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经得起那样的折腾呀。”

他捏捏肥肉嘟嘟的手臂,忽然觉得这句话放在自己身上不大合适,立刻满脸严肃改了口,“唔,细皮嫩肉的,滚在地上可会青青紫紫,我可不是开酱铺的营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