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没等那女人说完,江东就冲她招了招手。

意外之余,对方自然惊喜,哪知刚走到离江东还有两步的地方,就被他拎了起来。

江东没什么耐心,知道好言相劝没用,干脆拎起她就往外走。

江东的个子高,从贺齐光的角度看,与其说是拎起来拖走,更像是揽肩半拥。

江东拽着那女人一直走到酒店外的台阶下,松开手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走回了大厅,用不大、但足以让她听到的声音对保安队长说:“再放她进来,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贺齐光拍下了照片却犹豫着没立刻发给简年,试探着发了条微信给她。

【好久没联系,最近怎么样?】

简年隔了许久才回——【挺好的。】

【跟你男朋友挺好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简年便没回,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写稿。

停了片刻,没等到简年的回复,贺齐光悻悻地正要进包间,忽而察觉到一道目光,扭头一看,竟是江东。

早在贺齐光拿手机拍照的时候,江东的余光就瞥到了他的举动。贺齐光的意图他大致猜得到,不过当时急着解决麻烦,便没顾得上搭理他。

见江东的目光不善,贺齐光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他正想嘲讽一句“真羡慕江先生坐享齐人之福”,江东就转身走了。

江东脸上的轻蔑激得贺齐光满心怒火,想追过去教训,走到拐角却再没见到他。贺齐光犹豫了一下,划开手机,按下了简年的号码,不想却是忙音。

江东一进办公室,就给简年打了通电话。

“你在忙吗?”

“嗯,加班呢。”接到江东的电脑,简年有些意外,等了片刻不见他再说话,她又问,“有事吗?”

“我刚刚遇到之前纠缠你的那个贺什么了,如果他再烦你,随时告诉我。”

联系起贺齐光那条莫名其妙的微信,简年虽一头雾水,但更怕两人起冲突,赶紧说:“他跟路时洲是朋友,不会再烦我的,大概是误会什么了。谢谢你费心……”

“谢什么。”顿了顿,江东才问,“你跟路时洲和好了?”

“对啊。”

“挺好。我有事忙,挂了。”

“再见。”

简年刚挂上江东的电话,贺齐光的就打了进来。贺齐光是路时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深厚,日后难免还要见面,顾忌着这个,简年不好再像之前那样直接不搭理,只得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

“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儿,就问个好。”

“……谢谢关心。”

“你刚刚怎么没回我微信,是怕和别的男人联系,你男朋友会生气吗?”贺齐光不敢直接说,只好旁敲侧击。

他满心不平——自己珍视的女孩,对待一个男人如此认真,为了避嫌,自动和异性保持距离。那个男人却不知珍惜,被撞见了好事,不但不知悔改,还气焰嚣张。

“我男朋友?你说的是江东,还是路时洲。”

这话听起来着实奇怪,贺齐光傻了半晌才问:“有路时洲什么事儿?”

“路时洲没告诉你吗?我和江东只是好朋友。”

“他告诉我什么?”贺齐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会认识路时洲?”

简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说:“我赶着去开会,就这样吧,下次再聊。”

挂断电话,简年给路时洲发了条微信,路时洲正应酬,没有立刻回复。

贺齐光满心疑惑,立刻给路时洲打了通电话,他却没接。

“我男朋友?你说的是江东,还是路时洲”、“路时洲没告诉你吗?我和江东只是好朋友”——贺齐光将这两句话反复想了十几次,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莫非简年和路时洲好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徒然生出了一种被朋友和女人一起背叛的悲催感,连招呼都没顾得上和包间里的朋友们打,就离席直奔报社。

一路上他给路时洲打了无数次电话,不知他是不是心虚,居然一个都没接。贺齐光想了许久,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直到进了报社看到表妹池西西,才想起路时洲替他和简年相过亲。这挖兄弟墙角的混账!

见到表哥,池西西迎了过来:“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

“我不找你,找简年。”

“你找她干什么?”

“有事问她。”

“你有什么事儿?”贺齐光脸色不对,池西西自然要多问一句。

“问她跟路时洲怎么回事儿。”

池西西早忘了相亲那茬,不明所以道:“他们俩不是好好的吗?昨天路时洲还来接她下班呢……吵架啦?”

“……”听到这句,贺齐光一脸震惊,原来不止兄弟和喜欢的女人,连亲妹妹都背叛他了。

因此见到简年时,贺齐光的脸色格外阴沉。怕影响到周围的同事,简年离开格子间,示意贺齐光去外头说话。

“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简年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贺齐光满心愤懑,可她的声音又软又轻,人也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柔和温婉。

对着简年,贺齐光再生气也说不出重话,顿了顿,甚至笑了出来,语气平和地说:“也,也没什么事儿,头脑一热就过来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跟路时洲是怎么回事儿。他没告诉我,也不接我电话……”

“今天他们大领导过来,晚上有应酬,应该是没听到,晚点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听到最后一句,贺齐光只觉心都碎了,却不甘心地确认道:“你真跟他好啦?”

“嗯。你喝咖啡吗?”碍着他是路时洲的朋友,简年只好维持客气,转身进了会客区旁边的茶水间。

贺齐光也跟了过去。

简年踮起脚尖从柜子中取出挂耳咖啡,又打开水龙头清洗杯子和电壶,而后看向他问:“加糖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才心心念念,他只觉简年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他活了快三十年,遇到过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比她好。

没等到贺齐光回答,简年按常规加了一颗奶球一颗方糖,递到他的手中:“你去沙发上坐坐,我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简年正要溜走,就听到贺齐光说:“路时洲对你好吗?”

“……挺好的。”

贺齐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你那么好,又温柔又善良又单纯,路时洲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就喜欢不拿他当回事儿的。这么多年,他就只对他初恋上过心,那女人特别渣,根本不喜欢他,一边哄着他还一边跟别人好,八成就是看上了他的脸和钱。”

“路时洲当年跟她分手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前一段遇上她,还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他跟她分手之后,也交过别的女朋友,可和谁都长久不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嫉妒……好吧,我承认,我很嫉妒,但我更是为了你好,你不是他的对手,将来被他甩了要伤心的。你应该和真正喜欢你的在一起……”

“他的初恋特别渣?”

贺齐光以为简年问这个只是因为吃醋,便说:“他应该没跟你说过吧?他从不跟别的女人提他初恋,那人再渣再坏,在他的心里,也谁都比不上她。”

听到这样的评价,简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笑得一言难尽:“这个……路时洲的初恋,好像就是我呢。”

第60章2017

贺齐光一时糊涂了,迷茫地看向简年,好一会儿才问:“路时洲是这么骗你的?说你是他初恋……他初恋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在一起,大一分手的。”

简年笑笑不说话,贺齐光明白过来后,只觉不可思议。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港大图书馆,原本是陪当时的女朋友写论文,那一位隔三差五就使性子,他没耐心惯着她,吵了两句甩手就走。

路过一排书架,看到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踮着脚尖费力地够书,他便替她拿了下来,原本只是顺手,连正脸都没留意看,递到她手中就想走,因为那句“谢谢同学”软软糯糯的太好听,他才回头瞧了一眼。

粉黛未施,却白皙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他见过那么多好看的女孩,头一次遇到笑一笑就能害他整颗心都酥掉的。她最难得的其实是性格好,温柔又可爱。

在恋爱上,他向来随意,觉得没劲了就冷着不理自动分手。因为简年太好,怕跟别人不清不楚的委屈了她,他才破例发短信分手,如今回头想想,有了后来的误会纯属自己活该。可数年前的他再荒唐,也向往美好单纯的女孩。

而路时洲的初恋,不是个妖艳的心机女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简年呢……

“贺齐光?你在这儿坐坐,我回去工作了。”

听到这句,贺齐光才回过神儿,想起之前说她特别渣,是看上路时洲的脸和钱,满心烦乱的贺齐光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刚刚……不是,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就是你……不过,路时洲高中时的女朋友不可能是你吧?”

简年纠正道:“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才在一起的。”

为了维护路时洲的面子,简年追加了一句:“我没有一脚踏两船,劈腿是谣传。”

贺齐光赶紧表态:“我当然相信你!以后再有人说你坏话,我绝饶不了他。”

简年一笑,他的心中又泛起了酸,问:“你们都分手那么久了,怎么又好上了?我就从没重遇过哪个前任。”

“相亲遇到的。”

这话无疑在贺齐光耳边炸响了一记惊雷,那么说,是他促成了他们的重逢?哪怕明白就算没有路时洲,简年也未必同意和他在一起,贺齐光仍是满心不平,偏偏对着简年他又没脾气,正有火没处发,就见路时洲面色不豫地走了进来。

路时洲走到简年身边,拍了下她的肩,温和地说:“你去忙吧。”

见他瞟贺齐光手中的咖啡,简年怕他又醋精上身,只得殷切地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什么?”

当着贺齐光,路时洲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只说:“不用,我去车里等你下班。”

怕对简年造成不好的影响,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报社,一走到外头,路时洲便语气不善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知道简年是路时洲的初恋后,贺齐光莫名地理亏,从气势上就输了,不由地敛住脾气,说:“有些事闹不明白,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来找简年问问。”

“你现在弄明白了?”

路时洲的态度太糟,贺齐光本就满心怒火,自然急了。

“她是你初恋怎么了?你不说谁知道!她还是我的白月光呢!我在香港认识她的时候,她和你早分手八百年了!要不是我发错短信,早就没你什么事儿了,说不定我跟她孩子都生俩了。”

路时洲先是惊诧,待听到最后一句,一路强压着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抬脚就踹了过去:“你他妈疯起来还没完了是吧?”

贺齐光躲得虽快,却仍是被扫到了一下,正要还手,池西西恰好走了出来:“哥,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

“一边去,没你事儿!”

傅川来接池西西下班,下了车正往这儿走,听到这句,眉头一皱:“你这是冲谁嚷呢?”

贺齐光跟这个表妹夫从小就不对盘,只觉满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正想不管不顾地找人撒气,就听到路时洲对傅川说:“小误会,赶紧带嫂子回家吧。”

傅川白了贺齐光一眼,拽起一脸担忧的池西西便驾车离开了。

路时洲看向贺齐光,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你以前不知道就算了,这次我不跟你计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贺齐光就转头进了自己车,猛地开了出去。

……

这个晚上,先是轮番接到贺齐光和江东的电话,又被贺齐光找上门,再加上担心路时洲和贺齐光起冲突,原本加班两个钟头就能做完的事,一直到同事们纷纷离开了,简年都没能搞定。

她定不下神,干脆把资料拷进移动硬盘回家做,刚收拾好包,就看到路时洲走了进来。

“贺齐光走了?”

“嗯。你能回家了?”

“事情没做完,可同事们都走了,不如回去加班。”

路时洲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转而说:“饿不饿?吃点夜宵再回去。”

“不吃。不想熬夜,早点回去写完总结休息。”

路时洲“嗯”了一声,拎起简年的包、牵起了她的手。

简年观察了一下路时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讲事情经过:“之前我不是找江东假扮我男朋友解决贺齐光的麻烦吗?今天贺齐光大概撞到江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就告诉他我男朋友不是江东,是你……然后他就到这儿来了。他好像不知道咱们以前就认识,我都告诉他了。”

走到无人的楼梯间,路时洲揽过简年的肩,吻了下她的额头:“和你没关系,是他发神经。”

“他后来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看清路时洲的脸色,简年虽不信,可又觉得该解释的已经解释了,便没再问,转而聊起了别的。

路时洲满心别扭,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说。简年显然不知道自己就是贺齐光念叨了好多年的那个人,他也半分都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之前以为贺齐光跟简年不过是单方面骚扰的关系,而如今……

一想到贺齐光之前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什么当年简年对他很好很喜欢他,以为他困难还给他钱,路时洲就受不了。

他不想被简年看出端倪,竭力压制住妒意,笑着配合她的话题。

简年一进家就打开了笔记本写总结,路时洲替她煮了杯咖啡,便穿上跑鞋上了跑步机,连续快跑了一个多钟头,汗流到整个人都融化了一般,他才去浴室洗澡。

路时洲洗完澡出来,简年已经不在工作了,穿着睡衣立在厨房里。

听到身后的移门被拉开,简年没回头,盛了一碗小米百合水蜜桃粥,转身递到路时洲手中:“我放了冰糖,把百合的苦、桃子的酸都掩掉了,你晚上喝了酒,不吃东西胃会难受。”

莫名其妙的,路时洲就忍不住了。他把碗往旁边一放,将简年抱入了怀中。

“你干嘛抱这么紧,你快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路时洲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箍得更紧。

“我还没洗澡,你身上好热。”

“你以前给贺齐光煮过吃的没有?”纠结了一整晚,他终于问出了口。

“……你怎么这么问,怎么可能。”

“他说你对他很好很喜欢他,还给过他钱,要不是误会,你们早就在一起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俩了。”

简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都是什么呀……贺齐光说的?他是不是疯了。”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当然没有。”

“好感也算!”

路时洲的目光太灼热,简年撒不了谎,下意识说:“只是觉得他挺好玩的,不讨厌……当然,那是以前不够了解,后来知道了他是什么样儿的人,就觉得挺烦的。”

“你是不是给过他钱?”

“我那是不准备搭理他了过意不去,他说他很困难……就算是告别补偿。我后来想想,我会理他其实是因为他有点像你,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点你的影子,我答应和他吃饭爬山,只是因为这种似曾相识感……”

听到前半句,路时洲稍微好过了一点,待知道他们吃过饭爬过山,又炸了:

“你跟他既然没什么,怎么还要告别?你把我甩得那么惨,为什么没给我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