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 作者:长沟落月

文案

崔季陵是个冷静自制的人,一辈子做出的疯狂事都是因为姜清婉。譬如说当年为求娶姜清婉,大雨中跪了三日三夜。再譬如说,在姜清婉大婚的当日领兵拦路抢亲。

一句话简介:世叔是我前夫。

ps:女主上辈子被作为贡女送进宫不是男主做哒。男主其实不渣,是有人在中间作梗,导致男女主之间彼此误会。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清婉 ┃ 配角:崔季陵、薛明诚、何景明等 ┃ 其它:

前世今生

姜清婉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次。

她是云州富商之女,自小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及笄之年心悦上贫寒举子崔季陵,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下嫁给他。

婚后他们两人倒也恩爱,但奈何贫贱夫妻百事哀,又有一对很不好相处的婆婆和小姑子,两个人之间渐渐的就有了争吵。

后来崔季陵一直没有考中进士,在好友的举荐下举家迁往甘州投效宁王。宁王倒也器重他,渐渐的做到了王府长史的位子。

婆婆原就觉得她是个商户女,高攀了她儿子,现在崔季陵又做了个五品的官儿,越发的瞧不上她了,日常对她就没有过好颜色。小姑子也一直挑拨离间,姜清婉在崔家处境艰难。

若只是这些倒也罢了,她是真的心悦崔季陵,为了他,这些也是能忍的。但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和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有了情意,两个人还暗中的有了孩子。甚至还将她当做物品一样的上贡给了荒淫无度的皇帝,只为了能得到更大的权势。

进宫当日,老皇帝见她美貌,就要她立时侍寝。她不从,挣扎间抓伤了皇帝的手背,老皇帝大怒,让人打了她二十棍子,然后就将她发配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里的日子自然是难捱的。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她还要洗各位主子的衣裳,一双手冻的通红。还长了冻疮,每每发作起来都刺痒难当,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此后两年,她偶尔也曾听人说起,宁王反了。他手底下有个了不得的谋士,会统兵,运筹帷幄不说,也冲锋陷阵,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连宁王都赞他文武全才,是世之奇士。

而这个人,就唤做崔季陵。

姜清婉冷冷一笑。

崔季陵是不是世之奇士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肯定是够狠的。为了权势,连结发妻子都能拱手送给他人。这样的事,世间有几人能做得出来?

又过了一年,大家都在说宁王一路攻城略地,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只怕很快的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宫里的人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等到了这年的腊月二十九,叛军入宫。姜清婉在众人的推挤下,身不由己的往浣衣局外面跑。

一出门就看到好些叛军在砍杀宫人。一个个眼睛都是赤红的,手中提着的刀上面都是猩红的血迹,一群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见人就杀。

混乱中,姜清婉也不晓得听谁喊了一声,这才知道领叛军入宫的人正是崔季陵。

她怔在了原地。然后心里就有些愤怒起来。

这个时候就看到有一个士兵正举着手里的刀要向她砍过来,她心中竟然没有害怕,而是快跑几步,纵身望着前方的御湖就跳了下去。

正是大冷的天,还飘着雪花,湖水冰冷刺骨,将她整个人都要给冻僵了。

她也没有挣扎,只平静的任由自己往湖底沉了下去。

她想,她宁愿自己寻死,也不要崔季陵带领的这些叛军来杀她。

仿似这样,她就能和那个人再没有任何联系一般。

*

三月春寒料峭,白天明明还是日光和煦的,早晚却寒气逼人。

太原府的一家客栈里面,丫鬟锦屏正在安慰主母姚氏。

她们是新昌伯姜家的人,正跟随老太太去京城。前儿在郊外大家停车休息的时候,姑娘贪玩,到溪边摸鱼,一不小心就栽到了水里去。虽然立时就被跟随着的丫头拉了起来,但到底受了一番惊吓,全身的衣裳也湿透了,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老太太一声令下,大家就在太原府的这家客栈里面住了下来。这两天一直请医煎药,但姑娘依然昏迷着,压根就没有醒过。

姚氏只存下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贵重。这会儿看着女儿躺在床上烧的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她止不住的又哭了起来。

“前些年他哥哥也是这么掉到了水里,高热了几天,然后就没了。莫不成婉婉如今也要走她哥哥的老路子?天哪,这叫我要怎么活?我也跟着她一块儿去了算了。母女两个到地下也能有个伴。”

一语未了,就听到门外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胡诌些什么?红口白舌的,这是要咒婉姐儿?”

姚氏听了,赶忙的起身从床沿上站起来立在一旁,低着头叫了一声:“母亲。”

姜老太太六十多岁的人了,怕冷,这会儿身上穿了一件酱紫色八团喜相逢纹妆花缎的夹氅衣,由她的丫鬟桃叶扶着走进屋里,在床沿上坐下来,伸手探了探床上小少女的额头。

滚烫的。

姜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转过身问姚氏:“大夫开的药都煎给婉姐儿喝了?”

姚氏忙回道:“都已经喝了。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烧的反倒比先前更厉害了。”

说着,忍不住的又开始落泪。怕老太太责怪,赶忙的拿手帕擦了。

“晚上总会烧的比白天厉害一点的。”一眼看到姚氏在拿手帕擦眼泪,姜老太太就有些不高兴的说她,“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是经不得一点事。小孩子哪里有不生病的?病了,叫大夫过来看一看,吃几服药就行了,多大的事?你哭就能哭得好了?若果真是大夫说治不好的病,那也是她的命,你哭也没用。”

这一番话说的是很在理,但偏偏少了几分感情。可见这个祖母对她的这个孙女儿感情也不厚。

姚氏刚刚是心疼的流眼泪,这会儿是心酸的流眼泪。但她惯常不会反驳人的,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婆婆。所以也只能忍着心酸,低眉顺眼的说道:“母亲教训的是。”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锦屏,面色冷了下来:“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叫你带姑娘去散心,怎么就让她掉到水里去了?”

锦屏心里叫了一声苦,忙跪了下去,解释着:“老太太,您是知道的,咱们姑娘是个爱玩的。那日奴婢听您的话带姑娘去散心,她在前头跑的飞快,奴婢压根就追不上。等后来奴婢追上了,她就已经站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说要抓鱼。奴婢就要过去拉她回来,但石头上滑,姑娘又穿着绣花鞋,还没等奴婢跑过去,姑娘就已经一头栽到了水里......”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姜老太太就生气的喝止她:“你还敢顶嘴?”

锦屏的声音立刻就低了下去,趴下去额头抵着地:“奴婢不敢。”

老太太是个强势的人,从来不喜有人顶撞,她怎么刚刚一着急就忘了这件事呢。

不过心里面还是觉得委屈。

老爷和孟姨娘他们在京城过的是锦衣玉食,丫鬟仆妇成群的日子,这些年几次三番的叫老太太过去,但老太太说在甘州乡下待惯了,不愿意去京城。还要太太和姑娘也留在甘州乡下陪她,说是替老爷尽孝。若不是前两个月说前朝的一位皇子在甘州附近纠结了一帮乱臣贼子,老太太担心甘州不稳,会有动乱,也不会带着太太和姑娘一起上京。

甘州自然不比京城,家里的丫鬟统共就只有两个。桃叶和她。桃叶只管伺候老太太,但她既要伺候姚氏,还要伺候姑娘。姑娘又是个调皮骄纵的性子,谁的话都不听,她也难做。

不过想着等到了京城,身为老爷和太太唯一嫡出的女儿,姑娘身旁肯定会有丫鬟的,到时她的这门苦差事总算是可以卸下来了,锦屏心里就好受了些。

姜老太太心里自然也清楚自家孙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她喜欢温顺听话的孩子,不喜欢骄纵调皮的,婉姐儿心里想必也明白,所以和她这个祖母也不怎么亲近。

不过和她娘也不亲近。嫌弃她娘没事就总哭,还老埋怨她爹,跟个怨妇一样。书不读,女红也不学,天天跟个野孩子一样在外面疯玩,哪里像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了?

想到这里,姜老太太心里刚刚的那点子担忧立刻就全都没有了。

她看了床上的小少女一眼,见她双目还紧闭着,就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一旁站着的桃叶见状,赶忙的过来扶她。

“你好生的看着婉姐儿。要是她醒了,就叫人过来对我说一声。”姜老太太吩咐姚氏。

姚氏应了下来:“儿媳省得。”

和锦屏一起送姜老太太出门,眼见她进了旁边的上房,姚氏这才转过身回来。

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小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双点漆似的黑眸正平静的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一篇新文跟大家见面了。前三章前六十六位留言的小天使有红包收哦~

关于女主为什么自己跳湖的事解释一下,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她不自己寻死也肯定会被叛军杀死的,所以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前夫手下的兵来杀她。

同病相怜

其实姜老太太用手摸她额头的时候姜清婉就醒了。

年纪大的人手脚原就是冰凉的,现在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姜清婉就觉得忽然有个冷冰冰的东西贴了上来,她一个激灵,人就醒了。

不过她也没有睁开眼,只听着这些人说话,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她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记得当时她跳了湖,冰冷刺骨的湖水不停的往她口鼻耳朵里面灌,她肯定是死了的。但是现在她竟然听到有人在说话,而且她一睁开双眼,就见有个妇人惊喜的扑过来叫她婉婉。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一直在叫她姑娘。

这个妇人是谁?刚刚的那个老太太又是谁?

姜清婉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勉强弄清楚。

那个时候她是死了不错,但是现在她又活了。名字还是姜清婉,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新昌伯姜天佑家十三岁大的嫡女,正跟着祖母和母亲从甘州乡下去京城。

她还知道,现在离她跳湖的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六年。姜天佑是以前跟着宁王叛乱的部将,因为作战勇猛,又在战场上救过宁王的命,所以宁王即位的时候就封了他一个新昌伯的爵位。现在身上还领着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的职务,从三品的官儿。也算得上是朝中的大员了。

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竟然就过去了六年,而且她还换了个新身份。

姜清婉也不晓得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想着是不是老天爷见她上辈子过的可怜,所以这才让她重活了一次?

看着铜镜里面小女孩的相貌。弯眉细目,就是肤色偏黑了些。不过五官都长的很精致,想必等大了相貌也不会差。

姜清婉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也算是投胎再世为人了。

锦屏正用朱漆小圆盘端着一碗药进屋。见姜清婉手中拿了一面铜镜坐在椅中照着,赶忙的走过来说道:“姑娘,您的病还没有好透,怎么就起来了呢?”

放下手里的圆盘,不由分说的就扶着姜清婉到床上去,让她半倚在床头,这才转过身去拿放在桌上的药。

墨黑色的药汁,还没有喝,就先闻到苦味。

姜清婉皱了皱眉。

她是个怕苦的人。以往病了,要喝药,崔季陵都会想着法儿的哄她,还会买大兴斋的蜜饯回来给她吃。婆婆见到就会很不高兴,说她娇气。

现在那个人可再不会那般的哄她了。他应该哄孙映萱去了吧?

心里一阵刺痛。姜清婉伸手从锦屏的手里拿过药碗,也不用勺子,就着碗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

人就是这样,死过一回,就想要好好的活着。所以这药是肯定要喝的。

锦屏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

让姑娘喝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都已经做好了这半碗药要喂半个时辰的准备,但没有想到姑娘竟然拿起碗来就一口气喝光了。

直至姜清婉伸手将空碗递过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的接过碗。又拿了一小罐蜜饯过来说道:“姑娘,这是太太刚刚吩咐人去买的蜜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您刚喝完药,含一个在嘴里,就一点儿都不苦了。”

姜清婉看了一眼,见是糖渍梅子,上面还沾着白糖粒。

她是再不想吃什么蜜饯了。

她就摆了摆手:“我不吃。”

说着,就躺下去盖好被子,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虽然她现在高热已经退了,但头还是晕的,手脚也是软的,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还是要多休息。

锦屏见她睡了,就拿着空碗和托盘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碰见桃叶,问她:“老太太叫我过来问一声,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再好的客栈住着也没有家里舒适,姜老太太这是着急要继续赶路了。

锦屏就说道:“姑娘高热是退了,不过人看着还没有什么精神。我看她连话都懒怠说的。你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若可以,还是在这里多住两天,等姑娘都好透了再赶路罢。”

声音轻轻的,透过槅扇门传进来,姜清婉听的不是很真切,但也约莫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自己刚醒过来那天姜老太太对姚氏说的话,她心里就想着,看来这个老太太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个孙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喜欢。不过老太太是家里的长辈,往后想要在姜家过的好一点,肯定不能让她心生厌烦的。

一面想着,一面模模糊糊的就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姚氏轻声说话的声音:“......姑娘明日要穿的衣裳你都挑拣好了?她病还没有好透,拿一件斗篷出来给她披着罢。再有,大夫开的那些药都带上。药罐子也带着。路上还是要煎药给她喝的。”

锦屏应了一声。看到姜清婉醒了,就高兴的对姚氏说道:“太太,姑娘醒了。”

姚氏原是背对着姜清婉的,这会儿忙转过来身,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惊喜的问道:“婉婉,你醒了?”

姜清婉怔怔的看着她。

姚氏穿着一件雪青色领口绣水仙花的褙子,头上只簪了一支式样很简单的银簪子,整个人看起来很素淡柔和。

姜清婉上辈子的母亲也是这样素淡柔和的一个人。她还记得母亲手掌心里的温度,温和的叫她婉婉时的样子。可是后来母亲死了,父亲很快的就再娶了。除了她,好像没有人再记得母亲。

姚氏见姜清婉不说话,只呆呆的望着她,眼中还隐有泪光,她心中担心,忍不住就摸了摸姜清婉的脸颊:“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可是烧糊涂了?”

姚氏的手掌心也很温暖。姜清婉张了张唇想要叫她,不过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她现在的这个身子是姚氏的女儿,理智上来说她是应该喊姚氏母亲的,但是情感上,她暂且还开不了这个口。

锦屏见姚氏一脸担心的样子,忙宽慰着:“太太,姑娘好的很,怎么会烧糊涂了呢?下午奴婢端药进来给姑娘喝的时候,都不用奴婢喂,姑娘自己就拿起碗喝了个精光。看着都已经好了,就是不怎么说话。”

“唉。”姚氏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婉婉以前是多活泼健康的孩子。这才病了几天,眼看着下巴都尖了。老太太也是,我刚刚去她房里求了她,让她在这里再多住两天,等婉婉身子骨都好透了再赶路,她偏要明天就启程。她这是要急着上京看她的孙子?再如何,婉婉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那个孙子以前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就值得这样?”

又伤心起来:“若是平哥儿还好好的活着,老太太又哪里会这样?”

姚氏的长子名叫姜长平,很得姜老太太的喜爱。只可惜后来得病死了。这也一直是姚氏心里的痛。因着这个缘故,她很不待见孟姨娘,心里也怨着姜天佑。

锦屏就轻声的劝她:“太太,老太太就住在隔壁。小心隔墙有耳。”

姚氏忙住了嘴,拿手帕子擦脸上的泪。一抬头见姜清婉还在看她,忙笑道:“瞧我,又在你跟前说这些话。母亲知道你不喜欢听我抱怨这些事,往后我再不在你面前抱怨了。”

看样子姚氏以前没少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往后只怕肯定也会说的。

不过姜清婉忽然就觉得和姚氏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她也是做过媳妇的人,知道若婆婆不喜欢你了,你做什么事在她眼里都是错的。特备是子嗣上面的事。

崔母以前就经常怪她嫁给崔季陵三年了都没有生养,一直张罗着要给崔季陵纳妾,都被他给拒绝了。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崔季陵是真心的待她,心里很高兴,却没有想到人家早就和她最好的闺中密友搞上了。还秘密的有了个孩子。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现在也该有九岁了吧?其实自己那个时候也是怀了孩子的,只不过发现的太迟了。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孩子就没能保下来......

想到那些事,姜清婉觉得心里很难受,也越发的能体会姚氏的丧子之痛。

她就伸手拉住了姚氏的手,也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握了一下。

姚氏却觉得很受宠若惊。

她这个女儿总是嫌弃她,很少有跟她这样亲近的时候。但这会儿竟然这样主动的来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