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程师说好,非常爽快。我想这跟他们的单位有关,那可是一个非常有油水的单位。在重庆江北海关背后的洋河路上,除了琳琅满目的美食店铺以外,就只有两栋用于商用的建筑。其中一栋是重庆商会,另外一栋就是某设计院。而给我打电话的那位老工程师,就是在这个单位任职的。主要负责市政建筑和管道铺设等的设计规划。所以他们有钱,起码比我有钱。

挂上电话以后我就给胡宗仁打去电话,接通以后他问我什么事,我说有个单子找上来了你去不去啊?他说你干嘛不自己去呢,我说我不是看你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给你弄点钱来吗?他问我,那啥时候去啊?我说那得看你这个大忙人啥时候有时间啊,他说要不明天吧,今天我妈在我这儿呢,我和小妮子都在陪她老人家。我楞了一下说,你妈来了?他说是,前天才到的,这两天本来打算哪都不去陪老妈子的。我说你妈自己从仪陇来的?你没去接她?她说是啊,这老太太现在身体好得很,活蹦乱跳的,你们过来一起吃个午饭不嘛。

我捂住电话问彩姐说,胡宗仁说他老妈来重庆了,让我们过去一道吃个午饭,去不去?彩姐说,去啊,怎么不去。于是我跟胡宗仁说,那好,我们待会就来,中午吃什么呢?

“火锅!”我说那好吧,我要吃鱼丸。

胡宗仁的妈妈我只见过一面,就是在他和付韵妮的婚礼上。早前曾听说他父亲去世了,既然他自己没有提,我们也就不方便细细去问他。当天胡宗仁和付韵妮婚礼的时候,老母亲一直坐在那里笑呵呵的,因为家里的亲人只有那么几个,而多数朋友都是各地聚集起来的,所以我和他妈妈并不熟。只知道退休以前是南充仪陇某个高中的化学老师,胡宗仁的爸爸在去世以前也是学校的老师,是个开朗爱笑的老人。说是老人其实也算不上,因为胡妈妈虽然60多岁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像50出头的样子,没有白发,也没有老人的那种颤巍巍,胡宗仁算是个孝顺的孩子,有点钱都要给老妈存上一份,付韵妮因为母亲也去世得早,父亲也不在身边,所以她也自然把胡宗仁的妈妈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爱戴。所以作为老太太来说,胡妈妈是幸福的。

我一般去他们家吃饭都是掐准了饭点才去,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帮忙洗菜拿碗,只需要坐下开吃就好。胡宗仁肯定跟他妈妈说过不少关于我的事,所以胡妈妈一见到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热情,拉着我聊天,说他儿子平时就有些马虎,幸好能结识我这么一个朋友,我宽慰胡妈妈说那并不是你的错,估计是后天造成的。胡妈妈说小胡这孩子心眼倒是很好就是有时候做事有点恍惚,我说没事的你看他也活了三十多年了还不照样好好的,胡妈妈说他从小就是这样做事情莽撞又缺心眼我都怀疑是不是生他的时候医院给抱错了。我叹了口气说阿姨你确定他是你生的而不是你和胡爸爸做化学实验的产物?于是这个话题被胡宗仁气喘如牛的喊道“吃饭吃饭吃饭!”给打断。

我和胡宗仁都算是好酒之人,没有想到的是胡妈妈竟然也喜欢喝酒。席间我简单的把明天要去办的那件事情跟胡宗仁说了说,他又再一次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单独去,我也乘着酒意告诉他,我现在逐渐对这些事情要放手了,也许今后改行当个出租车司机什么的。也许是我说得有点悲哀,胡宗仁一副我壮志未酬的样子,开始敬我酒,于是那顿饭我吃了好几个小时,期间还离席给老工程师打了电话,请他安排下时间,第二天我到了设计院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

胡妈妈如果不是一个化学老师的话,她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家庭剧演员。也就是那么一顿饭,胡妈妈喝的有点微醺。而微醺的结果就是口不择言的爆料,有些甚至连胡宗仁自己都不知道的往事。

例如胡妈妈对我们几个除开胡宗仁说,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小时候有多讨人厌,看到街边那些耍杂技的,人家可以踩在鸡蛋上,他回家后在冰箱里把鸡蛋全拿出来,然后一个个锲而不舍的踩,说是要练轻功,那时候鸡蛋还挺贵,为这事我狠狠揍了他一顿。胡宗仁插嘴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干过这事的啊?胡妈妈说,你这记性都让狗吃了,你要是能记得,你不早就考上大学了。我们被胡妈妈的话逗得非常开心,于是我问胡妈妈,那那些蛋碎了吗?胡妈妈说,碎啦,碎了一地。

又例如胡妈妈再讲胡宗仁小时候的调皮事的时候,一度突然性情了,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突然就比较容易情绪化,或许是觉得自己对胡宗仁的关爱还是不及别的母亲,才会让胡宗仁阴错阳差的走上了这条道路,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其实对胡宗仁这孩子吧,我心里还是很愧疚的。说罢就作势要哭,胡宗仁赶紧拍着妈妈的肩膀说,您别激动,我没觉得你不好啊,我这么些年没陪着您,我还很愧疚呢。我们也都觉得气氛一下就凝重了,结果胡妈妈悲伤地说,小时候带你去农村玩的时候没把你盯好,让你去茅房撒尿,你一下掉茅坑里了,吃了一嘴的屎啊。

噗的一声,我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胡宗仁傻眼了,我赶紧对他说,胡妈妈喝多了,你还是赶紧让她去睡会吧。让她继续说下去,笑死在你家明天就抓不了鬼了。于是彩姐跟付韵妮痛苦的忍着不笑,把胡妈妈扶进了卧室。

于是火锅边上就只剩下我和胡宗仁两个人。我们彼此沉默,直到我问了他一句,好吃吗?他便一杯酒给我泼了过来。

饭后我们就离开了,临别前我告诉胡宗仁,第二天我出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打车去江北。

第二天早上差不多10点的样子,我和胡宗仁到了设计院门口,于是我就给老工程师打电话,他下楼后,我跟他介绍了一下胡宗仁,我告诉他我最近都和他一块做事,他是瑶山派的道家弟子。老工程师因为干建筑的关系,其实是常年接触风水学的,于是他对胡宗仁还是非常客气,他招呼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走哪去啊,你不是要去你那下属家里吗?咱们开车去啊,老工程师告诉我,他们家就住的不远,因为那孩子本身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来了设计院,起初从一个小小的晒图工做起,因为专业够强,所晋升比较快。老工程师告诉我,这孩子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少数很有天赋的设计师,于是一直都比较器重。刚进院的时候有个女朋友但是后来换了一个,俩人一起租房在北城天街海洋公园附近,离这里不远,咱们走着去就是了。

在路上老工程师告诉我,这个孩子姓吴,本来是挺开朗的一个人,而且又比较上进,虽然院里平时的工作量比较大,设计师们熬夜加班也是常事,但是就十来天以前,他就开始察觉到小吴有点不对劲了。原本比较开朗的一个人突然变得有些神经质,而且情绪十分不稳定,上班的时候常常打瞌睡,而且业务能力也开始下降。这就引起了老工程师的注意,找他谈话,他也始终心不在焉的,于是老工程师就提议让他先在家休息一段日子。过了几天他专程提着水果到家里去看望小吴,还没敲门就发现小吴的女朋友夺门而出,他正愣在那呢,于是老工程师就走进屋里去看,看到原本就不大的房子里,窗户窗帘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吴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床上的枕头上,面朝墙壁,头四十五度角斜仰着看着床头那面墙和床边那面墙的接缝处。嘴巴里还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工程师放下水果,走到他跟前跟他打招呼,他回头一阵傻笑说,老师,你也来了?

胡宗仁插嘴问到,老师?你是他老师?老工程师说,他算是后辈,而且也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所以就一直称呼他为老师。胡宗仁说,哦,那为什么要说你“也”来了,当时屋里还有别的人吗?老工程师皱着眉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看他那样子有点傻乎乎的,而且样子也很邋遢,原本一个漂漂亮亮爱干净的小伙子突然变成屌丝的样子,而且还感觉有些神情恍惚。老工程师毕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人,根据人生的经验来判断,他觉得这孩子怕是精神上受了点什么刺激,于是就问他,休息得怎么样,小吴说,几天几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它就来了。

按理说,我们常人要是很久没有休息,在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一定是痛苦万分愁眉苦脸的,但是老工程师告诉我,当时小吴这么回答他的时候,还是一副傻乎乎的笑脸,那种感觉好像是早就习惯了,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有当回事。胡宗仁说,你们单位的工作到底是有多苦啊,几个晚上不睡觉的人都还这么乐呵呵的,少见啊。我用手肘撞了胡宗仁一下,意思是让他别乱说话,人家毕竟是长辈。老工程师说,设计院的工作是苦,设计师们也经常加班,但是大家就算是习惯了加班,也没理由不睡觉还这么高兴吧,关键是当时小吴的那句话就显得特别奇怪,说什么一闭上眼就看见它。于是老工程师就问小吴说,你看见谁啦,小吴就还是嘿嘿嘿的傻笑说,它不让我告诉你,这是我和它之间的秘密。说完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墙壁的转交。

老工程师说,当时他往墙上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但是小吴却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嘴里呢喃着,好像是在跟墙壁说话一样,于是老工程师突然想到这孩子会不会是撞邪了啊,正在紧张的时候,发现小吴的女朋友哭着回来了。

老工程师说,当时他就问那姑娘,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又在哭什么。那姑娘知道老工程师是小吴的领导,于是就很委屈的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前不久开始,小吴回到家里后也不看电视了,常常熬夜到两三点钟,接着就直接趴在电脑桌前睡了,为这事她很生气,于是就找机会跟他吵了一架。谁知道小吴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蹲在厕所里伤伤心心的大哭了起来,像个女人一样,而且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女朋友也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了,于是自从小吴休假回家后,她也请假跟着在家里一直照顾他,但是却觉得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每天小吴都做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刚才老工程师来的时候,她正因为受不了委屈,才开门逃走。老工程师说,他觉得问题比较严重,于是就留下了他女朋友的电话号码,说自己会尽快带人来看看小吴,这才离开。

老工程师说,因为这种情况和他们小时候还在农村的时候,老人们传说的鬼上身很像,而且很多鬼上身的案例都被当成精神病对待了,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爱徒这么消沉下去,也不希望在没弄清楚缘由的情况下就贸然把他送到精神科去,这才联系了我,让我们先看一看,如果真的是精神有问题的话,那自然没话说,若是鬼上身的话,就得劳烦我们出手救他一把了。

我对老工程师说,鬼上身?我看不像。老工程师惊呼道,怎么了,不是这样的吗?我点头说,一般来说鬼上身取代的不止是灵魂,还有记忆,你这徒弟既然还能认得你还能认得自己的女朋友,就很有可能不属于鬼上身,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自己的频率,导致他现在半人半鬼,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和精神病很像,但是这也很好区分,到了他家,只要稍微测试一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了。

于是我转头对胡宗仁说,咱们路上找个餐馆,问老板买一些旧筷子,别人吃过的那种。胡宗仁说,不会吧,你一上来就准备这么猛的玩意?我说,准备着吧,万一用得着呢。于是胡宗仁就看准了边上的餐馆,然后钻了进去。

老工程师非常不解的问我,要筷子做什么,小吴家里也有筷子呀。我说不行,必须是那些很多人吃过的,才有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希希

大约十多年前,一个跟付韵妮同姓的、胖乎乎的老师,曾经在央视春晚上铿锵有力的唱了一首歌,歌名我忘记了但是歌词里有一句是这么唱的:“一根筷子哟,哟嘿哟嘿哟,轻轻被折断,哟嘿哟嘿哟,十双筷子哟,哟嘿哟嘿哟,牢牢抱成团,抱成团…”后来听说他又跟他老婆唱了歌直到现在还被不少美容美发的发廊沿用。更不要说他们夫妻俩拍的那段细细根肩扛的广告。所以自古以来,筷子都是中国人不可或缺、甚至无法替代的一种东西,老工程师问我为什么不能用小吴家里的筷子的时候,我告诉他必须得很多人用过的筷子才行。老工程师有点不解,他问我说这是什么缘故呢,我问他,筷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他说吃东西的啊,我说那很多人用过的筷子呢?他说那很脏啊。

果然是做工程的,思维一点都不够发散。于是我告诉他,很多人都吃过的筷子,那就表示众生百味,之所以用到众生百味,就是因为这表明这双筷子是经过锤炼的。锤炼?这又是为什么?老工程师问我,我说筷子本身的使命就是为了方便大家的吃饭,那么很多人在经过它的方便后成功吃了饭,这就叫做它的锤炼,大概就是筷子的使命是完成了。而且你刚刚说什么很多人吃过的会很脏,其实那不是脏不脏的问题,你会觉得脏那是因为你认为那是别人吃过的,就好像别人吃完没洗的碗,让你接着吃,你看着恶心其实它并不脏。又好像我们每个人的口水,有些人宁可碰到血都不愿意碰到口水,那也是他们认为口水很脏,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说道这里的时候,胡宗仁抓着几根筷子走了回来,一走到我身边就问,口水,你们为什么在聊口水,我最喜欢口水了,我每天都用小妮子的口水泡饭吃。说完就哈哈哈的笑起来,仿佛是陶醉在自己那低俗的幽默感里。我没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上接过筷子。嗯,这的确是被很多人吃过的筷子了,从上面的牙齿印印都能够充分说明这一点了,我问胡宗仁说,这是哪家餐馆的呀,他朝着后面一指说就是那家面馆的。

我赞许的对他点点头,说小伙子你总算成才了。于是我们接着朝着小吴家里走。一边走我一边跟老工程师解释,为什么要用到筷子。

我们的中医理论里,有一项绝学,叫做针灸。而针灸则是根据人体划分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因地制宜的施针,以干预或是改变脉象的方式来减轻或者治疗病痛,也同样用于保健养生。而在武侠片里,穴道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一个大侠看谁不顺眼,跳上前去就往别人身上一阵乱戳,接着那个人就动不了了,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小龙女不就是这么被尹志平给那什么了吗?虽然我并不懂经脉穴道,因为我毕竟不是学医的,但是在我们玄学的各行各派里,都熟知一点皮毛知识,而这点知识却是利用刺激穴道的方式,来让事主本身体内产生一种抗拒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压过了鬼魂的牵制,那么就能够把鬼给赶出来。

正如我所说,老工程师认为小吴的情况是鬼上身,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起码看上去是不像的,而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来说,他更有可能是和鬼魂共同享用同一个身体,而自己也却浑浑噩噩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于是就开始变得迷乱。这种情况其实不算罕见,却明显有别于我们通常所谓的鬼上身,而大多数不被我们知晓的这部分人,却往往会被当作精神病人一样对待。被很多人吃过的筷子属木,本身它对于小吴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木克土,小吴身上若有鬼魂,那也是克不到的。不过水却能生木,而水属阴,鬼也属阴,如此一来,筷子能够跟鬼建立一种必要而直接的联系。所谓的生克之道,其实也是比较狭义的,但是小吴是一个个体,那个鬼也是一个个体,我们各自都是,所以在彼此对等的条件下,生克之道就是非常奏效了。

这些道理胡宗仁都懂,但是老工程师却不怎么懂,他说他知道木生火火生土的道理,但是怎么又狭义了呢,胡宗仁抢着解释道说,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用一大斧子去砍断一根小树苗,小树苗会被轻易的砍断,这就是“金克木”,但是如果你拿着一把小水果刀去砍一颗参天大树的话,那你就砍不断,这就是生克之道的狭义。所以只有当彼此条件符合角度对等的情况下,这些办法才能够合理的利用。

老工程师点点头说,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那你们刚刚说道的穴道,还有筷子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说这些我们还不敢确定,等待会看到人以后,如果确然要这么做,到时候你就能明白了。

小吴和女朋友租住的房子所在的小区是一个比较健全的小区,于是我和胡宗仁在进门处跟保安纠缠了很久他才肯放我们进去。他们家在14楼,如果换成现在的话我会对这个楼层数字特别有好感。上楼前老工程师给小吴的女朋友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上去了。

小吴的女朋友很漂亮,所以胡宗仁也露出了淫邪的微笑,甚至还收起了自己的痞性装起了翩翩君子,若非有人在我实在很想提醒他,别装了,有害健康。这就像是在一堆牛粪上面插满美艳的玫瑰花,任凭那花儿多么动人妖艳,牛粪始终是臭烘烘的。我们进屋后,小吴的女朋友让我们声音小点,说小吴刚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我问她小吴已经多长时间没睡觉了?她告诉我说,已经三天了,这次睡着都是实在困得受不了才睡的。我问他睡下多久了,她说还不到半个小时。

老工程师对小吴的女朋友说,你大概觉得他们俩是医生对吧。其实我一直瞒着你没跟你说,他们俩是我以前就认识的捉鬼师傅,这次来,也是碰碰运气,看看跟鬼有没有关系。小吴的女朋友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反复打量着我和胡宗仁,我悄声对胡宗仁说,你看吧,现在你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吧。于是胡宗仁原本可以挺拔的身躯一下子好像一个被放了气的充气娃娃一样,委顿下来。我对小吴的女朋友说,你别害怕,我们也是先来看看,不见得就真的是我们能帮得了的事。不过你男朋友这种几天几夜不睡觉,还胡言乱语,如果撞鬼了也许还好点,我们想办法把鬼给弄走就是。要是真的成了精神病的话,接下来才麻烦呢。那医治起来可就是天长地久的事情了。老工程师也对她说,现在反正都这样了,也就让他们先看看吧,你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呀。你给小吴家里人和医院打电话了吗?小吴的女朋友说,给家里人打过了,说是就这两天就会来重庆帮忙照顾,但是医院没有打,因为她也害怕真的是被当作精神病,那么就隔离起来,连个人都见不到了。

老工程师听后,叹了一口气,确实他也觉得这件事怎么就来得这么突然。然后他对我们说,乘着现在他还在睡觉,你们先到处看看吧,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怪东西。我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胡宗仁,那意思是你来还是我来,他的方法相对麻烦一点,于是他对我一努嘴,意思就是我先看看再说。

于是我按照往常的办法,先把门反锁,然后在入口门的两侧钉钉子拉红线,因为我知道这是小吴他们租住的房子,所以我钉钉子的时候特别大力,堵住了几个主要的出入口以后,我又关上了厨房门,但是却把卫生间的门给打开了。因为他们家的户型是那种单间配套的屋子,进门就是一个鞋柜和走廊,走廊的左侧就是卫生间,而卫生间里的镜子正对着卫生间的门,却在门厅正对这卫生间门的墙壁上,房东给安了一块大大的穿衣镜。这样一来,穿衣镜和卫生间里的镜子就形成一个以前我说过的,重复无限循环的镜子空间。看到这种布局的时候,我心里就有八成相信小吴这孩子是真撞鬼了,因为镜子对镜子的空间是比较容易滋生鬼魂的环境。

穿过门厅走过穿衣镜,左手面就是两人的床,右手面则是书橱和电脑桌,也就是说,当人躺在床上,电脑桌是侧对着脚的。而且恰好从床上透过墙壁上穿衣镜的折射,能够看到卫生间里面。我让胡宗仁在关上的房门和厨房门上贴上他的符咒,接着我走到床一边的沙发尽头,关上了落地窗和窗帘。于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我请小吴的女朋友尽可能亮地打开屋里的灯,开灯以后,虽然屋里不及打开窗户那么明亮,但是也足够我办事了。

自从刹无道的事情结束以后,我办事就显得特别小心,直到确认没有遗漏掉什么以后,我取出罗盘,刚刚念完开盘咒,罗盘的转动吓了我一跳。关键的是我还没有四处走动寻找,就在我随意站的一个位置,罗盘竟然都能够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罗盘的指针在快速旋转然后归零的过程中循环着,发出碰撞到盘面那种细微的啪啪声。胡宗仁也察觉到不对了,赶紧站起身来凑到我身边来看,我说你看,这回麻烦大了。他说转的这么厉害,是不是这个特别生猛啊。胡宗仁看鬼不用罗盘,但是他懂罗盘,只不过不懂怎么在罗盘上看鬼罢了。他问我说,要不我用八卦镜照照看?我说你等会,你先仔细看,这种反应好像有点奇怪啊。他问我怎么个奇怪法,我说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鬼有多么大的能量,而是好像充斥了整个屋子,无所不在啊。

说罢我就平持着罗盘,在屋里随意走了走,果然到处都一样,我想起老工程师告诉我的,那天他来探望小吴的时候,发现小吴是斜望着墙壁转交的,于是我指着床头的墙角问他说,那天小吴是在看这里吗?他点头说是,也许是看我表情紧张,他也察觉到这次可能真的遇到大麻烦了,于是站起身来,慢慢退后到窗帘边上。我对小吴的女朋友说,你也退到老师那里去,待会要是真遇到什么不对,你们就立刻歇斯底里的大叫,然后打开窗帘,拉开落地窗。小吴的女朋友看到我这么认真的样子也被吓到了,于是就退到了老工程师的边上。我又转头对胡宗仁说,待会要是有点什么事的话,你就用你的东西给我打,不准打到我啊!

胡宗仁说你放心吧。

于是我踩到床上,跨过正在熟睡的小吴,小心翼翼地把罗盘伸到那个墙角处,指针的转动比之先前更加激烈,激烈到指针在一时间甚至无法归位。这对我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假设一个鬼魂所散发出来的能量,可以压制住罗盘磁场控制指针的力量的话,那么这只鬼的力量就特别难搞。但是我直到把手安全缩回来,继而跳下了床,我也依旧觉得非常奇怪。毫无疑问的是,这间屋子里小吴的遭遇,是百分之百和鬼有关系了,其次是这个鬼在我们进屋倒腾一阵后,依然还没有离开,很显然它是知道我们是来对付它的,但是它非但没有退缩,反倒用这么大的力量表示它已经跟我们正面交锋了,奇怪的就是既然是交锋,但是它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到我们的事情,当然除了小吴。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但是没有拉开落地窗,这样屋里的光线更加明亮但依旧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我把我奇怪的事情跟胡宗仁说了一下,他说要不我就用阳光折射八卦镜照一下,起码在镜子里我们还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摇头说,不急,我们得把事情先弄清楚了再说。

我请老工程师和小吴的女朋友在沙发上坐下,我对他们说,我现在确定小吴的情况是因为鬼的关系,我是能够证明的。首先老师傅你先前说你看见你学生糊里糊涂一个人跟墙说话,但是他还能回答你一两个问题,这表示他的意识里,他是认识你这个人的。而当时他看到墙壁上,就是现在屋子里的那个鬼,而为什么只有他能够看到,这就表示小吴当时身体里已经有鬼魂依附的痕迹,所谓命道接近,这才能够看到,就好像蝙蝠和海豚能够听到我们人类听不到的声音,但是它们却能借此与同类交流一样。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那天你看到的小吴,就是我们来的路上,我跟你说的那种“半人半鬼”的状态。

我接着跟他们说,这种半人半鬼的状态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被依附的人会神智糊涂,分不清当下与虚幻,梦境还是现实,他们是按照习惯和一贯的逻辑来机械地和周围的环境互动,就好像是一个人睡糊涂了,你突然问他你在干什么,他会告诉你他正在和谁谁谁叉叉圈圈,但是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清楚自己已经醒了,还以为在梦里。而且这种半人半鬼的时候,是不会主动去睡觉休息的。这就好像是一个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他会把这个女人成天摆在家里闲置不用吗?这个鬼就是利用了小吴的身体和思想,但是却没有完全附身。

我说,第三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人的身体是有一个生理极限的,超过这个极限后,会对健康有极大的伤害。例如几天不睡觉,几天不吃饭等,如果这个鬼的动机单单只是想要借用小吴的身体,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的话,那么它是完全没有理由放任小吴睡觉的,它选择了暂时不控制小吴的身体,让他睡着,这我就搞不懂是为什么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接着我对小吴的女朋友说,如果我分析的是正确的话,这个鬼应该是小吴的熟人,否则它何苦要放任小吴休息而苦了自己呢?以你对小吴的了解,你好好回想一下,在你跟他交往的这段日子里,他是否有比较好的朋友或者亲人去世,不是最近,若是一个新鬼,肯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只能是一些时间比较久的、已经迷糊的老鬼。

小吴的女朋友已经吓得有些发抖,不过她还是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他们在一起快四年了,期间从没有自己或小吴的亲戚朋友去世啊,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小吴也都一向比较开朗健谈。我摇头说,不可能,因为我不相信别的不相干的鬼魂会这么做。这样吧,小吴最初是怎么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吴的女朋友说,小吴第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很明显的察觉到,只不过当天晚上她去和朋友聚会,回家稍微晚了点,但是进屋以后,发现小吴没有开灯,而是呆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图纸。于是她进屋后打开了灯,就凑到小吴身边说我回来了,她很奇怪的是,自己开门的声音并没有让小吴察觉到自己回来了,而是自己在他耳边的那句话,反倒好像是吓了他一跳。接着她就问小吴说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在加班吗?小吴说是的,然后说最近很忙,要赶稿,但是嘴上说很忙,他的手却平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不像是在做设计图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小孩偷偷看色情片,然后被妈妈突然闯进门来的尴尬模样。

小吴的女朋友说,由于当天比较晚,自己也跟朋友喝了点酒,就洗澡上床,问起小吴什么时候睡觉的时候,他说你先睡,我做完再说。于是她自己就先睡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起来后发现小吴已经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电脑画面上依旧是昨晚的那张图纸,分寸未动。她有点心疼男朋友,于是就上去摇醒了他,小吴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睡着了,我要去上班了。”说完电脑也不关,脸口也不洗,喊也喊不答应地就出门了,还没带电话。老工程师说,没错,就是那天开始,他就好像魔怔了一样,整天恍恍惚惚的。小吴的女朋友接着说,由于她自己的工作关系,单位要稍微远一点,所以每天回家的时间自然就比小吴要晚一些。一般来说小吴在中午上班休息的时候,会到附近的超市买点菜,然后晚上到家后提前把饭菜做好等着她回家,但是那天她回家以后,发现小吴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呆坐在电脑面前,当时她心里想,是不是自己昨晚出去玩,回家晚了,小吴生气了,于是她也没说什么,自己默默地做饭,然后给他吃。她告诉我,也就是从那晚上开始,她察觉到小吴吃饭的时候两眼一直盯着电视,却不怎么眨眼睛,就好像是发呆的模样。吃完以后她去洗碗,然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吴已经睡到床上开始打呼了,而那时候还不到晚上8点。

她告诉我说,那一整晚小吴都没有醒,只是呼声很大,就好像是一个疲惫至极的人总算睡了一觉的感觉。那天之后就是周末,她也稍微睡晚了一点,但是在迷迷糊糊中就被人在背上推醒,她说自己有时候会有起床气,还以为是小吴在背后推他,就说了一句你别闹,我还想多睡一会,但是迷迷糊糊间,却看见小吴早已经起床坐在电脑跟前了。她当时就吓坏了,心想那是谁在推我,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明显的抽了一口气,伴随着颤抖。表情非常害怕。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错觉,也就没在意,但是今天我们来了,说了可能是鬼的时候,她在回忆起这些的时候就有些不由自主的往鬼身上套,她说现在她觉得可能当时在背后推她的,就是那个鬼。我告诉她,你别害怕,继续说,我们都在这儿呢。

她说,那天她起来以后,就开始收拾屋子,但是小吴就像个木头一样坐在电脑面前,让他抬脚或是让让也无动于衷,于是她就发火了,跟小吴发生了争吵,吵了很久小吴也没有还口,直到她说了一句,早知道你现在是这幅狗模样,当初我就不会答应希希照顾你了!当时她这句话说得很激动,也就是这句话说完以后,小吴原本无动于衷,突然转头面目狰狞的怒吼道,你不要吵!

说道这里的时候,小吴的女朋友再一次停下来,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接着瞪圆了双眼,双手抓住头发捂住耳朵,开始尖叫起来。本来大家都围在一起分析鬼的事情,她这么突然很狗血的惨叫起来,还着实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我一下退到墙边手伸进口袋抓着坟土,那是我专门打鬼用的,胡宗仁也一下子跳起来扯出了他那脏兮兮的麻袋,倒是老工程师就坐在小吴的女朋友身边,吓得他摆出一个很滑稽的姿势,那姿势就好像突然在脚边有个鞭炮爆炸了一样。

小吴的女朋友惨叫完了以后,就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和哭泣声,我赶紧凑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这样的反应?她哭着说,我想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可能知道了。我看她情绪有点激动,于是就冲胡宗仁使个眼色,让他帮忙安慰一下,胡宗仁就蹲在她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背,但是在她背心内衣的那个扣那儿,胡宗仁还故意抠了一下。

我已经懒得骂他变态了,谁叫我知道他一直都这么变态呢。我低头对姑娘说,你不要害怕,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想到了你就告诉我,不要怕。我担心胡宗仁继续吃人家豆腐,毕竟人家的男人还睡在床上呢,于是就对胡宗仁说,去给她倒杯水来。喝了一口水以后,姑娘停止了哭泣,但是还在抽噎,不过是明显的冷静下来了。她告诉我说,这次缠住小吴的,可能是一个叫希希的女孩儿。

我很少有遇到能够当事人直接喊出鬼魂名字的,这表示她已经有比较充分的把握。我问她,这个希希死了多久了,她说,四年多了,希希是在她之前小吴的女朋友,就是希希死了以后,她才跟小吴在一起的。我说这个希希你也认识?她说,不但认识,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里,我立马在脑子里浮现出一副男人不守规矩和女友闺蜜厮混的狗血画面,于是我问她说,她是怎么死的?自杀吗?因为我觉得如果真是闺蜜和自己男人勾搭的话,她就有了一个自杀的理由了。谁知道她摇头说,是得急病死的。我疑惑道,这么年轻,这病得有多急啊,她说是白血病,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虚弱了,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很快就死了。

我说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希希人走了以后,才跟小吴在一起的吗?恕我冒昧,你们俩以前希希还在的时候有过什么没有?她说那时候完全没有,因为跟希希是最好的朋友,而希希当时是小吴的女朋友,所以他们经常在一起,她当时也很祝福希希能够找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但是后来希希临死之前,却跟她说,请她帮自己照顾下小吴,因为可能是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却又担心小吴会因此大受打击,于是才拜托自己的好朋友。小吴的女朋友说,人走了以后,她就按照好友的嘱托,帮忙让小吴尽快走出悲伤,但是当时两人还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直到后来看到小吴的精神渐渐变得好起来的时候,她也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小吴。而小吴也是个年轻人,又不是木头,这么长时间悉心照料,他也是看在眼里,只是彼此之间因为和希希一个是老朋友一个是旧情人的关系,就一直有点暧昧,直到希希走后的那年春节,小吴一个人在重庆没有回去老家,她就请小吴冒充自己男朋友,带他回自己家过年,谁知道这么一来,两人假戏真做,本来互相都有好感,这就变成了真正的男女朋友。于是她就搬来跟小吴一起住。

她告诉我,其实自己在起初那段日子,也非常矛盾。她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希希,但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已经不由得她自己来做主。后来她和小吴就这个问题曾经讨论过一次,都问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于是他们得到一个答案是,最好的照顾,就是一直陪伴在身边。

我点点头,其实虽然我心里也觉得多少有些别扭,但是我也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又都是年轻人,也都失去了一个共同很重要的人,感情这东西的确很难说,不过情字原本就有个心,心都没了,那还能算是情吗。

我问她,那你是怎么确定现在屋里的这个鬼就是希希呢?她说这屋子在她没搬进来以前也就是希希还没去世前,就一直是小吴和希希在住。最主要的是希希是个比较忧郁的女孩,而在我和胡宗仁今天来了以后,她才突然察觉到,小吴自从开始变得有点不正常开始,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就很像是希希的样子。而且那天吵架,不管怎么说小吴都不还口,直到她提到了希希这个名字,小吴才怒吼出来。更为重要的是,事发前几天,恰好就是希希的忌日。

说完她继续发抖。于是我结合我进屋后观察到的一切,包括那个我觉得最奇怪的事情,就觉得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若是没有别的亲人在近几年去世,能够这么对待小吴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希希了。

四年了,既然重新出现,那就表示她已然迷茫。只是我从起初进屋后的震惊,到现在变成了一种略带凄凉的同情。其实我知道我并不应该这样,同样的事情实际上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身边发生着,只不过绝大多数是我们不知道的罢了。而希希在我用罗盘看路的时候,那种激烈的反应,充斥着整个屋子,似乎她是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的,而她在守住自己的爱人,就好像是我们要把她的爱人从她身边夺走一般,但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这种坚持,会深深的害了小吴,因为久而久之,小吴也会是筋疲力竭,死路一条。

我转头问胡宗仁,你也给个主意吧,现在就动手吗?胡宗仁显然也有些哀伤,他说就现在吧,乘着人还没被拖死。出手别太重,好好的。我点点头,我对他说,这样吧,你替我用你们道家的咒念一段安神咒吧,这样待会我们把她逼出体外的时候,她也能没那么抗拒。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胡宗仁在屋里一边踱步念咒,一边频频行道礼。说实在的,我也很少看到这家伙这么认真过。完事以后,我们就把小吴的被子掀开,让他趴在床上。我们知道他现在是醒不过来的,于是就撩起他的衣服,扒下了他的裤子。小吴的女朋友惊声问说,这是要干什么,我说我们要把他身体里,希希的那部分灵魂给弄出来。接着我开门去了厨房,找到一把刀,把先前胡宗仁找来的筷子取了三根,然后把小的那头削尖。然后走到床上,摸准了他背心上的心俞穴,缓缓的用旋转的方式,拿筷子轻轻刺着。直到刺进去大约一公分,没有血流出来,我才确定自己没扎错位置。

心俞穴是控制人的情绪的,严格来说,就是主管心脉,半人半鬼的人,心智是不会自控的。接着我用同样的办法扎了他腰间的气海俞穴,这个学位是控制人的气血的,气在空气里是一个上升的规律,但是在人体内与血液相容后,就会游走全身,气海俞就是相互置换的一个穴位。所以我们通常说的“气血”,其实就是由血液蒸发出来的气。接着是会阳穴,这个穴位位于尾椎处,相对更好找到,这三个穴位同属十二经脉里的足太阳膀胱经,虽然都并非最为重要的穴位,但是在我们玄学上来说,鬼魂进入人体,主要就是控制这三个穴位。而本身这几个穴位都属阳,而鬼却是阴,我用筷子扎穴其实就是在“放气”,让阳气更多,在同样大小的空间里,阳气一旦充盈,阴气就自然会被憋出来。

但是憋出来得有个出口才行,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发挥你特殊癖好的时刻到了,胡宗仁白了我一眼,蹲在小吴的屁股边上,双手握住小吴的大腿,然后两只手的拇指在小吴股下的承扶穴上顺时针揉捏,这个穴位刚刚好就在屁股那坨肉下面,一样属于十二经脉里的太阳膀胱经,反复刺激这个穴位,会让人放屁,而我和胡宗仁都知道,一旦放屁,小吴身体就干净了,剩下的就是把希希的鬼魂给带走。

我站的远远的,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闻屁的人。胡宗仁也是一口接一口的憋气,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逗笑了,因为揉捏的关系,小吴的两边屁股中间那条缝一开一合,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蚌壳一样。于是胡宗仁大概在心里描绘了一副很淫荡的画面,他竟然噗的一声笑出来了。我问他你在笑什么,他说没什么啊,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在赏菊。

我一阵无语,我讽刺他说,那你要不要趁热来一下?他哈哈大笑说那还是不用了,哈哈哈,这个时候,小吴的屁股发出一连串“不~~~不!不!不!”的声音。

此声前面虽不明亮但是却悠长,后面尽管急促却不够清脆,婉转、富有感情,且极其具有节奏感。从我一生走南闯北,可谓阅屁无数,电梯里,公车上,人潮人海中,于是我深知“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的真理,而小吴的这个屁,属于有点闷声的那种,按我们重庆话来说,那叫做“粗粗屁”,通常能放出这种屁的人,大多是肠胃不好或是好几天没拉屎,所以也叫做“夹屎屁”,可谓是屁中之王,最臭的一种。

我趁着嘴里还有一口气,赶紧对胡宗仁说,你看嘛,别人知道你乱想,赶紧跟你说不不不呢。说完我就深呼吸一口,直到我认为屁味散去。胡宗仁隔得近,而且刚才哈哈哈以后气量用尽,于是他仰着脖子,痛苦的忍耐着,我几乎都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那憋得红彤彤的脸蛋好像是一直刚刚生完蛋的母鸡。十几秒后,他长舒一口气,此刻的他,只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毕竟在客户家里,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还真是很臭啊。”

接着我和胡宗仁帮小吴把衣服穿好,重新盖上被子,我们就打算开始带走希希的鬼魂了。这次我让胡宗仁来,因为毕竟全是我来干的话,待会分钱给他我会觉得心里非常不平衡。胡宗仁取出自己的铃铛,叽里咕噜的念叨了一阵后,说了一句,你且好好去,你的男人现在被你的好朋友照顾的很好,你应该安心了,替他们祝福,保佑他们,也希望你安心修炼,早得正道。

道家人送鬼,的确是跟我们不一样。什么事都道道道的,在我问他,送走没有的时候,他告诉我,送得干干净净。我问他你难道没问下这个希希时隔四年重新回来的原因?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傻笑着挠头说,我还真忘了。

小吴的女朋友插嘴说,我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她一定是放心不下小吴,也放心不下我。说着说着情绪又有点激动,她走到小吴身边,摸着小吴的头发,看着小吴说,希希你放心吧,那年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他的确是你说的那样,一个值得珍惜的好男人,我会好好对他的,你放心吧。

胡宗仁说,我已经送走了,你说的她听不到了。我瞪了他一眼说,你不说话会死啊?于是他就不说话了。小吴的女朋友问我们,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告诉她,小吴其实就是过度疲惫了,睡好了就会醒。等他醒过来,如果他已经不记得这中间的事情了,你就跟他装糊涂。如果他还能够记得,你就不要瞒着他,一五一十的,有什么就告诉他。告诉她曾经有个这么爱他的女人,这不丢人。我们也要走了,临别前,也祝福二位。

小吴的女朋友连连道谢声中,我和胡宗仁以及老工程师就离开了他们家。下楼以后,老工程师对我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也多亏了你们,我才保护好了我的学生。我笑着说,没事,付款你就打到小胡的卡上吧,我没带卡出来,也不记得号码了。老工程师说,好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在送胡宗仁回去的路上,我和他都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是因为唏嘘小吴和希希以及现在这个女朋友那种有某种意义上超脱的情谊,虽然好像是什么地方不妥,但是却是一段值得尊重的爱情。希希的重新回来大概真像小吴女朋友说的那样,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却又人鬼殊途,而早在四年前她就是带着这份牵挂离开人世,我猜想这就是她的执念,这就是她留下来的理由吧。

胡宗仁也难得不那么呱噪的沉默了,直到车开到菜园坝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我以前吊儿郎当,现在才体会到爱一个人是责任,而被一个人爱着,却是一种幸福。不行,你开快点,我想我们家小妮子了。我说你急什么啊,我难道飞回去啊,你家那个又不会跑,你慌什么啊。胡宗仁没有理我,而是摸出手机,打给了付韵妮,然后说了一堆肉麻的话。在挂上电话前,他还用英文说:I LOVE YOU。然后又说了一句:I LOVE YOU THREE。所以我觉得期间付韵妮说了一句I LOVE YOU TOO。

真是个两个大白痴。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房

在重庆的南面,朝着贵州方向,毗邻重庆万盛区的地方,有一个小县城,叫做綦江。

虽然我在重庆土生土长了几十年,对这个地方也仅仅是略有耳闻,真正让我彻底记住这个城市的,是发生在我17岁离家出走那年,綦江县一座叫做虹桥的跨江大桥,在一月四号那天,突然毫无征兆的垮塌。因为它的垮塌,震惊了全中国,于是中国人民从此认识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豆腐渣工程”。

而在我回到重庆后,也陆陆续续认识了几个来自綦江的朋友,他们都有着一种莫名喜感的口音,例如他们说“出去”,都发音“戳气”,又例如他们说“我不”,都发音为“窝勃”,腔调里带着一种明显的玩世不恭的感觉。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喜欢蹲在马路边。但是直到2006年我认识了一个綦江人,他让我从起初的讨厌,到慢慢理解,接着是同情,于是直至今日,我们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这个綦江人比我大10岁。认识他的过程可谓非常曲折。那是在2006年的9月间,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而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所以当我说年轻的声音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和我岁数差不多的那种。

他说叫他小彭就行,是透过之前我处理过的一个学校的案子,而那个学校的校务处主任是他的亲舅舅,自己最近遇到点可怕的事情,于是偶然跟舅舅聊起,他的舅舅就把我推荐给了他。小彭在电话里告诉我,我舅舅特别交代我,说你的收费虽然高,但是你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所以请你放心,钱,真的不是问题。

既然有了他这样的话的保证,我也就答应了他约我到南坪步行街一家茶餐厅面谈的要求。南坪的老步行街,基本上算是同时期重庆各大步行街里最差的一个了。北面连通金台,那是一个人流涌动的车站,南面则是南坪区府的所在地,一个个又全都正经得很,步行街四通八达的小路,连接着餐馆,小旅馆,茶馆,按摩院,菜市场等,几年后我与付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其中的某条小路上。若不是几个大型百货公司在这里撑住了场面,一般人还真的难以想象这地方竟然是步行街。而我对南坪的印象更多是在美食上面,尤其是那些小巷子里,随便找一家餐馆,让老伴端上来一份刚刚蒸好的羊肉蒸笼,那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和小彭刚刚见面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拘束的,这里的拘束是指的他而并非我,也许是他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找上我这样的人,所以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以后,我就告诉他咱们别绕弯子了,有事说事,价格你既然清楚,就把你遇到的事情完完整整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我记得那天我点了一杯洛神红茶,也是一种装逼的小资玩意,于是在直到茶喝完,他这个长篇大论曲折离奇的遭遇才算讲完。

小彭告诉我,他是彭水人,那也是重庆朝东面走的一个小县城,我曾经去过,那地方的粉条非常有名。他的父母都在彭水经商,是做鞋类批发生意的。于是自打初中开始,他就长时间处于一个疏于管教的状态。好在他算得上是个能静心的人,也不贪玩,学习还算很乖,于是中学升高中的时候,他家里人就拜托了他的舅舅,从中帮了点忙,让他到了重庆主城区念高中。小彭告诉我,当时他爹妈的理论是,反正都是念住校,在哪住都是一样。

舅舅所在的高中在重庆是一所有着近百年历史,且师资力量优异的高中,在之前的一次业务里,我曾拜访过他舅舅的学校,除了那种朗朗的读书声以及比我当年念高中的时候环境好了很多以外,舅舅还让我领教了现在的新时代高中生尤其是女生那种近乎于野蛮的发育模式。比起我上高中那会,现在的高中生更聪明更漂亮,我们那会下课十分钟会蹲在树底下玩泥巴,而他们则都是优雅的在教室里玩手机。小彭告诉我,他这个人的性格是比较内向的那种,而我甚至只要不是性格有缺陷,内向的孩子总是比较乖,而比较乖的孩子一般念书都挺能干的。所以小吴说,高中毕业后他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重庆大学建筑学院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小吴告诉我说,几个月前自己才刚刚大学毕业,但是因为在学校里也算是品学兼优,家里人也都曾为了他的将来打算,说这么好一个知识分子,如果再回到彭水老家的话,也许发展起来会比较没有前途。于是全家终于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决定让小彭就在重庆待下来,在重庆发展打拼。于是这就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在重庆没有房子,如果租房子的话,对于他这样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始终是心里没底的。于是小彭的爸爸妈妈一咬牙,打算替儿子在重庆买一套房子,不过买不起新房,就买个二手房。

我打断他说,你等会,你说你们家给你一年轻人买房子都买二手房,你自己又是个刚刚才毕业的大学生,你是哪里来的勇气跟我说什么“钱不是问题?”我当时真有种还好你涉世不深,要是你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搞不好我还得跟你白忙活一阵。于是我接着问他,我收费多少你舅舅是知道的,大不了我算是熟人价格也能给你优惠个几百块,但是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否能够支付我这趟的佣金了。

小彭赶紧说,大哥你别担心,我呢,这几年在大学里有兼职,也有奖学金,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女朋友,平日里的爱好就是看点柯南道尔的小说,我问他柯南道尔是谁,他说就是写福尔摩斯那个。所以几年时间自己也攒了点钱,虽然没有特别多,但是按照舅舅说的那个数字,支付我还是足够了。于是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小彭说,当时父母考虑到一旦从学校毕业,学校的宿舍就不给住了,到外面租房子暂住的话,东西搬上搬下的也够麻烦。所以在小彭毕业前大半个月的时候,父亲就专程来了趟重庆,成天在重庆各个区寻找合适的房子。而母亲就留在彭水继续照顾家里的生意。父亲也带着小彭看了不少套房子,最终选择了在南坪步行街南面出口附近的一个小区二手房。小彭告诉我,这也是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的原因,咱们要是谈拢了,待会过去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小吴说,最终选择这套房子的时候,父亲也充分征求了他的意见,他自己也觉得满意,就是在看房过程中,原来的房主显得有些异样。

我问他怎么个异样法,他皱眉说,异样倒也说不上,就是有些热情过头。他跟我说,这个房子所在的小区是万字开头的,本身是个比较老的小区,楼梯房,据原来的房主介绍说这里原本是以前政协和法院给职工的福利集资房,而房主的职业,就是其中一个法官的司机。

房主也坦言说,当初他们集资房子的时候,也就是1000块左右的价格,房子闲置了不少年,自己才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两年,但是现在急需要换房,于是就算贱卖,按照不到3000一平的价格出售。而2006年,3000的房价几乎是很难在主城区买到房子了,更不要说是南岸区的商圈范围内。在价格上小彭和自己的父亲都觉得是占到了大便宜,但是房主那种急于出手的猴急模样还是让小彭印象比较深刻,小彭说,房子在五楼,位于整个小区的最靠南的一栋楼,进门就是客厅和饭厅,有两间卧室,每间卧室都有一个挺大的阳台,而且卧室都还不小。客厅的窗户打开就是马路,虽然有点吵闹,但是因为是五楼的关系,道旁树的树梢却刚刚到四楼的位置,也就是说,五楼的采光很好,而且那一整排大窗户,小彭自己非常喜欢。小彭说,当时第一次参观房子的时候,只有主卧室一间房间里面有床,而另外一间卧室则被原来的房主改造成了书房,书房里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看样子这家人还挺有艺术细菌。当下也就没有过多去想房主的急切反应,而是告诉了自己的父亲,自己很喜欢这房子,就这套好了。

在看房后直到自己顺利毕业的那段日子里,小彭因为忙于自己论文答辩的事情,房子的过户等问题也就全部交给了父亲来处理,父亲在办妥了全部事情以后,还特别打电话告诉小彭说,在自己的坚持下,原来的房主答应留下大部分的家具和家电,只把那些贵重的例如钢琴什么的带走了。听当时父亲的口气,他似乎是对这次占到的大便宜感到高兴。等到小彭毕业离校以后,父子俩就从学校把东西收拾了,直接搬去了家里,然后父亲告诉他,自己也离家不少时间了,但是这里的家具什么的还需要添置,小彭也是个大孩子了,应该自己给自己的人生做主了,于是父亲留下了一笔钱,用于小彭陆陆续续添置家用,也让自己从一个苦学生开始,过得稍微洒脱一点。之后父亲就离开重庆回了彭水,小彭在父亲走后花了大概一个多礼拜买好了家具,然后从原来物管代收的水电气费等信息更名,接着自己重新购买了机顶盒,开通了有线电视,也开通了网络。由于空出了一间卧室,他心想如果自己家里来个客人或者是爸爸妈妈来的话,总不能让他们睡沙发,更不能跟自己挤在一个床上,再加上原来的房主尽管在主卧室里留下了一张床,但是除了一个床架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床上用品小彭还是得自己购买,自己从学校带出来的那些,早就被父亲当作垃圾和过去给扔掉了。所以这一切都需要花不少时间,本来刚刚毕业的他,最严峻的事情应当是立刻寻找一份能够使自己糊口的工作,但是却因为这些事情忙里忙外了接近一个礼拜,工作也没能去找,却比找工作还要累。而这期间他就一直借宿在同学的家里,直到崭新的床垫和床上用品等送到他的房子里。

小彭喝了一口茶说,这所有一切的怪事,都是从收到床垫的那天开始的。

小彭告诉我,当天安装好床以后,他就觉得基本上东西都齐全了,于是就没必要再继续住在同学家里给人家添麻烦了,所以当天上午就开始在自己的新家里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打算弄完以后当晚就在新家里睡了。

但是他说他在收拾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在厨房门的门背后,有一堆装修材料,他告诉我,是没用完用剩下的那种类似PVP管道,或者是龙骨木条等东西,当下也没有多想,由于是夏天,他在打扫屋子的时候还在厨房的地砖下面找到了蟑螂窝,他心想毕竟是个老小区,有这些东西也属于正常,于是在收拾完了以后就去了同学家,拿上自己不多的东西,跟同学道别,回去的路上还买了那种杀灭蟑螂的药,还买了几包瓜子,买了点菜和米,打算当晚就在家里,真正的家里,自己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顿饭。

那天晚饭后,他就打算到自己的床上去感受一下,但是进了卧室以后才发现,两间卧室里的窗机空调,全都不能工作,这下小彭就觉得麻烦了,因为那个季节正是重庆最热的一段日子,晚上不开空调的话,肯定睡不着。但是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打电话叫维修工的话,怎么也得明天天亮人家才肯来。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客厅的那个空调,他说那是一个大3P的柜机,能耗比较高,但是却能够正常工作。当时他心想总不能这个时候又给同学打电话说再回去住一晚吧,于是就打算自己凑合凑合,就在客厅睡一晚算了。但是客厅的沙发是皮质沙发,在夏天睡在上面肯定会被热死,汗水渗进去搞不好还会发霉。于是他就从自己床上拆下自己新买的床垫,把客厅中央的茶几挪到一边,把床垫铺在地上,打算说今晚就这么过一晚算了,还能看看电视。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边看电视边吹空调边剥瓜子,对了他还告诉我,他有一个莫大的嗜好就是吃瓜子,说完他还可以露出自己的门牙,让我看他那颗被瓜子嗑出来的小凹槽。当晚一直混到凌晨两点多,他也觉得该睡觉了,可是睡下后不知道是因为刚入住不习惯还是为什么,他几度闭上眼睛想要睡觉都睡不着,于是就睁着眼睛开始胡思乱想,一会想想自己即将要找的工作,一会又想想那个还没来得及表白的暗恋女同学,而这个时候,窗外马路上来来往往稀疏的车辆,那种灯光把树梢的影子给投射到了小彭家里客厅的天花板上,那些影子晃动着,他也就看着那些影子。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注意到客厅顶上的吊灯。

我问他,吊灯怎么了,家家户户客厅都有吊灯。他说,就是吊灯的形状,是那种有点老气的灯,好像一个八爪鱼,中间一个灯泡,八个爪子上各又一个用磨砂玻璃罩起来的灯,他心想自己当初怎么没想过把这么老气的灯给换掉呢。而与此同时,由于注视着吊灯的关系,他突然发现客厅的天花板吊顶,似乎比一般屋子的吊顶更加低。

小彭说,自己是学建筑的,所以对于建筑上的东西他是有发言权的,通常家里的装修尤其是客厅,如果不是那种小高层或是跃层的复式结构的话,很少有人会把天花板的吊顶吊得如此低。小彭看我露出不解的样子,于是就站起身来跟我解释说,一般情况下,房屋的地面到屋顶的距离也就是三米左右,吊顶能够吊出30公分的都算是撑死了,一般的承重木梁好像还不能够承受那么大的石膏重量,况且吊顶是用石膏板封死的,既然封死了,那就更没必要吊下来这么多。他家里吊顶距离地面的位置,已经差不多只有两米六的样子,虽然不影响居住,一般正常高度的人也不会碰到,但是毕竟这种设计是不合理的。

小彭说,由于思考不出原因,于是他就慢慢琢磨着。突然想到打扫屋子的时候,在厨房门背后找到的那些装修材料,那些材料都是比较新的,而原来的房主也才在这里住了两年的时间,是没有理由来做二次装修的,两年的时间房子基本都还比较新,根本没有装修的必要。小彭告诉我说,也许是自己喜欢看柯南道尔的小说,所以偶尔也会自己训练自己的观察能力,毕竟洞察的感觉对于一个搞建筑的人来说,那是非常必要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小彭就起身,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到厨房,仔细看了看门后的那堆材料,他发现除了用来钉墙的木条之外,还有一些被锯断的拳头大小的木方,而那种木方,通常是在家装中,用来装饰阳台或者搭蓬架的,实心,密度高,具有比较好的承重效果,而被锯断说明家里有地方曾经用到过这个材料,但是自己收拾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整间屋子里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用过这种木方的地方,于是他就立刻想到了客厅的天花板。

接着他就走到客厅里,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天花板,然后到每间卧室里去,也仔细看了看卧室里的天花板,发现除了客厅那个吊得非常低以外,其余房间里的吊顶都是符合装修逻辑的。我问小彭,当时你看房子的时候难道就没发现这个吗?他说当时真的没有察觉到,因为客厅和饭厅是挨着的,但是在那之间以前的房主做了一个从地面联通到屋顶的玻璃隔断,一般很难发现隔断两侧吊顶的高度不一样。小彭接着说,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于是他分析道,客厅的天花板距离顶部的距离过多,这就减少了顶部拉挂链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能够把这么大一块石膏板悬空做吊顶,这需要四周打上足够多的龙骨钉,于是他就想起那堆材料里有龙骨钉。然后石膏板的边缘想要固定到墙壁上,是需要装修木条的,装修木条那堆材料里也有,接着石膏板面积过大,外面还安了这么大一个八爪吊灯,这就必须要石膏板的中间有足够大的承重能力才行,于是他就想到了那个木方。

而此时他的心就紧张起来了,想到原来房主那有点过头的热情,想到这不合逻辑的装修方式,想到短短两年内单独只是客厅的二次装修,再加上自己看的探案小说,他心里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该不会是那个房主杀了人,把尸体给藏在天花板上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瓜子

“然后呢?你就把天花板给撬开了?”我问小彭。他摇摇头说,那到是没有,因为他觉得这些事情一般都只出现在电影电视剧里,离自己生活还是比较遥远的,而且把一具尸体藏在天花板,假设那个人的重量还不足100斤,那么就至少需要10公分厚的石膏板加上手臂粗细的龙骨木方才行,且不说石膏板的厚度没有那么厚的,单从家里找到的木方来看,这上头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的。

于是说道这里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小彭是来消遣我的,我开始发现小彭是不是有点被迫害妄想症,明明好好一套房子,非得让他因为装修风格不合理而联想起一起凶杀案,于是我有点生气的告诉他,小彭啊,也许你舅舅跟你说过了,我的职业是抓鬼,我不是警察,杀人越货这样的事情我是插不上手的。所以除非你确信你们家是闹鬼的,否则我可帮不上忙。小彭见状慌忙摇手跟我说道,别啊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我吧,我肯定是心里确信的啊,不但确信,我还找过我师哥他们公司的一个风水先生来看过。我说你师哥又是干什么的,他说师哥早几年毕业后就一直在一间建筑公司工作,他们做开发的,就常常会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丈量测算,公司也养了一个风水先生,最近工装和家装都特别流行看风水。

我听后,对他说,那你接着说吧,你主要是得告诉我你自己确信撞鬼的过程,否则我是没办法分析的。

小彭说,那天晚上自打有了那个怀疑后,虽然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幼稚的想法,但是那一晚却说什么都睡不着,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物管公司的来敲门,开门后递给小彭一张欠费收据。小彭告诉我说,当时他就楞了一下,自己虽说在差不多半个月前就已经办好了过户手续,但是真正入住也就才刚刚一天,还只是睡了一个晚上,怎么会有欠费的情况呢?于是他请物管公司说明一下欠费的理由,物管公司告诉他,因为这个小区是以前机关的房子,所以小区里除了宽带费和闭路费之外的其余费用,例如水、电、气、电话、修缮等,都是由小区物管代缴,所以当小彭把收据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抬头单位是“气办”,哪个物管公司的员工告诉他,这次的欠费是之前的气费和垃圾处置费,欠了几百块,是以前的房主欠下的,但是现在找不到人了,这个欠费也必须了解,所以就只能新来的住户来承担,至于小彭要不要去找原来的房主说明情况,那就是小彭自己决定的事情了。小彭告诉我,当时他非常气愤,就拒绝缴纳这个费用,他说虽然只有几百块钱,但是他觉得这个费用并不应该让他来承担。于是物管公司的人告诉他,希望小彭能够跟原来的房主协商下,他会下午再来收这个费用。小彭答应了,因为当初在买房的时候,他和父亲都记下了当初房东的电话。物管工人走了以后,小彭就拿起电话给以前那个房主打电话。

小彭说,奇怪就奇怪在,当他把这个号码拨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提示音不是关机,也不是无法接通,而是空号。空号,就表示这个号码尚未存在,或者是被人注销过。小彭心想,先是空调坏了,然后还欠费,接着电话还找不到人,看来那个房主是压根就不希望再被他们找到,甚至有点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样。小彭心里回想,当初买房子的时候,父亲还记录了这个房主的另一个联系电话。于是他就立刻打给了自己的父亲,简单说明情况后,要来了那个号码。但是他拨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是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

小彭很疑惑,以为是自己打错了,但是他还是试探性的说,我要找谁谁谁,哪个苍老的女人说,你不要再打这个电话,我们找不到他,你也找不到他,他的那点事情,我们都不管了!虽然语速很慢,但是小彭说那边却是一种唯避不及的感觉,于是他大着胆子问对方,我是他房子的过户者,我现在急需要找到他,要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情,请问您是他的哪位啊?哪个女人说,她是房主的婶婶,她们也没有办法找到房主,只知道他已经不在本地了,去了山东了。

挂上电话后,小彭虽然对那女人说的话感觉到奇怪,但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他只能自认倒霉。于是他心想既然人家故意不让自己找到,那么这费用自然就只能自己来承担了,不仅如此,还包括空调坏掉的问题,也都得自己掏腰包。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打电话给维修公司报修后,很快人家就上门了,但是检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电路老化造成的。而小彭本身是建筑学院的高材生,对于这样一个虽然老,但是入住才两年的房子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电路老化的问题的。但是如果彻底翻新整个房子的电路情况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费事的工程了,于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工人把问题排除了,让空调能够正常运转就此作罢。他甚至还自己缴纳了前一任房主欠下的费用,于是明明搬新家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此刻的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问小彭,鬼呢?鬼在哪呢?他说哥哥你先别急,这件事情我得慢慢跟你说,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件事确实是该你管的事情。于是他接着跟我说,从那天以后,大概过了一个多礼拜开始,客厅里的吊灯,包括两间卧室里的吊灯,都开始逐个地、一个挨着一个的变得不亮,直到次卧室的三个灯泡全部不亮,客厅的灯泡也只剩下一个还亮着的时候,他就有点心烦意乱了,于是他就去购买了新的灯泡,他告诉我不是节能灯泡,而是那种最普通的25瓦白炽灯。但是回家后一开开关,却有发现全部灯没有一个坏掉。当时他很纳闷,但是也没特别在意这件事,买来的灯泡也就暂时放在一边没有换。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日子,小彭也找到了工作,但是每天他回家后开灯,逐渐发现了这个灯的一个规律,一开的时候,先是只有一个亮着,然后其他的几个在完全不触碰开关的情况下,总是随机的忽闪忽闪几下,然后菜亮起来。原本他还心想会不会是先前修空调的时候,那几个工人说的电路老话,导致灯的接触不良?但是客厅的灯是直接打孔到吊顶里,然后伸出来的线路接通的,要维修的话,就得拆掉天花板的吊顶,但是他自己工作渐渐开始有点繁忙,也就没怎么管它,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下班本来就已经是夜里了,回家一打开灯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客厅的那个八爪吊灯,突然掉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当时他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给吓到了,于是他慌忙打开了饭厅的灯,看到客厅的地面上一片狼藉,于是当时小彭就非常气愤,心想原来的那个房主简直太不是东西了,在看房的时候不把这些问题告诉自己,幸好今天是没人在家,要是有人在的话,这不锈钢结构的玻璃吊灯掉下来,那不是要砸死人吗?当时他在饭厅坐着冷静了一会,然后把断裂在地上的灯架拿起来看,发现断裂的地方其实是固定灯座的螺丝钉,而线则是因为吊灯下坠的力量而直接从灯座里扯断的。他用电筒看了看天花板,座子上的只剩下了螺丝孔,那根从吊顶里伸出来的电线,还悬在半空中。

小彭说,当时他叹了一口气,就默默把一片狼藉的地上打扫了一下,第二天他就给公司请假,自己跑去灯饰城,买了一副比较轻的吸顶灯回来,然后从市场上找了个电工,帮忙给装上。在装的过程中,电工师傅告诉他,因为吊灯和吸顶灯的结构不同,吊灯的着力点就是那一个灯座,而吸顶灯却是在四个交上,所以如果要换成吸顶灯的话,那么要在四个角相应的位子上打螺丝孔才行。而在打其中一个孔的时候,师傅却告诉他,好像是钻到什么东西了,一直不停地朝着外面冒一些白色的粉末,小彭跟师傅说,没事你放心钻好了,那上面有龙骨木方,你钻孔在上面更牢固。等到一切装好以后师傅离开了,小彭则在家里把地上的粉末扫起来倒掉。

我有点不耐烦了,我正打算开口问他怎么还没说到鬼的时候,他抢先对我摆了一个“不”的手势,然后对我说,就是那天晚上开始,他刚刚一睡下,就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小彭说道这里的时候还是显得有点紧张,他说,他直到现在也都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的那种哭声,感觉不全然是在自己的头顶传来的,而更像是从墙里面传出来的。哪个女人的哭声是有点可悲的那种,他跟我形容说,就是一个收到了很大委屈的女人,本来可以张着嘴放声大哭,但是哪个女人的哭声却像是闭着嘴巴,那种闷声的“嗯…呜…”的声音,有点害怕也很压抑的那种。我说,你怎么确定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他说那个小区由于是老小区,很多人发财了都去了别的地方买房子,而这里的老房子除了卖给像他这样的二手房收购者以外,还租赁给很多来城里务工的民工。因为没有电梯,小区也不够新,所以租金还是挺便宜的。但是墙壁是那种早期的砖混结构的,而不是钢混的,所以隔音效果相对较差,于是小彭当时听到了以后,就以为是隔壁或者是楼上那家夫妻吵架了,女人在哭罢了。我问小彭说,你睡在床上怎么会听见墙壁里的声音呢,他说他的床头是靠墙的,所以能够听得比较清楚。但是这种哭声几乎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都在同一个时间准时出现,持续时间大约半个小时,于是小彭就把床头换了个方向,靠着另外一面墙,而那面墙的背后,就是自己家的次卧室。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听不到那种哭声了才对,但是还是听得到,而且还更加清晰。

我问小彭,你当时难道都没觉得这件事有点不正常吗?你当时就应该找师傅来看了才对呀。小彭说,自己当时整天忙着工作,连天花板上藏了尸体这样的事情都没怎么去再想了,作为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新鲜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很难引起他的特别注意。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2006年的8月底,小彭的表妹也考上了重庆的大学,学校在南山顶上,于是家里人就跟小彭说,女孩子住校本来没什么,但是周末还在山上就有点无聊了,就跟小彭说,周末就让表妹住到自己家的次卧室里来,就当是下山放放风。小彭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来是自己从小也很喜欢这个表妹,二来也是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过周末有趣。

但是自从表妹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她住进来以后,连续两个晚上都遭遇了鬼压床。头一晚妹妹被吓着了,于是叫哥哥,小彭还安慰她说,这其实是你白天累坏了,要是再被压床的话你就努力动动脚趾,很快就好了。我打断小彭说,你这个办法我倒是没试过,但是我知道当你鬼压床的时候,用舌头用力顶住口腔的上膛,然后心里不断的骂脏话,很快也就能解了。他点点头说,那不是重点,自己准备毕业答辩的时候,也常常遇到鬼压床。妹妹在自己家住了几个星期的周末以后,他就发现只要妹妹在家里的时候,周六或者周日的早晨自己起床后,就一定会发现客厅的茶机上,有整整齐齐的一对剥过的瓜子壳。而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知道她从小就对这种坚果类的零食不感冒,好几次自己和妹妹看电视的时候,问妹妹吃不吃瓜子,妹妹都拒绝了,说最讨厌那种咬开瓜子的声音。但是那堆瓜子壳又不是自己吃的,最离谱的是还只有桌面上有,地上一点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休养非常好的人,吃完还把壳整齐的摆放一样。

而在那天周末的晚上,小彭觉得要看看是不是家里有耗子了,就专门睡得晚了一点,果然在墙壁里那个女人的哭声停止了大约20分钟后,他听见从门外客厅里,传来一阵咔嚓咔嚓,剥瓜子的声音,小彭心想,这下你总算是跑不掉了。于是就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慢慢打开门,由于客厅的窗外就是大马路,马路上的灯光反射进来,屋里虽然算不上明亮,但是也能够看清楚整个客厅的轮廓,而与此同时,他看见一个女人,正蹲在沙发上,背对着他,面朝着电视机但是电视机是关着的,一颗一颗优雅的剥着瓜子。

小彭告诉我,当时他真是没料到会有个人,所以真的是吓坏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撞鬼了啊?因为要是小偷的话,哪个小偷会到自己家里来吃瓜子呢?但是既然看到了,就算是再害怕,也总得要弄个明白。于是他手里拿起自己之前在学校获奖的铜质奖杯,一边突然拉开门,还打开了自己卧室里灯,好让卧室里的灯光能够照射到沙发的位置,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模样,接着他大喊一声,你是哪个!?

在灯光漫射过去的时候,小彭清晰的看到,哪个女人穿着自己妹妹的睡衣,所以当他喊完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在哪个女人听到声音转头来看他的时候,他映着卧室照出去的灯光,看到妹妹的脸已经扭曲了。

我问他,扭曲?人脸该怎么个扭曲法?他说就是那种好像一个旋窝一样,好像哈哈镜的那种,虽然穿着发型都是自己的妹妹,甚至连五官都是,但是那种扭曲显然不是任何外力能够达成的,他跟我形容说,就好像是一张照片,你用手指沾上水,然后对着一个人的人脸顺时针旋转90度一样的那种扭曲,螺旋状的。

我点点头,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而与此同时,我也终于确信,这小子是真的遇到鬼了。

第一百三十章 骨灰

小彭接着说,当时那个女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也被那副模样给吓到了,于是就一个踉跄退了几步,而那个女人也好像是惊到了一样,脖子一软头一歪,就瘫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就一动不动。

小彭鼓起勇气喊几声自己妹妹的名字,因为他那时候还是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没有动静,于是他大着胆子绕到门口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妹妹躺在沙发上,看样子都好像是昏过去了一样。于是他赶紧摇醒妹妹说,你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你还记得吗?妹妹一脸茫然的说我怎么会睡到这里来了?我刚才明明是在屋里的啊。小彭跟妹妹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一个人傻坐在外面,还剥瓜子呢。说完他朝着桌上的那堆整齐的瓜子壳一指。妹妹还是一脸茫然,小彭说,若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他肯定也会认为妹妹大概只是梦游了。于是他呼出一口气,对妹妹说,要不今晚你就别自己单独睡了,你来我房间睡我的床,我自己上上网,就这么凑合一晚算了。明天白天我就给我那师哥打电话,让他们公司的人来帮我们看看房子。

小妹一愣说,为什么要看房子?小彭才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刚刚我叫你的时候,你本来没有转头,但是后来转头的时候,我却发现你的脸变得不是你自己了。小妹周梅好像是没有听懂,于是小彭解释说,就是你的五官已经像是橡皮泥一样扭曲起来了,接着你就昏倒了,我怀疑你有可能是被鬼上身了。

小妹原本就很害怕了,小彭这么一说,她更加吓得哭了出来。但是小彭心想怎么也得告诉自己妹妹实情,否则的话,今后再遇到又该怎么办。于是兄妹俩就这么一晚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师哥打了电话。由于是周末的关系,师哥也是辗转了几次才找到了哪个看风水的师傅,答应给他点钱,于是他们俩才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小彭的家里。

小彭说,那个师傅也不知道是有真本事还是装神弄鬼的,穿着唐装,看上去像是个比较厉害的人。一进屋就放下了自己随身背着的那个小木箱子,打开箱子,取出一副罗盘,右手呈鸡啄米状态,抓起一些米粒,嘴里还叼着一张写了红色蚯蚓字的黄色符咒,师傅在屋子里左晃右晃,很快就露出惊恐状,然后满头大汗。小彭告诉我说,当时他看见那师傅神情有点不对头了,于是赶紧问他说,师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那个师傅说,年轻人对不起啊,你这事我可真的帮不了,你这个房子有邪气,而且是很厉害的那一种。死过人是肯定的了,而且这个人死得很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就没办法超度投胎,它一直在这里,我化解不了,也不是改变屋子摆设能够破解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还是要想办法找到这个房子原来的主人,由他出面才是解决这个事情的唯一可能。否则这个房子不要说卖,就连住人都成问题。

老师傅的一番话彻底吓到了兄妹俩,甚至包括来看热闹的师哥。师哥原本心想是不是这个师傅觉得钱表示得不到位,故意说些话来吓唬人,但是看到师傅一分钱没收就拂袖而去,他也慌忙跟着追赶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师哥给小彭打来电话,说在路上他以“内伙子”的身份又问了问那个师傅,哪个师傅说,这间屋子里的亡魂力量并非他所能够化解的,而且这个屋子里的鬼魂作怪并不是只针对小彭一个人,而是谁住进来谁就有可能中招,他还说自己问路的时候,明显察觉到那个鬼魂有种愤怒,好像是别人动到了它的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必然是很重要的,或者是小彭接房入住,算得上是对它的一种叨扰,这是造成它出来作怪的主要原因。那个师傅还说,希望小彭能够认真找个厉害点的师傅,事情完了以后,记得要到庙里或是道观里,随喜消灾才是。

师哥的这些话说完以后,小吴告诉我说他也完全没了主意,简直就好像是晴天霹雳一样,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寻到的一个房子,到头来竟然是个鬼屋,甚至跟自己当初第一晚入住的时候竟然这么相似。于是当下他就跟妹妹说,让她在事情没能完全解决以前,还是暂时回学校里去住好了,他则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于是这么着跟家里和身边的人一打听,就找到我了。

从小彭口述的情况来看,必然是撞鬼无疑。而且我也比较能够明白先前那位师傅说的,这个鬼是带着极大的愤怒的。有个成语叫做“表里不一”,字面上的意思,是指一样东西看上去和实际上差距很大。就例如颜色漂亮的蘑菇往往都是有剧毒的,又好比医院门口贩卖的那些果篮,面子上看着很新鲜可口,但是取出来全是烂的。但实际上大多数这个词语是用来形容我们人,嘴上说一套,私下做一套,看上去笑容可掬,但内心里没准想着什么龌龊事。但是除了水鬼以外的任何灵魂,似乎很少有这样的。它们在思考什么想着什么,那么它们就会准确无误的把这种情绪给表达出来。真正能够看清楚五官和相貌的,那只能算是比较中等的鬼魂,因为力量到达了一定程度,它的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的,于是它给人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样子,无非就是稍微惨白、稍微狰狞了一点罢了。而最低等的,就是那些压根不成型的,这也是最容易打发的一种,它们也就是适当制造点怪现象,让人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而已,吓唬吓唬还行,一般很难直接影响到活人。再一种就是小彭遇到的这种,因为过度的执念,从而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大到能够改变一个人的视觉,也就是说,当小彭看到自己妹妹的五官扭曲,其实妹妹的五官并非真的扭曲了,而是哪个鬼魂转头看着小彭的时候,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力量和小彭的眼睛建立了一种联系,就好像我们走在大街上,听到人群里有人喊我们的名字,我们会转头去寻找,这时候就比较容易找到叫自己的人。若非那一声叫喊,恐怕是两个在熟悉的人,也会在近在咫尺的人群中檫身而过。

我告诉小彭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件事你找我还真是找对了,而且那个师傅也并不是在刻意吓唬你,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道行深浅,但是他所告诉你的,其实也都是真话。不管怎么样说,我们还是去你家实地看一看,另外我也帮着你想想办法,尽可能的联系上以前的那个房主。

从我们喝茶的地方到小彭的家,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小彭的表达能力算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少有的非常清晰的一个,因为沿途我所看到的和他之前告诉我的,其实差别非常小。果然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连说个事情都能说得比我清楚。而一进他们家的大门,我就开始仔细按照小彭的形容,观察起这个房子来。这是我的习惯问题,有些房子容易招鬼而有些却不会,所以我得提前做出一定的判断,给后面的工作少走点弯路。

他家位于楼道的左侧,进门后左手面就是墙,墙上有门洞,那就是次卧室的房门。右手面则是客厅,正对着入口的地方有三个门,从左到右依次是主卧室、厕所、厨房。厕所和厨房的门相互呈直角关系,回廊那儿放着一台冰箱。而客厅和主卧室那面墙之间有一个从地面连接到天花板上的装饰玻璃隔断,把一个大客厅分割成了一个小客厅和一个饭厅。我仔细看了看天花板,正如小彭所说,如果不是很仔细的看的话,的确很难发现客厅的吊顶和饭厅的吊顶高度不一。因为确信家里有鬼,我从进门后,就一直没有脱鞋,因为万一遇到什么事的话,逃跑也比较方便。在关上房门的时候,我还专门在入口的防盗门那里,沿着门槛撒下了一层坟土,起码保证待会如果逃跑的话,至少我能出去,而鬼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