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将湿热的布巾覆盖在凤如青的脸上,一抹,凤如青的五官便都消失了,白礼这时候才说,“没关系的,我可以一直给你画。”

凤如青没嘴了说不出,心说那多麻烦,白礼却又道,“我可以每天画一次。若是能够设法寻来摇光墨就好了,我听闻,那墨无论画在何处,都很难抹去。”

凤如青说不出话,可怎么听白礼这话,怎么不太是滋味。

这怎么像是在说情话。

凡间有种说法,便是恩爱的夫妻,丈夫日日为妻子画眉,凤如青本是不会朝着这方面想的,若不是白礼昨天死活要以身相许,她也不至于这么敏感这话。

白礼提笔十分小心地落下,一点一点地描摹,笔尖落在皮肤上,带着细微的痒。

凤如青抓着桌边的手指轻轻挠了两下,照着他笔下的模样,一点点地变化出了画眉的模样。

凤如青靠着凳子仰着头,白礼就弯腰在她的上方,凑近了仔细地描绘,晨光顺着油纸窗扇映在两人身上,温暖的气氛弥漫,竟然有些说不出的美好。

白礼全部画好,又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多余的墨水,变化好的相貌,如果不是睡着而是有意识地维持,是不会走形的。

两人近得呼吸可闻,白礼画好了,却没有马上退开,他盯着凤如青,一点点地低头。

凤如青靠在椅背上,手从桌子上摸上白礼的侧腰,在他即将闭眼压下来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

白礼顿住,呼吸散乱,凤如青有些无奈,但是调子依旧懒洋洋, “小公子,你怎的这么大的胆子。”

对着个自己画了才能变幻出人类模样的邪祟,也能下得去口,这人的内心之强大,连她当时被施子真所救,胆敢觊觎那般爆裂脾性的仙人都及不上。

凤如青不住地又看着白礼出神了片刻,她当时那种状况,和白礼现如今的状况,其实很像。

被救赎的人其实非常非常容易就会心动,别说对着当初施子真那般仙姿玉骨,便是如今她这幅邪祟的身体,白礼依旧愿意亲近。

或许这还算不上多么深重的喜欢,但很多执念的源头,便是由这一点一滴的累积而起,并不难理解,只因为从未曾有过,第一次触及的,便很轻易地喜欢珍重起来。

就像雏鸟情节,那是漂浮于尘世洪流中的孤儿,抓住第一根浮木之时的心安。

凤如青抓着白礼过于清瘦的侧腰的手,顿了顿,便慢慢揽住了他的后腰。

她当时喜欢了施子真,不可触碰高不可攀,执念深重了那么多年,被妖邪利用酿下大错,最终身死魂消,混沌了几百年才像如今一般成了个不魔不鬼的怪物。

她突然便不想让白礼走她走过的那些路,其实消除这样的执念很简单的。

她双手攀上白礼的脊背,白礼浑身颤抖起来。

她笑眯眯地看着耳根染上红晕的白礼,轻声开口,“小公子,我知你是被迷惑,也不必如此激动,其实帮你只是顺手,你身上也有我想要的东西,但若你现在想要亲近我。”

“那便亲近,我由着你便是。”

凤如青说完,便又靠回了椅背,十分不设防的模样,白礼面红耳赤。

他们不过才遇见第二日,却经历了白礼十几年都没有过的,他嘴角抖了抖,他从来被人骂下贱,却从不认为自己轻浮。

可此刻他确实是想要亲近面前这人……不,这邪祟。

他伸手摘下自己的面具,然后紧绷着脊背,对着凤如青低头,他呼吸很急,凤如青将手按在他的心口,感受他一如自己当初的心跳如雷。

白礼俊秀的眉目透着一股无措与无辜,他将膝盖跪在凤如青坐着的凳子上,她的双膝间,如同不慎跌落在地的幼鸟,在唇印上凤如青嘴唇的那一刻——归巢。

第36章 第一条鱼·人王

凤如青其实不算一个尝过情爱滋味的人, 就连和施子真仅有的那一次疯狂,也是在对方几乎没有什么意识,只知道本能地放纵的时候。

两情相悦这种东西, 是世间男女最易得,却也最难得的东西。

但她不能否认的是,相隔了这么久, 在她早就放下的那些过去里面,没有像现在这样, 同一个男子亲近得这般平和甚至是温馨。

她纵着白礼,白礼不似昨夜脸刚刚恢复时那般激动到冒失,他也在战栗, 生涩中伴着试探。

凤如青微微张着唇, 时不时地回应,看着他眼睛紧闭, 自己便也渐渐闭上眼睛。

两个人逐渐投入,不过正在这时候,门被十分不巧地敲了几下,“公子,起了吗?奴婢们来伺候了。”

门外是白桃的声音, 红梅就站在她旁边,打着哈欠,满脸早起时的不耐。

她们是下等婢女, 并不知道这院子里面的公子是个什么身份, 只知道上头交代的,不必太过周至。

这些下人们, 是最能够快速洞悉主子意图的, 不必周至, 那必然是人不够重要,否则也不至于就把人弄到这死过人的偏院来了。

所以白桃和红梅也不死守规矩,敲了两下门,便直接开门进去,不等里头人应允,毕竟早饭时间快要到了,赶快洗漱好了才是正事。

白桃和红梅进屋,凤如青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推了下白礼示意他起来。

白礼却投入得过头,退开得迟了些,正被白桃和红梅撞着了屋子里两个人嘴唇分开的一幕。

两个小婢女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种场景,尖锐地惊叫起来,红梅还差点把手上端着的水盆给扔了,这下子可算彻底醒神了。

白礼慌得不行,是真的慌,他就没听到这两人进来。

他第一次亲近女人,太过投入,两个婢女一叫,简直像是被捉奸了一般。

他看向凤如青,满脸都是“这如何是好”

凤如青倒是还算镇定,摸了摸嘴唇,看着僵立在那里的白桃和红梅,对着白礼说,“两位姐姐来伺候公子洗漱了,奴婢去催催早饭,公子不是说饿了?”

白礼重重点头,到底还是心性尚浅年岁小,他都已经洗漱过了,早起也做了很多活了,这两人来的当真不是时候。

凤如青淡定地起身出门,路过白桃和红梅的时候,她便清晰地感觉到了两个人鄙夷的情绪。

肯定是将她当成了那种媚主的侍女。

随便吧,凤如青无所谓地出门,顺着院中小路,出了院儿,路上随便找个人问了路,便直奔饭堂,索性提早将她和白礼的早饭给提回来了。

她专门多要了一大盆的米饭,搞得山庄饭堂里面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接到的可是只多准备一个人饭食的任务。

至于婢女,婢女有专门的吃饭地方,不可能和主子一道吃的。

凤如青忽视众人的异样视线,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回了院子。

白桃和红梅正在院中站着,不见白礼的踪迹。

见了凤如青进来,她们顿时斜着眼睛看过来了,语气不善地说,“呦,还知道干活啊,我还当你只会爬床献媚呢!”

开口的是白桃,但其实长得并不白,面上总是红红的一坨血丝,是有年冬天给冻伤了,便一直都是这样,和名字很不相称,凤如青觉得她这脸应该改叫血桃。

凤如青不在意这种阴阳怪气,这就像小蚂蚁从你脚上爬过去,你会吹走,甩掉,却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生气。

见她也不理人,只径自朝着屋子里走,那两个闲出屁来,不依不饶的婢女上前,截住了凤如青的去路。

这倒是个颇为稀奇的事儿,她虽然现在是个不魔不鬼的怪物,但黄泉鬼官都奈何不了她,这俩人招惹她的行为与作死无疑。

“哎,跟你说话呢,方才在屋子里不是挺会发骚的,叼着你们家公子的嘴不松开,怎么这会儿不吭声了?嘴不好使了?”

这次说话的是红梅,红梅这么美的名字,当真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倒不是别的,白桃是血桃,但她好歹是桃,而这红梅就跟梅花瞧着没有一丝关系。

干瘪黑瘦,一双吊梢的眼睛,给人一股刁老婆子的感觉,说话阴阳怪气,实在跟梅花的风骨挂不上边,倒是挺像托着梅花的黑梅枝子。

凤如青索性停下,抬头用细白的指尖撩了下额头碎发,问道,“我家公子呢?”

“哟,怎么着,这是要告状啊,”血桃说话,“你们在这飞霞山庄不过是寄宿,不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啊,你们家公子就算知道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为了你去找庄主理论啊哈哈哈……”

她说着笑起来了,声音特别的尖锐,旁边的黑梅也跟着笑。

凤如青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然后那俩人就不笑了。

“你笑什么!”

凤如青一见就知道白礼这会儿是不在,不然也不至于外面这么大动静了他还不出来。

她一个人吃东西也不好,索性就放下食盒,瞧着两个人片刻,说道,“怎么着?嫉妒啊?”

血桃立刻啐了一声,黑梅脸色更黑了,立刻骂了一堆不好听的,大部分也就是那些,攻击女人的相貌身材还有就是不够贞洁什么的。

凤如青当耳旁风,云淡风轻地说,“嫉妒就说嫉妒的,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嘴这么脏,真当黄泉鬼境没有拔舌地狱吗。我是和我们家公子相好来着,他才死活要留下我,怎么了,你们也想爬床?谁要啊,若我是蒲柳之姿,那你们便是路边野草!”

凤如青笑吟吟的,说这番话面色不红不白的,浑然忘了自己昨晚上蜕皮的时候还是猪大肠挂脸上的姿容,别说以色侍人,跑出来要把人吓死的。

她想起来就想乐,于是真心实意地乐了,要说白礼这性子也是厉害,见了她那模样,今天早上还抱着她啃得不撒手,品味也是奇特。

白桃和红梅让凤如给笑得噎得有些哑口无言,嘴上骂着不要脸,但大抵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除了气得跺脚,嘴里反复几句话也再折腾不出花样来了。

可见这俩小姑娘,其实也没有恶到哪里去,不过是这世间最最普通不过的凡人,有自己的爱憎私欲,随波逐流地讨厌喜欢着什么,也无甚稀奇。

凤如青对她们自然也就真的像是看两个蝼蚁一般,索性现在也没事儿,便拿着小棍子扒拉着玩。

“别嫉妒,有那个时间多擦擦脂粉,敷点瓜果,便是不勾搭什么少爷,也好找个马夫小厮不是。”

她说着,要绕过她们进屋,白桃尤不甘心,分明是她们羞辱人了,也骂了她狐媚子浪蹄子了,怎的她这态度反倒让她们觉着自己才是跳梁的小丑了?

凤如青侧头看白桃,啧了一声又说,“怎的,要跟我学学勾搭人吗?”

“我可以教你们啊,但是先说好了,”凤如青假装紧张,“我家公子那可是人间极品,又俊,那活还厉害,你们可不许跟我抢啊。”

白桃和红梅被她臊得实在待不下去了,羞恼至极地手拉着手跑了,凤如青笑着提着吃的进屋。

才把食盒放在桌上,便听到脚步声进来,她回头一看,正是神色有些奇异的白礼。

“快来,今天我拿了很多好吃的,”凤如青招呼白礼,白礼便走上前,躲避着她的神色,洗好了手坐在桌边上。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一起吃东西,凤如青还是昨天那个风卷残云的架势,白礼却在数饭粒,心事重重的样子。

凤如青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饭食问道,“怎么不吃?”

白礼看向凤如青,片刻后将碗放下了,这才说,“我方才去见了谭林,他说太后要见我。”

凤如青没有说话,白礼继续道,“谭林就是飞霞庄庄主,他说昨夜宫中皇帝几次险些宾天,三皇子偏生在这时候醉酒跌入荷花池淹死了……”

白礼面色有些不好,细细地同凤如青说道,“现如今东宫因罪下狱,二皇子母妃失德,封了王爷已经出皇城,顺位继承本该是三皇子,可三皇子昨夜也没了。”

凤如青对于宫中形势不太了解,她本也完全不关心,不过她决定暂时留在白礼身边,便注定要和他搅合进这堆事情当中去,于是也仔细地听起来。

“三皇子以下的三位皇子,都在皇帝病重这俩个月内先后以各种离奇方式死亡,”白礼说,“现如今剩下的两个七皇子和八皇子,七皇子是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去了山上静养半只脚踏入佛门,他母妃家族败落,无甚可能坐大位,而八皇子,还是一个在吃奶的娃娃。”

白礼说这些的时候,和他在亲吻凤如青的那个生涩的样子又不一样。

他现如今甚至不像个将要弱冠,被养在荒废冷宫多年的废物弃子,反倒像个城府极深的老谋士。

“皇帝坚持不了多久了,”白礼说,“太后这时候要见我这残子,定然是想要拿捏三皇子不成,索性将他弄死,要在我与八皇子中间做抉择。”

凤如青不由叹一句,“好狠的心肠,宫中皇子,不也是她的皇孙?”

白礼却摇头,“非也,太后一生无所出,当今皇帝,乃是她从其他嫔妃手中夺来的。杀母留子,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

白礼说到这里,阴暗的情绪翻涌不止,想来是想到了他母亲的事情。

他母亲,也是因为太后这老妖婆的话,便连亲生儿子都没能看上一眼,被悄无声息地了结了性命。

凤如青现如今不算红尘中人,心境不同从前,更不能理解皇家的薄情和惨烈。

她只看着白礼情绪越发的厚重,起身走到他身后,将他横生的情绪吃掉一些,他便慢慢地情绪好了许多。

他侧头看向凤如青,每一次跟她靠近,他的情绪都会离奇地安定。

白礼抿着唇对凤如青扯出了一个微笑,凤如青看着他灵魂上又多了一些的紫色,慢慢趴在他的肩上,贴着白礼的耳朵问,“跟我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帮你杀人吗?”

凤如青是故意这么问的,她甚至说的时候,带了十足的引诱意味。

白礼对她热情得其实有些过头,她自然知道人在为了活命的时候,为了抓住一线生机什么都做得来。

但若他真的存了要她帮忙杀人的念头,凤如青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虽然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被天道所容,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天道一个雷劈得灰都不剩。

她却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去杀人。

生死轮回自有定数,横加干涉必然要遭受天罚,这曾经是悬云山山规的第十条,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规矩。

纵使她已经不是悬云山的人,她也不会违逆。

白礼却是哆嗦了下,是为了凤如青这句话,也是因为她吹进自己耳朵里面的灼热气息。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里格外的敏感,缩了下脖子,咽了口口水,连思维都有些混乱。

“我……”他开口之后,又马上抿住了唇。

帮他杀人,若是有个邪祟愿意帮他杀人,他自可以与太后虚与委蛇,待真的登上大位,将太后杀了,挡他路的人都杀了,岂不是一片坦途?

白礼本来从未曾敢想什么大位,从不曾敢去争,若不是逼到了绝路,他甚至希望一辈子龟缩在冷宫中度日,浑浑噩噩也好过丢掉性命。

可现在,他的思想、他的野心,都在昨天晚上,看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之后,开始疯狂滋长,转眼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卑贱半生,是选择继续仰人鼻息,永远地卑贱下去,不知何时头顶上的铡刀便会结束掉自己的生命,战战兢兢地活着,还是拼着九死一生,若成了,从此他便是万人之上,从前所有屈辱尽数在那金雕的高位之上成为云烟?

白礼怕死,怕极了,他虽然看似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是害怕极了,也纠结极了。

他之所以和凤如青说这些,就是因为他怕,怕太后宁愿选了吃奶的娃娃,也不肯选他这个残子,他有去无回。

但他又不能将自己已经完好的脸暴露出来,太后厌憎一切不受控制的事情,一个残子竟然成了完好的棋子,变数太多。

三皇子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好了,太后只会忌惮,会像碾死个企图咬人的蚂蚁一样,毫不留情地碾死他。

但他确确实实不是想要凤如青为他杀人,他是……

“你不是说,”白礼口干舌燥,声音艰涩,没有人会不为这个诱人的提议动心的。

“你不是说,你不是会害人的邪祟吗?”白礼看着凤如青。

凤如青眼中已经降下了一些温度,但还是对他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是呢?你要我为你杀人吗?”

凤如青如同一个真正的邪祟,抱住了白礼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循循诱导,“我这么喜欢你,帮你把试图挡着你路的人,想要害你的人,害过你母亲的人,把他们全都杀了,你说好不好?”

白礼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很乱,脑中沸腾着杀意,才被凤如青吃掉的情绪,再度浓郁地在他的周身翻滚起来。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不好吗?!

白礼几乎被蛊惑得要点头,可是就在凤如青几乎淹没在白礼浓重的杀意和恶欲当中,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白礼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侧头向后仰着,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说道,“不是……”

“我跟你说那些,不是想要你帮我杀人,”白礼抓着凤如青的手紧了些,眼神带着祈求,“我想……”

“我能不能,我,我,”他甚至难以开口,好一会才艰难说出,“我想让你带我走。”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这个满载他憎恨和不堪的地方,随便去哪里都行。

他想跟着她走,跟着一个邪祟离开。

凤如青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对上他又开始冒水的眼睛,愣了愣,手指滑到白礼的因为后仰扬起的脖颈上,轻轻地刮着他凸起的喉结,看着他魂魄上缭绕的紫色,神色复杂地问,“真的要我带你走?”

这倒也不是不行,可白礼若不出她所料,乃是未来人王啊。

“可以吗?”白礼抓着她紧张地问。

凤如青指尖慢慢托住他的下巴,捏了捏他的脸蛋,像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片刻后在白礼哀求的眼神中点头,“带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现在先不答应你,再给你些时间仔细想想,若是最后你真的决定,我便带你走。”

白礼喜极而泣,凤如青又将他的情绪吃掉一些,这才点着他的鼻尖儿说,“你知道我是个邪祟,还敢跟我走,我可先说好了,跟我走并没有什么趣味,没有荣华富贵,甚至可能食不果腹。”

白礼点头,凤如青松开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快吃饭吧小公子,都凉了,你偏赶着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白礼抹了抹脸,也赶快端着碗吃饭,吃得还是有些收着,凤如青见了就随口说了一句,“快吃啊,不是要长胖吗?”

白礼顿时大口吃起来,不过吃着吃着,他又呛了下,接着剧烈地咳起来。

凤如青停下给他拍后背,这顿饭实在吃得不消停。

白礼却是因为想到了快些长胖要做什么,越咳越厉害,再加上其实他方才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凤如青同白桃和红梅说的最后几句话。

他没有睡过女人,不知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如何,她吹得那么好,可他这般消瘦,自小吃到的好东西便很少,会不会……不行?

白礼想到这里,面色就白了。他这些年,非常厌恶这种事,一年自我纾解也没有两次,寻常他这年岁的皇子侍妾都好几个了,他这么寡欲,是不是真的不行?!

不行的话,她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白礼越想越害怕,凤如青就是随口一句,不知道小少年在想什么,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还以为他还是在为离不离开的事情纠结,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劝他,“先吃东西。”

白礼坐直了,咳得半边脸绯红,欲语还休地看着凤如青,凤如青要被他看得没有食欲了。

“怎么了?”凤如青边吃边问。

白礼嘴唇动了几下,眼睛到处乱扫,手指捏着汤勺在桌子上一个汤里面搅合了两下,这才鼓起勇气说,“长胖并非一朝一夕,我天生底子亏得厉害……若不然,我们今晚先试试吧。”

凤如青一开始没有听懂,但是反应了一会,又反应了一会,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然后这次呛咳的换成了她。

要了老命了,这小公子。

第37章 第一条鱼·人王

这次换成白礼起身给凤如青拍后背, 凤如青好容易缓过来,喝了口水无奈叹气道,“吃饭吃饭,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胖了再说!”

白礼“哦”了声, 虽然还是忐忑想要先试试, 但凤如青的话他是很听的, 他乖乖地去吃饭了。

谭林要白礼准备下,明天出发从山路赶去皇城, 在行宫见太后,那之后他们就留在行宫听凭太后差遣。

话是这么说, 但若太后最终选择了八皇子那个吃奶的娃娃,白礼这个废子怕是根本出不去行宫了。

凤如青说了给白礼一些时间去考虑, 吃过饭了之后, 白礼就说自己做好了决定, 等到黑天之后, 两个人就从后山走, 离开这里。

凤如青看他魂体上缭绕的紫,知道他是未来人王,却不能也不想泄露天机, 只说道,“好啊, 你决定了,晚上我们就走。”

于是白礼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两个人来去空空, 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但既然要逃, 出去也要生活, 夹带这屋子里面一些东西也是必须的, 衣物还有笔墨是必需品。

白礼边在屋子里面忙活着收拾东西,边对着喝茶的凤如青细细询问,“这个要吗?可能用不上,其实躲开追兵之后,我可以去找赚钱的营生。”

白礼最后选了很多东西,但又都放下了,只把两个人换洗的衣物和为凤如青画皮的笔墨带着。

他半蹲在凤如青的腿边,仰头看着她,“我能找到养你的办法,我看着很瘦,其实很能做活的,我能让你吃饱的。”

凤如青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闻言低头伸手摸了摸白礼的头,嗯了一声,“好啊。”

不过她要真是放开了吃的话,这天底下大概没有人能喂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