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娘说得是真的?

迟疑着,林静上前,见礼后小心翼翼地道:“母亲,是我娘惹您生气了?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林贞娘眨了下眼,看着陪着小心说着话,好像小大人似的林静,忽然间心就酸了起来。

这要是在后世,林静这样才上小学的孩子,整天除了写作业就是玩了吧?哪儿会像现在,又是嫡母又是亲娘的,夹在中间这样生怕一句话说错的赔着小心?可,谁让现在就是这样呢?

看陈氏要说话,林贞娘抢在陈氏说话前咳了一声。

“静哥儿,你也是上学堂的人了,有好些道理先生也都该教你了。所以,姐姐也没打算瞒着你什么…”今个儿让东伯把林静接回来,就是要当着他的面把话说清楚。而且,这话要由她来说。这坏人,她做无所谓。

心里这样说着,可对上林静懵懂的眼神,林贞娘也觉得心里不舒服。要是有一朝她嫁人,断不能像娘一样允丈夫纳妾,她这辈子都不想操那个心去。

清了清嗓子,林贞娘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都说明白了,看着一直拉着林静,嘀咕着什么“她都是为了一家人好”之类话的如玉,林贞娘沉声问:“静哥儿,你可觉得姐姐该嫁那宝哥儿?”

“娘,你、你真的…”说不下去了,林静咬着唇,眼里汪着泪。

“静哥儿,娘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如玉也怨,好好的事儿怎么就偏偏闹成好像她黑了心肠做了多大坏事儿似的呢?

“娘——”喊了一声,林静看了看如玉,扑通一下就跪倒在陈氏和林贞娘面前,“母亲,姐姐,我知道我娘做错了!可是求求你们,别赶她走。我娘她、她不是最错的——错的是我,是我…对,那天我和晴姨说我姐喜欢钱,所以给来钱取了来钱儿的名字…”

扭过头,林静一把扯住绕到他脚边直转的狗,“你们不信,问…”一句话冒出,他也知道自己是急得发傻了,“真的是我说的…母亲,你要罚就罚我吧!别赶她走,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好可怜的…”

看到林静跪在地上,如玉又是心疼又是激动,扑上前抱住林静,“静哥儿,你起来、起来!娘不用你跪着求她们娘俩,娘带你走——”说这话时,她扬着下巴瞪陈氏。似乎是抱着林静她就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

“娘,你快别说了…这是我们的家——往哪儿走啊!”

听着林静的话,陈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静哥儿,我没想让你母亲无家可归。你母亲离开,可以先住在她那铺子里,而且我也想好了,她在林家这么多年,又生了你。我不会让她净身出去。这二十两银子…”

她一提到钱,如玉的眼睛就亮了,一个劲地往陈氏手边的荷包看去。

林静却是拖着如玉,硬生生地把她拖得跪倒在地,“娘、娘,你快和母亲说你做错了!”

“我…”被儿子硬拖得跪在地上,如玉又气又羞。

她在林家几年,除了刚进门那天跪过陈氏,可没这么委屈过。

看她面色,林贞娘就知她必是不服,“静哥儿,你母亲不想留在这个家,你也莫要劝她了。你想清楚,你是我林家的骨血,留在这里,我和娘照旧会当你是最亲的儿子和弟弟。可你要是跟着你母亲走,就不是林家的儿子了…”

被林贞娘一句话说得脸煞白,林静年幼,哪知林贞娘这话不过是吓他。

如玉看着儿子不吭声,连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好吓林家母女,都不知道,不禁气结。指着林贞娘,她一声利叫,还想说话,却不想一声喊吓到了林静怀里的来钱儿。

来钱儿这两天吃坏了肚子,正在拉肚子,被如玉一吓,当时就拉了泡稀屎,而且无巧不巧地就拉在如玉浅绿色的罗裙上。

如玉骇得倒抽一口冷气,瞪着来钱儿,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打。来钱儿嗷的一声窜到林贞娘脚下,直发抖。

如玉指指狗,再指指林贞娘,脸白得像纸…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三章 羞辱

第三十三章 羞辱

虽然林家两母女都想把如玉赶出门,可是当林静开始哭起来时,陈氏到底还是心软了。在如玉哭天抢地,大骂自己不该,甚至想要抬手扇自己耳光时,陈氏终于松了口。允许如玉留下来,可是若再生事,绝不容情,定会把她轰出林家。

眼见陈氏松了口,虽然并不信如玉从此改恶向善,不再做出任何不利林家的事,可目光转向松了口气,望着如玉眼带心痛的林静,林贞娘却也不好再插嘴多说什么。

林静是她的弟弟,虽然现在关系尚算和谐,可是要是她力主现在赶走如玉,那林静必然会对她怀恨在心。好不容易缓解的姐弟关系,她也不想就这样破裂。这样一来,也只能暂且忍忍如玉了。

闹了一下午,林贞娘赶在晚饭前回到铺子,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华灯初上,食客渐聚时,她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还在怔忡,宝哥儿灿烂的笑脸就已经晃到面前。林贞娘一惊,下意识地转目四看,却没有看到晴姨。平日若是宝哥儿来,晴姨是一定会跟着来的,怎么今天居然会是宝哥儿一人…

“宝哥儿,谁带你来的?”林贞娘急着问,对宝哥儿突然出现在铺子里很是奇怪。

宝哥儿扬着笑脸,哪里察觉得到林贞娘的紧张,只是笑着往后指,“哥哥带我来的!”

林贞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才看到摇着折扇走过来的年轻男子。那身后跟着几个同龄人的男子,林贞娘是认得的。萧家的什么七郎,这些天没少来吃烧烤。可是,却几乎从没和宝哥儿他们碰到一起过。

“林老板!”摇着折扇,萧七郎少笑笑,叫了一声,可是声音里却不带什么善意,而是种说不清的嘲弄之意。

林贞娘心生警惕,却仍是含笑招呼:“小郎君,多谢您又来捧场。”

萧七郎一笑,淡淡道:“自己家的生意,自然是要光顾捧场的…”

这话说的…

林贞娘皱眉,不好接这话,只是笑。

萧七郎却不看她,而是捅了捅宝哥儿,“宝哥儿,我刚才和你怎么说的了?还不快点叫人!”

“啊,叫人…”宝哥儿对着手指,似乎有些腼腆,但偷笑了会儿,还是看着林贞娘,有些兴奋地叫:“娘子——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宝哥儿的嗓门不小,这一叫,离得不太远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转头来看,认识双方的人,固然指指点点的,就算不认识的,也是忙着问身边人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那个傻小子还跑这儿来乱认亲啊?那林老板不是姑娘家打扮嘛!什么时候还成了傻小子的娘子?哦,是问什么时候成亲的,不是说已经成亲了…

被宝哥儿叫得发蒙,林贞娘呆呆看着一脸笑的宝哥儿,再听周遭那窃窃私语,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

想要一巴掌甩上宝哥儿的脸,可是这令她难堪的少年笑得那样欢快,眼底没有一丝阴霾,分明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叫声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困扰。她就是打了他,又有什么用?

揉了揉太阳穴,林贞娘抬眼看向萧七郎,这样当众叫她,分明就是这萧七郎特意叫宝哥儿来羞辱她。

她与这人无冤无仇,他却不顾她的名节,这样让一个根本不解世事的孩子来…

是了,是因为她拒亲之事。只不知这是萧晴娘的主意还是萧家别的什么人?更或者,是这萧七郎自作主张…

“小郎君,我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让小孩子玩的。您要是想带着小兄弟玩,还是回家儿去吧!”

带着笑说出这一番话,萧七郎身后那几个年轻人,立刻吃吃笑起来,甚至还有一个笑道:“七哥,人家当你是小孩呢!”

被同伴这样一笑,萧七也恼了起来,看着林贞娘,连笑模样都没有了,“谁和你玩了?!姓林的,我们宝哥儿肯要你,是你的幸运,像你这样抛头露面的女人,能嫁进我们萧家,是你前世修来的了!还敢推三阻四,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林贞娘柳眉一竖,冷笑道:“萧七,你说这话代表的是萧家还是你自己?萧家也是官宦之家,在定陶一向以仁义传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毫不体恤祖先清名,如此败坏萧家声誉!羞也不羞…”

不管晴姨到底是谁,和宝哥儿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她疼爱宝哥儿之心,是不掺半分假的。就算是生她的气,也绝不会让宝哥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来丢人现眼。而萧家的长辈,下午才发生的事,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还在两说。就算是因为这事恨她恼她,也不会这样直接、露骨。

看到萧七突变的脸色,林贞娘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不管萧七是怎么知道下午的事,又是抱着什么心态来找她麻烦的,都与萧家无关,纯是萧七自己的主意。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贞娘的态度更强硬了几分,“萧七郎,我这店虽小,可是也不欢迎闹事的人,还请你快快离开——”

正说着话,宝哥儿忽然伸出手来抓她,“娘子…不、妹、妹——气?”

平时玩闹惯了,林贞娘没有防备,被宝哥儿抓了个正着。虽然知道宝哥儿没有恶意,可是被宝哥儿被这么一抓,又听到周围突然暴起的笑声,林贞娘不禁也有些恼了宝哥儿。

“放手——哪个是你母亲子?!”

一声厉喝,吓得宝哥儿哭丧起脸,惊慌地撒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林贞娘。

林贞娘被那顽童一般无辜的眼神望着,心里也是不舒服,可是却仍是狠心喝道:“你莫要乱叫!这里不是让你乱玩的地方,你还是回去找你奶娘吧!”

宝哥儿张张嘴,看着林贞娘,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妹妹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

宝哥儿一哭,林贞娘更觉心情烦躁,也不管宝哥儿,瞪着一旁明显看热闹的萧七大声喝道:“萧七,你这么利用一个不解世事的孩子,不觉得羞耻吗?快快走,莫要让人赶你走…”

“喝,赶我走?你当老子是吃素的?”萧七冷哼,根本不管啼哭的宝哥儿,只是瞪着林贞娘,冷笑道:“丫头片子,我们萧家的脸是那么容易被你削的吗?别说萧家,就是七官人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指着说的!”

大喝一声,他扭头看着一直嘻嘻笑的同伴,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看老子热闹?”说着话,他一脚踹在旁边放着炭的竹筐上,“给我砸!狠狠地砸…”

他一声令下,那些二十多岁的青年应和着,果真四处转开,掀桌子的掀桌子,砸椅子的砸椅子了,一时间,人们惊叫四散,原本好好的铺子门口,乱成一团。连那一排围着河岸的竹篱都被拆得稀马烂。

林贞娘又气又恨,手中的一把肉串狠狠甩了出去,虽然肉串不怎么烫,可是这么丢出去,也让萧七闹了个一身油。而且,不知是哪只竹签头划过萧七的脸,带出一丝血来。

觉出痛,叫得正欢的萧七声音一顿,收了声,抬手往脸上摸去。待看到手上的血渍,立刻露出凶狠之色,也不说别的,直接就扑林贞娘来了。

眼见萧七奔着她扑来,林贞娘也不闪躲,手中火钳子随手在一旁煨着炭的炉子钳了块火炭,直接就丢了过去。

萧七骇了一跳,慌忙躲闪,“你个臭丫头,想毁了老子的脸…”

他这头躲闪,原本在铺子里的林东已经赶到场,几步奔近,大手一抓,已揪住萧七的后颈。重重一甩,就把他丢了出去。

大步上前,一脚踩在萧七背上,林东手一抖,却是从旁边竹筐上随手抽出一根竹条,就那样用尖锐的一头对准了萧七的脖子。

“都住手——”

一声大喝,原本还在打砸的青年倒是停住了,可是看到林东手里的竹条,却都笑了。

“那瘸子,一根竹条你能做什么?”

林东冷哼,也不言语,手一动,竹条已刺破萧七的皮肉。虽然刺得不深,可萧七却立刻大声叫起来。

凄厉的叫声,让那些年轻人也吓到了,“你、你要做什么?”

林东冷眼望去,声音不高,却异常森冷,“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看着林东脸上有些发红的黥字,几个人不敢多说,纷纷后退。

见几人停手,林东冷笑了声,收了竹条,脚一挑,放开了萧七。

萧七也是硬气,才一被放开,就立刻大声喝道:“不要脸的死丫头!你自己做得出还怕人说?!大家伙别走,你们倒是来评评理,这个林老板,下午可是收了我们萧家一千两银子,答应做我们宝哥儿的小媳妇,可是现在居然又反悔——你们说,这是不是骗人,是不是悔约,是不是不要脸?!”

萧七这么一叫,原本还躲闪着想要往外闪的食客,就都停下了脚步,或直接或隐晦地把目光投向林贞娘。

虽说这话不知真假,可是不管真假,这事儿可都够有意思了的。

被众人这么一看,林贞娘又气又恼,瞪着萧七,只恨不得立刻撕了他那张嘴…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三十四章 意外

第三十四章 意外

“一千两银子?”林贞娘怒极反笑,“萧七,你要不要掘地三尺,好好翻翻,看能不能找出你说的那一千两银子!”

越想越气,林贞娘哼道:“一千两银子?我没那么贱!就算在你萧七郎眼里,我只是个值一千两银子的丫头,可在我自己心里,却是价值连城!”

“还有…”冷笑着,林贞娘嘲弄地道:“萧家官宦门弟,书香世家,敢情就是这么来的——买卖人口啊!”

萧七大怒,呸了一声骂道:“死丫头当自己是金铸的,还价值连城?”不知是谁在身后捅了他下,萧七回头,本还想呵斥两句,可顺着那极手指看去,不禁皱眉。

这些家伙不会被那死丫头几句话说的还怀疑起他们萧家了吧?他们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买卖人口呢?

气从心起,萧七却也机灵,立刻就大声嚷嚷:“那一千两银子是聘金,是你们林家人提出的诚意!”

“放屁!哪个和你要聘金了?谁答应你们萧家的提亲了?”林贞娘恨声骂了一句,还待继续,就突然听到有人出声道:“好生热闹啊!”

林贞娘一愕,扭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那儿的安容和,不知怎么着,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安容和却好像没看出林贞娘的不自然,只是微笑着走近。他这一动,林贞娘倒看到他身后的那人。虽然是一身襦衫,也没什么太过华丽的修饰,可是林贞娘还是一眼看出来人竟是县令骆振锋。而在骆振锋之后,是板着一张脸的沐子敬。

没想到安容和居然带了骆振锋来捧场,林贞娘不由吃了一惊。只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声张,只是默然看着安容和近前。

安容和人缘好,一站出来,倒有大半食客是认识她的。或是含笑招呼,或是恭敬施礼,而那萧七,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气焰渐息。

虽然嘴上可能会和同伴说安容和一小官不足为道,可是再小的官,也是本地的父母官之一,而更让他顾忌的,是安容和扳倒了势大的武家。

家中长辈偶尔的训斥中,也曾言及安容和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严令家中小辈避其锋芒。所以萧七此刻倒是客气地拱手施礼道:“安县丞,可是要饮酒——啊,此地不佳,不如小弟请安县丞去我永丰楼…”

“的确是不佳!”安容和截住他的话,皱眉道:“好好的酒楼怎么竟成了这般模样?真是败兴——不过,还是不劳萧七郎了。本官今日来,却不是为了饮酒,而是要来请亲的!”

语出惊人,安容和这一句话震住了场中众人。他却是施施然地向后招手,笑道:“骆大人,您不是已经答应了做下官的冰人吗?怎么此刻却闭口不言?”

自暗影中走出,骆振锋虽然在笑,可是表情却是怪怪的。沐子敬更是一直斜眼睨着安容和,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打从安容和出现,林贞娘就一直在盯着他。等到他说出来求亲的话时,她的脑子“嗡”的一响,乱成了一锅粥。

求亲?和谁求亲?!此时此地,和安容和有所瓜葛,让他说出求亲这样话的,还有什么人?

心口乱跳,她舔了舔嘴唇,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躁。虽然隐约猜出些什么,可是却又觉得那怎么可能呢?即使是想为她解围,也有许多比这更好的方法。

甩了甩头,她甩开那乱纷纷的思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对上安容和望过来的笑眼,她的心不自觉地又“扑通”一跳。

“贞娘,你莫恼我,如此突然…”笑着同林贞娘说完这一句,安容和转身拱手为礼,竟是团团向周围施了一礼,“诸位乡亲,还请在此做个见证。我安容和今日,请骆大人代为求亲,虽一无高官厚禄,二无家财万贯,也不是玉树临风的大才子,但此番倾慕之情,爱恋之心,却是天地可鉴…”

原本还一直抿着嘴偷笑的骆振锋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安容和的眼神渐渐郑重起来。没看周围敬畏望他的百姓,骆振锋先是咳了声,身体前倾,附在安容和耳边,低声道:“容和,你是来真的?”

才子风流,在大宋向来是佳话。方才他还以为安容和是临时起意,想要借此帮一帮那林小娘子,可是现在听着安容和的话,竟似十足认真。这,可和他站出来时的想法有些出入了。

安容和一笑,只低声道:“难道我什么时候与大人开过玩笑吗?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

骆振锋皱眉,抬起头看看始终都表情如常的沐子敬,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劝劝安容和。可是沐子敬却似没有看到,只是默然无语。

骆振锋偏头想想,也不再多劝,只是拍了拍安容和的肩膀,笑着转身走向林贞娘。

拱拱手,他笑着来了一句:“本官还从没有做过媒人呢!不过成人之美,这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骆振锋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立刻就笑了。这笑声,带着善意,也带着好奇,除了萧七和他的同伴又惊又怒外,其他人都觉得这突来的一幕实在是定陶少见的趣事。

眼见骆振锋行至面前,林贞娘只觉得手足无措,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安容和到底想要做什么?骆大人怎么还和他一起胡闹呢?

“林小娘子,”骆振锋笑了笑,看着脸忽红忽白的林贞娘,还能开玩笑道:“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这才子求佳人,是佳话。本官和诸乡亲也想成人之美…”

“骆大人,”又窘又慌,林贞娘急着打断骆振锋的话,生怕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更觉窘迫。

“骆大人,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偷眼看了眼一直在微笑的安容和,她急着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必须的。如今虽然骆大人屈尊为媒,可小女子却不敢不尊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骆振锋突然拍了下手,虽然在笑,可是眼里却明显有放松之意,“小娘子说得对,婚姻大事除了媒妁之言,可不是还要有父母之命!容和,咱们还是去拜访林家伯母好些…”

说着话,已经一拉安容和,转身就走。安容和转目看看林贞娘,笑笑,却没有说话。

眼见安容和跟着骆振锋走了,林贞娘不禁松了口气。不去理会众人偷瞄她的眼神,她转身看向萧七,“你还要留在这儿吗?”

被她一问,萧七回过神来。虽然看着林贞娘的眼神仍是恶狠狠的,却到底只是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林东身子一横,挡下萧七,沉声道:“砸了我家小娘子的店,你想这么就走?!”

萧七心有余悸,虽然不甘,仍是从袖袋中取出一只荷包丢了过去。

林东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身子一闪,让开了去路。

林贞娘舒了口气,转身团团施礼,陪笑道:“让诸位见笑了…”环视一地狼籍,她笑道:“这里是坐不得了,诸位客官不如进屋坐吧!刚才点的东西都算是小店的…”

听到林贞娘这样爽快,就是再胆小的食客也不走了,纷纷笑着转往里面的铺子。林贞娘带着伙计笑着招呼客人,又叫人抓紧时间收拾,忙成一团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抛在脑后。

且不说林贞娘忙着收拾整理铺子,那头骆振锋一路拖着安容和走了好远,才终于放慢了脚步,报怨道:“容和,你这是做什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当着那么多人面玩这个…”

沐子敬慢慢踱过来,轻描淡写地道:“他不是在玩…”

骆振锋嘴角一抽,恼道:“我也知道他不是玩…”偏了头,他看着仍然是一脸笑意的安容和,怨道:“我就想不通了,你到底看上那小娘子什么了?不过是刚长开的丫头,长得虽然有几分姿色,可——容和,你好歹也是八品官员了,怎么能如此轻忽婚姻之事?要知道一个贤内助可是…”

“这我懂,”安容和微微一笑,只是反问:“焉知她不会是我的贤内助呢?”

骆振锋闻言失笑,“一个商贾…”

安容和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而骆振锋根本没有留意到安容和的表情,只道:“容和,你我乃是知交,我也不当你是下属般看待。所以才说这话,那小娘子不适合你,你还是算了吧!”

安容和不说话,只是发笑。转了身径直往前走去。

“容和?”骆振锋叫了一声,还未再说话,沐子敬已经拉了他一把,“骆大人,还不快跟上——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容和吗?”

“答应?我答应——呀!容和是真的要去林家?”骆振锋叫了一声苦,看着安容和的背影,忍不住叫道:“安容和,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之后再后悔,可别地方买后悔药去!”

安容和脚步一顿,回过头,在骆振锋松了口气时却是灿然一笑,转身又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四十六章 定亲

第四十六章 定亲(一更)

看着面前桌上的四样礼,再抬头看一直微笑着的三个年轻男人,陈氏的笑容里难掩局促之意。

从桌上的礼看来,的确是像安容和所说的,他们来得匆促,可是礼虽轻,但坐在面前的人,却是不容人轻忽的。

虽然林父生前是举子,可是林家这小院,却从没来过什么官员,更不用提本县父母了。

轻咳了声,陈氏看看安容和,一时之间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刚才骆大人说什么?安容和要向贞娘提亲?这怎么可能呢?

在陈氏心里,虽然觉得自家女儿最好,可是却也没有觉得女儿会成为官夫人。

她心中属意的未来女婿,一直都是刘原。只是不知为什么,朱氏明明也曾和她透过那个意思,却一直没有找媒人来提亲。反倒是接二连三的,来了些让她惊讶的人。

之前的萧家,是让她气愤,而现在的安容和却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惶惶不安,陈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这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骆大人,不是民妇矫情,实在是这件事我需和女儿商量…”

瞥了眼安容和,陈氏心道:女儿一直和安家女儿交好,和这安容和也算熟识。难道是因为这个,安容和才突然来提亲的?

可这婚姻之事,却不是他自己说了就是的。那许大娘性子乖张,自家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要是撞在一起,还不得…

“再说,安县丞,你母亲可知道你来提亲之事?”

“伯母叫我的字就是…”安容和笑笑,神情恭敬,“家母一向喜欢贞娘,以后也会很疼爱贞娘的——一如伯母。”

陈氏的嘴角微微抽了下,却没有答他。

安容和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是这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分明就是许大娘根本不知道他来提亲的事。

“安——容和啊,这婚姻大事,除了媒妁之言,还要有父母之命。今日且不说我答不答应这门亲事。你若是有诚意,决也得让你母亲亲自来一趟才好…”

“伯母说得是。”安容和点头,毕恭毕敬的,没有半分不快之色。

骆振锋在旁看着,嘴角撇了撇。这家伙,哪怕对着他这个顶头上司也没有这样恭敬过。看来,他还真是很相中林家的小娘子。

四人相对而坐,虽然并没有太过冷场,可是这话说着说着也就无话可说了。

夜已渐深,在正房里甚至能听到厨下水桶倒地的声响。陈氏皱起眉来,虽然知道那是如玉刻意发出的声音,却又不好出声呵斥。

她何曾不觉得天已经晚了,可是面前三人不曾告辞,她也着实不好意思送客。再怎么说,骆振锋也不是普通的人。

正自皱眉,她终于听到外头传来林贞娘的说话声。

松了口气,陈氏忙站起身,也顾不得礼仪,直接扬声道:“贞娘,家里有客…”

正走进二门的林贞娘听到声音,先是一怔,待看清屋里坐的是谁时,脑子立刻就晕了。

她还以为安容和他们走了,这事儿也就算了了,可怎么他们居然还真的…

“骆大人,”先是施了一礼,林贞娘又向沐子敬打了招呼,这才转向安容和。

口齿微动,她嗫嚅着,却终于还是道:“安大哥,我知你好意,想要为我出头,让我有个面子好下台阶,又可震住萧家的人不再闹事。可是,你真的不用帮我帮到这个地步…”

安容和扬起眉,“帮你?”顿了片刻,他笑起来:“是,我是在帮你——可是,也是在帮自己。”

如果不是萧七在闹事,他还真不会一时冲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求亲的话。

可是,过后,他却有些感激萧七的胡闹。如果不是碰到那种场面,他可能还要把那份心意压很久。

抬起手,想要握住林贞娘的手,可是还没有碰到林贞娘的手,他就又停了下来。

瞥了眼正在紧盯着他们的陈氏等人,他还是极守规矩地笑着道:“贞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哪怕这会儿他很想把她拥入怀里安抚,可是却也不能让她的清白名声蒙上洗不掉的污点。

略一迟疑,林贞娘没有拒绝。

陈氏虽然心里颇有不安之色,但见骆振锋都往外走了,也不好再硬留在屋里。

避开陈氏临出门前投来的一瞥,林贞娘垂下眼帘,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安容和近前一步,林贞娘立刻惊到。见她似有后退之意,安容和就笑,“果然是猫儿,假大胆!”

听到安容和这一句话,林贞娘立刻就想起两人初见时,安容和对她的那一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