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敏答:“莫太医给看的,吃他的药好几年了,药也对症,这连着有十天了吧,晚上都不再咳嗽了,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文安公主点头说:“这要是有一个可靠的太医,就不用经常换人来瞧了。郎中和病家也是要讲个缘字的,再说,莫太医一直替你诊治请脉,对你的身体比别人要了解得多。”

李思敏在一旁说:“我倒是想去您那儿赏花去,可是要是没有别人光我自己,那也没意思。再说我娘总说过年事多,哪有人在这时候频频串门的,没的给人添麻烦,拘着我不让我出门。好不容易今天上元节,我还缠了好几日,我爹我娘答应让我出来的。”

逸郡王和王妃爱女成狂的事在京里没人不知道,她这么说,舱里的人都笑了。

李思敏看着退到一边的几个伶人,其中一个抱琴、一个持笛的应该是乐师。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呃?

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刚才唱歌和起舞的人。但是…刚才远远看着那舞者的身段,应该是个女子。那唱歌的更不必说,声音更是柔媚——

这?难道那舞是男子跳的?

“我们是听着好曲子跟着过来的,没想到是姑母在这里。您就一个人吗?没请旁人做伴?”

阿青也看到舱里铺了西域来的那种织花地毡,上面设了两座,可现在舱里只文安公主一个人。

“有个伴,不过刚刚有事先走了,我就听听曲子解闷。”文安公主说:“你们也坐吧,想听什么曲儿就说,他应该都会唱。”

顺着文安公主那么信手一指,三个姑娘都看见了那个唱曲的…男子。

刚那曲居然是他唱的?

这个,真是…

人不可貌相啊!

李思静的眼睛都睁圆了:“是他唱的?当真?”

“不信你就让他再唱一首吧。”文安公主笑着说,目光从三个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阿青的身上。

阿青穿着一件嫩黄色缎袄,扣着今年十分流行的那裘皮做的护臂,雪白茸毛衬着一张海棠花般清艳的脸庞,真是赏心悦目。今年戴这个的人挺多,可是没一个象她戴着这么好看的。

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这个年纪,这等样貌,哪怕披个麻袋都一样美丽。

再看李思敏和李思静两个,文安公主对这两个晚辈印象也不错。李思敏是不用说了,那张小嘴真是要多甜有多甜,成心讨好你的时候,能让人如沐春风,心花怒放。这个年纪的姑娘,象她这样八面玲珑的真不多,没娘的孩子没人护持,只能自己精明起来保护自己了。对于她,文安公主在欣赏之余,还有两分怜悯。

至于李思静,她还是一团孩子气,虽然锦衣玉食千依百顺的长大,可是并没有把她养成刁蛮偏隘的心性。一般的姑娘,总是不大愿意和比自己美的同伴在一起的,自己整个儿成了陪衬别人的绿叶,这谁受得了啊。可是她对阿青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一点儿不掺杂。并没有因为对方生得比自己美貌比自己讨人喜欢就心生芥蒂。这份赤子之心放在宗室里头,也是很难得了。

“那我要试试他。”李思静咬着唇,努力的想着自己爱吃什么歌,可是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她转头问李思敏:“思敏姐姐,你想听什么?”

“我…一时想不着。”李思静又问阿青:“阿青姐你想听什么?”

阿青摇头笑着说:“我也不太懂。”

二百一十九 游湖

“那就让他捡他拿手的唱吧。”文安公主说:“不听那些旧的了,有什么新谱的曲子吗?”

“有一首百花开,据说是根据古曲霓裳羽衣的残篇新谱出来的。”

“真的?那唱来听听。”文安公主并不怎么太相信。几百年前就因战乱失传的名曲,怎么可能再找到残篇呢?多半又是假托个前朝古曲的名头,以便把新曲传唱出去使人知道。从前还有人说找到了广陵散的曲谱呢,后来也被戳穿了不过是造谣。

霓裳羽衣的名气有大?连阿青这种纯然的门外汉都听说过。

琴声响起,那个伶人开口发声,果然就是他们刚才听过那声音,但和刚才唱的又有不同,声音清亮如山间清泉,叮咚零落。如果说刚才那声音柔婉,有些象阿青前世的歌后邓丽君,那现在就完全不相象了。这种变幻自如,举重若轻,确实是难得的好嗓子好歌技。

琴音潺潺,歌声清亮,在水面上远远的传开,不远处也有人听到了歌声,正在击掌喝彩。

阿青却在歌声之中分了神,她的目光往旁边扫了一下,刚才那张小几已经撤下去了。

刚才文安公主是和谁一起游湖呢?为什么她们一上船,那人就避开了?

难道是什么不能让她们见到的人吗?

一直等到歌唱完,阿青才回过神来,跟着李思敏和思静两个一起叫好。

齐尚宫拿托盘端着茶进来:“外头有好几条船上的人打听是谁在唱歌呢。要不是亮明身分告诉他们这是咱们府上的船,那些人八成就想强行登了。”

当然知道这是谁家的船之后,即使有些狂妄子弟也不敢造次。公主虽然无实权,但是却是皇上的姐妹,说的话在皇上那儿还是很好使的。惹得她恼了,在皇上那儿告一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这一曲唱完,文安公主就让乐师等人一起退了出去,让人沏了热茶来,又问她们:“晚饭吃了什么?想不想用些点心?”

李思静老老实实的说:“有点儿饿了。晚上惦记着出来玩的事。就胡乱对付了两口,没吃下去。”

文安公主吩咐齐尚宫:“那赶紧让人上点心。”

今天的是上元佳节,做的点心也都跟节庆有关系。阿青取了一块蒸的玫瑰糕,糕做的玲珑精致。就是一朵朵的玫瑰花,吃起来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阿青吃了一块玫瑰糕,文安公主用银筷夹了一个玲珑水晶小饺子给她:“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做的不错。”

阿青谢过文安公主。把饺子吃了。饺子里面包的是鲜虾仁,虾肉是不是新鲜一口就能吃得出来。那种放在冰里运来的虾,虾肉可没有这么弹牙,这么甘脆。冻过的虾肉吃起来总是感觉还没咬就要散架似的,嘴里都是渣。

“不错吧?”文安公主含笑问她:“听说你的好日子不远了?”

这个阿青不好做答,只是低头一笑,李思敏当仁不让在旁边帮腔:“也就一个月的功夫了。”

文安公主笑着说:“恭喜恭喜。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思谌这个孩子很沉稳,你又体贴心细,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听说你们早先在乡下的时候认得的,你还救了他一命?”

说起这个来。李思敏知道的颇为详尽,眉飞色舞的把不知道已经转了几手的版本再转述给文安公主。要说这话经不起传,一传就变样。要不是阿青知道这讲的是自己的事儿,还真没有办法把思敏说的这些事情套在自己身上。

首先头一点就不对,在山上遇到李思谌,并把他带回家的是小山和长根,与阿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到了家之后,说阿青对李思谌悉心照料端汤送药那也不对。当时在吴家养伤的是小武,而李思谌是安置在大妞家里的,照料李思谌的主要是大妞。甚至小山跑进跑出的,都比阿青要上心得多。

还说他们当时就互生情愫…这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阿青那时候只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来路不明,生怕他把灾祸招进自家。只想赶快把他摆脱掉。而李思谌呢?那时候他对自己也一点儿都不友善,甚至充满了怀疑。

后来阿青想想,那时候他刚从昏迷中醒来,八成还沉浸在自己被追杀的情境中,所以看着她的目光简直象看着仇人一样,恶狠狠的就象是要把她给吃了。

至于后来他的那种审视。多半是她实在太不象个农家女了。吴婶轻易不敢让阿青出门,就怕她因相貌惹祸,自家又无法保全她。

至于两个人真的有什么好感,那是来到京城之后的事情了。

阿青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究竟李思谌喜欢她什么?因为长相?不不,他没有那么肤浅吧。如果是因为长相喜欢她,那在七家镇的时候他就应该对她和颜悦色才对。因为性格?可是阿青觉得他对自己的性格了解那是后来的事情,一开始他根本无从了解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因为了解而喜欢呢?

话说回来,她又喜欢他哪里呢?

阿青有时候这样问自己。

她也想不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人悄悄住进她的心里头。她起先没有发现,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儿从心里把那个人的影子抹去了。

所以…也许感情从来就不是一件能说得清理得明的事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就是在这个恰当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彼此。

文安公主可不知道李思敏的讲述里掺了多少水分,听的十分认真专注,等李思敏讲到安郡王妃想要给李思谌安排一桩不匹配的婚事,而李思谌去请皇上赐婚的时候,文安公主紧张的手紧紧握着拳,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好险哪。”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两人最后终成眷属了,可是文安公主听着这中间曲折的过程,还是觉得惊心动魄的:“差一点点儿你们就错过了。这俗话怎么说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能破除万难最成结为连理,那是难得的缘份哪。”

二百二十 意外

“那就让他捡他拿手的唱吧。”文安公主说:“不听那些旧的了,有什么新谱的曲子吗?”

“有一首百花开,据说是根据古曲霓裳羽衣的残篇新谱出来的。”

“真的?那唱来听听。”文安公主并不怎么太相信。几百年前就因战乱失传的名曲,怎么可能再找到残篇呢?多半又是假托个前朝古曲的名头,以便把新曲传唱出去使人知道。从前还有人说找到了广陵散的曲谱呢,后来也被戳穿了不过是造谣。

霓裳羽衣的名气有大?连阿青这种纯然的门外汉都听说过。

琴声响起,那个伶人开口发声,果然就是他们刚才听过那声音,但和刚才唱的又有不同,声音清亮如山间清泉,叮咚零落。如果说刚才那声音柔婉,有些象阿青前世的歌后邓丽君,那现在就完全不相象了。这种变幻自如,举重若轻,确实是难得的好嗓子好歌技。

琴音潺潺,歌声清亮,在水面上远远的传开,不远处也有人听到了歌声,正在击掌喝彩。

阿青却在歌声之中分了神,她的目光往旁边扫了一下,刚才那张小几已经撤下去了。

刚才文安公主是和谁一起游湖呢?为什么她们一上船,那人就避开了?

难道是什么不能让她们见到的人吗?

一直等到歌唱完,阿青才回过神来,跟着李思敏和思静两个一起叫好。

齐尚宫拿托盘端着茶进来:“外头有好几条船上的人打听是谁在唱歌呢。要不是亮明身分告诉他们这是咱们府上的船,那些人八成就想强行登了。”

当然知道这是谁家的船之后,即使有些狂妄子弟也不敢造次。公主虽然无实权,但是却是皇上的姐妹,说的话在皇上那儿还是很好使的。惹得她恼了。在皇上那儿告一状,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这一曲唱完,文安公主就让乐师等人一起退了出去,让人沏了热茶来,又问她们:“晚饭吃了什么?想不想用些点心?”

李思静老老实实的说:“有点儿饿了。晚上惦记着出来玩的事,就胡乱对付了两口,没吃下去。”

文安公主吩咐齐尚宫:“那赶紧让人上点心。”

今天的是上元佳节。做的点心也都跟节庆有关系。阿青取了一块蒸的玫瑰糕。糕做的玲珑精致,就是一朵朵的玫瑰花,吃起来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阿青吃了一块玫瑰糕,文安公主用银筷夹了一个玲珑水晶小饺子给她:“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做的不错。”

阿青谢过文安公主,把饺子吃了。饺子里面包的是鲜虾仁。虾肉是不是新鲜一口就能吃得出来。那种放在冰里运来的虾,虾肉可没有这么弹牙。这么甘脆。冻过的虾肉吃起来总是感觉还没咬就要散架似的,嘴里都是渣。

“不错吧?”文安公主含笑问她:“听说你的好日子不远了?”

这个阿青不好做答,只是低头一笑,李思敏当仁不让在旁边帮腔:“也就一个月的功夫了。”

文安公主笑着说:“恭喜恭喜。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思谌这个孩子很沉稳。你又体贴心细,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听说你们早先在乡下的时候认得的,你还救了他一命?”

说起这个来。李思敏知道的颇为详尽,眉飞色舞的把不知道已经转了几手的版本再转述给文安公主。要说这话经不起传。一传就变样。要不是阿青知道这讲的是自己的事儿,还真没有办法把思敏说的这些事情套在自己身上。

首先头一点就不对,在山上遇到李思谌,并把他带回家的是小山和长根,与阿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到了家之后,说阿青对李思谌悉心照料端汤送药那也不对。当时在吴家养伤的是小武,而李思谌是安置在大妞家里的,照料李思谌的主要是大妞,甚至小山跑进跑出的,都比阿青要上心得多。

还说他们当时就互生情愫…这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阿青那时候只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来路不明,生怕他把灾祸招进自家,只想赶快把他摆脱掉。而李思谌呢?那时候他对自己也一点儿都不友善,甚至充满了怀疑。

后来阿青想想,那时候他刚从昏迷中醒来,八成还沉浸在自己被追杀的情境中,所以看着她的目光简直象看着仇人一样,恶狠狠的就象是要把她给吃了。

至于后来他的那种审视,多半是她实在太不象个农家女了。吴婶轻易不敢让阿青出门,就怕她因相貌惹祸,自家又无法保全她。

至于两个人真的有什么好感,那是来到京城之后的事情了。

阿青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究竟李思谌喜欢她什么?因为长相?不不,他没有那么肤浅吧。如果是因为长相喜欢她,那在七家镇的时候他就应该对她和颜悦色才对。因为性格?可是阿青觉得他对自己的性格了解那是后来的事情,一开始他根本无从了解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因为了解而喜欢呢?

话说回来,她又喜欢他哪里呢?

阿青有时候这样问自己。

她也想不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人悄悄住进她的心里头。她起先没有发现,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法儿从心里把那个人的影子抹去了。

所以…也许感情从来就不是一件能说得清理得明的事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就是在这个恰当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彼此。

文安公主可不知道李思敏的讲述里掺了多少水分,听的十分认真专注,等李思敏讲到安郡王妃想要给李思谌安排一桩不匹配的婚事,而李思谌去请皇上赐婚的时候,文安公主紧张的手紧紧握着拳,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好险哪。”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两人最后终成眷属了,可是文安公主听着这中间曲折的过程,还是觉得惊心动魄的:“差一点点儿你们就错过了。这俗话怎么说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能破除万难最成结为连理,那是难得的缘份哪。”

二百二十一 汤圆

桃叶伸头一看,果然坐在那边摊子上的就是小山。他也看见自家的车回来了,站起身来迎了过来。

“少爷。”桃叶急忙扶着车辕跳下来:“这么晚了您怎么在外头?”

“我也出去看了会儿灯,回来的早,就出来迎一迎姐姐。”小山笑着回头看了一—桃叶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刚才小山坐的那张矮桌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不过那人穿着长斗篷,刚才又背着对巷子口,桃叶看不清楚他的样子。现在这么一留心,桃叶顿时吃了一惊。

她虽然只见过一次世子爷,可是绝对不会把他和旁人弄混。

世子爷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桃叶又看了一眼小山,小山轻声解释:“我也是在这儿偶然遇到他的。”

桃叶也来不及多问,赶紧转身向阿青回话:“姑娘,世子爷也来了。”

阿青微微一怔:“谁?”

“世子爷,和咱们家少爷刚才就坐在一处的。”

要按着规矩,姑娘和世子爷是不能够见面的,定了亲尤其要避嫌,更何况这桩亲事被那么多人瞩目。

可是自家姑娘和世子爷早就相识,和那种盲婚哑嫁的不一样,上元节又不比平日,这一天里头,大家都可以暂时把规矩放到一边的。

不得不说桃叶服侍阿青是很用心的,她用心记得阿青每一个细小的习惯,想做一件事情之前都会先想一想,姑娘会怎么说?姑娘赞同还是反对?有句话叫世上无难事,桃叶能把阿青服侍的无微不至,让人觉得妥贴舒服,离不了她,那她就是有过人之处。

果然她没有猜错,阿青听了这话之后,把帘子掀起一角来。

夜已经深了,巷子里又不比外头街上那样灯火通明,近处只有这个支起的小棚子里亮灯。李思谌就坐在这简陋的棚子下头。坐在一张粗糙木板支起的桌子旁边。

四目相对,他朝阿青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车边来。

“回来了?”

“嗯。”阿青的目光几乎是有些贪婪的在打量着他。感觉…有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他好象又瘦了一些,多半做的事情既劳心又劳力。吃不好睡不好。这样一直熬下去,人肯定吃不消。

“去了哪儿?花灯好看吗?”

他的口气很淡然,一点都不象久别重逢。可是目光也和阿青一样,象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灼热而专注的看着她。象是要用眼睛把她的样子细细的描画下来深藏在心中一样。

“在湖上玩了一会儿,遇到了文安公主的船,还一起喝了茶吃了点心。”

两人就这么隔着车窗子说话,阿青已经忘了下车这事儿了。她的目光扫过小山和李思谌刚才坐过的桌子,看见桌上还有两只没收去的空碗。

“你们刚才在这儿吃东西了?”

李思谌也侧转头看了一眼:“吃了。我要了一碗汤圆,小山要了一碗馄饨,这儿还有八宝粥和莲子羹,你饿了吗?要不要也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