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谌微笑着给吴叔斟茶:“皇上何等圣明,尹通自以为自己胸有韬略,智计过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他那一套私下里折腾还行。根本不可能堂堂正正拿到朝堂上来。”

吴叔没有待多久,他去后头跟吴婶说了一声,就又折回头去行宫了。只剩下李思谌和赵增文两人在屋里头,把前天下了一半的棋盘取出来,两人边下棋边说话。

“今天见着姚尚宫了,带着人抬着好几抬东西往长寿泉那边去。”赵增文捏了一把棋子在手里头:“皇上这次来行宫,只带了几个低品阶的的妃嫔宫人。那些人从到行宫还没见过皇上的面儿。”

但皇上身边显然是有人服侍的。

在京里的时候皇上还算是收敛。到了行宫之后。李思谌感觉皇上象是已经没有太多顾忌了。皇上没有召幸随驾的妃嫔,姚尚宫抬着那些东西又是给谁的?

答案不言而喻嘛。

现在行宫上下,多半都知道皇上身边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对这个人的身份。却没有几个能说的靠谱的。

有人还坚持说是御前的宫人,说的有名有姓的,就是姚尚宫教出来的那四个大宫女中的一个。有人偷偷说,那女人是有夫之妇。丈夫也是宗室亲贵,但是皇上赏的绿帽子。只能忍气吞声的戴。还有人说,那女子是先帝嫔妃,二王之乱之后宫里乱的很,说是死了。其实没有死,而是被当今秘密的又宠幸了等等诸如此类。

因为所有知道这事的人都会这么想——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要宠一个女子何必要遮遮掩掩的?就算是皇后也没有理由拦阻这事。除非那女子的身份有不可对人明言之处。

呃,还有一种惊世骇俗的说法是。那女子是个尼姑。之所以皇上一直藏着她不让别人看见,就是要等她的头发长出来,好梳髻了再行册封之事,那时候就能见着人了。

这么一件事,倒有七八种不一样的猜测,可见众人心中对于皇家阴私八卦之事有多么热衷。

李思谌并不着急。

从到了行宫,并不只出了抚馨那么一件事,还有御前的两个小太监被打死,另外行宫里头也有一个副监悄然无声的不见人了,这也是马先运经的手。

有的人比他急,比如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现在煎熬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但千方百计差人打探,还抛出了抚馨这么个精心准备的筹码。

李思谌并不着急。

虽然他只和那个叫抚馨的年轻伶人碰见过一回,还没有正眼瞧过她,但是她的出现和突然消失这件事情本身,已经告诉了李思谌太多信息了。

有人存心要让皇上那天到长音苑去,即使皇上不去,大概这个叫抚馨的伶人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皇上面前。

这些人凭什么这么笃定皇上会看上她?

也许她的长相不光与阿青相似。

抚馨与皇上身边那个身份不明的石姓女子,大概也有相象之处。

皇上对他的纵容,对阿青不同寻常的关切…沈医正,还有那两个赏到别庄里的御膳监的厨子…

这些从前拼凑不起来的事情,被这个叫抚馨的女子串了起来。

赵增文看他一时不吭声,也不落子,笑着问:“世子今天又要在书房过夜了?”

李思谌笑了:“没的事。”反正心思也不在下棋上,他放下棋子站起身:“也不早了,增文兄也早点儿回去歇着。”

赵增文点了下头:“我看明天我还是回京一趟。”

李思谌想了想:“也好。”

阿青已经躺下了,屋里的灯熄了一—还有一半亮着。

这肯定是阿青着意吩咐的,因为他还没回来,所以不能把灯全熄了。

李思谌先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帐子。

阿青还没睡实,感觉到身旁有动静,眼睛微微睁开看了他一眼。

“你回来了…”阿青口齿不清的问:“什么时辰了?”

“快三更了。”

“不早了啊,你也快睡吧。”

“我去洗漱,马上就来陪你。”

等他洗漱完回来,他一上床,阿青就挪动身子,非常自然又熟悉在他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第二天天刚亮李思谌就出去了。

四更天的时候京城有消息来,霍相昨天夜里已经咽气。

阿青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她正催着吴婶回京去。

“家里头又没什么事,我急着回去做什么?”

“谁说没事?小石头还小,从落地就没和你分开过,这些天还不知道在家里闹腾成什么样呢。我这里胃口这几天也好了,并没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娘你就先回去照看吧。”

要说不想儿子,那肯定是假话。

就象阿青说的一样。小石头从生下来就没离过吴婶。吴婶出门的时候他被许妈妈带着,还咯咯笑着跟吴婶挥着小肉手。大概他以为吴婶是和平常一样出门一会儿就回去了,可吴婶这都已经离家数日了。

“我这里真的没事儿。”阿青说:“世子从行宫找来的厨子手艺也好。我这里现在一切都好,你就先回去吧。反正我爹还在这儿呢,天天都能来看我,你就别担心了。”

“他粗枝大叶的。哪懂得照顾人。你要吃不下饭他能给你做饭吃?还是你心里害怕的时候他会安慰人?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吴婶小声说。

不过她已经被阿青劝动了。

小石头确实太小了,就怕大妞管不住他。这孩子送她出门的时候还不懂得她要出远门。这几天都见不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害怕和哭闹,饭有没有好好吃?觉有没有好好睡?

这么一想,吴婶也确实牵肠挂肚。

阿青也非常不放心。极力劝吴婶快回去。

“我再过些日子,身子好些了也会回京的,娘你不用为我担心。”

吴婶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在她的心里,女儿和儿子的份量是一样的。现在眼见着只能顾一边。这就让她两下为难了。

她甚至想着,要不是怕路远,天热,应该把石头一起带到行宫这里来的。

可是这孩子一来还小,二来又太顽皮,阿青现在正是不稳的时候,让这皮小子碰一下撞一下可不得了。

“我让人帮着收拾东西,明天就动身吧。”

阿青也舍不得吴婶,可是她更不放心小石头。她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身边有丈夫,还有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伺候着,不但请了太医来诊脉,甚至厨房都用上了御膳监的厨子伺候。都这样了,她还要霸着吴婶不放…这让阿青自己都难为情。她又不是小娃娃了,和弟弟争夺母亲的关注,这象话吗?

况且…就算吴婶走了,吴叔也会时时来看她的,到了回京的时候还能一路回京呢。

吴婶来时就两辆车就来了,带了桃枝和玉纹两个伺候,另一辆车上装的都是给阿青带的东西。现在走的时候,行李足足多出好几倍来。别庄上但凡有的,车上都装了不少。

就连这一带比较出名的白玉瓜,都装了两大篓。这种瓜清甜多汁,以甘脆香甜闻名。还有给小石头捎的东西,给张伯和大妞也带了好些。

吴婶怎么都不让阿青出来送她,让她好生待在屋子里头,把自己养的安安稳稳的就是孝顺了。

她是这么说的:“难道孝心就在这些虚礼上头?难道你不送我一程就是不孝?好好养好身子,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这才是真孝顺!”

阿青让吴婶说的没脾气…白胖的外孙什么的…

朱长令恭恭敬敬的送吴婶上车。

吴婶心里还是牵挂,回头看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车已经过了桥,看不见那座别庄了。

“夫人还是牵挂着小姐啊。”桃枝劝她:“小姐说的没有错,老爷还在这儿呢,天天都能见着面,有什么事一定会马上给城里送信儿的,夫人不要太担心了。”

“唉,这怎么能不担心。她这是头一回,人又年轻…”

桃枝试着把话题转到别处去,好让吴婶别总是愁眉不展的:“小姐给咱们带了这么些东西,后头几车都装满了,刚才朱管事给了我这张清单,每车上装的什么都写清楚了。”

吴婶点头说:“那你先收好,回去以后给唐妈妈。”

吴婶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在她的心里,女儿和儿子的份量是一样的。现在眼见着只能顾一边,这就让她两下为难了。

她甚至想着,要不是怕路远,天热,应该把石头一起带到行宫这里来的。

可是这孩子一来还小,二来又太顽皮,阿青现在正是不稳的时候,让这皮小子碰一下撞一下可不得了。

“我让人帮着收拾东西,明天就动身吧。”

阿青也舍不得吴婶,可是她更不放心小石头。她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身边有丈夫,还有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伺候着,不但请了太医来诊脉,甚至厨房都用上了御膳监的厨子伺候。都这样了,她还要霸着吴婶不放…这让阿青自己都难为情。她又不是小娃娃了,和弟弟争夺母亲的关注,这象话吗?

况且…就算吴婶走了,吴叔也会时时来看她的,到了回京的时候还能一路回京呢。

吴婶来时就两辆车就来了,带了桃枝和玉纹两个伺候,另一辆车上装的都是给阿青带的东西。现在走的时候,行李足足多出好几倍来。别庄上但凡有的,车上都装了不少。

就连这一带比较出名的白玉瓜,都装了两大篓。这种瓜清甜多汁,以甘脆香甜闻名。还有给小石头捎的东西,给张伯和大妞也带了好些。

吴婶怎么都不让阿青出来送她,让她好生待在屋子里头,把自己养的安安稳稳的就是孝顺了。

她是这么说的:“难道孝心就在这些虚礼上头?难道你不送我一程就是不孝?好好养好身子,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这才是真孝顺!”

阿青让吴婶说的没脾气…白胖的外孙什么的…

朱长令恭恭敬敬的送吴婶上车。

吴婶心里还是牵挂,回头看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车已经过了桥,看不见那座别庄了。

“夫人还是牵挂着小姐啊。”桃枝劝她:“小姐说的没有错,老爷还在这儿呢,天天都能见着面,有什么事一定会马上给城里送信儿的,夫人不要太担心了。”

“唉,这怎么能不担心。她这是头一回,人又年轻…”

桃枝试着把话题转到别处去,好让吴婶别总是愁眉不展的:“小姐给咱们带了这么些东西,后头几车都装满了,刚才朱管事给了我这张清单,每车上装的什么都写清楚了。”

吴婶点头说:“那你先收好,回去以后给唐妈妈。”

二百八十九 偶遇

“夫人,前头车上那位夫人说,能不能搭一段车?她也是往东去,到三里渡就下车。”

吴婶记得来的时候路过三里渡,离这儿不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

“出门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时候,那就请她过来吧。”

吴婶车里只坐了她和桃枝两个,再坐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桃枝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从前头过来两人,看打扮是主仆两个。

等她们走到跟前,桃枝已经给她放好了脚凳,客客气气的扶着她上了车,又对跟着她的那个丫鬟说:“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后头还一辆车,我陪姐姐过去吧?”

那个丫鬟连忙屈膝回礼:“姐姐不用客气,叫我莳花就是。姐姐不用送我过去,我家夫人还请姐姐费心照应一二。”

桃枝应道:“那是自然的。”

隔着一道车壁,上车的那位夫人正与吴婶寒喧招呼:“冒昧打扰,给您添麻烦了。”

吴婶含笑颔首回礼:“说哪里话,出门在外理当相互照应。”

来搭车的这位女客抬起手将帷帽的面纱向两侧掀开,吴婶正说:“车上没什么好茶…”一抬头的功夫,她看见了客人露出来的面容。

还站在车旁的桃枝听见车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听着象是打翻了茶壶的动静。她赶紧问了一声:“夫人?”一面就准备上车。

“你不用上来。”隔着车帘,吴婶忽然急切的说了一句:“你去后头车上坐。”

桃枝心里有些疑惑——刚才那声音怎么一回事?

当然了,这晴天白日的,又在官道上,他们总不会是遇见了想要劫道的强人。

“你去后面车上坐。”吴婶又重复了一次。

桃枝惊疑不定的应了一声:“是。”

后头车上坐的是玉纹和这次跟着一起出来的罗嫂子。车里头还堆满了东西,桃枝请那个叫莳花的丫鬟先上车,自己跟在后头。玉纹和罗嫂子往左边挤了挤,余下的空也就刚刚能坐下后来的两个人,正好把那个莳花夹在了中间。

不管她们主仆想干什么,桃枝已经决定要把她牢牢看住。

那个莳花上了车跟她们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桃枝试着跟她搭了两次话。她都巧妙的岔开了,关于她们主仆的来历一个字都没说。

这让桃枝愈发警惕了。

她忍不住又掀起一点车帘往外看,前面的车稳稳当当的走着。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

三里渡并没多远,没有小半个时辰也就走到了。这里只是个小集镇,以前这里是个热闹的渡口,可是河道干涸之后。这里就渐渐荒废了。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莳花同她的主子都下了车。

桃枝再上车的时候有些急。鞋尖在车辕处绊了一下,险些一头撞在车头上。

头是没有撞着,膝盖却撞的结结实实的,咚的一声响。半条腿都麻了。

桃枝顾不上腿,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吴婶端端正正坐在车里。看起来是毫发未伤。

桃枝这才松了口气,拖着撞麻的腿有点不大灵便的坐下来。

“夫人?”

桃枝感觉到那对主仆来的有点蹊跷。吴婶看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怔怔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夫人?”

这一时间桃枝想了很多,甚至猜着那个戴帷帽的女人是不是自家老爷在外面养的外室?夫人这是受惊过度还是怒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