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摸被抓个正着,阿青也没有不好意思。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个人现在完全是她的了,看看摸摸怎么了?

他凑近了一些,嘴唇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轻声问:“还疼吗?”

疼什么?

哦!

阿青突然间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了,血刷的一上全涌上了脸,有点结巴的说:“疼什么呀,不疼了。”

“昨天晚上你一直喊疼…”

“停停停。”

这种事情就不要拿出来再三讨论了。

她也不太记得昨晚上她都说了什么了,不过疼…确实挺疼的。一开始那种疼痛。陌生的感觉,还有说不上来的难堪和恐惧…让她做了很多平常不会做的事,比如哭泣,抓他,还想咬他…不过不记得有没有咬成功。也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象示弱求饶,喊疼。甚至咒骂他是个坏蛋、臭虫之类的。天知道她从小就被人夸说稳重懂事。从来也没有和谁撕打对骂过,结果昨天晚上全破例了,都招呼在他一个人身上。

现在…还是有点不大舒服。腰酸背痛的,还有隐密部分那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不过阿青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腰酸背痛是因为昨天太劳累了,不光光是因为洞房。至于那个疼不疼…疼倒不是很疼,就是感觉很怪异。

“该起身了吧?”

帐子里看不清天色。不过阿青的生物钟一向是很准的,她感觉这就是她平时起床的时辰了。就是不知道郡王府里众人的作息时间是什么样的——

在娘家。要是身子不适,想不起就可以赖床,理直气壮睡到日上三竿,自己的娘当然不会和女儿见怪。还会体贴倍至的让厨房一直给她把饭温着,等她起来了好用。

可是在婆家…呵,儿媳妇是娶来当牛做马的。又不是娶了来供在那儿让她享福的。想赖床?门儿都没有啊。

“差不多了。”李思谌说:“今天咱们得进宫谢恩。”

“啊?”阿青吃了一惊:“为什么?”

新媳妇第二天起身是要拜见公婆,认一认家里人。给祖宗上香叩头。可是阿青之前没听说,象李思谌这样的郡王世子成了亲,还得进宫去恩的。

“我也是前日才知道的,已经来不及告诉你了。”李思谌坐起身来,扬声唤人进来服侍。

阿青手忙脚乱,赶紧把寝衣扯一扯,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严整一些。

李思谌看着她的慌乱有点想笑。

难道她以为把衣裳理平整一些,旁人就不知道他们昨晚上圆房了吗?

难得见她这样羞涩不知所措的样子,李思谌觉得又是新奇,又是爱怜。

以前看到的她,是很大方稳重的,事事都想的周到,和她的年纪不大相符。

可是现在他发现,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象个孩子?

不不,孩子哪有这样动人的风情呢?

象个…小妇人。

没错,李思谌觉得这三个字现在套在阿青的身上分外贴切合适。

现在的阿青,看起来就是个娇羞的新嫁娘,初为人妇。诗里说,羞颜未尝开,当时看过就算了,现在突然想起这句话来,觉得竟然如此贴切传神。

写诗的人,是不是亲身经历过,细细的观察了,才把新婚妻子的神态写的这样动人而真切呢?

桃叶她们进来服侍,各司其职毫不慌乱。

昨天桃叶已经从青莲那儿知道,李思谌在府中就没有用过什么贴身丫鬟。他那院子基就是空置,原先郡王妃是安排了不少丫鬟去伺候,有两个据说生得异常美貌,殊色动人。可是李思谌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们,加上他有时候数月都不回来,那院子里冷清的可以养耗子了。时日一久,再是铁打的意志,也熬不住这样的清冷,有门路有关系的,都想办法调了差事另谋高就去了,他那院子里就剩下了几个粗使丫鬟。李思谌一应近身服侍的活计,都是小厮们在做。出门在外的时候,他身边还有小武等几个忠心耿耿的随从。

听到这消息,桃叶一则喜,一则忧。

喜的是世子爷身边竟然这样清净太平。别说没有姬妾了,竟然连个亲近的丫头都没有。这对她们姑娘来说,可算得上是个大好消息了。谁愿意卧塌之侧有他人酣睡?刚进门的新嫁娘,如果就要面对丈夫的一群内宠,那苦水只能往肚里咽,往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忧的则是,世子爷日常起居的习惯、喜好,这些都无从打听了,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试探着来。也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大忌讳没有。她们要是犯了错,受罚那是不用说了。可姑娘如果和世子爷有了什么误会,那可是大事。

因为要进宫,得穿世子夫人的正装,宗正寺也早就做得了,阿青试过,她管这个叫制服。

这种衣服上镶、绣的格外精致。不是一般的沉重繁复。也不是一般的娇贵。如果弄脏了,这个可能没法儿水洗,因为洗完后绸缎与上面的绣纹可能会因为不同的缩水比例而发生变形。

不能洗的衣服——穿的时候要格外仔细慎重那是不必说了。穿完后要拂灰、挂起来通风。然后防潮防蛀防变形保存它,真是麻烦。

当初关于这些事情的细则,张尚宫都指点过珊瑚和桃叶她们,所以现在她们服侍阿青和李思谌穿衣梳头。都是完全接着步骤来的,纹丝不错。

阿青怀疑她们私下里八成练习过。

虽然她没见过。不过阿青记得有一回听珊瑚说起,琥珀学了捶腿捏肩之后,一开始还在珊瑚的身上练习过。刚上来位置掌握的不太位,力道也拿捏的不是那么合适。捶过之后珊瑚不但没有放松、享受到,反而两个肩膀又酸又重,连抬手都很困难了。

她是当笑话跟阿青说起来。不过阿青听了倒是很感动。

不是以主人对丫鬟的那种心情感动,而是平等的。对她们姐妹的努力感到认同。

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珊瑚和琥珀姐妹俩无疑是时刻在准备着,努力抓住每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她们各有所长,珊瑚在算学上有天赋,琥珀的长外在调香制香上。这些本事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大概也不可能有人按部就班的教过她们,能学有所长,说明她们自己下了大力气,一定没少吃苦头。

阿青的嫁妆里有铺子、有田庄,有存在钱庄里的钱票,平时的开支收入一年到头的节余核算这不是件轻省活儿,阿青自己事情多肯定顾不过来,到时候珊瑚必定会受到重用。

琥珀也不比姐姐差,她这门儿手艺一般人不会,阿青身边的人里头,独独她会,这门本事也派得上用场。

最外面一层衣裳先不忙穿,厨房已经把早饭送来了。

“要进宫,汤水就别喝了。”李思谌夹了一块糕递给阿青。

可能是心理作用,平时早上吃糕也不觉得干噎,可是今天想着不能喝水不能喝汤回头要进宫没得方便,这嘴里的糕就觉得难以下咽了,舌头发干,糕好象粘在了上颚和喉咙里一样。

没办法,只好少少的抿口水,润一润,好让糕容易咽下去。

“我也要去见皇上吗?”

“今天没有大朝,皇上一般会在延政殿东侧书房处理政务,有要请见的人要递牌子轮侯。咱们早些去,免得回头议起事来,皇上就不得空了。”

李思谌没提皇后娘娘——去年秋猎出事到现在,皇后一直“病”着,整座长华宫都封闭着,没人去请见,皇后也不曾召见过谁。除了每隔三日有太医去报到,照章办事的请脉开方子,再没人能接近长华宫了。

一般象李思谌和阿青这样宗室里的小辈成婚,是没有那个恩荣去宫中谢恩拜见的。当然,有格外恩宠的,比如李思谌这样的,就可以破例。而且,一般女眷是由太后、皇后等人召见赐赏,皇上一般不会见——

可是现在情况…阿青也没多问。

时间挺紧急的,事赶事。以后日子长着呢,慢慢的总会知道的。

说到进宫,阿青也挺紧张的。

毕竟是头一回啊。

上次见到皇帝,那时候可不知道他的身份。再说那时是晚上,夜色昏暗,根本没看清楚长相就被对方的威势全面压制了,事后才知道那是皇上。

可是这一回不一样了,阿青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给李思谌惹祸。也不知道皇上会问些什么,自己又要答些什么。

两人用过饭,把最外头的一件衣裳穿好,戴好冠,李思谌没有骑马,陪着阿青一起坐上了车。

这会儿天色才刚蒙蒙亮。

“不用紧张。”李思谌安慰她:“见到皇上我们就先跪,行礼问安。皇上接着会叫起,可能还会给赐坐,到时候就谢恩坐下。皇上不会多问的,顶多就会多勉励几句,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然后差不多就会颁赏,我们就再行礼退出来就行了。”

他说的简明扼要,阿青用心把步骤都记住了。

“见了皇上,我们就回来吗?”

“是啊,回来之后还有府里的人要见。”

李思谌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他没说是拜见父母,而是用一句“府里的人”给一语带过了。阿青以前只听人说,安郡王妃是继母,对李思谌当然不可能好,倒是没听说过安郡王如何。昨天成亲,拜堂的时候她蒙着盖头,对自己的公婆连长相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有什么进一步的更深的了解。

可听李思谌的口气,对安郡王也没有多亲近,提起他来象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完全不是对父亲的口吻。

看来安郡王这个父亲,也必定做的不称职。

想也知道,一家之主毕竟是男人,安郡王如果看重长子,对李思谌好,安郡王妃能这么打压他吗?

如果他真的想立长子为世子,早在李思谌及冠之时就可以请封了,何必一拖再拖,拖到他们定亲,才把请封折子递上去。吴叔听要好的公公说起来,那折子的内容也不是什么秘密,宗正寺的人也知道这折子的事。

那请封的折子上说以前不请封是怕儿子性情未定,难堪重任。现在儿子要成家了,成家立业嘛,这时候通常把一个男子成家娶妻,看成是他真正成熟的标准,从这时候起,才能放心放手的让他去独当一面。

说的仿佛有理,安郡王很会替自己搭梯下台…可惜实情众人都心知肚明。

什么性情未定?不就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吗?世子位给了长子,小儿子怎么办呢?现在看着情势不对了,才急吼吼的递上折子——

这么见风使舵的爹,让李思谌对他有多少敬仰和襦慕之情,那也不太现实。

李思谌一路车跟阿青说了不少开解的话,想让她更轻松起来。

不过真到了下车、踏进宫门的时候,阿青也是紧张的觉得路都不会走了。

她不能带丫鬟进去,李思谌不着痕迹的,很自然的扶住她。

二百三十三 茶点

一进宫…好吧,这话好象有些歧意。

这当然不是旅——旅游时候去过的那皇宫,主人已经不在了,这皇宫可是有主的。别说是在皇宫里了,就算是去普通的朋友家中做客,也不可能左顾右盼的四处乱瞅,又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他们进宫是从西侧的开阳门进来的,李思谌倒是神情自若,同引路的太监笑着招呼:“刘公公,这样跑腿引路的活儿,你随便差个什么人来办就是了,怎么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那刘公公生就一张白胖圆脸,笑容满面,乍一看倒象弥勒佛一样,身材也矮墩墩和,一条腰带看起来挺费力的扎在腰间,走动的时候肚子上的肉一抖一抖,让人生怕那根细细的腰带下一刻就会被撑破。

虽然说体型有点超标,可是他说话声音倒不显得很尖细,慢悠悠的听起来很悦耳:“瞧世子爷这话说的。要换成别人,我老刘肯定不会上赶着来迎人。世子爷和夫人新婚大喜,这喜酒我是没讨着,今天说什么也得先赶过来见一见新人,也好沾沾世子爷和夫人的福气啊。”

“瞧你这能说会道的。”李思谌笑哈哈的摸出个荷包给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给红包多不好意思啊。”

刘公公还真就伸出两手接下了:“谢世子爷的厚赏。”

李思谌面子够大的啊…

阿青在娘家的时候就听吴叔提起过,皇上身边姜公公、刘公公几个都是很得信重的大太监。姜公公不用说,那是打皇上还在读书,没有分封的时候就伺候他了。刘公公听说是后来慢慢熬出的头。

以前阿青没跟太监打过交道,对太监的印象大概用那么几个词就可以形容出来了。

脸白、声音细。气质阴柔,心性奸诈。

但是就目前来说,她见过的为数不多几个太监,都不符合上述特征。这刘公公,要不说他是太监,阿青准以为是哪个街坊,唔。还是读过书的那一种。很可亲。很敦厚的样子。

其实想想也正常。皇上也是人,审美观不会异于平常人太多的。真是长的那一脸奸臣样儿的人,皇上看得能顺眼吗?谁会把自己看都看不顺眼的人留在身边恶心自己啊?以前自己那些片面印象多来自于一些戏剧、影视。人物都脸谱化了,与现实其实并不相符。

李思谌就象带着妻子来朋友家串门一样,很自然的示意她向东面看:“你瞧那边。”

阿青转头去看——因为太阳升起来了,东面朝阳初升。一片红霞灿烂。而这天空之下,就是安静肃穆的宫殿。飞檐如同鹰翼,屋瓦在阳光下一片灿然的流光。

这样巍峨高大,令人油然而生出敬慕之心。

“这是长明殿。”李思谌告诉她:“后面那是元通殿,元通殿之后就是延政殿。”

这就是俗称的三大殿了。阿青听说过,只是亲眼看见是头一回,寻常人哪有走进宫门来的机会啊。

他们要去的就是延政殿。

道路两旁是高高的宫墙。阿青看见守门的侍卫,穿的威武齐整。个顶个看着都英气勃勃。迎面而来小太监都齐整的排成一溜沿着墙走,他们走过的时候,这些人都恭敬的停下来,躬着身候着,等他们走过去了,他们才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就是没看到宫女…也是,这里应该不算是后宫的范围,宫嫔、宫女们的活动范围不在这里。

穿过几道宫门,刘公公请他们在外稍候,自己进去通报。虽然有李思谌不断的宽慰,阿青还是本能的紧张起一类。

李思谌还扶着她,当然能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在这里他也不好再同她说悄悄话,刘公公很快从殿中出来,笑着请他们进去:“两位快进去吧,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事,皇上正用茶点呢。”

李思谌谢过刘公公,阿青深吸了口气,跟着踏进了殿门。

——屋子里的东西她不敢随意乱看,可是就那么一眼扫过去,阿青发现这屋里并不象她想的那样金碧辉煌。不是处处都包金嵌玉,也没有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进去之后往左边拐,阿青看见李思谌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下了,一起向皇帝请安。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果然很温和:“新婚头一天,让你们一大早的起身往宫里赶,也够难为你们了。”

皇帝未免太善体人意了。

阿青眼观鼻鼻观心,皇帝不发话,她可不敢抬头乱看。

这屋里摆满了一排一排的书架,果然是地地道道的书房。屋里弥漫着一股新纸和陈墨交织的气息。都说纸是新裁的好,墨是搁旧的好。新墨总是有股火气,而好墨是不怕搁的,越久越浓越贵重。

还有茶香…闻着象白茶,真是特别。京里人大多喜欢喝酽茶,白茶在京里不流行。

她还闻见了点心的香。栗米分糕香味很特别,容易分辨。除此之外应该还有,里面多半加了芝麻,但是具体是什么就分不清楚了。

皇帝看她一直垂着头,笑着说:“不用这么拘束,这儿不是朝堂奏对,在这儿只论家礼,你俩就把朕当成伯父一样,坐下说话吧。对了,你们来的早,用过早膳没有?”

阿青心里全是“…”

李思谌说的对,皇上果然很温文宽和,这话说的多么亲民多么接地气啊。平常人见面常问一句“吃了没?”到了宫里居然也一样,皇上头一句也问他们吃了没。

李思谌说:“就垫了几口,没想到正赶上皇上儿也上点心,闻着倒觉得又有点饿了。”

阿青:“!”

这人也太不见外了!在皇上这儿怎么能说饿了?难道当着皇上的面儿你再垫巴一点儿?这…这当着皇上的面怎么吃东西呢?那多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