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想了想:“好,那我也吃一碗再回家。”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饿。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和他分开。不然的话,下次见面可能真得等到成亲之后了。

桃叶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把扶小姐下车的活儿留给了当仁不让的世子爷。没看少爷都没上前来横加拦阻吗?她又多什么事。

那小摊子的老板本来已经想收摊回去了。本来也就是申时前后生意不错,这么晚人都回家了,他也想回去。结果来了这么两位少爷,就叫了两碗吃的,可是赏钱给的多,他索性也不急着走了,坐在一边看着火。这会儿看见从车上下来这么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忙不迭的上前应承:“公子和小姐要用点儿什么?”

阿青看了一眼滚开的汤锅:“给我下碗汤圆吧。”

“好好,您坐着等等,我这汤圆做的远近有名。吃过的人都说好。”他扯下肩头的布巾,把桌子长凳擦了又擦。

这摊子平时白天也摆,可是从来也没有这样美丽的小姐来他这样的摊子上吃过东西啊,只怕人家嫌腌臜。

其实他想多了。阿青在两年前。完完全全就是乡下土妞,比这还不讲究的小摊儿她都吃过。不但吃了,要是觉得不错,回家以后她还会学着自己做,往往做的都比外头卖的那些还好。

汤圆现成的,丢下锅一滚。等汤圆都漂起来就可以盛出来了。

因为只要了一碗,端上来的时候,阿青看着李思谌面前空荡荡的:“你不吃?”

“刚刚吃过了。你吃吧,我陪着你。”

小山靠着车辕站着,假装自己和这俩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四下里这么静,他们说话他都能听见,练武的人本来就比一般人耳聪目明。

刚才他觉得屋里气闷,又觉得姐姐快回来了,索性出来迎一迎。杨威本来跟着他,被他打发回去了。

不过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杨威和振武已经不是刚来的时候那没头没脑乱碰乱撞的样子了。张伯真是会调理人,两个孩子在他手里这一年多,同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杨威做事沉稳细心,振武灵活机变,看得出来,他们俩将来都会有出息。

吴婶又给他指派了几个服侍的人,小山给推了,没要。

“我又不在家里待几天,用不着这些。在山上我们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自己洗衣,自己叠被,自己梳头洗脸,就算一开始有人不会,慢慢也就习惯了。”

吴婶听着既有点儿心酸,又有几分骄傲。

她知道儿子到哪儿都能过得好,就算把他一个人扔在深山里,扔到荒滩上,他也不会渴死饿死,会把自己打理的好好的。

“你的屋子平时总得有人收拾吧?”

“我的东西放哪儿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别人帮忙。”小山笑着抱过小石头,捏着他两个肉肉的胖拳头作势欲咬,小石头咯咯的大声笑起来,要把手抽回去。兄弟俩玩起你追我逃的游戏,乐不可支:“再说了,以前我也没用人服侍过啊。”

只是家里突然进了京,一下子成了富贵人。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添上了,还有奴婢使唤。说是变成了富贵人也不恰当,吴家原来就是京城人氏,因为躲避战乱才不得已背井离乡。刚到京城的时候小山也不习惯,吴叔吴婶感慨万千。觉得终于回来了。小山却生在七家镇,长在七家镇,最多只跟父亲去过一趟府城。京城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他熟悉的一切这里都没有了,最难受的是没有了朋友和自由。

要是当时父亲没送他去学艺,继续憋在京城这个方方正正的大笼子里,他真怕自己也变成一无是处的人。

别人都说山上的生活苦闷,可小山不是这样想。回到山上他觉得浑身都舒展了,除了见不到家里人,处处都觉得自在。他不觉得山上的吃食素淡粗陋。也不觉得那样满目青绿有什么不好。

和同龄人在一起,他渐渐能发现别人身上有自己没有的长处,也会发现自己身上不及旁人的短处。在山上那样环境单纯的地方,少年们之间的友情纯粹诚挚。就象他和方师兄,两个人同屋的交情,还有一起打虎的经历,让他们之间的情分已经和旁人不一样了。也许就象父亲曾经说的一样,这是生死之交,不是亲兄弟,然而与亲兄弟相比也不并不差什么。

他们不用什么撮土为香。也不用什么斩鸡头烧黄纸对天盟誓,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就象爹和孙家伯父一样,是这样经历数十年时光也没有变淡的交情。

阿青咬了一口汤圆——和外面一般卖的汤圆一样,糯米面放的都少。吃起来口感稍硬,也不太黏。不过这做汤圆的手艺确实不错,皮薄馅儿香,桂花芝麻糖馅儿,里面应该还放了一些碎花生,所以口感格外的香。

其实阿青以前倒是吃惯了这样的汤圆。现在家里再做汤圆做点心的时候当,当然不会在用料上苛扣俭省了,可是有时候太过精细了,吃一两个还行,吃多了就会觉得有些过于甜腻。

李思谌就坐在那儿,专心致志的看着她吃。

一旁卖汤圆的小贩也觉得奇怪。他是不敢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免得被人当成心存歹意或是意图不轨。但是这姑娘是真的在他摊子上吃东西 ,这个实在让他心里十分惊奇。

她居然是真吃了,不是盛了一碗做样子。

一碗汤圆并不多,五六个的样子,本来就是小吃,并不是给人充饥用的。阿青把一碗汤圆都吃了,李思谌也是从头看到了尾,让一边的小山都觉得不忍卒视。

是,他姐姐是个美人,可是美人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居然看的目不转睛,就跟从来没见过一样。

简直让人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特别不自在。

小山走了过去:“不早了,姐,咱们回去吧?”

他看了李思谌一眼,心说小样你见好就收吧,现在你还不是我姐夫呢。再说,他们成亲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近了,要不了两个月,姐姐就正经成了他家的人了,到时候两个人可以天天对着看,一直看到老。姐姐在家就这么短日子了,小山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舍不得,又无奈,还很忐忑…总之说不清楚。

姐姐也喜欢他,从她看他的眼神儿里小山就明白了。

所以他退到一边,让姐姐和他能说说话。可是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姐姐在那儿吃,他在那儿看她吃…真不太明白这两个人都在想什么。

小山和长根以前去偷看村里的年轻男女相会,两个人一进林子就急不可待的抱一起了…当时小山还不太懂这些事,还学鸟叫吓唬他们。

现在他是懂得这些事了,可刚才有那么一会儿,他还想象小时候一样撮起嘴唇学鸟叫,把那对鸳鸯惊散。

阿青点点头:“好。”

是该回去了,天已经不早了。

李思谌站起身来:“我送你们到门口。”

“不早了,天又冷,你也早点儿回去。”

“就几步路,不打紧的。看你们进去我就走,也走的放心。”

小山象门神一样紧紧守卫着姐姐,李思谌倒是说话算话,只送他们到了府门前。

阿青轻声嘱咐他:“你快回去吧,早点儿歇着。”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最后到了嘴边的也就这两句。

李思谌点头说:“我知道,你们也早些睡吧。”

门上的人听见了外头的声音,急忙开门相迎,阿青迈步进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就象心有灵犀一样,李思谌也在此时回头。

小山肩膀一横,阻断了他们脉脉相望。

有什么好看的,再看脸上也不会开出一朵花来。

在阿青没看到的角度,他还朝李思谌狠狠的横了一眼。

吴婶还没睡下,更难得的是小石头也还醒着,穿着一身红袄红裤趴在炕上乱扭的样子象只煮红的胖虾子。

“他怎么还没有睡?”小山都觉得奇怪。

吴婶说:“他早睡过了,可没睡多会儿,外头有人放鞭炮,他就又醒了,老不愿意再睡,哄他哄的我都困了,他倒越来越精神。”

小山笑着过去抱小石头,吴婶赶紧把他拦开:“去去,洗了手再来。”

阿青解了斗篷坐下,终于到了家,之前没有感觉到疲惫,现在就象潮水似的都涌了上来。平时这时候她早就歇下了,今天是过节所以破例。

“饿不饿?要吃点儿宵夜吗?还是想喝点汤?”

“都不用了,在外面吃了。”想起刚才那碗汤圆,阿青觉得那丝丝甜意还在舌尖萦绕。平时她不太喜欢桂花糖馅儿,可是今天吃着却觉得香甜无比。

兴许是对着未来丈夫年轻的俊脸,格外的有食欲吧?俗话说的秀色可餐,就着他的颜值下饭,这样的汤圆阿青再来个两碗三碗的也不在话下。

吴婶笑着说:“又过了一年啊。”

二百二十二 嫁衣

惊蛰一过,下了两场春雨,春天似乎一下子就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了一层新绿。院子里的树,地上的草,枝头的桃花和迎春,花瓣显得那样稚弱柔嫩,在人还裹着厚厚的冬衣时,这些花却已经迎着微寒的春风精神抖擞的绽开了。

阿青出嫁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了。宗正寺打发了两拨人来送东西,把做好的嫁衣也送了来请她过目试穿,如果尺寸不合适,还可以加紧功夫修改。

量体的时候吴婶已经打点过宗正寺的人,让她们做的合身一些,因为怕量完之后阿青会长个头儿,得留出一定修改的余地来。当然这些事情,宗正寺的绣娘不会不懂,可是如果不打点好了这些人,只怕到时候他们就要刻意的刁难一二。既然这钱早花晚花都得花,何不先花出去,省得后面还要吃这些人的亏。

不过有李思谌看着,尽吃亏也是有限的,那些人可不敢把花样玩儿的太过头了。

嫁衣装在一个大箱子里送来的,开箱子的时候阿青还想着箱子这么大,是不是嫁衣和其他物件一起装在里头。等打开看的时候,才发现里头就是一套嫁衣。从**中衣中裤衬裙到外头的凤冠霞帔等等,一样不少,一整套全装在里头了。而当天要戴的凤冠、凤钗、珠钏等物和盖头鞋袜则另外装在一只箱子里。

吴婶看着那只鞋有些出神。这绣鞋是大红锦缎做的,鞋尖微翘,缀着一枚莲子米那么大明珠。

“娘?”阿青看吴婶有些出神了,轻声唤她:“你想什么了?”

“没什么…”

当着这些外人,吴婶不好说。

她想起当初小姐出嫁时候的嫁衣绣鞋了,也是精致华丽的不行。不过那时候的绣鞋不象现在的样子。这几年京中胡服渐渐流行起来了,衣裳、鞋袜、绣纹的样子,都和以前不太一样。小姐那时候的绣鞋,吴婶还记得很添楚。那时候流行销金鞋,鞋头做的圆圆的。穿上后显的脚越发小巧了,那时候人都说,鞋头圆,婚事也会圆满的。现在这种鞋头尖翘的样式。那会儿的人是看不中的。

可是后来小姐和姑爷,还有东平侯府,哪里圆满了?

可见这人过的怎么样,和鞋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试试看合不合脚,衣裳也得都试试。别真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

宗正寺派来的两位尚宫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圆圆的脸儿,说话很随和。阿青试穿鞋子的时候,感觉很舒服,一点没有新鞋那种挤脚的感觉。

衣裳也是一样,大小合适,针脚细密,里衣穿上之后没有哪里觉得扎着硌着,外衣挑不出毛病来。

就是今天家常梳的髻,和这隆重的大红礼服显得很不相称。尤其是戴上缀明珠流苏缨络的云肩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显得厚重了,脖子和脑袋都被衬的显细小。整个人在铜镜里看着,就象个宝塔似的——下面宽,到了顶上只有一个很袖珍的塔尖尖。

“这样看着不相宜,等戴上凤冠就好了。”

一位尚宫打开盒盖,另一位小心翼翼把凤冠取了出来。

这种东西,这辈子也就能戴这么一回,可是却不因此就能省俭了。凤冠做的异常精致,一取出来,好象整间屋子都被照亮了。上面的金凤翅翼做和轻薄灵巧,取出来的时候动作那样轻,那凤翅还颤颤巍巍的,上面镶着的明珠、宝石互相碰撞。发出叮咚的微响,这种声音听起来,就象阿青从前在山间寺庙里遇雨,雨将停时,檐角铜铃与雨珠发出的那种共响。

这凤冠也是可着她的头的尺寸做的。当时宗正寺的人给她量头围,阿青还十分意外。后来想想也是。现代买顶帽子,还得量量自己头围多少呢,别买大了戴着晃,买小了戴不上。这凤冠何等贵重,自然更得量清楚算明白了,以免到时候出岔子。

——好沉!

凤冠一戴到头上,阿青顿时觉得脖子负累大增。光戴上了不行,后头还有珊瑚勒绳和发针固定。这一样也相当重要,不固定住了,坐上花轿晃晃悠悠给晃歪了怎么办?到喜堂拜堂行礼的时候一弯腰从头上掉下来了怎么办?

尚宫们手势纯熟,两人一人拉着一边将系绳收紧,阿青顿时体会到了孙悟空被骗戴上金箍的感觉——

一想到成亲那天要戴着这顶重负挺过一天,阿青简直觉得眼前发黑。

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希望那天脖子一定要挺住!

既然这么多出嫁的新娘都熬过了这一关,没听说几个被凤冠压死的,那她也一定能咬牙扛过去。她可比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们体格儿好呢,怎么说以前也常干活儿的人。哪怕就是现在,她也没有天天闲着学人吟风弄月的,吃饭香,睡的实,整个冬天连声咳嗽也没有过。

“姑娘生的可真是…”全副披挂上之后,阿青站在那儿,满屋子的人都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眼。

这嫁衣穿在她身上,怎么就这么美。嫁衣美,可是人更美。人才好,可这光鲜明丽的打扮也功不可没。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了!等成亲那天,一定满堂宾客都要看直眼了。”

吴婶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头一阵骄傲,又是一阵心酸。

带着这孩子逃生,困苦中养大她,直到现在,她已经要嫁人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好象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吴叔刚把她抱回来时,吴婶甚至不敢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她那么小,那么软…身上戴着好闻的奶香味儿,被一件旧棉袄紧紧包裹着。那小脸儿睡的红扑扑的,象水蜜桃儿一样白里透红。

吴婶抹泪的动作虽然隐蔽,可是发红的眼圈却擦不掉,两位尚宫没少见着这种场面,也很理解吴婶的心情。

闺女长大了要出阁,哪个做娘的能舍得?能放心?不都是硬忍着心酸和眼泪把她嫁出去吗?都说做儿女的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还好,一直留在身边。女儿要出嫁。等于是完完全全从做娘的心上生生又割裂了一块去,换了谁不疼?

她俩人能说会道,装着没有看见吴婶的失态,一个介绍嫁衣的绣纹如何如何下了功夫。都有什么吉祥的寓意。一个接茬说凤冠用了多少金子,多少珍珠和宝石。凤冠上镶嵌花丝錾雕点翠怎么费工夫如何如何,下面串饰又有什么讲究,这些东西是她们的本行,如数家珍。讲的头头是道。

这么一啰嗦,果然把吴婶的心思给岔开了。

一套嫁衣试完,除了裙腰处要稍微修改一下,别的地方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了。吴婶备了厚礼送给这二位尚宫,请她们多多费心,一定要尽快、也要求好。

“您就放心吧。”其中一位圆脸儿,皮肤白皙的尚宫说:“我们来时,张尚宫还特意请托我们要尽心呢。”

“是吗?原来张尚宫与二位是旧相识?”吴婶问:“不知道张尚宫近来可好?”

“好,好,都挺好的。”

当然不可能说不好。宫里头的事儿,怎么能说个不字呢?当然是天好地好人也好,圣恩浩荡泽被众生了。

既然提起来了,吴婶又托她们给张尚宫也捎一份礼。

阿青把凤冠摘下,嫁衣脱了,她们带回去修改,讲好三日之后,正好是初六,再把改好的一套给送过来。其他由宗正寺包办的东西,有的就直接运到安郡王府了。有的则运到吴家,等过嫁妆的那天再一起抬去。

一摘下凤冠,阿青顿时觉得头顶挪去了一座大山,本来应该轻松至极。可是居然一下子重心不稳,还好桃叶和珊瑚两个一左一右赶紧扶住她。

“不轻松吧?”吴婶心疼的说:“折腾这么半天了,都没好好坐下歇歇。快喝口水,上床去躺一会儿吧。”

阿青揉着脖子:“也没有那么累…”

“唉,别人看着你有福气,可是这福气也不是那么好享的。”吴婶拉着阿青的手。一五一十的嘱咐她,到了婆家要如何如何,怎么对长辈,怎么对平辈,怎么对待下人,这些事情哪一样都马虎不得。阿青乖乖的听着——其实这些日子,吴婶总是会讲这些,有的话已经重复的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可是每次她说,阿青都认真的听着,认真的应着。

吴婶不放心她。

可阿青也不放心家里。

她走了之后,就很难有机会回来了。就算住的不算远,可是也没有哪家出了嫁了姑娘天天总往娘家跑的。她会惦记爹,娘,小山,小石头,还有张伯和大妞。这些都是她的亲人——而她嫁到郡王府,勉勉强强只有一个李思谌算是亲近的人了。可人还有句话说至亲至疏夫妻。夫妻虽然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可是两个人的心真要贴在一起,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后院里的海棠也开了,垂珠吐蕊,烂漫的开了满满当当一树。这海棠前两年也开过花,可是花又疏落,开的又小,没有几天就谢了。今天春天却开的这么好,家里下人都偷偷说,这花也知道人情,晓得府里今年春上有喜事,早早开了好花来报喜的。

大妞一直都没想好要替阿青添箱时送她什么东西,送首饰?自己的首饰还差不多都是婶子和阿青姐送的,她哪能拿人家送来的东西再回送?乡下小姐妹之间添箱添妆的,有经济条件宽裕的送个镯子、坠子什么的,一般的就送荷包、手帕,只是做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