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见状，也不去赶人了，忙转过去扶住她，小心搀她坐下，“娘子，你怎样？可要我去请大夫？”
陈氏摇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瑟声道：“莫告诉贞娘…”
林东皱眉，想了想，却没吭声。
不说陈氏又气又恨，单说如玉快步追出。眼看着萧二管家和那官媒一前一后，就要走出巷子。
咬着嘴唇，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扬声叫了出来。
刚一听说要把林贞娘许给那个傻子，如玉也是气到。这也太糟蹋人了，林贞娘虽是个泼货，可也不能这么着让人欺负。可听到萧二管家说连林家人也会享清福时，她那点怒气就好似化成了水蒸气立刻飘散无踪。
那可是萧家啊！要是林贞娘真嫁过去了，一个傻子还不是手拿把捏的管得死死的？而且，萧家心存有愧，什么好东西还不得可着劲地往他们屋里塞？
一想到那些，如玉的心就热了起来。
叫住二管家，她快步追上，又是施礼，又是致歉，忙乎了半晌，才笑道：“你们也别太生气，我那姐姐，性子不好，可其实心却是最软了。要我说，这做娘的最关心的就是旁人是不是对自家孩子好。要是那宝哥儿的娘亲自来提亲，把话说得可怜些，再赌咒发誓一辈子对我们贞娘好，再多分他们小两口些…也不是不可以嘛！”
目光忽闪，那唐氏先反应过来，睨着如玉，她笑着问了一句：“娘子这意思是…”
如玉眨巴着眼，只是笑：“总得让我们看到萧家的诚意才行吧！”
这话说得，二管家也乐了。手一伸，一只荷包悄无声息地落入如玉手中，“小小诚意，娘子请笑纳，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回去也好复话。若是——还请娘子帮忙…”
如玉一笑，还未说话，远处已经传来林东大叫的声音…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章 闹翻
第三十章 闹翻
当着林东的面，如玉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揣了荷包，转身快步回了院，连脚步也比平日轻快许多。
林东站在门边，睨着如玉，忽然就哼了一声：“姨娘，有些钱能要，有些钱却是不能要的！您可想清楚了，莫因为几个钱伤了自己…”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如玉一掀眉毛，也不客气了，“林东，你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别以为大家伙对你客气，你就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你到底算个什么，你自己知道——说是管家，其实也就是个赶车、看门的…”
“住口——”
一声尖喝，打断了如玉的话，陈氏立在二门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对上她的眼神，如玉哆嗦了下，但立刻就恢复笑模样。仗着有林静护身，她才不怕陈氏呢！
“姐姐，您也别太偏心了！我刚才说的哪样不是实话啊？也就咱们家，容得下这么没上没下的…啊”
一声尖叫，如玉捂着脸，不敢相信陈氏居然就这么一巴掌轰在她脸上。虽然之前陈氏也曾打过她，可那是因为林贞娘，这次她可不过是说个看门的…
“姐姐，我是静哥儿的娘，您就是再怎么着，也得给我些体面。怎么能因为一个看大门的狗…啊！陈氏，你疯了！？”
瞪着捂着脸往后退，又挺起胸，似乎想要扑过来撕打的如玉，陈氏寒声道：“你记清了！从东伯进这个家那天起，他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官人在世时如此，官人去了，也是一样！就算是哪天，我也走了，孩子们也得一样把东伯当成长辈样孝敬！”
说完这一句，陈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合了下眼，绘了缓，才又睁开，沉声道：“还有，如玉，我不问你刚才追着萧家的人出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使了什么坏，想要坏我女儿一生，就休怪我绝情——这个家留不得心思恶毒之人！”
如玉又羞又臊，又觉得被东伯看着挨了两巴掌，丢了面子，忍不住大吼道：“动不动就吓唬我要把我赶出去！你凭什么啊？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大妇吗？我还给林家生了唯一的男丁呢！”
虽然如玉撒泼，可陈氏却没有半分恼意，仍是表情木然，“是，我就是仗着自己是大妇又怎么样？我是大妇，是这个家的主母，你就算是再生十个儿子，也抢不走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如玉，从前是我心软，没有在静哥儿一生下来时就抱到我房里养，甚至没有强求他只叫你姨娘。可是，不管他是怎么叫的，我始终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母亲！就是说破天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再不服，也只能认了…”
被陈氏说得无言以对，如玉张了张嘴，忽然一跺脚，叫道：“你别以为这么说，就真能抢了静哥儿去，我是他娘，他始终都是我的儿…”猛地转身，如玉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看着如玉跑出门，陈氏脚一软，再也撑不住。
林东慌忙上前，竟是没有避忌地一把抱住了陈氏。
被林东合身抱住，陈氏虽然免于跌倒，却反倒惊慌起来，用手推着林东，她着急忙慌地叫：“我没事，没事…”
“娘子，你刚才就差点…”
“呀…”
林东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门口传来一声低呼。二人一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林贞娘，不觉怔住。
他两人怔住，林贞娘又何尝不是怔住。只是，到底林贞娘反应快些，一声惊呼后，立刻就回复平静，全当没事人似地晃进门来，笑道：“娘，是不是脚滑了？”
“啊，是、是，可不是嘛！亏得东伯…”陈氏一面说一面站起身。
林东却没那么快放手，而是扶着她，看她的确是站稳了身子，才撒开手。
林贞娘肚里偷笑，脸上却只装着若无其事，“我回来瞧瞧前个儿种的种子。东伯，你说我种的那些个玉米，还有辣椒，得什么时候出苗啊？”
“小娘子太急了，这才几天，没那么快出苗的。”林东嘴上答着话，可目光却仍是在打量陈氏。
他是担心陈氏刚才太过激动，这会儿仍觉不适。可林贞娘却自然又是想左了。
假装没有看到林东在看陈氏，她直接绕过去，“我再看看…咦，娘，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啊！”
抬手摸了摸脸，陈氏掩饰道：“没什么，就是刚才差点跌倒，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不是要去看苗吗？要去就快点，一会儿还得回铺子呢！”
林贞娘一笑，痛快地跑进里院，其实是为了给陈氏和林东留下独处的空间。
陈氏看着林贞娘的背影，立刻凑近林东，压低了声音道：“东伯，这事儿你千万别和贞娘讲。她那脾气躁，要是知道了又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反正我已经回绝了萧家的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林东没吭声，见陈氏一直盯着他，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可心里却暗道：这事，可未必就这么过去了。
想想如玉刚才和萧家二管家不知说了什么，林东更觉心中不安，想了想，却道：“娘子，这几天我就不去下门桥那头了，还是陪着小娘子好些。”
陈氏一想，也觉得这主意好，自然是点头应了。
可是这样一来，林贞娘却是郁闷了。
原本她还觉得东伯和她娘的事儿可能有戏，可是现在林东却突然转到烧烤店这头了，她立时就觉得不快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无意中撞见了东伯和娘亲近，两个人害臊了，所以就散了？要是这样，可是她的不是了…
想着法的，林贞娘和东伯套话，只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又要来烧烤店帮忙。可林东既然答应了陈氏，自然是口紧得很，林贞娘套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套出来。
“东伯，你真是越来越见外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林贞娘嘀咕着，转过头，目光一瞥，不禁低“咦”了一声。
顺着她的目光，林东一瞧，也不由得皱起眉来。
还没等他说话，林贞娘已经起身迎了过去，“晴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咦，没见宝哥儿啊！”
看看晴姨身后那几个抬着大箱子的小厮，林贞娘扬起眉，忍不住有些奇怪。
听到林贞娘问宝哥儿，萧晴娘却似抓到救命稻草般。手一伸，她拉住林贞娘，急着问道：“贞娘，你喜欢我们宝哥儿的是吧？！”
林贞娘眨了眨眼，虽然有些糊涂，却还是点头，“宝哥儿天真烂漫，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我待他一如静哥儿…”虽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也不必直说。
听到林贞娘的话，萧晴娘现出失望之色，却仍不肯放开林贞娘的手，“贞娘，借一步说话可好！”
林贞娘听得越发糊涂，还没等她答话，林东已经皱眉道：“娘子，您要说的事，还是算了吧！”
林贞娘一愣，转目看着林东。心道：东伯知道什么？这是在瞒着我什么？
虽然被林贞娘盯着，可林东却是只盯着萧晴娘。
萧晴娘口齿微动，却到底仍然坚持，“我已经请人接陈姐姐过来了！原本，该是我亲去的，可——总之，贞娘，还请你宽容些…”
这话说的？她越发糊涂了。
林贞娘又盯了萧晴娘两眼，到底还是肃手请她往楼上坐。还好这会儿不是饭时，除了仍在打扫的四个伙计外带她和东伯外，店里并无他人。
上了楼，萧晴娘却不说话了，只是拿眼看林东。
看出她的意思，林贞娘却没叫林东退下，只道：“晴姨，东伯是我的长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您尽管当着他的面说。”
萧晴娘迟疑片刻，果真不再避忌，而是叫丫头直接去打开抬上来的箱子。
箱子一打开，林贞娘就更糊涂了。
整整两箱子的银子，白花花的，迎着阳光，闪着银光，眩得人眼花。可是，这晴姨带这么多银子来，是闹的哪一出呢？
看着萧晴娘，林贞娘小心翼翼地开口：“晴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宝哥儿玩烧烤玩得上瘾，特意来买她这铺子吧？
“贞娘，这事儿本该等你母亲到了，我再说的。可是——贞娘，请你体谅我做、做人奶娘的心情——我家娘子早逝，宝哥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疼他一如己出。”
“晴姨，”林贞娘皱眉，心道你再说，我也不能把铺子转让给你啊！
不过，这些钱可是够多的了——少说也有五百两吧！
萧晴娘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这里有一千两银子，贞娘，你就算是赚十年，也不过是这个数吧？你想想，只要你答应了，这钱就是你的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好——你母亲辛苦了半生，也该享享清福，还有你弟弟…”
“晴姨，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林贞娘苦起脸，这面对金钱诱惑，她还真有些心动。一千两，她可以开大酒楼了…
“晴姨不是要让你为难——贞娘，晴姨是什么性子，你也看出来了！晴姨保证，日后绝不会亏待你，就是宝哥儿，他那孩子心眼儿实你是知道的，对一个人好就会好一辈子…”
林贞娘皱眉，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头。就在她疑惑之际，就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急叫：“你快住口！”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一章 轰出去
第三十一章 轰出去
“娘？”看着陈氏发红的脸，林贞娘不由站起身来。
陈氏脸上一片绯红，也不知跑的还是气的。一看到萧晴娘，也没像往常一样笑脸迎人，而是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道：“娘子，你这些钱还是拿回去吧！我们林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卖女儿！”
林贞娘吃了一惊，也扭头看向萧晴娘，一时不知为什么陈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两下相比，她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亲娘了，所以看见萧晴娘的眼神就透出几分怀疑与不快。
被林家两母女盯着，萧晴娘只觉满口生瑟，连舌尖都是苦的，嗫嚅着，她低声道：“陈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怜惜贞娘小小年纪就为家人操劳，太辛苦了。咱们都是做人——的，我看着觉得心疼…”
“晴姨，您这么想就错了，我开铺子不仅仅是为了生计…”
林贞娘皱眉想要解释，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氏已经截断她的话，大声喝道：“我女儿辛不辛苦，不是你这个外人管的！你也知道做娘的心——是，你…”
声音哽了下，陈氏没有变得婉转，反倒更狠厉地喝道：“将心比心，你不该来糟贱我的女儿，糟贱我这个做娘的！你们萧家有权有势，可是我也不能任你们这样作贱——你什么都不用说，现在就滚！带着你的银子给我滚…”
林贞娘乍然一惊，陈氏不是凶悍的人，可是现在居然直接吼着叫人滚。这晴姨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陈氏生这么大的气？
虽然仍然不解，可是林贞娘却知道这必定是和她有关的。也只有涉及她，才会让陈氏这样生气。
看到萧晴娘站起身却是仍站在原地发呆，林贞娘瞥了眼陈氏，低声劝道：“晴姨，你还是走吧！”
陈氏不轻易发火，一旦发火必是有原因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要力挺自己的亲娘。
萧晴娘转目看看她，口齿微动，却到底没说出什么，只是突然一下就跪倒在地，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林家母女面前。
陈氏吓了一跳，慌忙闪避，林贞娘也忙上前搀扶，“晴姨，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担不起。”
别说她一直怀疑晴姨的身份，就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奶娘，她们也受不起这样大的礼。
林贞娘上前要扶起萧晴娘，却不想萧晴娘反手一把抓住她，哭着道：“贞娘，你也说喜欢我们宝哥儿的！你也知道宝哥儿多善良多单纯，对谁好就是一根筋的——他绝不会亏待你！”
林贞娘眨了下眼，转过去看一脸愤慨之色的陈氏，忽然间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挣开萧晴娘的手，她指了指那两口装满了银锭的箱子，“这两口箱子，抬上来，是想做聘礼的？”
见林贞娘问，萧晴娘立刻觉得有了希望，“不、不是，这就是一点心意，表示下诚意。贞娘，只要你肯，萧家下的聘礼绝对会让定陶所有女子都嫉妒你！”
林贞娘笑笑，接着问：“晴姨是为宝哥儿提亲？”
萧晴娘忙点头，虽然面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却仍道：“我知道是委屈了你，可是我保证，只要你嫁进萧家，萧家会善待你…”
“晴姨，”打断萧晴娘的话，林贞娘冷笑出声：“既然知道委屈我，晴姨怎么还好意思来开这个口呢？！”
瞥着那两口箱子，林贞娘的笑声更显冷厉，“真是好多的钱啊！只可惜，我林贞娘却不是用钱买得到的——东伯，把这些人轰出去！”
“贞娘、贞娘…”萧晴娘大声叫着，却被林东拦在她身前。
碍于男女有别，林东也不曾真的动手，只是铁塔一样拦在萧晴娘身前。萧晴娘几次想要绕过去，却都被林东拦下。只得无奈地在林东逼近时，一步一回头地往楼下走去。
一步一回头，眼泪好似断线的珍珠滚落在地，虽然萧晴娘不再说话，可是那眼底的绝望却让林贞娘渐渐平静下来。
乍听那样的消息，她实在是气急了，所以直接就叫东伯轰人，可是现在看着萧晴娘这般模样，她的气却有些消了。
目光微闪，她到底还是出声叫道：“且等一等。”
陈氏皱眉，伸手抓住她。林贞娘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陈氏放心。
走上前，看着站在楼梯上被丫头扶着的萧晴娘，林贞娘只作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惊喜。
“晴姨，好歹之前也算交往甚欢，我也不想这样翻脸，闹得大家都没面子。您还是自己走出去吧！一面叫小厮过来抬箱子就是…”
缓了缓，她又道：“我曾与我娘说过，我若嫁人，不看对方是不是有钱有势，只看他是不是讨我喜欢，令我倾慕。只有自己喜欢的人，嫁了才会觉得快活。晴姨，你一心为宝哥儿好，可是你此番提亲，可曾问过宝哥儿的意思？虽然你一向替他拿主意拿惯了，可是这婚姻之事，乃是人生大事。你若没问过他就来做主，岂知日后他不会怨你？！”
“宝哥儿他…”萧晴娘苦笑。宝哥儿那般情形，就是问他，又能问出什么呢？
林贞娘也想到了，可是她却仍然道：“我不曾将宝哥儿看成可成亲的对象，你若难求，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想，晴姨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强人所难。所以，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吧！大家还都可留一分颜面…”
萧晴娘抹着泪，痴望着林贞娘，只是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不是说了只要我们拿出诚意，事情就有转机嘛！”
林贞娘扬起眉，听出几分蹊跷，“哪个让你们拿出诚意？”断然不会是陈氏，那…
“好像、好像是你们家的姨娘吧！”萧晴娘低声说着，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没留意到林贞娘突面的脸色。
陈氏也听到萧晴娘的话了，咬着唇，她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在林贞娘退回她身边时，却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抓得那样紧，好像下一刻就有人把这个女儿从她身边夺走一样。
林贞娘轻轻拍了拍陈氏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
萧晴娘回首看着并肩而立的林家两母女，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转头走下了楼。
两母女都没有说话，一直等到有小厮上楼，把箱子抬走了，陈氏才低声开口。
陈氏的声音太低，林贞娘一时没有听真切，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说“不能留她了…”
林贞娘怔住，很久才瑟声问：“娘，你决定了？”
从没有见过陈氏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林贞娘有些发慌，虽然让如玉帮出去一直是她的想法，可是突然间由陈氏这样说出来，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她那善良得甚至有些怯懦的娘亲，为了她，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心说些什么，林贞娘却觉得喉咙发哽，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陈氏回家时，跟了回去。
虽然再过两个时辰，就该上客人了，可是她还真是不放心陈氏就这么回去。
一路上，两母女都没有说话。外头赶着驴车的林东也不吭声。
没有先回林家，而是绕到如玉开杂货店的那条胡同口。
如玉的杂货店就开在胡同口，做的是街坊邻居的小生意。虽然客人不多，可一天也有几十文的收益。
还没进门，就先听到如玉的说笑声：“我说嫂子，你可别挑花眼了，我们这围裙可是在定陶独一份，这花色，绝对漂亮…”
目光一扫，林贞娘就发现那挂在架子上的围裙好生眼熟，除了没有她特别要求绣上的“一烤就中”四字，根本就是她店里的围裙嘛。
想来，之前做围裙时，如玉竟是藏了好些面料。
不过这会那些都不重要了，林贞娘进了门，同另一头的王娘子打过招呼，就唤了一声如玉，“姨娘，家里有些事，你回家一趟吧！”
原本陈氏想自己进来的，可林贞娘拦了，就是东伯也没让进。虽然陈氏想让她做好人，避开这事儿，可既然这事儿是因她而起，那她就不能这样避开。
被林贞娘打断了，如玉先是有些不大高兴，可瞧瞧林贞娘板着的脸，也就没抱怨，反倒笑着拉林贞娘：“贞娘，你也没怎么来过姨娘这小杂货铺，好好瞧瞧，有什么不妥的，和姨娘说，姨娘好照你说的改——哟，嫂子，你别看我们家小娘子年纪小，可是能干得很呢！”
没有领情，林贞娘好像没听到如玉的奉承似的，只是淡淡道：“姨娘，我娘在外头等着呢！”
“姐姐也来了？”如玉一惊，虽也想找个借口避开，可到底没办法避开，只能打了招呼，跟在林贞娘身后出门。
撩帘上车，如玉看看陈氏，又看看林贞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到了极点。
半晌，才讪讪地开口：“静哥儿昨个儿还说想说汤圆呢！等会我去知味轩买给他吧…”
听到如玉提及林静，陈氏转目瞥了她一眼，却仍然不吭声。
瞧瞧陈氏，林贞娘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后才道：“东伯，回头送我们到了家，你就去接静哥儿回来！”
如玉一听，心里头就立刻放松下来。
陈氏看了看林贞娘，口齿微动，却没有说话。
林贞娘也不看如玉，只是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合上了眼。
因着她们的沉默，原本还想说笑的如玉，又合上了嘴，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二章 走不走
第三十二章 走不走
“姨娘觉得我很爱钱？”睨着如玉，林贞娘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目光却很是冷淡。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把如玉赶出林家，那她就只能强硬些，哪怕是她自己做恶人，也好过陈氏出头。
看出林贞娘神情不对，如玉没像往常还端出些长辈的架势，直接就笑嘻嘻地道：“谁不爱钱呢？别说贞娘你，就是我，也爱啊！你不是说了，钱这东西，世人都爱嘛！”
“的确是。”林贞娘睨着如玉，平声道：“可还有一句话，姨娘应该也是听过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爱钱，可是爱的是我辛苦赚来的钱，可不是像姨娘一样，出卖家人…”
讪讪地笑了笑，如玉讨好道：“小娘子，你可别听别人乱说，我可是没…”
“没什么？”陈氏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是没和萧家的人说贞娘爱钱？还是没说让萧家人表示表示诚意啊？如玉，你那天到底和萧家人说什么了？还——你是收他们的钱了是吧？！”
陈氏瞪着如玉，恨道：“那天我就同你说了，要是我知道你在背后使坏，就不能留你在这个家！如玉，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林家容不下你。”
没想到陈氏居然还当真了，如玉一愕，赔着笑容道：“姐姐，多大点事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呢？”
“多大点事？”陈氏的脸都发青了，“在你眼里，这是小事是吧？是，别说就是混说了几句话，帮着指点了几句，哪怕是亲手把贞娘推进火坑，对你来说都是小事！是吧！？”
“姐姐说的太伤人心了，再怎么说，贞娘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坑她？”如玉狡辩道：“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啊！不过是顺口说了句——萧家，他们还是想表示表示的…”
眨了下眼，她还想打听：“今天萧家可是有什么表示？”
陈氏气结，林贞娘倒是答了她，“一千两白银，整整装了两箱子…”
如玉惊讶得合不拢嘴，才缓过神来，就去拉林贞娘的手臂，“哟，贞娘，一千两银子啊？那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攒个十来年呢！那可不是小数目——这萧家还真有诚意！你是掉到福窝里了…”
不动声色地拂开如玉的手，林贞娘也懒得再和她说什么。在如玉眼里，那些钱足以换她的幸福。怕是知道她们轰了萧晴娘出去后，还要怨她们娘俩儿不知好歹呢！
“姨娘，我娘不是叫你去收拾东西吗？你还是去收拾吧！要不然，就你那些零零散散的，怕是到天黑都收拾不完。”
如玉盯着林贞娘的表情，见她始终没什么笑模样，就转过去看陈氏。
“那个，”终于意识到林家两母女都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了，如玉嗫嚅半晌，才道：“姐姐，我都是一心为着贞娘好啊！萧家家大业大…”
“啪”的一声，陈氏直接摔了茶盏。
瞧着陈氏的脸色，如玉也不敢再说萧家怎么样了，只放软了身段道：“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再帮着贞娘着想就是——咱们一家人，不用…”
“去收拾东西！”陈氏猛地一声大喝，见如玉不动，就指着她骂道：“你也配说一家人？像你这样的一家人，我们可不敢要！”
如玉又气又羞，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就横了起来：“要我走！也行，我带着静哥儿一起走！他是我肚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不管走到哪，我也得带着他。”
林贞娘皱眉，还没说话，陈氏已经冷笑道：“带静哥儿走？你凭的是什么？如玉，就算是你是良家妾，是有籍可查的如夫人，可说破天去，也只是个妾！从前我让着你，是可怜你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不是真的怕了你！静哥儿姓林，虽非亲生，可是这辈子却都是我林陈氏的儿子！到我死的那天，立碑时，他要在碑上写上孝子贤孙！你呢？你算什么？你百年后，碑上也不可能写上林门苏氏的名份！”
不知是不是被陈氏从未有过的气势震慑到，如玉的身形摇摇欲坠，几乎要跌倒在地，口中喃喃有声，却又辩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林贞娘垂下眼帘，没有说话。陈氏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个时代，都是天经地义的，而且要想让如玉走，就得这样。可是对于来自后世的她来说，这样的天经地义未免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这个时候，院外传来林静的说话声，“怎么这个时候接我回来呢？东伯！”
一听到林静的声音，如玉就像是突然又活过来一般，猛地起身，她窜出门去，一把抱住林静，哭道：“静哥儿、静哥儿，娘的静哥儿啊！你母亲要赶我出门——她要分开咱们母子俩啊！她们母女俩好毒的心啊！”
被亲娘突然这么抱住，林静也是一怔，轻轻拍着如玉的背，他扭头看向屋里，眼里隐隐带出疑惑之色。
从前，娘就常说母亲和姐姐欺负她，那时候他年幼自然是娘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是自爹去了之后，他却渐渐看明白了，娘的话未必全是真的。可是…
走进屋，看着陈氏和林贞娘冷淡的表情，林静又有些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