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软件,林贞娘想了很多,不过在开业前,最重要的就是这宣传了。

有了之前知味轩和好吃再来做榜样,现在定陶这宣传单已经很是流行了。不过,多半还是以手抄为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付得出刻版费,找印书坊特意印宣传单的。

这次,林贞娘虽然手抄了一部分,却是作为海报贴在店里的。往外发的特意找了印书坊印了上千张。

只是,这宣传单上,却不像之前一样,写的什么打折什么大酬宾,而是大肆宣传开业当天,新店将举办斗诗大赛,取得胜利的前十位,可以免费吃喝。而夺魁者,更可得到神秘礼物…

第二十六章 开业前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二十七章 一烤就中

第二十七章 一烤就中

“走慢点…”叫了一声,穿着蓝色襦衫的少年书生迈着四方步,没半分急切,“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什么饭馆开业嘛!也好意思弄出个什么诗会——要是像清茗居那样的茶坊也就罢了!一个饭馆,咱们这些莘莘学子,肯去就是捧他们的场了…”

“李安!”见前面快步而行的同窗好友根本就不听他的,少年摇了摇头,怨道:“到底是小户人家,一听说有便宜跑得这叫一个快…”

走在他旁边的书生啐了声,“知道你张大少有钱,也犯不着这么说李安。你别看轻了他,咱们学堂学问最好的还是他…”

“我知道,我这不就是嘴上说说嘛!”张洪生笑笑,又道:“你不是说那饭馆给县城几个学堂都发了贴子吗?嗯,咱们华昌学堂今年要力压群英,抢个头名筹回来,看定陶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说咱们先生是…”

“咳咳,张兄,有些话还是莫要多说的好…”

张洪生闻言也板起脸,“马兄说得是,是小弟过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上门桥,几个书生一前一后,过了桥,走不多时,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而且,还多是穿着襦衫的读书人。

原本还尽说闲话的张洪生不禁吃了一惊,“不就一小饭馆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看这架势,倒好像是定陶所有的读书人都齐聚在上门桥了似的。

“哦,我知道了,看来别的学堂的诸位,也都存了和咱们一样的心思,想和咱们华昌学堂一较高下啊!”

“呸你一脸黑!”人群里,正被几人挤得生恼的书生回过头,也不客气,一开口就大声训几个少年,“不过是读学堂的几个小辈,也敢在这儿大敢撅词。我们县学的同窗还挤上前呢?你们挤什么挤?”

原本被骂得火大,还想回嘴,可一听这人竟是县学的,张洪生也不免低气几分,尤其是看骂他的人一把黑须,少说也有三十开分,就更不好多言了。

“前辈,”马震恭敬地施了一礼,才赔笑道:“是后辈们失礼了,不知原来前辈也聚于此以文会友——莫非县学中的前辈们都来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童生试,除是省试就是州试,而过了州试的,才有资格进县学就读。像他们这样连场都没下过的少年书生,对在县学就读的举子们自然是不敢轻慢。

听马震说话恭敬,那男子就笑了,“ 何止是我县学中的同窗都来了,沐学长也在,而且,学监大人今天也来了。”

“学监大人?”马震一愣,还没再说话,张洪生已插嘴道:“不就是个小饭馆吗?这谁开的?难道是萧家?”

张洪生家境不错,在定陶也算是出了名的富户,对定陶大户人家自然知之甚详。能请动学监的,在定陶也就只有出过高官的萧家了,别看武家有钱,可请学监还不够那个资格。

马震虽也想知道,却还是忍不住碰了张洪生一下。就算是这个事儿,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不好啊!

果然,那举子白了张洪生一眼,哼道:“和萧家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今天学监大人是看在县丞大人的面子才来这一遭的…”声音一顿,他压低声音道:“这开铺子的老板和县丞大人——的妹子是好友!”

不知为什么,这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是顿了一顿,配上他那个表情,张洪生和马震两个不由在心里“啊”了声,同时想到:原来这开馆子的是县丞大人未来的妹婿,怪不得这么帮忙了。不过,未来妹婿就妹婿好了,干嘛还说什么好朋友啊?!

正嘀咕着,忽然前面有人挤过来,离得还远就招手,“张兄、马兄,这边…”

来不及多说,几个慌忙跟上李安,一路挤上前去,“阿安,这么多人,怕是没有位置…”

张洪生话还没说完,就合上了嘴,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安和站在门口不停致歉请众人按号码牌进店的伙计打了声招呼,竟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领着他们进了店堂。

“咦,这个,那…”张洪生又是惊讶又是奇怪,想拉住李安问问,却被马震推着快往里走。

外头那些书生看到李安等人后来的却在他们之前进了铺子,都恼了:“不是说凭号码牌排队进去吗?怎么他们先进了?还说先来后到,就是这么个…”

“这位官人,您别生气。刚才那位李小郎君可是昨个儿就已经领了号码牌的,要是您不信,我叫他过来拿号码牌给您看…”青衣白帽的小伙计一脸和善的笑,可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那书生还有不服,却被身后的人一拉,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了下去。说是学监大人已经在里头喝茶了,他们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吐了下舌头,张洪生扯了扯李安的衣袖,笑道:“你小子倒机灵,居然知道提前一天来排号,我还当这小饭馆不会有人来呢,没想到居然还来了这么多人。果然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马震皱眉,不好直接开口说张洪生,只好咳了一声。还好,李安素知张洪生的毛病,也不着恼,笑着带了几人到最中间位置的一张桌子前,“就这里,1号桌。现在学监大人在楼上品茶,一会儿会在那个位置鉴诗。”

几人扭头一看,不禁“哗”地一声,这个位置真是选得好,只要在这桌子边一坐,学监大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

不过,

“这桌子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怪怪的?”张洪生皱眉问,还用手摸了摸,“我还没见过这么怪的桌子,这要怎么吃饭啊!”

李安笑笑,还没答,已经听到熟悉的招呼声:“李安,你已经来了啊!”

李安闻声,笑着回身,人还没完全转过去,已经笑着应道:“刚来…”

张洪生几人瞧着李安脸上的笑,不禁扬眉。这个李安,可是出了名的腼腆…

你推我挤,笑嘻嘻地仰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素蓝春衫的少女从楼梯上款款走下。虽不是艳惊四座,却颇为清丽可人,尤其是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极具渲染力,仿佛看到她笑,也要随之而笑似的。

咦,不知这是哪个。难道是这饭馆老板的妹子?怪不得李安要急着跑来了。

林贞娘走下楼梯,笑着和李安招呼了一声,又对着几个少年书生笑笑,客气地让道:“几位请稍坐,一会都入座了,就可以开始了——小文,给客人上凉水。”

早有穿着粉衣的妙龄少女提着壶快步而来,利落地放下手中的陶碗,一一斟上温温的蜂蜜茉莉凉水。

早五、六天请来的几个伙计,两男两女,都是附近乡下刚进城的,诚实肯干,让林贞娘很是满意。

笑着又寒喧几句,林贞娘转身走向门口,招呼门口的伙计,“现在就请各位官人入座吧!”

她刚才在楼上陪着学监大人说了几句话,就转了下来,到底是老学究,说的那些个话,她半知半解的,陪着笑脸说了半晌,她的脸都酸了。陪这样的尊客,还是交给安容和、沐子敬两个来的好,她可学不得说那样文绉绉的话。

眼见外头学子如云,林贞娘也有些得意。虽然说造成这样的声势,得多亏安容和、沐子敬的帮忙,但想到这主意,她也算有些小经商才华了。

开烧烤店,不能像“好吃再来”那样,只针对普通百姓。常吃肉的,手里多半都是有些钱的。而不上大酒楼,大鱼大肉地吃席面,反倒爱新鲜,肯尝试新口味的,却又落在年轻人中。

在定陶,家境不错的年轻人,是什么人?自然就是上学堂的书生们,也只有这些只管读书,别的事一概不管的年轻人。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能带动身边许多人把某件事变成一种潮流。

不仅仅是定陶如此,整个大宋也是这样。从古至今,甚至后世,这学生消费一直都是大生意。

所以林贞娘才会把主要宣传定在了各个学堂上。只要这些书生认可了她的烧烤店,不愁带不来大量的客户。

含笑站在门口,迎进数以百计的书生。林贞娘带着两个少女花蝴蝶一样穿梭在桌间,斟茶倒水,纸送墨,又时不时地笑着插上一两句。忙得脚不沾地,他甚至没留意作为诗会主持人的沐子敬都说了些什么,又定了什么题目。

反正,这些她是不大关心的,不管是哪个究竟得了最后的大奖,与她都是一样的。

忙里偷闲,才歇了不到两刻钟,那头学监大人已经评出了诗魁。

歪着头,看到站起身来的李安,林贞娘不禁笑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会是李安得了今天的诗魁,不过这也好,这奖品正好适合李安。

笑着理了理衣衫,林贞娘慢慢走上台,无视台下众人的议论纷纷。

现在还会觉得她这样的年轻女子居然开了这样一家烧烤店很奇怪,但过上几年,就没人再敢质疑她的能力了。

把放在托盘上的十两雪花银捧至李安面前,她只微笑祝愿:“愿李小郎君今秋高中——也愿在座各位,就像咱们的店名,吃了咱们的烧烤也能得中…”

有那书生笑着起哄:“吃了烧烤就能中?”

林贞娘一笑不语。却是恭请学监大人去揭牌匾。阳光下,黑底上,大大的四个金字,闪闪发光:

“一烤就中”!

第二十七章 一烤就中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二十八章 心思

第二十八章 心思

定陶最近流行吃什么?烧烤啊!毫无疑问。不过,见了面可不会问吃了吗?或是烤了吗?这问话是个讲究,你要想问人家吃烧烤了吗?你得问:“中了吗?”

“中了中了!一考就中!”

问得吉利,答得喜庆。因为这“一烤就中”的谐音,林贞娘的烧烤店算是在定陶火了起来。不过,除了这名字外,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味道。

“好吃!”这是最朴实的赞美。虽也有那书生吟什么“一炉红炭轻烟袅,围炉食客面如霞”的诗句,但再多的诗句也比不上“好吃”两字。

呼朋唤友的,偕妻带子的,孝顺父母的,天天“一烤就中”都是热热闹闹的,夜越深人越多,更有好多是逛完了瓦肆,特意又绕到上门桥这里吃烧烤的。

牛脯羊排猪肥肉,蘑菇笋子青菜豆干,只要是能想到的,都能烤,甚至还能烤水果,这个酸酸甜甜的,最适合女子说。所以,也有那年轻的女子结伴而来,只不过多半不会坐在河边围炉而坐,通常都是坐在楼上雅座,斯斯文文地吃,顺带看风景,也看那些风华正茂的书生。

总之,不过半个月,“一烤就中”就收回了所有的本钱。刘原看得眼红,只差拍大腿说自己多后悔了。

林贞娘也没那个工夫去笑他,这天天从早忙到晚,饶是她已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却也觉得辛苦。生意太忙,有时候,有忙到午夜才会打烊。林贞娘可算是忙得既欢喜又痛苦了。

早前知味轩大火时,也有这样的盛况,可那时候她没管着知味轩,虽然开心却远不及现在这样有成就感。

“好吃再来”也算有名气,可是却只局限在下门桥一带,而现在“一烤就中”却是打开了定陶中上等人家的大门,带来的客源大多都是小有家产的富户。

有意识的,林贞娘已经在提高店铺的消费群体。虽然“好吃再来”有利可图,可是她不可能一辈子只开那样一间小小快餐厅,她的理想始终还是正规的大酒楼。

想是生意太火,连一墙之隔的萧家都被惊动了。先是萧家的管事、管家结伴来尝鲜,后来,就有萧家的小郎,小娘子来吃烧烤。若不是瞧见那曾和安容和密谋的管事对那几个少年毕恭毕敬的,林贞娘还真没猜出来那是萧家子弟。

有那么一天晚上,林贞娘忽然发觉雅座有桌客人很是眼熟。还没等她走近细看,那埋头大吃的胖少年已经举手大叫:“姐姐、姐姐…”

看到这少年,再看坐在他身边仍然包着头的妇人,林贞娘还真不知道该装着没看到,还是上前打招呼了。

那二管家不是想让她忘了这事吗?

正迟疑着,那妇人已经招手唤她过去。林贞娘想想,也就不再多考虑,径直走过去打招呼,多谢二位来捧场。

“捧场!捧场…”胖少年笑嘻嘻的,只是拍手,又伸手来拉林贞娘的手。

林贞娘也不在意,随着他拉来拉去,摇来摇去,并不生气,反倒笑着摸摸他的头,“喜欢吃什么,我请你。”

那妇人在旁看着,忽然就抬手抹眼泪,那又是哀怨又是感动似的神情,倒让林贞娘吓了一跳。

“叫小娘子见笑了,我儿、我们小郎君幼时生了场重病,病一好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自从变成这样,家里人都对他…难得小娘子不嫌弃他。”

又嗔怪少年,“宝哥儿,这不是姐姐,你该叫妹妹的。”

林贞娘一笑,虽没说话,心里却道这萧家想是调查过她的底细,要不然这妇人怎么会知道她比少年还小呢?

虽然心里隐约有些不快,但林贞娘却未曾表露出来,只是笑着说了两句,就转去招呼旁人。

那宝哥儿却是痴缠,吃一会肉串,就跑到林贞娘跟前,跟前跟后,总是围着她转。林贞娘怜惜这少年一派纯然,也知道他是喜欢才来亲近,而不像旁人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也就不撵他,任由他跟着,还教他怎么烤串,怎么生炭火。

虽然不那么聪明,一开始见着火也怕得直往后躲,可是连着看林贞娘弄了几次,这宝哥儿居然也成了成手。

来了单子,也抢着要亲自来烤。那只说是宝哥儿奶娘的妇人看得心慌,想要拉着宝哥儿走开,宝哥儿却是哭闹起来,还是林贞娘求情,由着宝哥儿去烤。心里想着若是他烤得不好,她重烤就是。却不想宝哥儿居然做得有模有样,就是掌握火候也掌握得不错。想是这样的孩子,虽然智商跟不上别的,但却是远比别的孩子更专注。

看着宝哥儿咧着嘴,“妹妹、妹妹”地叫,林贞娘自然是要夸奖的。看到他脸上蹭到块污渍,林贞娘就笑起来,俯近身用手帕细细擦去,她淡淡笑道:“宝哥儿真能干!比静哥儿能干多了。”

听到她这样夸,宝哥儿越发笑得开心,脸上也涨得通红,双眼直放光,手舞足蹈地回头对着奶娘笑。

妇人笑着点头,垂了头就用帕子抹泪,等不哭了,却是怔怔地看着和宝哥儿说笑的林贞娘,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打这之后,妇人就常着宝哥来,她也不知什么东西,只叫给宝哥吃,又看宝哥烤串,一坐就是半个晚上。等天黑了,就有萧家的人赶了青蓬骡车来接她们,极是低调。

来得次数多了,妇人就和林贞娘说她叫“晴娘”,叫林贞娘以后叫她晴姨就是。觉得这妇人也不像从前想得那么不好相处,林贞娘也就顺着她叫晴姨。待宝哥儿也一如既往的友善。又在陈氏结束下门桥营业来帮手时介绍两人认识。

陈氏虽然心中诸多疑问,却也聪明地什么都不提,只是随口说些家长里短,坊间趣闻,又或儿女窘事,这样一往二去的,两人倒也成了说得来的朋友。

林贞娘觉得这是好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甚至到最后,连晴姨给饭钱都不收,只收宝哥儿在这烤串,是要给工钱的,只当那些烤串是宝哥儿用工钱自己买来吃的。她甚至还给了宝哥儿两文钱,说是剩下没化掉的。把宝哥儿喜得直蹦,小心翼翼地往荷包里揣。也让晴姨看着宝哥止不住笑容。

看着瞧着宝哥儿微笑,眼里没有半分嫌弃之色的林贞娘,晴姨说不清心里翻腾的到底是什么。

正如林贞娘和陈氏所猜测的,这自称晴娘的女子,正是当年传说中已经死去的萧家小姑奶奶。当年夫家遭祸,她侥幸未死,可孩子却是因躲藏中误了病情,而高烧烧坏了脑子。

虽然现在躲在萧家,隐姓瞒名,无人识她,也不愁衣食,可是萧晴娘心里却是苦的。她自认自己是个命苦的,连累孩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这几日见着苦命的孩儿终于露出笑容,她竟是忍不住生出些别的念头。

这日,没有赶在晚上来铺子,刚过了午,她就带了宝哥儿坐了骡车过来。可巧,林贞娘却是不在铺子。倒是休沐的林静在铺子里,还带了来钱儿,就坐在河边逗狗。

“我姐回家去有事了!”虽然不大喜欢宝哥儿,可因着宝哥儿总是讨好地对他笑,林静也就允了宝哥儿摸来钱儿。

“我把着它的头,你才可以摸它!来钱儿虽然不咬人,可是它胆子很小,有陌生人,它会乱叫的…”

萧晴娘在旁听着,忍不住出声:“这狗叫来钱儿?这名字取的…”

“我姐取的!”林静理所当然地道:“我姐说了,这世上再没有比钱更好的东西!谁都想要,可是却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姐说,她才不怕别人笑呢!她赚钱赚得光明正大,不怕人笑…”

不知有没有听懂林静的话,萧晴娘只是怔怔地问:“你姐喜欢钱?”

不知怎么的,心里火烧火燎的,仿佛是有什么正在从心底里跳出来。捂着胸口,萧晴娘一把拉起宝哥儿,也不管宝哥儿愿不愿意,就拖着他急步快走。

手腕被抓得痛了,宝哥儿大哭起来,一个劲地往后挣,“我不走、不走,和弟玩——狗、狗…”

萧晴娘也不理会,拖着宝哥儿一路急走,直到进了骡车才松开手。

宝哥儿扑到窗力,泪眼汪汪地往外看,“妹妹,妹妹,妹妹救我——我还要去烧烤!”

如此清楚表达的一句话,让萧晴娘不禁怔住。

“宝哥儿,你再说清楚些…”

宝哥儿却突然大哭:“妹妹不要我了…”

萧晴娘皱眉,顺着宝哥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林贞娘正轻快地往铺子里走的背影。背对着马车,根本没有留意身后宝哥儿的叫声。

萧晴娘颓然坐在车上,看着哭叫的宝哥儿,突然泪流满面。哭着哭着,她却突然抱住宝哥儿,哑着嗓子问道:“宝哥儿,娘让妹妹永远和你在一起好不好?你愿不愿?”

宝哥儿一怔,虽然没太听懂她的话,可是偏着头想了想,却是大力点头。

看着宝哥儿忽然露出的笑容,萧晴娘嘴角微颤,口齿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宝哥儿抱得越来越紧…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二十九章 母亲

第二十九章 母亲

被邻居小娃子急匆匆地叫回家,陈氏又急又慌。

这个时间,贞娘也和她一样,刚去了铺子,不可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不会叫她回家。那,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是林静了。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慌得很。

虽然林静不是她亲生的,可是林家现在却只有林静一个男丁,若是林静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向死去的丈夫交代呢?

一路上急得直抹汗,她再三追问来叫她的小娃子,那小娃子却只是用手擦鼻涕,舔着手里的缠糖,根本就说不清楚什么,只说是如玉姨叫他喊人,其他一概不知。

因为这儿,陈氏越发觉得是林静出了事。

匆匆下了车,来不及和送她回来的林东说话,陈氏急忙忙地往里跑,险些一脚绊在门石上,还好后头林东快步上前,拉了她一把。

“娘子莫急,我瞧着不像是有什么事。”林东平声说着,目光望向二门后,神情淡然。

莫名的,陈氏就安下心来,看看前院,再听后院也没什么吵杂声,她更相信林东的判断了。

缓了缓,她吩咐道:“就让驴车在外头等着,万一真是有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疾走而入,还未入二门,陈氏就听到里头传出笑声。笑得最响的,可不就是如玉。

听到如玉的声音,陈氏立刻安下心来。

笑成这样,明显就是没事了。

“你们小郎君那是真有眼光,要说我们家小娘子那可是一流的人品,这定陶就挑不出比她更能干的了…”

陈氏的脚步一顿,生出几分疑惑。

如玉这是和谁说话呢?怎么听着竟好像是…

心头狂喜,陈氏立刻就想到刘原身上了。难道是朱氏终于请了人来提亲?这可是大喜了!这些天,她可是看明白了,那柴家的姑娘可是惦记着刘原的。要是早点订下来,她也替贞娘觉得安心…

满脸的笑,遮都遮不住。

陈氏迈进二门,先就往正房看去。

果然,正房敞着门,如玉正坐在正位上,和人说笑着。一眼看出来,瞧见陈氏进来了,她就笑着站起身,亲亲热热地迎上前,“姐姐,你可是回来了!今个儿可亏得我没走那么早,要不就错过了…”

陈氏却没心情听如玉表功,目光一转,她已经打量清屋里的两个客人。两个客人,一男一女,那女的,五十左右,穿着紫衫,发鬓上戴着紫盖头,分明就是个官媒。可那男的,一身新衫,虽是襦衫,可是这面目却是眼熟——啊,是萧家的那个什么二管家!

心里突地一下,陈氏皱起眉来。还真不知道今个儿这是唱的哪一出了。

那官媒见着陈氏,早就起身,先是施了一礼,堆了一脸笑,喜洋洋地道:“娘子,老身给您道喜了…”

陈氏目光扫过那也站起身来施礼的二管家,实在是笑不出来,“喜从何处?敢问,这位管家怎么也会在这儿?”

那官媒一笑,还没说话,如玉已经插嘴道:“和官媒一起来,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来提亲的了——姐姐,咱们家小娘子可是大喜了!”

“闭上你的嘴——没人问你!”陈氏皱眉低喝,也不看如玉,只是看着那官媒,“这位妈妈,您是为萧家做媒?”

“除了萧家还有哪家…”如玉嘀咕着,被陈氏一瞪,人是一后退了两步,却没走。

这可是萧家来求亲,虽说这大喜事,不是她静哥儿的,可是要是能捞着个好姐夫,她静哥儿以后的路也好走许多。要不,她哪儿能一听到说做媒就那么热心。

官媒唐氏嘴上笑着,可目光却是扫过那二管家。

这位娘子一进屋来可是不怎么客气,就连一直在笑的二管家这会儿都收了笑。但…

笑了两声,唐氏温言可道:“可不正是为萧家来提亲嘛!好叫娘子知道,老婆子是为萧家七官人最小的儿子,萧福宝来提亲的。”

“七官人的小儿子——萧福宝?”陈氏偏过头,想想,还是没什么印象。这名字,她从未听过。

倒是听说萧家有几个少年常到“一烤就中”吃烧烤,难道是那里的哪个少年?可,就算是常去吃烧烤,也不见得就相中了贞娘啊!

萧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又是出过大官的人家,乡绅豪富,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们这样的家境呢?

“妈妈见过那少年郎?人品如何?又生得什么模样?”

唐氏的笑容有几分发僵,顿了片刻,才道:“那小郎君,为人纯朴,纯善有如顽童——娘子,我是看过那小郎君的八字的,他那八字可是大富大贵之命,若是你们小娘子嫁过去,这一辈子吃香喝辣,什么都不愁…”

唐氏说得天花乱坠,陈氏却只是皱眉。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萧福宝?萧福宝!

目光扫过一旁笑容矜持的二管家,陈氏突然双目一亮。

“妈妈,你说,你说那小郎君纯善有如——顽童?”问得很慢,陈氏的声音却有些发抖,有难言的怒意。

唐氏眨巴着眼,还没点头,陈氏已经又问:“他的小名可是唤作‘宝哥儿’?”问完这一句,陈氏却不再看唐氏,只管瞪着萧家的二管家,大声喝问:“这小郎君,就是二管家上次来接的宝哥儿是吧?就是那个翻墙的孩子?就是那个晴娘带着来吃烧烤的…”

气得说不下去,陈氏一拍桌子,猛地立了起来,“你们…”

头有些发晕,陈氏撑住了桌案,才站得稳身子,“你萧家欺人太甚!滚,滚出去…”

陈氏突然发飙,那唐氏骇了一跳,也忙跟着起身,可是身子往后撤了两步,又瞥见二管家皱眉。没奈何,她只得又上前,“娘子,你这是做什么?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是知道的!你家女儿…”

“呸!”重重一口吐了过去,陈氏大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也说见过那小郎君了!怎么还能这么来哄骗于我?这样恶行,你也好意思戴这紫盖头?”

唐氏缩了缩脖子,但立刻又梗起脖颈,“我哪里哄骗你了?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做这事儿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不领情,怎么反倒还来骂我?”

陈氏怒极:“什么纯善什么纯朴?你怎么不直接说那萧福宝是个白痴,是个傻子?老瘟婆,你家有女儿、孙女,怎么不嫁了去萧家享福呢?”

“哟,你个恶毒女人…”唐氏骂了一句,还要再说,陈氏却已顺手操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来。

吓得闪身躲避,却仍被溅了一身茶汤,唐氏又气又恨,大声斥骂,又叫:“这个媒,老身可是保不了了——二管家…”

二管家拧着眉,往前上了一步,“陈娘子,你这是何必呢?我家小郎君不过是性子单纯了些,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再说,我们萧家虽不是家里堆着金山银山,可是让你家小娘子过得舒舒服服,享一辈子清福,还是可以的。而且,不只是你家小娘子,就是你们林家一大家子,都能吃好的穿好的…你现在这样,可是自绝…”

“我呸!”陈氏恨极,啐了一声,就大声叫东伯:“东伯、东伯,快把这两个不要脸的混帐东西赶出去…”

林东应声而入,眼一瞪,脸一板,面上黥字狰狞得骇人,“快点滚!要不老子一手提一个把你们丢出去…”

唐氏胆子小,林东往前一逼,她就尖叫着往出跑了。二管家却是冷眼睨着林东,哼哼两声,慢慢晃了出去。

“这事儿闹的,怎么这样了呢?”如玉跺着脚,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追了出去…

“如玉,你…”捂着心口,陈氏气得心口窝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