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凉音半晌没回答,待得宁昭然都要闭眼睛时,楚凉音开口,“或许我早就见过了也说不定呢1”

“嗯?你见过我哥了?在哪儿?什么时候?印象如何?”一听这话,宁昭然立马来了精神。

“没看清,印象也不怎么样,日后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睡觉!”她淡然回答,使得宁昭然立即没了精神,翻身躺好,依旧不死心,“那是你不了解我哥,一面之缘能看出来什么?自然要好好了解了解才是。”

任凭宁昭然如何嘟囔,楚凉音都没了声音,许是不想接茬,也许是已经睡着了!

平静的一夜悄然过去,翌日本是艳阳天,天空一碧如黛,晋城的牡丹花会依旧如火如荼的开展着,武林中却出了大事!

一早洗漱过后,楚凉音与宁昭然一同下楼,还未走下楼梯,便听得楼下议论之声高昂喧杂,无数人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却都是谈论着一件事,还有打点行装的,似乎急于离开晋城!

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疑惑,站在楼梯上的二人那么一诧间,身后一个庞然大物忽的从二人中间挤下来,待得两人再次站定,只看到背负大刀的云烈召急匆匆的已经走到了酒楼门口!

“云烈召。”楚凉音喊一声,随后脚下一动,下一刻,她已然追上了云烈召,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将急于往外走的云烈召硬生生的拽回来!

“我有急事,没时间和你个姑娘家玩。”云烈召冷硬的五官写满了急,拧着眉毛看着楚凉音,那模样颇有几分慑人。

楚凉音没做任何反应,上下扫了他一遍,“你要做什么去?”

云烈召看了一眼酒楼里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慕容府出了事,我得赶过去。”他低声说道,面色冷峻,眼色焦躁。

“慕容府?出了什么事儿?”慕容府是大齐江湖武林甚有地位的武林世家,上上任的武林盟主就出自慕容府,这一带慕容府人才辈出,都在江湖有些名声,其中有侠义万千之名的慕容府大公子慕容子均与云烈召有些交情,这楚凉音是知道的。

云烈召摇摇头,额前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甩,“慕容庄主被杀了。”他这声更低,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

楚凉音眼睛瞬间睁大,“真的?”慕容府的家主慕容靖楚凉音是见过的,武功不俗,甚有气度,更重要的是,慕容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江湖的争名夺利他从不放在眼中,世人也称他为真君子,怎么可能被杀?

“一早收到子均传来的消息,假不了。”云烈召甩开楚凉音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楚凉音再次开口将他叫住。

云烈召这次真的不耐了,眉毛都拧成了麻花劲儿,“你去了能做什么?协助调查?还是去做个见证人?”云烈召这人在江湖上有一个从不说谎的好名声,有什么说什么,这是江湖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楚凉音虽觉得此特征弥足珍贵,但是,也要提防是否有人会利用他这一点。

云烈召冷哼一声,魁梧的身体散发着冷气儿,“管那么多,出事儿了我自然要去。”说完这话彻底的转身离开,融入人流中,不过片刻消失了踪影!

楚凉音站在酒楼门口,叹口气,慕容府的家主被杀了?被杀!谁有这个本事儿呢?为的是什么呢?

“走了?”宁昭然从酒楼走出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说道。

“嗯!”

“酒楼里的人都在议论慕容府出了大事儿,目前已经封锁了消息,但猜测是出了人命,你六师哥也是为了这事儿吧?”宁昭然在酒楼里听得清楚,慕容府可是大齐江湖中六大武林世家中的大家,在江湖有着一定地位,饶是她,如果真没惹着她,她都会避着他们。

楚凉音点点头,望着澄碧的天空,“慕容靖死了。”

酒楼里大部分听到风声的人都走了,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件事,无论怎样保密,也总有透风的墙,而这江湖人,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晋城的牡丹花会与慕容府的事情相比,刹那花都失了色。

一桌三人,楚凉音淡淡的说完从云烈召那里听到的事,宁昭然与诸葛无梵都较为诧异,宁昭然没见过慕容靖,诸葛无梵倒是见过,面上不无遗憾。

“云六侠可知道谁是凶手?”诸葛无梵的遗憾自眼角眉梢荡漾开来,弄得宁昭然都被影响,也开始心生遗憾来,可惜了!

楚凉音摇摇头,“没说,想必现在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她倒是不甚关心,反正与她无关。

“慕容庄主是个真君子,与世无争,真不知是谁能下如此狠手。”叹息着,诸葛无梵清隽的脸庞划过一丝忧伤。

“六师叔果然走了。”衡贺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楚凉音回头看过去,一身风雅的月离风自楼梯上走下来,清风晓月般的气息,翩翩公子不浊于世。

“七师叔,六师叔真的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一早特意的去给他买的衣服靴子,本等着他起床给他送过去呢,结果人就不见了!”他们走过来,衡贺冲着楚凉音说道。

楚凉音嗯了一声,而后淡然回头,“他有事,已经走了!”

衡贺眨眨眼,看了一眼落座在一旁的公子,没同尔蒋走过去,而是站在了楚凉音身边,疑惑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昨天明明说过很疲累能睡上三天三夜的。”

楚凉音挑起眉梢扫了一眼衡贺,衡贺后退一小步,他就是问问嘛,也没说要怎么样。

慢慢的将视线调转向月离风,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就好似雕琢出来的一样,找不到一丝瑕疵,正巧此时,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他的脸罩在金色的阳光下,宛如神祗。

“慕容府出了大事,有人死了。月离风,听说月家与慕容府交情不浅甚至有结下儿女亲家的打算,你不表示一下关心么?”

月离风将眼眸的焦距定在楚凉音的脸上,那满是凌厉与孤傲的双眼透着几分讥讽,使得他眉心蹙起,“师叔知道的如此多,是在关心师侄的婚事么?”

☆ 028.侄恭叔亲

本看着窗外的宁昭然忽的来了兴趣,向后靠在椅子上,美眸流转,视线在楚凉音与月离风的身上游离,看着二人有些冷然的气氛蓦地笑出声,“看看你们师叔师侄相处的多友好,还操心起婚事来了,啧啧,侄恭叔亲啊!”宁昭然典型的看出殡的不嫌殡大,如此场面,她喜欢极了。

楚凉音淡淡的扫了一眼宁昭然,眼神不乏警告之意,让她闭上那张嘴,宁昭然不以为意,依旧等着看笑话。

“关心一下你有这么意外?老娘向来关心小辈,就连门中小四喜养的猪是否配种老娘都会关心一下,有何不可?”楚凉音抑扬顿挫的声音十分刺耳,猪配种?这明显的是在骂人了。

月离风脸色如常,眼中温度却是降下来,如同六月飞雪一般,让一眼瞄到的衡贺不禁打了个寒噤,公子被激怒了。

“凉音,你要同去慕容府么?”诸葛无梵突然开口,温润的声音将冷然的场子救了回来,宁昭然现出几分扫兴来,她还没看够呢,衡贺倒是松了口气,这二人可别再打起来了,大庭广众的,多丢人!

楚凉音果然不再理会月离风,将视线定在诸葛无梵身上,然后摇摇头,“与我何干。”

诸葛无梵叹口气,“我理应去,不为别的,送慕容庄主最后一程。”看来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气氛中没有出来,他与慕容靖有过一面之缘,虽谈不上莫逆之交,但慕容靖的一举一动都很让诸葛无梵赞赏,他是实实在在的为慕容靖的死感到可惜!

楚凉音扯了扯唇角,“那你就去吧,让宁昭然派人送你去,不然你都不用走到兰州,半路就得饿死累死!”她说着风凉话,却不得不让人怀疑,确实有这个可能。

宁昭然眉梢一挑,看似想反驳,但又什么都没说出来,瞪了楚凉音一眼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楚凉音的眼角浮起笑意,悠悠道:“不然,宁大小姐亲自送诸葛去兰州?”

宁昭然咬牙切齿,“没了我,你也得饿死。”

楚凉音笑容更甚,“我的好师侄还在这里呢,把他当透明人么?有这么个富可敌国的好师侄在,我怎么也不可能饿死。”

她此话一出,有数人皆变脸色,首当其冲的就是衡贺,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楚凉音,想穿透她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尔蒋抬起眼瞧了瞧楚凉音又看了看月离风,而后又低眉顺眼的看着自己脚尖,装聋作哑。

月离风轻声淡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煞是迷人,“师叔此时又用着师侄了?”他声音轻淡如水,可却透着那么一股讥讽来。

楚凉音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宁昭然挑眉,这是她赏给她的机会,不要么?过了这个村可是没这个店了!

宁昭然暗暗咬牙,斜睨了一眼脸色平静似乎又陷入自己思绪的诸葛无梵,一咬牙一跺脚,“好,我送他去兰州慕容府,你随着月公子好好享受‘叔侄之乐’吧!”叔侄之乐四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褒义贬义一听即明。

楚凉音笑的眉眼弯弯,整张脸如同开了花,有那么一刹那夺人眼球,“不客气不客气,记住欠我份儿人情就行了!”说罢起身,拿起随身不离的宝剑,潇洒的转身离开,临走到酒楼门口时,她清魅的声音再次传来,“祝你们愉快!”

“呃,公子,咱们真的要与七师叔同行么?”待得宁昭然与诸葛无梵离开了,衡贺才敢问出口来,想象一下七师叔与他们同行,他就不禁寒芒在背,那他可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月离风淡定如初,注视着窗外川流不息大街,他唇角上扬,“同行又何妨?”

“呃?”衡贺哽住,与尔蒋对视一眼,都没明白公子这突然的是要干嘛、明明俩人水火不相容,恨不得不在一个世界生存,呼吸同一样的空气都觉得脏;一个要同行,另一个居然也同意,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公子,您真的确定要和七师叔同行?”衡贺皱眉,苦着一张脸,公子倒是能忍了,可苦了他们了呀。

月离风斜睨了一眼衡贺,稍显细长的眼眸荡漾缕缕意味深刻的笑,“别担心,或许她并不想与我们同行,只不过一说罢了。”

衡贺云里雾里,尔蒋好似听懂了点点头,“或许公子猜的对,七师叔并不喜欢我们,甚至看两眼都嫌多…呃,只是说了给宁小姐听得。”尔蒋被衡贺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七师叔简直就拿公子当苍蝇,还同行,简直难以想象。

或许他们的猜测是有理有据的,但是,有时事情总是会与人的想象反方向发展,当翌日一早衡贺将停在酒楼后院的马车驾出来,当尔蒋搬着箱子从酒楼走出来,当二人忙活着将马车内铺垫好,将公子喜欢的雨前清露摆放在马车内的小桌上,当将点燃的松竹香扔到雕花的香炉中,正等着他们公子从楼上走下来时,一个青色的人影从楼上悠然而下,迈着随性潇洒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向他们。

衡贺尔蒋不由得都感觉后颈发凉,眼瞧着那笑的恍若清水芙蓉一般的女子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她抬手分别拍拍二人的肩头,还未等的他们俩因着她的拍打而感到惶恐之际,眼前一花,下一秒那人已然跳上了车辕,掀起垂坠的竹帘,大方的钻进了马车。

“唉,真舒服!”一声清魅的叹息自马车了传出来,衡贺打了个哆嗦,看着一旁同样忐忑的尔蒋,沉重的点点头,为接下来的日子默哀!

☆ 029. 车中惊魂

群山环绕,山水宜人,天空一碧如黛,如此天气最适宜出行。

宽阔的官道隐在群山之中,此路段即是主要官道亦是观赏美景之地,东南西北个个方向,入眼的皆是山清水秀花鸟宜人。

华贵的马车在山水间悠然前行,马儿不急,踢踢踏踏,好听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

驾车的是个模样清秀十三四岁的小童,模样精致大眼睛显得分外激灵。

与他们渐离渐远的是牡丹世界晋城,自从早上开始,衡贺的小心脏就开始紧张的跳动着,几次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切皆因那此时霸占了马车当祖宗的七师叔!

当公子看到七师叔没有独自离开而是霸占了他的马车之后,他的脸色也明显的冷了下来,衡贺尔蒋什么都没说,此时不是为别人担心的时候,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俩,因为,只要有七师叔在的地方,他们就有的受苦了!

飘着淡淡松香味儿的车厢内,所有的陈设都是上乘的,靠着车厢门边摆着那盆黑牡丹,正是楚凉音赠给尔蒋的那盆,依旧开放的多姿多彩,看来尔蒋照顾的很好。

车厢当中一个精致小桌,桌上摆放着当季水果,紫砂茶壶,青铜熏香炉,一品一物皆为上品。

三面有设计的十分舒服的矮榻,宽度适宜,可坐可躺,上面铺着一层柔软顺滑的毯子,无论马车行走到怎样的路段,保证坐在车里的人不会感觉到颠簸!

此时此刻,就在马车悠然前行时,那一身青色长裙的女人独占对着车门的一方矮榻,整个人横躺在上面,因着距离有限双腿则斜搭在另一边的矮榻上,姿势随意,已然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低眉顺眼的尔蒋就坐在楚凉音搭乘着双脚的那一面矮榻,他整个人靠着车门的位置坐着,对面则是月离风,坐姿标准双目闭合,好似已经睡着了。

从晋城出来后,这整个马车就是这样的情况,尔蒋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这压抑的气氛让他愈发的如坐针毡,蓦地身子一动,掀开精编的竹帘快速的钻出马车,与衡贺同坐在车辕上,迎着清风美景,这才感觉活过来!

衡贺扫了一眼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尔蒋,不用问,看他那放松的脸色就知道那里面不好呆,“喘不过气了?”他语气倒是有些悻悻,庆幸自己抓稳了这个驾车的活,以前不觉得好,现在觉得十分好!

尔蒋小心的长吐一口气,“还是外面好!”

衡贺轻笑一声,不无幸灾乐祸,听着里面一点音没有,他就能猜得到那里面是个什么气氛。

尔蒋不满的看了衡贺一眼,但是也没说什么,虽然看似那车里的两个人在睡觉,但是事实谁知道,没准都听着外面呢,他可不要说什么得罪人的话,下场可是很难想象的。

前面的道路有个急转弯,马儿跑得不快,只不过因为马车的问题,在马儿转过弯道之后,后面的车厢轻轻地甩了一下,而甩这一下不要紧,车厢里猛的传来咚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车板上,车辕上的衡贺尔蒋瞬间绷起,两人满眼惊恐的对视一眼,衡贺快速的掀开竹帘一角窥视里面,随即脸色大变,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车厢里,本来稳稳的躺在矮榻上的楚凉音被结结实实的甩在了车板上,撞得车厢中间的小桌都滑出去了,好在有坐在外面的月离风伸腿挡了一下,不然非得飞出去不可!

“嗯。”在甩到车板上足足过了一分钟之后,正面朝下趴在那里的楚凉音才发出声音来,身子动了动,而后慢慢撑起身子,第一眼就射向了月离风。

月离风也正看着她,面色平静,唇角上扬,细长的眼眸里有着不掩饰的笑,此时此地,车厢里就只有两个人,似乎他也不再掩饰。

淡定的从车板上爬起来,怀中依旧抱着她的宝剑,重新躺回原位,蓦地开口,凉凉道:“把你那嘴给我拉平,不然别怪老娘翻脸!”

月离风笑容不改,对于楚凉音的威胁他没一丝惧意,“师叔刚刚的落地姿势着实‘优美’,空翻一周半自由落地,瞧瞧这桌子都被师叔的‘优美’姿势慑住自己飞了出来,此姿此态足以引得各江湖武林豪杰竞折腰。”他语调悠扬,好不欢快!

楚凉音霍的转头瞪视他,眼光凌厉如刀,好似刹那间便能将对手千刀万剐一般,“此处没了别人,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长了一张人模人样的脸,内心却是堪比毒蛇一样,月公子此模样也能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你做的那些个好事。”楚凉音咬牙切齿,眼光如刀。

然而,楚凉音此时这些个威胁言辞已经对月离风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他浅笑如风,一双眼眸都弯了起来,“师叔今日的言辞较之以往杀伤力大减,似乎在配合着师叔今日的形象做派,师侄大感佩服,师叔无论做什么,都尽心尽力,不做戏子,实在可惜。”

楚凉音怒极反笑,上一刻还躺在那矮榻之上,下一秒车厢荡出一波凉风,青色残影一闪而过,竹帘随风荡起,车辕上的衡贺尔蒋同时看了一眼那晃动之后又恢复原状的竹帘暗道一声不好,还没等掀开竹帘一探究竟,只听得桄榔一声,承载着各种物品的小桌自车厢中飞出,二人灵活又默契的向后一闪,那小桌径直的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嘶鸣一声开始加速奔跑,然而衡贺与尔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皆回身看着车厢,只见竹帘晃动间,那一叔一侄一上一下躺在车板之上,一人一手锁住对方咽喉要害,一个脸色冷然如同深潭寒冰,一人满眼怒火大有灭了对方而后快之势!

“吁!”衡贺手快一把拉住缰绳,奔跑的马儿踢踏的停下来,与尔蒋同一时刻自车辕上跳下来,各自退离马车三四米远,绝对远离危险之地!

衡贺尔蒋一左一右刚退离到官道两边,只见竹帘飞起,两个人影以互锁咽喉的姿势自车厢中旋转飞射而出,衣角飞扬劲风飒飒,看不清俩人面目只窥得残影片片,道路两旁树木摇晃鸟儿扑棱棱惊飞而起,艳阳天下骤起风云。

☆ 030.胜者败者

砰!

身体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而响亮,衡贺尔蒋皆脸颊一抽,瞧着那十米开外的官道上依旧以一上一下互锁咽喉的姿势撂倒在地面上的二人,无意识的后退一步。看着公子整个人被压在下面,刚刚那沉闷而响亮的声音也是因为从他的背部与地面的相撞之后传出来的,便都不禁感到一阵肉疼!

楚凉音唇角微扬,不免得意,他还是被她压制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尽管她的咽喉此时也被他锁住,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咽喉同样也被她锁住了,只要她再一用力,必保他脑袋搬家!

月离风面色有几分白中带紫,右手死死的扼住楚凉音的咽喉,另一手旧幕重演般的朝着楚凉音脐上三寸的死穴而去,然而这一次楚凉音又怎能让他得逞,准确的钳住月离风的手,手腕用力一转,似要直接拧断他的手。

月离风反方向用力,两人在如此境地中诡异的十指交叉,皆用上了千钧力道,只听得指骨咔咔作响之声,却是谁也没占上风!

就在衡贺尔蒋以为这二人会在此用这一个姿势一直僵持下去之时,那二人却陡的自地面弹跳而起,不知俩人谁先松开的手,分开些许距离下一秒再次缠斗在一起,地面灰尘飞扬,简直如同清晨浓雾一般,将那看不清招式本尊只见残影交错的二人围拢在其中。

飞扬的尘土开始向外蔓延,掺杂着刮面的劲风,停在道路中间的马儿开始不安的躁动,衡贺顶着飞扬的尘土睁不开眼的牵着缰绳快速后退,尔蒋也同时退开老远,眼见那飞扬的尘雾越来越扩大,他紧张的咽口水,看来今天这俩人要不死不休了!

蓦地,飞扬到半空的尘雾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朝着路边飞射出去,半途中身体猛然翻转,下一刻稳落在地,飞扬的烟尘中看不清那人是谁,能见度太低,依据身形,或许是月离风。

下一刻,那身影再次朝着道路中央而去,瞬间俩人再次缠斗一处,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根本分辨不出二人到底用的是何招式,更别提能猜测得出俩人到底谁胜谁负了。

“嗯!”一声低沉的闷哼自半空中传出,衡贺尔蒋精神一凛,两双大眼睛紧盯住一点,一个身影自半空中的浓浓烟尘中飞射而出,如同被抛弃一般,径直的飞射进官道旁的树林之中,在树冠之上颠簸两下,而后嘁哧咔嚓,从树冠之上坠落,无数枝叶竞折腰。

衡贺还在傻眼中,尔蒋猛的一声叫,下一秒直奔树林中,一边大喊公子,这时衡贺才缓过神,原来被踹飞跌落树林里的是他们公子!

官道上飞扬的尘烟渐渐飘落,那得胜之人露出了本尊,一身青色的长裙上附着着一层的灰尘,头发尽管依旧完整的束在脑后,可那上面的灰尘不容忽视,就像带了个灰色的头套一样。

楚凉音甩了甩头发,又抬手掸掸衣裙上的灰尘,用肉眼便可见那尘土飞扬,远观她还真如同荡漾在云海里,只不过模样逊了些。

斜睨了一眼树林那边,楚凉音自在的转身,步伐悠然又带有掩饰不了的胜利姿态一步步朝马车走去。

树林中,尔蒋衡贺将跌落在地面的月离风扶起来,那折断的树枝散落四周,好似遭到了大劫一般。

尔蒋小心翼翼的,又眼含几分同情之色,“公子,您没事吧?”

月离风不复之前优雅高贵之态,一身灰尘宛如在地上打滚儿了一样,那一身华贵的袍子也被树枝刮开了几道口子,显得颇为狼狈可怜。

他下颌紧绷,面上难掩怒意,却是一直在隐忍,淡然的起身,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失败之像,可那破开的衣服与满头满身的灰尘却在叫嚣着他刚刚的失败,他是被楚凉音一脚踹飞的,而且还被踹出来这么远。

“咳,公子,您没受伤吧?”衡贺真的不想问,但是又担心。

尔蒋纠结着小脸,站在一旁眼睛看着地面,尽量不去看公子的脸和衣服,自从他伺候公子以来,还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狼狈之像。

“没事!”月离风声音低沉,听起来很平静。

衡贺砸吧砸吧嘴,又看看开始装死不说话的尔蒋,壮胆道:“公子咱先换身衣服?”

月离风的脸色灰中带黑,没有理会衡贺,却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那枝叶断开的树身进入视线,他脸色更冷。

衡贺还想说什么,月离风突然抬脚离开,俩人赶紧跟上,脚步匆忙皆不语。

径直的走向马车,月离风姿态优雅跃上车辕,本来这就是他平时的动作,随意中自带风雅高贵,可是今天看起来却是怎么都有几分喜感,衡贺正好看到又不敢笑,只得学着尔蒋看着地面憋着。

月离风走进车中,入眼的便是依旧重复刚刚姿势躺在矮榻上的楚凉音,他眸底一冷,却是什么都没说,在尽量远离她的地方坐下来,修长的指平静的掸落华贵衣袍上的灰尘,尘土妖妖袅袅,打着旋的掉落在车板上。

躺在那里,楚凉音的眉眼弯成了新月一般,蓦地一挑眉梢斜睨向月离风,那眉目流转间不经意现出一抹风情万种来,可在月离风眼里,无论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嘴,无处不写着嘲讽,更是气堵心门!

“师侄日后可得长些记性才好,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已然注定会下地狱,又不尊老不敬老,就不怕下了地狱爬不出来了么?”楚凉音轻哼一声,收回视线兀自得意,胜者的光芒无限闪耀。

月离风的下颌绷的几乎要碎裂,脸上布满了灰尘,却挡不住其完美五官,尽管都散发着强烈的寒凉,却是另外一种迷人气韵。

“师叔言之有理,不过,事不过三,若是总有人在你面前张牙舞爪尽显丑态以达到激怒你的目的,师叔又如何处理?恐怕早就将其杀之而后快了。”他语气平静,如同蜻蜓点水。

楚凉音唇角一扬,几分俏皮几分讥讽,“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才行,如果有人在老娘面前张牙舞爪,老娘必保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老娘的敌手屈指可数。而师侄你嘛,那就得好好想想了,别为了争一口气,把小命丢了。不是所有人都畏惧你那富可敌国的月家,在老娘眼里,你那月家还不如一坨屎,更别提你了。”左腿翩翩然的搭在右腿上,楚凉音再次悠然的闭上眼睛补眠,她一番言论轻松可爱,却也将月离风彻底贬低,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他月离风在她楚凉音眼里,什么都不是,哪怕此时闭眼大睡,也根本不怕他会下黑手,因为,她真的没把他放眼里。

☆ 031.尘烟中人

日升日落,漫长的一天随着太阳隐落山边,这热闹喧嚣的一天画上了句号,等到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又会重新开始。

山南的小镇,清幽且宁静,太阳落山之时,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少了,一辆鲜少出现在这个镇子上的华贵马车从大街远处悠然行来。

拉车的马儿通体曜黑,身姿矫健,帅气的鬃毛随着踢踏前行有律的耀动,一看便不是凡品。

车辕上坐着两个年龄相近的少年,长相清秀灵气逼人,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也不似一般府邸中的下人,其中一人驾着马车,另一个坐在另一侧,俩人面色有些严肃,过往行人注目一下便不再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般来说,像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皆视平民百姓为蝼蚁,百姓与有钱人,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衡贺驾车,尔蒋查找能够提供住宿的客栈,这镇子不大,主街上的店铺也少之又少,三三两两的有粮油店,当铺,铁铺,终于,一个酒幡进入了视线,随风飘摇着一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略显陈旧,看来是老店了。

“吁。”衡贺一拽缰绳停住了马车,那边尔蒋自车辕上跳下来,几步走进酒楼里,“掌柜的,还有房间么?”

“有有有,客官几位?”一个女声回答,听起来大约有三四十岁模样。

“有就行了,安排两间上房,我家公子与师叔要住在上房。”尔蒋特意的吩咐一声,他和衡贺都不要紧,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虽然他认为楚凉音也是那种不计较的人,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好好,小二赶紧给客官准备房间。”那女高音高喊一声,喜悦之情由她那声音便听得出来,可见这个小镇不经常有住宿的人,而今来了,且看起来还很有钱。

这厢衡贺听到了尔蒋与那老板娘的对话,跳下了马车,冲着马车道:“公子,七师叔,到了!”

衡贺站在一边等着车里的人出来,可是站在那里有一分钟,车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朝上翻翻眼睛,有几分无语,这俩人都一身狼狈,估摸着是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公子,七师叔,天色已晚,应该歇息了。”衡贺,故意的说天色已晚,其实外面还是通亮。

蓦地,车子内传来响动声,下一刻,那竹帘被从内掀开,有几分睡眼惺忪的楚凉音自车内走出来,站在车辕上眺望了一下别处,这好似才醒过神,砰的一下从车辕上跳下来,吓得衡贺急退。

勾起唇角,楚凉音轻笑了一声,随后大步的绕过马车走向小酒楼,尔蒋站在门边怯怯的看着楚凉音自他面前走过,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溜烟的跑到车前掀开竹帘,请公子下车!

楚凉音走进了酒楼,那站在门口等待迎接的老板娘瞬时脸僵了僵,看着她一身灰尘手拿剑的模样,一看便是江湖中人,而且还是那种挺穷的江湖人。

老板娘四十多岁,虽然不再年轻,但仍属风韵犹存的那种,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女。

注意到那老板娘的眼色,楚凉音眉梢一挑,淡哼了一声,“准备点热水,后面那位月公子要沐浴。”

老板娘稍稍愣一下,眼睁睁的看着楚凉音与她擦肩而过,自她身上掉落下来的灰尘呛得她忍不住要打喷嚏。

月公子?就在老板娘还在诧异中时,门外再次走进来一人,老板娘的第一反应是睁大眼,而下一秒,在看到这位样貌不凡的公子满身灰尘破衣烂衫之时,老板娘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月离风神色淡然略显冷漠,尔蒋衡贺捧着两个大箱子赶紧跟上来,明明他俩是仆从,但二人一身干净清爽,与他们俩相比,月离风楚凉音更像是下人,好似从哪个土坑里钻出来的一样,连那小二都眼露嫌弃之色。

“备些热水来,多准备些。一会儿我们会来用厨房,晚饭无需你们准备,只要备好我们需要的东西就行了!”衡贺将一锭银子扔到柜台上,看也没看那老板娘瞬时眉开眼笑的脸,快速跟上公子!

客房还算干净,不是很高档,但对于楚凉音来说,都差不多,哪怕住在荒郊野外,她也无所谓。

将手里的宝剑放在桌子上,她径自的脱掉身上的外衣,以及布满了灰尘的外裙。一抖动,那衣裙尘土飞扬,楚凉音皱眉,随手扔出去,准确的落在门口。

叩叩,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楚凉音看也未看,淡淡开口,“进来吧。”随后转身坐在床上,扶着后颈,慢慢转动脖子,躺在马车里睡了好久,睡得她脖子发酸。

门被从外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浴桶,浴桶后,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尔蒋。

“七师叔,我把浴桶送进来,一会儿您沐浴用。”尔蒋在外低声说着,一边抱着超大型的浴桶往房间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