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颗心里无论是牵挂是烦恼都只有一个陌上青，连他扬刀的一席之地都没有——
扬刀突然一把攥起小镯就走，“扬刀！？你做什么，很痛！快放开——”
“既然，你没办法放下，我便帮你放下！”
他脚下停也不停，小镯顿时升起一股慌乱，挣了几挣却根本挣不脱，力量大得让人无端的害怕起来——“扬刀！放开我！！”
他对她的挣扎根本不予理会，大街之上引来不少侧目。
——啊呀呀，有人对七秀姑娘无礼……
——怎么办，要不要管？
——那七秀姑娘自己都是江湖人都没办法，咱们拿什么管啊？
——不然报官吧？
——官府哪里会管江湖事啊……
路人的议论纷纷传入陌上青耳中，只是让他稍稍驻足。这里既是扬州，七秀坊的地界，传到七秀自然会有秀坊的人来管罢。
他继续迈步走人，每一处却都有人在议论传开——有人上去管了，却被甩开了几丈远。那姑娘被拉进客栈了，赶紧找人去秀坊云云——
他终于还是停了脚。
他什么也不想管，纯阳也罢，世事也罢，一切都不再关心只想证明小镯还活着寻回她——可是，若当真连这种事都视而不见，便是要连人性也放弃了吗……
“扬刀！你做什么！？”
一进门她便被推在墙上，如此贴近的气息让她连手上的疼也全然顾不得，惊恐起来。
扬刀脸上没有平时的笑容，他一点也没有在开玩笑——“陷在泥潭里的人是你，既然你放不下，我帮你放下。——忘了陌上青！”
“不要你多管闲事！！别让我讨厌你！！”
“——不会比现在更糟。”扬刀突然逼近过来，小镯连躲避的空间也不曾有，灼热的气息结结实实吻上了唇——
她的恐慌从来没有这般被扩大过，她不知道男人的力量会这么可怕，辗转肆咬在唇上，撬不开她的齿关便捏住她的下巴，在下颌上用力，她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侵入侵吞，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扬刀！！扬刀！！
她在狭小的空间里用力捶着他，他像是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让她只能狠狠咬下去——
“嘶——”
扬刀果然退开，抹去渗出的一丝血迹，看到小镯慌乱的眼。
她果真是用尽力气咬下去，若是不退，怕是她当真狠心咬断了他的舌头。
“——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
“那只是现在——只要忘了陌上青，当了我的女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一把扛起小镯丢到床上，今天他已定了心，爱也好恨也好，好过这般无足轻重下去——
“扬刀你疯了！！”
“我是疯了太久现在才做我该做的事——从一开始，在藏剑山庄时就该把你带走——”
那样就没有陌上青，没有纯阳没有思过崖，没有她一身的伤——
有一瞬间，小镯也惊觉于此，可是最后留在脑中的依然只有思过崖上的四日——哪怕可以换去她一身的伤，也不愿从脑海中抹去那四天的记忆——
“不要！你放开！！”
房间的门应声而破，陌上青走进屋内，门口还跟着掌柜和小二在探头探脑。
——那姑娘没事吧？
扬刀蹙眉起身，看到门口那人的一瞬间，当真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是你。”
陌上青也不禁蹙眉，他记得他，霸刀山庄的人——竟一而再再而三做这种事——
他没有走进去，尚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形倘若冒然进去只怕亵渎了那女子，他眼睛盯住扬刀，对身后掌柜道：“烦请找个妇人来。”
“唉唉，我这就去喊内人——”
陌上青抽剑指向扬刀，“出来。”
小镯听到陌上青的声音已是脸色煞白，不禁往床里缩了缩慌忙整着衣服，她不能见陌上青，尤其竟是这样的情景。
扬刀侧目看了她一眼，压住了性子没有应陌上青的挑战，却是突然一把扛起小镯跃出窗外——
“站住！！”陌上青飞身追出，以纯阳的轻功，扬刀扛着一个人又怎么能逃得掉。他见势直入附近林中借着草木躲藏，放下了小镯。
“走吧，你不想给他看到吧？”
“你……”
“我出去会会他，你趁这个机会走吧。”
小镯看着他飞起迎上陌上青向这里落下的身影，一时五味纷杂，竟不知对他恨或不恨。
她转身欲走，林中的打斗声却让她放心不下。她知道扬刀打不过师父的，她不必担心师父，可陌上青此时新仇旧恨，这么久以来遍寻小镯不得的压抑一时间都借由扬刀而被挑起。步步杀机——
“你屡次犯科，这般邪恶之徒已无可救药留你不得！”
“那正好，我也正想找陌道长会上一会——”
扬刀身上未带兵器，陌上青也不屑占他便宜徒手袭来，饶是扬刀功夫也算不差却只几招便被陌上青身影如魅步步留影，一掌击中胸口直退出数尺，口中渗出血来。
哼，今天倒是开门红，跟血真有缘。
他却不示弱，再次直起身，压下喉头血气，再次出拳。
——这样下去扬刀会被打死。
她知道陌上青今天有心起杀机，纯阳替天行道首杀杀人放火，其次便是摧花恶徒。她能看着扬刀被杀吗？
即使她不喜欢他，即使他冒犯了她，可是只有眼看着他死，她不能……
她慢慢从树后走出来，陌上青正一掌又退出扬刀丈许，正要聚力直向他胸口，察觉到有人视线一扫间，整个人瞬间愣在那里。
那个女子纵然穿着七秀的衣衫，肤色也已不同，但他的小镯他岂会认不出……
“师父……”
小镯的声音有少许艰涩，只是挤出这两个字已经用尽她全部力气。她好像，走了很久，绕了很远的路，终于看到自己的归处——甜的苦的，那些宛如亘古的怀念与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思念一起涌上来。原来自己逃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逃掉。她的心一直都在这里，扬刀又怎么捂得热……
“小镯——？
他寻找了这么久的小镯，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带来的却不是欣喜——他眼中杀气顿时逼人，不需要再说一句，一掌直向扬刀天灵盖击去——
“不要！师父！！”
小镯一急运足功力飞窜而去抱住陌上青的腰拦下他，“小镯放手！让我杀了这个霸道恶徒！”
一而再——他欺负的女子，竟然是小镯！
“别杀他啊师父！他不是霸道弟子了！他是天策军士，是我的同僚，我不能让他死啊师父——”
陌上青微微一顿，低头看向小镯——
“我说的是真的，师父……我们都已经入了天策府，驻守玉门关……他是有军功在身的军士，你不能杀他——”
“这也改变不了他欺负你的事实。”
陌上青的声音冷得彻骨，小镯入了天策，去了大漠……所有的前因后果他都不想去想，因为一个事实摆在他眼前——小镯，是自己离开他的。没有被囚禁，没有被强迫……她只是，入了天策，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扬刀试着直起身，胸口的两掌让呼吸都带着嘶嘶的痛，痛得忍不住咳，却一口咳出血来。
小镯看得微惊，手一顿，陌上青敏锐的察觉到。
街上的人说，七秀女子是被强行带走。掌柜和小二也都证实。可是，他现在心里有个说不出口的猜测。
他们，若是两情相悦。
“小镯，你愿跟我回去么？”
她微顿，迟疑。
回去？回纯阳？——若这就是她逃了几个月之后最终的结果，她也认了。几个月之后无论她还是师父，依然没有放下。可是……天策府怎么办，金兵探子怎么办。三师傅将这件事交给她，她决不能搞砸——。
陌上青眼中，仿佛有一簇东西，渐渐冷却，沉寂。
在思过崖的那一日，他问：小镯，下山以后，你愿意和师父一起走吗？
那时的话，是真心的。无论下山之后要面对什么，即使背弃纯阳，抛弃了一切，他那时，是愿意和小镯一起走的。他以为下山之后，一切都会好。
可是当他下了山，却丢失了她。几个月之后，即使终于找回了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吗……
第 48 章
嗯。。俺没有要封笔，只是要换笔名了，请继续爱我抚摸我~~
“师父——”小镯突然放开陌上青跪下来，“小镯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做，恳请师父能够帮我一起——待完成后，小镯愿意跟师父去任何地方！”
那句话让陌上青的神情一瞬间又亮了起来，眼中点点的光茫绽满，他拉起小镯，伸手紧紧抱住她，把脸深深埋在她颈间。
“好，无论什么，师父都帮你。师父和你一起。”
足够了，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小镯肯回来就足够了——
扬刀的眼却是渐渐暗下去。
或许这样的情景，早已可以预见的。
不知何时当小镯注意到，扬刀已经不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心里对他是有愧的，可她只能紧紧抱住师父，那颗困惑了太久的心此时已不在意困惑与否。她只是找到了思过崖上给了她全部温暖的所在，不想离开这温暖。
陌上青在客栈里给小镯找了衣服，“换下来吧，你的衣服有些损坏了。”
小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接过衣服。陌上青声音虽淡，她却仍旧不敢看他的表情，扬刀的事偏偏被师父撞到，即使那不是她愿意的，但她要求放走扬刀，好像她和扬刀当真有什么一般，莫名心虚。
低着头，眼珠偷转，师父还不出去么……这样她要怎么换……
陌上青却在她面前蹲下身，执起她的双手，手指轻触着……小镯这才惊觉，因为没有人会表现出在意，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她的手——她连忙要抽回来，却被陌上青攥紧了，重又拉过去。
一根根手指抚过，有着滑腻微痒的触感。
小镯有稍许自惭形秽，一样上了思过崖，陌上青的手依然是那般纤长如玉，骨节分明，她的手却不仅布满冻伤，还在大漠的风沙日晒下变得微黑而粗糙，甚至因为握缰和持长枪而有着薄薄的茧子。
她不再是那个水灵漂亮的卓小镯了啊。
“还疼吗？”
“不，不会……大漠那边的气候很热，已经没再疼过了……”
陌上青低垂的眼里有着很沉很重的疼……他知道小镯在说谎，无法根治的冻伤，又怎么会不痛……
他抬起头时已敛去了眼里的痛，只留下难以抹去的淡淡的伤。
“让我看看你的腿。”
“不用的，我的腿没事的——”
“让我看。”
小镯只能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勉强勾出一个笑容，似乎是想要安慰他，只是大概谁也安慰不了。她缓缓卷起裤脚，也许，陌上青从看到她的手时就已经预见了她这双腿的模样。
和她一起在思过崖四天的人是他，他比谁都知道她的伤……
“已经都好了，没事了的。”
陌上青抬头微微笑一下，不去拆穿她。他没有起身，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腰，那样的温柔和……低微。
小镯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着，这样的师父让她很陌生，一双手无措许久，才迟疑着，试探着轻轻去抚他的发。
小心翼翼着，手下的长发漆黑绵密，触感柔顺。
她突然心里很静，又很酸。她不知道陌上青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他如今只求她在身边，其他一切，她为何诈死离开，和扬刀是何种牵扯，那些他统统不再去想。低微至此。
这是那个曾经让她只能仰望着，如高岭之雪遥不可及的人。
多少年前，卓小卓深夜里站在他的门口，卑微地问，“师父……你能不能抱抱我？”
卓小镯俯下身抱住他，这一刻突然好想哭。
十二岁，她站在他门口……“师父……你能不能抱抱我？”
十三岁，她发了高烧假装赖床……“师父，你抱抱我我才起来~”
十五岁……“师父！迟早你会抱抱我的！！”
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她突然记起了，那个因为师父的笨拙和无措而被伤了心，从此藏起卑微，倔强起来的孩子所说过的话……
“小镯？”
陌上青抬起头，伸手擦去顺着她脸颊滴落的眼泪，谁说他的徒弟不再漂亮，那沾在睫毛上的眼泪漂亮得让人惊心……
他抬起头顺着泪痕吻上去，小镯已经惊得停了流泪，只感觉到温软的唇落在脸颊，一路向上，吻去睫毛上沾着的泪。
她不敢发出声音，怕些许的惊动都会打断了这不曾敢想的情景，她只是局促着，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心里在乱脑子里也乱，她现在信了，那句自己曾经告诉二师傅的话。
这种事，不是靠脑袋想的。
因为身体会比头脑更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