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次,乌鸦小黑是怎么着都不怕来钱儿了,甚至这之后还有几次大模大样地在来钱儿脑袋上踩来踩去。就算是来钱儿恼了伸爪子,也不过是飞远些,过后再来。

虽然刚来的时候很是怕人,可不过几天,来钱儿就和林家上上下下混熟了。只要见到人,尾巴摇得那个欢,不是伸舌头舔,就是一个劲地往身上窜,就像个撒娇的孩子讨好地想要人抱。

因为多了这个小家伙,陈氏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只在房里绣花。除了要给小狗准备吃的,她还要带着小狗在院子里散步。

“狗这东西,要是总圈在屋里,会生病的。”

“娘以前养过狗?”看陈氏抚着来钱儿,偏着头微笑的样子,林贞娘也不由笑起来。看来把来钱儿带回来是再正确不过了。现在,陈氏已经走出屋了,说不定哪天就走出院儿了呢!而且,娘这几天笑容真的多了很多,不像之前,只有看到她时才会笑得那么真心。

“嗯,那时候我娘还在,我和昌弟…”声音一顿,陈氏脸上的笑容一敛,没有再说下去。

“谁是昌弟啊?”林贞娘随口问着,问完之后才意识到陈氏有些不对。“娘,”她偏过头,问了一句,有些小意地摇着陈氏,她迟疑着问道:“难道是我舅舅?”

她不记得陈氏有弟弟了。在林贞娘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一个舅舅来林家看过陈氏,而现在的林贞娘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这么个人。如果陈氏还有兄弟,为什么在林父死后不曾出面帮陈氏?还是这个从未见过的舅舅与陈氏另有纠葛,以至于从未来过林家探望亲姐?

陈氏恍惚,怔了许久,才苦笑道:“是啊,是你舅舅,我弟弟陈昌——不过,很久没有见了。我出嫁之后不到半年,你外公就去世了。昌弟卖了老宅,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就走掉了。留下的书信里,说是要闯出一番名堂,才肯回来见我这个姐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讯息。”

抹了下眼睛,陈氏低声呢喃:“你爹上京赶考时,也曾到处打听过,可是却没有人听到曹州陈昌的名字。想来,说不定已经…”没有再说下去,陈氏只是抚着林贞娘的头发,柔声道:“所以娘说,既然成了姐弟,便是一世的缘份,不管你和静哥儿是不是同一个母亲,总是你弟弟。你啊,要做个好姐姐…”

林贞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陈氏的腰。怪不得陈氏一直没有提过这个舅舅,却原来是早已失了行踪,生死不明。在陈氏心里,自然是盼着这个弟弟尚在人世的,可是这一年又一的等待,却已经不让她再敢抱有希望。

突然间,林贞娘觉得陈氏很是可怜。少年丧母;初为**,就失去了父亲,唯一的亲弟弟也不知所踪;到了中年,又没了丈夫,甚至,连这个女儿…

甩了甩头,她把头抵在陈氏的胸口,只道:“我只知道,娘是我的娘,是我最亲的人,旁的,我什么都不管。”就像她不是真正的林贞娘,可是她还是她的女儿——永远都是。

不知道林贞娘话里还隐着另一层意思,陈氏只是轻轻拍着林贞娘,笑道:“傻丫头,你自然是我的女儿,谁说不是呢?”

虽然是在年节里,日子过得悠闲,可是日子过得却也是飞快。转眼就到了初五。初五时,大街上有许多商铺就已经开了门。只是这时候,除了一两家大酒楼营业后,县里其他的食肆都没有开门营业。大酒楼营业,是因为有些个大户喜欢从大酒楼定席来款待拜年的客。而且大酒楼价格定得高,怎么算都不会亏本。小食肆就不成了,若是请的伙计都来上工,却卖不出工钱来,就要亏本。所以,林贞娘打算过了十五,等码头的工人都上工了再开门营业。

初八的时候,刘原匆匆赶了回来。虽然这一走,还不到一个月,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刘原好像长高了似的。人变得黑瘦了些,可是却精神得很,神采飞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远远地一见,林贞娘差点没认出来,那个看起来稳重中带着自信的青年竟似刘原。

明明不过十六岁,那张脸,居然看起来像已经及冠了的青年。果然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这话太对了。若不是此次远行,刘原始终都不过是那个刚刚闯进商界的新丁,而现在,则是…

“小学生…”林贞娘嘀咕的声音很轻,刘原听得不太轻。

“你说什么?”扭头问了句,刘原撇了撇嘴,“准没好话!不问也知道——对了,你怎么给狗起个这样的名字啊!”

看着正四肢着地,发出威胁性吠叫的小黄狗,刘原故意“嗷”的一声,看着小黄狗“嗷嗷”两声,掉头跑到桌子底下,才得意地笑起来:“还来钱儿?你怕人不知道你喜欢钱吗?”

林贞娘挑起眉,“喜欢钱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钱吗?世人皆爱钱,我怎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钱儿——”

看到来钱儿绕过刘原,溜过来往她身上窜,林贞娘就弯腰抱起它。

“告诉你,我们钱儿可好了,每天我从店里回来抱它时,它都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条狗啊!它就是能给我带来钱!你还别羡慕,羡慕也是白羡慕…”

“我才说几句啊,你这一大通都出来了!”刘原抱怨着,微黑的脸上带着些许抱怨。

明明刚瞧见时还觉得他才进了不少,可是现在再看,却觉这还是之前那个喜欢和她拌嘴的少年。

伸手去点桌上的乌鸦,却不想手才伸出就被狠狠地啄了下。刘原“哎哟”一声,恼道:“你养的这黑毛老鸹,就和你这主人一样,都这么嘴利。”

林贞娘笑着睨他,“可不关我事,这乌鸦的主人可不是我。”

见刘原扭头看来,她就笑:“这是李安的乌鸦,我只是替他养着罢了,等开春了,就还他——或许,他会送这乌鸦去戚姬寺吧!”

“李安的乌鸦?”刘原眯眼看着林贞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笑道:“东伯不是去叫李安了吗?怎么他还没来?要是再不来,我可是不给这红利给他了。”

林贞娘笑笑,“怪不得来了就说找李安呢!原来是送红利的——我还以为,你早就把他在煤场的干股买了回去呢!”

“我之前倒的确是想买回去了。”刘原一笑,也没打算在林贞娘面前掩饰,“不过我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让李安保留着那些股份好了。就像之前说的,要是他真中了举,那咱们这煤场也算粘了些光,日后得些助力。不是说了嘛!朝中有人好做事…”

林贞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想得是好,且不说李安会不会成你的助力,要是他没考中呢?”

“没考中再说没考中的呗!咱们商人,哪笔生意没有风险呢?既然投资了,就得承担得起风险——不是吗?”

林贞娘看着刘原,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刘原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突然间从刘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叫让她有那么点不舒服。

“生意?商人?”轻笑了声,她问:“你现在还真是正经的生意人了,说什么都是生意、生意的。是不是,我们这些朋友,现在对于来说都是生意?”

刘原一怔,“好好的,怎么又要同我吵呢?”顿了顿,他“啊”了声,似乎是有些明白过来,“怎么一样呢?我和你…”收了声,少年垂下眼帘,嘴角流露出一丝略带羞涩的笑容。

“怎么个不一样了?”林贞娘没留意到刘原的异样,只是哼了声,“我虽比李安早认识你几天,可还没像你们一样称兄道弟呢?”

“你这是生的什么气?是为李安?”刘原皱眉,跳起身,“我和你,和李安那根本就是两回事。林贞娘,我…”

刘原的话还没说完,陈氏正好撩帘而入,“怎么都这么站着?贞娘,快过来帮我下手——阿原,婶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因着陈氏突然而入,刘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快步过去接陈氏手中的托盘,倒比林贞娘还快了些。

林贞娘扬起眉毛,看着刘原陪着笑同陈氏说话,不禁奇怪地眨了眨眼。

那家伙,刚才要说什么?!真是,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PS:感谢熱戀^^的打赏

第一百零二章 刘原归来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百零三章 分红利

第一百零三章 分红利

看着陈氏脸上的笑容,还有那发自内心的关切与慈爱表情,林贞娘心里头还真有点妒嫉了。哪怕明知道陈氏为什么有这样的表现,可是心里还是怪怪的——娘啊,您是我娘,可不是刘原的娘啊!

今这一顿饭,算是有外客。除了刘原外,还多了个李安。李安原本是推辞的,还是陈氏留他,笑道“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留家里吃一顿饭有什么了?我叫东伯和你舅妈说一声就是。”

陈氏难得这样的热情,李安自然不好推拒,就这样被留下来一起用餐。

林贞娘偷眼瞧着陈氏,总觉得陈氏留下李安吃饭,不是为着李安,而是想让刘原多个陪客。好像自从和朱氏见过面后,陈氏心里的天平就倾向了刘原。用那句老话形容,还真是“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晃了下脑袋,林贞娘甩掉浮上心头的念头,看着言笑甚欢的陈氏和刘原,暗道自己还是快点和刘原说说这事儿,之前几乎都忘了这潜在的危机了。

有外客,这陪客的任务就交给东伯了。林家四人,自然还是吃素。不过这素菜里,却还有一道蒸蛋。这就和信佛长年茹素的人一样,可以留下一样特定的荤菜不戒。只是,陈氏仍是不沾这菜,这蒸蛋,就是为了照顾林氏姐弟的身体,而特意让他们吃的。

两个客人和陪客的东伯,却是吃荤的,什么蜜炙羊腿,酱肘子,烧鸡块…

林贞娘都能听到旁边的林静一个劲地咽口水。到底是个孩子,吃了几个月的素,哪儿能不馋呢?虽然极力不去看,可是吃饭却也吃得漫不经心,捧着一碗饭明显的食不下咽了。

不过虽然馋,林静却倒也有些毅力,居然一直坚持着,到吃完饭,也没有露出半分馋相。吃过饭,林贞娘收拾碗筷,悄悄藏起了一只鸡腿,招了林静进厨房。

“喏,我不告诉人。”

明明都看到林静嘴边的口水了,可是小家伙居然能一抹口水,扭过头去,“我不吃!”

“都说不告诉人了,你怕什么?”挑眉,林贞娘有些好笑地要把鸡腿塞进林静的手里。

“我都说不吃了…”林静咽着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忍不住目光要往鸡腿上瞄,却还是坚持道:“不能吃荤的!要是现在吃荤,就是不孝。爹在地府里会被鬼差怪责,没办法投胎到好人家…”

林贞娘几乎一脚跌倒,“这谁告诉你的啊?”虽说守孝期不让吃肉,可是有这样的说法吗?

林静转了转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爹出殡那天过来帮忙的大婶说的…”

还真像是无知妇人的言词。林贞娘撇了撇嘴角,把鸡腿放回盘子,也抿了抿嘴角。其实,连着几个月没得肉吃,她也觉得嘴里淡得没味儿。不过,连个小娃娃都能忍住,她没道理会忍不住啊?

因为得了陈氏的特批,饭后,刘原和李安被让到了书房。这里,从前是林父的清静地。现在,则是林静的私家重地。因为是在书房,所以林静像个小大人一样招待客人。

林贞娘收拾好了厨房,转去书房时,就看到林静正在一本正经地和李安求教课业上的问题。李安坐在书桌前,身子前倾,脸上带着笑,虽然仍是斯文少年,却另有神采飞扬之态,与平时比更显生动,显然和林静讨论的话题,是他极喜欢的。

而刘原倒在一张椅子上,已经没了坐相,虽然手里捏着本书,却几乎是快遮住脸了,瞧着那模样,都快睡着了。

这家伙,果然天生的不爱读书,这听着人论文,都能睡着了。

摇了摇头,林贞娘把手中的托盘放下,笑道:“要吃点心吗?”

只一句,看起来就差打呼噜的刘原立刻翻身坐起,“点心?什么点心?是新做的?”揉了下眼睛,他拈起盘子里好似珍珠一样的奶油小馒头,“这个是什么?这么小巧,馒头?”

“馒头,旺仔小馒头!”林贞娘笑嘻嘻地把盘子往前一送,“你尝尝再说啊!都没吃,怎么知道不好吃呢!”

刘原撇嘴,把手里的小馒头丢进嘴里,还没等嚼,眼睛就一亮。“这个…”他手一伸,还想再拿,林贞娘已经手一转,把盘子送到林静和李安面前。

“你们也吃,这个很香的…”看到林静和李安拿了小馒头吃,林贞娘自己也丢了一颗进嘴里。

“嗯,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好吃、好吃…”

“自大!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刘原没好气地白了林贞娘一眼,转过去和林静还有李安一起抢着吃小馒头。

刘原不是斯文人,他一上手,盘子很快就要见底,急得林静忍不住大声叫:“刘大哥,你不要抓那么多嘛!”

“我哪里有?”刘原嘴上强辩,还要伸手,林静已经手快把盘子拽了过去,又招呼李安,“李大哥,咱们上那边吃。”

“小气鬼!”刘原挥着手,“李安,你不会和那小家伙一样吧?”

看李安笑而不语,没有和林静一起转去一边吃小馒头,刘原气稍微顺了些。招手,他从放在桌上的搭裢里往外掏帐簿,“我把你的分红带过来了,你过来看看帐,嗯,这里一共是二十两六钱,你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字…”

抬起头,看着似乎是有些怔住的李安,刘原没好气地嗔道:“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你不会忘了,之前就说过要给你分红利的事吧?啊,对了,去年因为只有这么两个多月,钱不算太多,而且煤场在山西建了新场,也投入不少,分红不算太多——你要是想查详细的帐簿,随时可以到煤场…”

“刘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安摆了摆手,有些腼腆地道:“之前我说过不要那些股份——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生受那些股份呢?所以,刘兄,这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刘原皱眉,“说什么呢?且不说我这头,你那些股份里,可有贞娘送你的,你不会连她的好意也不肯接受吧?”

林贞娘瞥了刘原一眼,倒没有含糊,“李安,我送你的,是你应得的。你也别说当时帮我忙是因为我借了你书看的话。这事,我分得清楚着呢!那些书可还不了你帮忙的人情。至于刘原送你的…”

她笑了笑,说得很是直白,“他是在商言商,要不是奇货可居,他才不投资在你身上呢!这个,你拿着也不算欠他人情…”

刘原张了张嘴,瞪着林贞娘,到底还是忍了下去。有这么劝人的吗?这是劝人,还是在损他?

“投资?”李安目光微闪,似乎并不是完全理解。

刘原看看他,索性就敞开了说,“贞娘说得不错,就是投资。李安,我送你股份,是因为你值得。咱们定陶,也有几年没人中进士了,我看,你就是最可能中进士的那人——等你中了进士,我这投资就没白投资了。”

李安沉吟片刻,拱手道:“刘兄看得起李安,是李安的幸运。只是李安虽不才,若中进士,还想做一个清正廉明之官…”

“哟哟哟,”刘原冲着李安翻白眼,“还没中进士呢,就先说做清官了!李安,谁让你不做清官了怎么着?别说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呢!难道我刘原就那么像欺行霸市的奸商,就会逼着你做些对不住律法,对不住百姓,对不住良心的坏事?还真是奇了,你会法术,已经看出我以后会借着这股份的事逼你?!”

“刘兄,我…”李安原本就不擅与人争辩,此刻被刘原一吼,更是不知该如何分辨,只能道:“刘兄天性善良,自然不会那样,是安说得太过了。”

刘原哼了一声,还待再说,林贞娘已经皱眉道:“行了,见好就收吧!”

转目看着李安,林贞娘平声道:“李安,我之前因为缺钱,所以退了煤场的股份。按理说,这事儿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可一来这事儿当初是我从中牵线的;二来,我视你与刘原为知交好友。所以今天,我想说几句话,我说话不中听,你若是觉得我说得还有道理,就听听,要是没道理,就当我没说。”

看李安点头,林贞娘才道:“你和我说过,想考进士,做父母官。可是这考进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先不说你读书进学,这要多少钱。就是你上京赶考,这个难道不需要路费?不需要宿费?不需要饭费吗?还有,你进京之后是不是要交交朋友?或者像人家说的什么行券…这一宗宗一件件,哪一样不需要钱啊?你指望着你舅妈给你出钱?可能吗?”

李安默然半晌,才瑟声道:“我爹娘过世时,有留下一些钱…”

“留钱了?”林贞娘真是惊讶了。看王氏那模样,哪像李安父母留了钱的?“你父母留了多少钱啊?你没问过?就由着你舅妈这样对你?”不会是王氏贪了那些钱,还把李安当着混吃混喝的小子,就这么刻薄相待吧?

“舅妈和表哥、表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李安低语,却是回避了林贞娘的话。

林贞娘掀起眉毛,气得不轻,“不说这个,你就说你舅妈会不会拿钱让你进京赶考?!”这个,才是重点。她就不信,王氏还会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分红利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百零四章 论嫁娶

第一百零四章 论嫁娶

李安不肯说话,只是抿唇不语。

林贞娘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那就是说你自己也清楚你舅妈不会给你拿钱了?!既然如此,那你要怎么进京?怎么考进士呢?”

“我,”李安只说了一个字,就不说话了。

看他这般模样,刘原自然立刻趁热打铁了,“李安,贞娘问得是太直接了?她这人,就这样,你别生气…”不理会林贞娘的怒视,刘原揽着李安的肩膀,笑道:“你真的不用想太多,你看,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奸商,不会让你做任何有违律法,有害百姓的事。顶多,借借你的名头——我是说可能以后来个状元饼啊什么的,这都算小事了,是不是?”

看李安虽然仍显迷惑,却没反驳,刘原松了口气,直接道:“我看,就这样定了,这分红你就拿着,也别再说什么有没有功的——这就是你应得的!咱们定陶未来的进士,可不能因为没钱进京赶考,而困在定陶啊!”

说到这里,仿佛动了真情,刘原握住李安的手,眼中浮上水意,仿佛已经看到李安因无钱赶考而穷困潦倒一般,“李安,你要是困在定陶,只做一个小小先生,太委屈你的才华了…”

林贞娘翻了翻白眼,还没说话,吃完小馒头的林静已经冷幽幽地道:“我爹就是先生。”

刘原一噎,讪讪地瞄了眼林贞娘,又瞪了眼林静,只抓着李安道:“李安,咱们一见如故,我不只把你当成朋友,还把你看作是兄弟。绝不会害你的——你信我!”

“我知道刘兄善待我,”李安抿了抿唇,仍还未说到底肯不肯要这分红。

林贞娘皱眉,哼道:“痛快点成不?男子汉大丈夫的,这么点事用想那么久吗?钱这东西,又不咬手!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得呢?你当现在钱那么容易赚得到的吗?”

被林贞娘这么一说,李安终于不再迟疑,“刘兄,这分红我接受。不过,这钱,我现在不拿,还请刘兄帮我收着,待日后我要赴京赶考,再…”

“这——不好吧!”刘原还想拒绝,林贞娘却已经明白李安担忧的是什么。

“既然李安现在不想拿着,那就寄存在你那里好了。”看看李安,她心道这钱要是李安拿回去,还真容易被王氏拿去。李安这腼腆的性子,要是被王氏知道他有钱,还能保住就出奇了。

“不过,虽说李安现在也不大需要花什么钱,但是这平时总会有些需要钱的地方,买书,书房四宝什么的,哪样不用钱呢?不如这样,就把他的钱放在知味轩里,叫李掌柜帮忙立个帐,李安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过去支,这样也方便些。”

李安看着林贞娘,没有说话,可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刘原虽然觉得林贞娘这方法有些麻烦,可看李安居然没反对,也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和李掌柜说一声——其实,钱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来得好。”

林贞娘摇了摇头,转头,对上李安带着笑的目光,她也就笑了。

刘原瞧见两人相视而笑,不知怎么着,心里有小小的不自在。

解决了分红的问题,林贞娘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刘原。察觉到林贞娘的注视,在旁看着李安和林静布子对弈的刘原,先是勾起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回头,他冲着林贞娘掀了掀眉,“有事?”

“嗯,有事。”林贞娘点头,毫不掩饰,“真的有事——得和你单独谈谈。”

刘原也不说别的,直接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出了门。没留意到身后正在捡棋子的李安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李大哥,你是不是捡多了?”林静嘟着唇,不满地瞪着李安,输棋就够生气了,还要多捡他的棋子。

李安一笑,放下手里刚拈起的棋子,摇了摇头,又低头去看棋局。

似乎是一直留意着书房里的动静,林贞娘和刘原一出来,如玉已经笑着迎出来,“哟,刘老板这就要走吗?我还有些事想要请教你呢!”

“请教可不敢当,姨娘有事?”刘原笑着施了一礼,偏头,“还真是巧了——今天都有事儿啊!”

不用多想,林贞娘也知道如玉是想请教什么。如玉这个人,可不是随便对哪个都客客气气的。一客气的,就是有事相求。

“姨娘,您要请教做生意的事,以后自然有机会,这会儿我和刘老板有生意上的事要说说——回头,他空闲了,我再请您啊!”

如玉脸上的笑一僵,瞥向林贞娘的眼神里带出几分不快,却不好发作,“那你们先忙,我的事儿不急。”

林贞娘笑笑,也不理会如玉的眼神,就当着她的面,把刘原带到了自己房里。

她光明正大的,不怕如玉想歪,刘原却是忍不住发笑,“你还真是大方,就这么带我进来了!”

四下张望,刘原还想再往里走,却被林贞娘拦下,“你干什么?还真要把我屋里看全了怎么着?”

“我这不是没见过女人房间是什么样嘛!”刘原撇了撇嘴,“小气…”看林贞娘瞪他,他又转了话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这人不像你那么小气,什么事都有得商量。”

“不是要和你商量事!”林贞娘白他一眼,“你回来,婶娘和你说什么了?”顿了顿,林贞娘又问:“你昨个儿才回家,今个儿就到我们家来拜年了,婶娘是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我娘特意说叫我过来给伯母拜年啊!”

刘原懵懂,林贞娘却在心里暗叫不妙。朱氏干嘛特意叫刘原过来拜年,还是人一回来就叫过来,这个事,真的很…

“先不说这个,就说婶娘和你说的话吧!”

“说什么?”刘原扭过头去,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你说说什么?”林贞娘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就道:“我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和我说什么,要是婶娘来找我,就说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说那话啊?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指着刘原,林贞娘生气地瞪他,“啊,一定是你那时候就已经摸着点矛头了,却什么都不和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讲义气呢?就看着我被蒙在鼓里?!”

“什么矛头啊?”挠着脑袋,刘原根本就不看林贞娘。

“别和我耍花招,你这模样就是心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林贞娘愤愤道:“我和你说,这事儿咱们两个得达成一致,要是咱们心不齐,这事可真办不成…”

刘原嘴角勾起,背着她,低声道:“咱们心不是一直挺齐的嘛,我说这个事…”

他还没说完,林贞娘已经道:“要是等到婶娘和我娘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请媒婆说亲的地步了,可就不好推了!”

“推——”拖长了声,刘原转过头,看着林贞娘,皱眉道:“你说什么呢?什么说亲?什么推?我没太听懂…”

没留意到刘原的语气不太对,林贞娘只急着道:“婶娘是没和我说什么,可是我听着我娘的意思,两家大人虽然没有说破,却分明是想把咱们两个送作堆,凑成一对。这个事,可是不妙…”

哼了声,刘原撇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真不知道臊,当着我一个男人的面,说什么说亲,什么凑成一对,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我说怎么了?我自己的事我怎么就不成说了?”林贞娘冲口而出,看着刘原怪怪的表情,有些醒神,“那个,现在不是追究什么礼法的时候。你别好像我怎么着了似的,我和你说这话,也是为着咱们好啊!你想想,要是咱们不先想出对策,真的出了我说的那个情况,咱们可就是想哭都来不及了…”

“你脸皮厚,我还脸皮薄呢!说这个,臊得慌…”刘原没好气地瞪林贞娘,“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还哭都来不及,我刘原就那么差?让你那么想哭?”

哟,这是发什么火啊?难道,是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

眨巴着眼睛,林贞娘也有些发晕,“嗯,我不是说你差。你刘原可是定陶出了名的少年英才,怎么会差呢?我是说,你看,我们两个平时总是吵架,这哪像是可能做夫妻的人呢?你想想,要是我真嫁了你,一天到晚和你吵架,你高兴得起来吗?后宅不宁,你还想着做大商家?”

“我爹和我娘也整天吵,也没见家里不宁了!”刘原嘀咕一声,被林贞娘一盯,就立刻大声道:“我不说喜欢娶你这样和我吵架的——我只是表述一下事实。”

“嗯,”林贞娘点头,咳了一声,“你是事业型的男人,就应该配个温婉贤良的家庭型妻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才相辅相承嘛!要是像我这样的,一天到晚守着铺子,怎么可能是个好主妇呢?”

刘原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林贞娘问道:“你是认真地在和我谈婚论嫁?”

“当然是在认真地讨论啦!”答了一句,林贞娘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不是谈婚论嫁,只是说一下我对婚嫁的看法——我觉得,你该和我一样的看法——应该是吧?”

林贞娘看着刘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是的吧?”

第一百零四章 论嫁娶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百零五章 心中所思

第一百零五章 心中所思

半侧头,林贞娘凑近刘原,想看清刘原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冷不防刘原猛地抬头,险些撞上她的鼻子。

“你什么意思?干嘛这么看我?”刘原瞪着捂住鼻子的林贞娘,哼了两声,“你不会以为我想娶你吧?”

目光闪烁,林贞娘小心翼翼地看着噙着一抹冷笑,似乎在笑她自作多情的刘原,终于放松下来。哈哈笑了两声,她拍着刘原的肩膀,“你早说这话不就好了!害我还以为婶娘和你说了什么,居然把你说动了呢!我就说,那个什么父母之言,都过时了——这婚嫁之说,还得男情女愿才好。”

被林贞娘拍得肩膀一歪,刘原气哼哼地瞪她,“有胆子,你跑到大街上把这话说得大声点儿啊!敢吗?”

被刘原逼到面前一逼,林贞娘还真不敢直接答应,“我、我和别人,也犯不着说这话…”有些讨好地冲着刘原一笑,林贞娘道:“要不是视你为知交好友,我怎会和你说这些话。”

虽然林贞娘的讨好,让刘原面色稍霁,可却仍是没像往常一样露个笑脸,只是哼道:“你刚才听到你家姨娘叫我什么了?刘老板耶!瞧瞧,连一内宅妇人也知道我是个老板——虽然还不是什么大老板,但也是被蔺先生赞是少年商才的人啊!咱们定陶虽然行商的多,可像我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你说,我这样的人物会被我娘几句话说动?会不甘不愿地娶我不想娶的人?会——愿意娶个总是要和我吵架的泼…”

“泼什么泼?!你是皮痒?”林贞娘掀起眉毛,恨恨地瞪着刘原,“用得着说那么一大通吗?还想学那群碎嘴的女人说我是泼妇?刘原,你直接说没想过娶我不就得了——犯得着绕一大圈说我自作多情吗?”

刘原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把旁边一扭,不知怎么的,特像林静弄别扭时候的样子。

林贞娘呶了呶嘴,好声好气地道:“其实,我真的是为你好。我是个什么性子,你是清楚的。想我安守什么本分,留在后宅做那种相夫教子的贤慧女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不是都说了,一个成功男人背后一定会有个为他牺牲的伟大女人——我林贞娘,做不成那样的女人!”

刘原虽然不想搭理林贞娘,可是这句话却是让他忍不住直皱眉,“这话是谁说的啊?我怎么从没听过?”

“谁说的?”她哪儿知道啊!“你别管是谁说的,总之大概就是这样。我不可能为哪个男人牺牲,做隐在他背后的伟大女人。你说,谁要是娶了我这样的女人,光是操心家里的事儿都不够了,还怎么去做事业呢?”

看刘原板着脸,一声不吭,林贞娘抿了抿嘴角,继续道:“还有啊,不,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婚姻嘛,最重要的是感情。若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硬拴在一起,得多难过啊!”

这边林贞娘还没感慨完,刘原已经闷声道:“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林贞娘的声音一滞,不知怎么着,就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了。刘原这个反应,好像和她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啊!

“我,我…”看着低着头的刘原,林贞娘“我”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但不是男女之爱,而是朋友之情。刘原,我这么说你能懂的吧?”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原,林贞娘很怕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伤害少男纯洁的心灵了。

其实,这算什么事啊!她在现代都没机会去拒绝哪个男人呢!跑到古代这根本就不自由恋爱的地儿倒上演这一出了。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说这样的话。敲了敲脑袋,她想在这大宋,像她这样直白地和男人说这些话的,大概除了她真没另一个了。

“刘原,你不是我那盘菜——也不该这么说,就是,啊,我从不曾心悦于你过,也没想成为你的娘子过,我,嗯,你值得更好的…”

越说越混乱,林贞娘看着闷头不语的刘原,都想揪头发了。

就在这时候,刘原忽然抬起头,看着苦着脸的林贞娘,忽然就笑了,“我当然值得更好的了!你那什么表情,难道真的以为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傻了吧?!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呵呵笑着,刘原看着似乎松了口气的林贞娘,笑声一滞,但随即就玩笑似地道:“其实,认真说起来,我娘要真是找人提亲,占了便宜的也是你啊!你想啊,别说你泼不泼辣了,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换个人哪儿还敢听啊,还不立刻吓得直接跑掉?也就我,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地听你说下去。还有,我爹我娘脾气虽然暴些,可对人那是一等一的好,都不知哪家姑娘前辈子做了多大的善事,才能嫁到我们家,被他们二老宠着呢!”

缓了缓,看林贞娘只是在看他,什么都没表示,刘原就从鼻子里哼了声,“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和别家小娘子不一样了。单只在外头做生意这一条,就得有多少人瞧你不顺眼了。可在我们刘家,做生意是好事。非但没人挡着你,甚至你还能做更大的生意——贞娘,听到我说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