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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代妖女到正道弟子的变化,往往只需要一身合适的衣服。

下午的时候,杨清那边没有消息,云岚这边也没有拦着她,望月就出门闲逛了。闲逛期间,听到了杨清被罚面壁的消息,眨了眨眼。望月正要凑过去探听消息,身后有少年悄悄叫了她一声,“杨姑娘,这边!”

望月回头,好费力,才从一窜绕着石门的绿藤紫花下,找到挤眉弄眼向她招手的江岩。她走过去,“干嘛?”

江岩一把把她拉到门后,再看看外面,没有被人发现,才拍拍胸。望月在他身后嗤笑,“你们云门,在自家门派,还跟做贼一样啊?”

江岩嗔她一眼,“师叔交代,让你不要在山上乱晃。我当然要看着你了。”

“反正他又不在,何必管那么多,”望月手搭在江岩肩上,眼珠虚飘一下后,笑着凑过去逗他,“听说你们掌门把你师叔关起来了啊?你身为内门大弟子,在长辈眼中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你肯定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了是不是?带我去找他。”

“杨姑娘你刚来云门,师叔要我带你四处参观参观的。你还是跟我看看吧,省得以后迷路什么的。”

望月说,“逛什么逛?真是撒谎都不会,杨清肯定不希望我到处闲晃。他怕死了我到处闲晃。”

江岩好奇,“为什么?”

望月笑而不语:自然是因为我曾是魔教圣女,而我现在的脸,和以前的我,长得太像了啊。

你们这些年轻弟子不认识我,你们的师父、师伯等等,可都是和我打过交道的。我被认出来,一点都不难。所以杨清虽然没说,但他肯定是不太希望我晃到熟人面前去的。

我还是不给他惹麻烦了。

望月问江岩,“杨清到底给你吩咐的是什么?”

“师叔说让我和你探讨一下武功,”江岩看一眼望月,“他说你武功练得不太对,让我纠正下你。”

望月练得不太对,是因为她加入了魔教的路子。旁的人看不出来,但熟悉云门武功套路的长辈们,肯定看得出来。

说起来,在云门,望月很可能得练两套武功了:一套自己的,一套比划给那些长辈看的。

她垂下眼,若有所思:这可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啊杨清到底是怎么安排她的?

杨清自然是想娶她,娶了她,她的武功就有他一手所教,有什么问题,都能究到杨清身上。云门的长辈们对杨清还是很放心的,虽然望月武功不太对,但他们也会以为是杨清专门给望月改的,毕竟杨清的武学造诣、他们都有见识过,而不会认为望月是跟魔教私通,跑来云门做卧底的。

然而,望月根本不觉得杨清会这么快娶她,直接就略过了这个可能性,去想别的可能性了。

想一想就烦了——所以说,她一点都不喜欢动脑子!

算了懒得想了,她还是全凭感觉走吧。

她催江岩,“我要见杨清,不要跟你耗时间。带我去找他!”

“杨姑娘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吗,我收藏了好多,给你看好不好?”

“我现在已经对话本没兴趣了。你再转移话题,是想让我吻你吗?”

“!”

江岩呆愣中,被俯过来的少女长指挑起下巴,她翘着红唇,依偎过来,气息几乎喷在被压在墙头的少年面上。少年面红耳赤,见少女的脸一点点挨过来,轻声,“到时候我就告诉杨清,是你强迫我的。”

“!”江岩脸更红了。

又羞又气。

突然出手,按在少女肩头。少女游蛇般划开,擒向少年的手臂。少年反应很快,手臂一折一转,重新将少女箍在了身前。然少女猛跃,手抓着他的手向上一纵,踩肩而过,重新到了他身后。

两人一番过招,竟是谁也拿不下谁。

望月挑挑眉:据说江岩师父早逝,江岩的武功是杨清教的。

望月连江岩都打不过,平时却常能与杨清打个平手。杨清得多让着她啊。

她的心中再柔软一片。

不想跟江岩打了,扯着嗓子就要嚷,“救命啊,有人”

“杨姑娘!”江岩心脏猛跳到嗓子眼,飞扑过来捂住她的嘴,额上冒汗,真是怕了她了,“你真叫啊?!”

望月笑眯眯看江岩。

江岩只好屈服,“行吧行吧,我这就带你去见师叔,你可别胡闹了啊。”

江岩说好带望月去找杨清,却是晚上天黑后,才过来找望月。江岩说,这个时候人少些,去见杨师叔的话,也不打眼,不容易被人发现。望月心中不屑一顾:杨清刚回山就被关禁闭,可见错误太大,让掌门气不过。这种情况下,不管谁去看他,什么时候看他,你们云门掌门那边都有人盯着的。

不过她自然不会提醒江岩了。

能出什么事呢?

云门所有人,从上到下都是善良到没边的,又不会杀了她,她又何必怕他们。只要不死,其他做什么,没有办法呢!

跟江岩一块过去,望月听江岩介绍,才知道杨清没有像姚芙一样被关去后山,他是被关在自己院子里的。被关在屋里,不许他出门。望月庆幸杨清没有被跟姚芙关在一起,不然她可能就做出明抢人的事了。

江岩大大方方过去,跟两位门口的师兄寒暄,又是拱手又是给人塞了什么,那两人瞥一眼身后的少女,就放了行。一路上,竟就这么过去了。过山跃水,踏桥掠廊,数间阁楼已过,等到一处外表古朴的长屋前,江岩指给望月说,“门外有三个弟子守着,我去把他们叫开,你进去见师叔好了。”

望月对江岩佩服死了。

做好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谢谢你了。日后你若有事,我定全力相助。”

少年被她郑重其事的话说得赧然一笑,便向檐下灯影中的三位白衣弟子走去。

双方寒暄几句,风吹来隐约的字句。有一瞬间,望月觉得江岩似有怔然的神情。她心有疑问,怀疑出了什么事,然片刻,江岩又重新笑起来,与几个人说话。一会儿,江岩就反身,领着三个人往院外走去了。趁他们背身远走,望月飞速用轻功,向屋前纵去。到摇晃的灯影下,少女一边耳听八方,一边用力推门。想先躲进去,怎么都好说。

而门被推得啪啪响,一点儿都没有被推开。

听到不太对劲的声音,望月凝神,就着晦暗灯火往下看,见门上,挂着一把雕工精细小巧的铁锁。她推门半天,铁锁锁着门,硬是推不开。

她往一长排看去,风吹下,檐角铁马撞击。火光摇曳,一排排铁锁,每一扇门窗,都被锁住了。

望月:“”

真是佩服死云门掌门了。

你这是看贼,还是看自家师侄啊?

都把门锁成这样了,都快没地方用内力强行破坏了,你还派人看着?

你干脆把杨清憋死在里面好了。

望月正恼怒盯着这些锁发愁:这锁委实也太多了些。

门中传来青年温润的声音,“阿月?”

火光,一道人影,映在了门上。

清瘦清矍,在夜暗微光中,颇为让人心动。

望月眼睛亮了亮,痴然而望——影子都好看。

想到正事,又低下头看锁头,闷闷抱怨,“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被你家掌门看成这样啊?”

杨清笑一声,“他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他为什么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因为我跟他说,我要娶你啊,”杨清靠着门轻笑,“他就把我关起来了。”

望月愣住,抬起低垂的头,目光平视,看向映在门上的那个影子。

她心口猛烈跳动,因为他轻描淡写的话。

然只一刹那,她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不可能的。杨清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娶她的。按照他的脾气,磨蹭墨迹,慢条斯理。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了解还不太深,他一直想跟她深入。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娶她?必然是哄她逗她的。

望月说,“骗我呢吧?”

杨清就没说话了,靠在门上,寂静无声。

隔着一扇门,他又在想什么呢?

第81章 81|番外——无责任YY:大望月和小杨清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时总在想着小时候的杨清多么好玩,夜中入梦,也梦到了那个遥远的小童。等倏而一睁眼,发现野草曼曼,浓雾被风吹散,前方雾开处,是杨家村的田地房舍。

望月站在村口,站在一片幽暗中,怔忡迷惘地看着这一切。

低头看自己的手,依然是属于十六岁的杨望月的手。

白天时还在云门,晚上醒来,就回到了她也算熟悉的杨家村。望月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然她素来大胆,又无所顾忌,只是不解疑惑,却并无多少惶恐之心。

星月当空,望月在村口徘徊半天,决定还是先往村中行去,进去探探情况再说。看她是又死了,还是又活了,还是这村子里,另有一个杨望月。

远处听到狼嚎,近处冷风拂面,少女白衫米分裙,裙角蜿蜒青藤铺展开,绣着丛丛兰花。风吹拂下,她的发带随乌发飞扬,几次拍在面上。莹白如玉的肌肤,修如雪鹤的脖颈,紧窄婀娜的腰身。少女在夜雾中穿梭,窈窕多姿,美丽灵动,似山鬼般。

在经过一处地方时,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声音,望月停了下来,驻足去看。

村口有片菜圃般大小的方地,三面用砖头堆砌,围着的空地里,扔着村中人丢弃的垃圾。等堆得多了,村长会组织人手处理这些垃圾,或丢去作化肥,或扔到河里。夏天时天气热,垃圾散发的气味比较冲,人人经过这里时,都会躲着走。

望月就是经过这片垃圾时,听到后面传来的窸窣声。

心中嗤一声:

装神弄鬼。

少女站姿挺直,袖中手已经屈起做足了准备,面上却漫不经心地笑,“出来。”

堆成小山的垃圾后的动静消失了,然并没有人出来。

望月眯了眯眼,笑眯眯地侧了侧身,望着自己先前感应到的方向,“乖乖地出来,少与我绕来绕去。若等我亲自去揪了你出来,别怪我下手无情。”

她已经准备出手了——杨清不在身边,那又怎么样?她武功是比他差的远,可她的打斗经验,却比杨清丰富的多。不怕死的无畏精神,在真正杀敌时,能助她良多。不管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望月从无惧怕退缩之心。

垃圾堆后,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小童,黑影子在月下瘦弱一团。

大大出乎望月的预料。

她怔怔然地看着这个从垃圾场后走出来的小孩——

冷月无声,天幕上挂满了星河。她在村口彷徨,彷徨中,在雾中,遇见了这个小童。

看小小的孩子,站在成堆的垃圾后。看他睁着一双眼,抬头仰望她。

面对漫天的星光,望月好像看到她重生后,见到杨清的第一天晚上。她现在看到的轮廓,与那时候他初下云门、来人间走一遭时,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星星都在他眼中。

只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一个唇角噙笑、悠闲自得,一个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

望月脱口而出,“杨清!”顿一下,“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她走向垃圾边上的小童。

小童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衫也传出难闻的古怪味道。他的脸涂得黑一片青一片,哪里都不像那个衣白胜雪、翩若惊鸿的俊秀青年,却又哪里都能看出那么一点儿痕迹。

在她叫出“杨清”时,小童乌黑的眼睛里,出现的神情,仍然是充满警惕。少女在他面前蹲下来,按住他的肩,小孩子的身体僵硬,维持着一个随时准备逃的姿势。他明明那么惊恐,却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似讨好,又似试探,“姐姐,你认识我是谁?”

“当然。”望月答。

她用古怪的眼神看这个眼睛漂亮的小童——真的,二十多岁的杨清,身上哪里都是吸引她的地方。她的视线放到他身上,他太符合她看男人的眼观,迷人得让她常不知道该先看哪里。但眼前的这个小童,脸都脏的看不清楚,只有眼睛长得亮,黑葡萄一样一闪一闪。

眼睛忽闪忽闪,闪得少女心也一跳一跳。

望月心中忖度一番,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你今年几岁?”

伸出了六个手指头,想一想,又缩回去了半个。

眨着眼睛看她——望月忍着揉一把这个小可爱的冲动。

“叫杨清?”

“不,不是,”小童低下头,“姐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杨清。”

望月一愣后,噗嗤一声笑,被这个小可爱逗乐了。根本不在乎他身上多脏,味道多难闻,望月一把将这个柔弱的小身体拽入怀中抱住,紧紧地抱住,哈哈笑,眉飞色舞,“杨清,你太好玩儿啦!”

五岁大一点的孩子,说话就不结巴、不含糊,逻辑还挺清楚,能跟大人对话,让大人听懂他在说什么。还会在觉得她是坏人时,骗她,说自己不是杨清。

这么可爱,不是杨清,那是谁呢?!

这个时候的杨清,可爱起来,让望月稀奇得不得了。不是心动,是心化。总是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到他面前去,逗他开心。

望月抱着小杨清就想亲,然而一看到他那脏脏的小脸,又亲不下去了。心中念头几转,觉得自己有八成可能,回到了杨清遇难的那一年。他跟她说过,他父母死了,留下他一个人,后来于万难中,被云门掌门风行云带上云门,才结束了小杨清做乞儿的人生。

望月本来就不害怕任何怪异,现在又遇到小杨清,她更加没有心思想别的了。觉万一只是场梦,梦境让她与幼时的杨清碰一面,她花心思去考虑背景,浪费跟小杨清相处的一时一刻,多么可惜。

望月就当自己回到了杨清父母出事的那一年了。

对他的愧疚,有那么一点儿,却也不是很深:一,她这个时候还小,圣教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二,杨清的爹娘,从来就不是她杀的,后来她遇到他,连云门的人都全部放过。她自觉对杨清已经做得很好了,自己并没有对不住杨清过。出身那种虚无缥缈的谁都控制不了的事情,又何必自寻烦恼?

少女直接把幼童抱在怀中起身,心里满满是古怪的自得感:有一日,她能以这种抱小孩的方式抱杨清,多么稀奇!

她说,“杨清,跟我走吧。”

别去什么云门了!等我看一看,现在的圣教是什么情况,咱们直接回圣教去!你五岁大一点的时候,那我那时候也是五岁大一点。也许我们还能去拯救一把我的幼童时期呢。

小童被她强迫地抱在怀中,眸子乌黑又湿漉,小脸绷着,手扶着少女的肩头,小声问,“你、你是魔教的人吗?”

“对啊。”望月爽快应了。

就见怀里小孩的身体更加僵硬了,他眼中已经写满了害怕,小身子都在发抖了。眼里湿漉漉的,睫毛那么长,好像下一瞬,就要掉眼泪一样。

望月威胁他,“不许哭!知道我是魔教人,敢哭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眼睛里分明带着调侃的笑意,然而小童又哪里分辨的出来?吸吸鼻子,把眼泪缩回去了。

明明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还装作大人的样子,“我不哭,你不要杀我。”

“”太可爱了!

望月再也忍不住,不顾对小杨清的嫌弃,凑过去,就在他的小脸上啪嗒,重重亲了一口。

她亲得他眼眸大睁,长长卷翘的睫毛下,眼睛被水洗过一样清澈明亮,又是星星,又是银河,流光溢彩。望月的心都软成了一团——又情不自禁地亲了他好几口。

小童怯怯,“是不是亲、亲完我,你就要杀我?”

望月哈哈哈:“对啊。”

小童惊恐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她简直符合了小杨清对坏人的想象。长着美丽得足以诱惑人的脸蛋,欺骗他的爹娘,带那么多人追杀他们一家。笑得越无邪,坏起来越放肆。

小杨清从魔教人身上学到的——坏人不只是长着坏人的脸,也有长着好人的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