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头刚沾到枕头,阿青就象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李思谌还以为她醒了。转头仔细看看,其实没有醒。

阿青这下终于睡的踏实了。

早上她倒是醒的比平时早,李思谌起身梳洗,她也迷迷糊糊的跟着睁开眼了。

“什么时辰了?”

李思谌一边把擦脸的面巾放到一旁,一边转头和她说:“快五更天了。”

“你起的这么早?”

阿青欠起身来靠坐在床头,抱着被子看他。

“今天要进宫面圣回话。”李思谌柔声说:“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阿青也披衣起身,桃叶和珊瑚急忙上来伺候。

天还没有大亮,从敞开的半扇窗里可以看见外头晨曦微露,秋凉随着轻风漫进屋内。

李思谌已经收拾停当,因为怕进宫之后不方便,他没喝多少汤水,把饼和肉吃了之后,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碗。

阿青给他理好腰间荷包与佩玉,送他出了门。

整个院子的人差不多都起来了,整座郡王府的人也都差不多醒来了。

郭妈妈一家人住在郡王府后头街上,这里住的差不多都是郡王府中的下人奴婢,郭妈妈家的院子是这里头较宽敞的一户,房舍也是前几年娶媳妇的时候刚翻新过的。家里人勤快,里里外外都收拾的齐整。

郭妈妈一家早年已经已经脱了籍,自家有两家铺子买卖,儿子娶的媳妇是个秀才家的女儿,称得上是知书达理,对待郭妈妈这个婆婆一向孝顺周到,还很争气的给郭家添了一个大胖孙子。

郭妈妈醒来穿衣梳头的时候,她儿媳妇徐氏就掀帘子进来了,接过梳子替她梳头挽髻。

郭妈妈笑着说:“你不用过来了,我这就收拾停当要出门了。”

“娘是要到府里去?”

郭妈妈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你有旁的事?要出门的话你就只管去,反正有奶妈子在。”

徐氏压低声音说:“东面几家出事儿了。”

郭妈妈脸一沉,坐直了身。

徐氏接着说:“昨天夜里头小丫头起夜,就听见东面有声响,有人声,车轮声,门响声…不过她当时人是迷迷糊糊的,解手回来就睡下了。刚刚曹嫂子过来和我说,那几家里头都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门上都是大锁头锁着。”

郭妈妈经过的事情多了,连当年二王之乱的动荡都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并不能让她惊慌。

“是哪几家?”

“管家仝家,张家。除了他们这几家,好象还有。”就是一时消息没有打听全。

徐氏不傻,她很明白这件事绝非小事。管家和仝家那在这条街上是数得着的人家,盖因为这两家都是郡王妃的陪房,这些年郡王妃掌管府中大权,管家和仝家跟着鸡犬升天,个个都混上了体面又有油水的差事,平时那耀武扬威的架势,得理不让人的作派,没少被人背地里咒骂。

徐氏说完了自己知道的话,就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等婆婆吩咐。

她从来不敢因为婆家一家曾在王府为奴,就自恃身份看不起人。在京城土生土 长,她打小就听过宰相门人七品官这句话。再说婆婆为人精明,性情却很宽厚,为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她现在还在世子夫人跟前特别有体面,将来说不得一家人的前程都还要靠着世子提拔呢。

“约束好家里人,不该说的话别说。”

徐氏连忙应了一声,可她心里头实在是有些憋不住。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昨天她抱着孩子出门,还见着管家的媳妇和她小闺女。两人还打招呼说话,笑着看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当时可看不出来什么征兆,一点儿苗头也没有啊。可是一夜之间这些人就象被大水卷走了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郭妈妈也看出来儿媳妇好奇。

三百零五 亲情

大妞告状说小石头想趁刚出锅抢糕吃,却把自己当时围着锅台转圈儿被吴婶喝斥的细节略过了。从前她也在阿青面前这么告过状的,不过当时和她争食儿的是小山,两人势钧力敌,打起架来你抓一把我挠一下的。

现在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大妞一点儿都没觉得和一岁多的娃娃争吃的有什么丢人的。

就是…大妞看了一眼挺高兴的阿青姐,把原来想说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婶子从城外回来的那天就病了,自家看着个高明的大夫,瞧个病倒不用舍近求远。

大妞问张伯婶子怎么病的,张伯只说是风寒。

端汤送药的活儿大妞全包下了,张伯开的确实都只是些治疗风寒和安神温养的方子。

大妞觉得,婶子有心事。

这心事还和阿青姐有关。

而且吴叔,还有自家那个不靠谱的爹,他们似乎都明了内情的。

这种被排斥在秘密之外的感觉让大妞觉得有点委屈。

要是旁的时候,她一定就会对阿青姐和盘托出了。可问题是这秘密很可能和阿青姐有关哪,她现在这情况简直是吹吹风都怕吹坏了,金贵的不得了。

大妞毫不怀疑,要是阿青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什么闪失,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姐夫能把自己活拆了。

不但不能说那个秘密的事,连婶子生病的事也不能说。幸好阿青姐也没有细问,她光顾高兴了。

说起要给孙颖的添箱,大妞一点儿不用操心:“婶子给我预备好了,是首饰。到时候会帮我一起给了。”她嘿嘿笑着冲阿青伸出了狼爪:“快快快。我要给你把脉。”

阿青忍着笑把手伸出来,大妞的手要按上来的时候,阿青往回缩了缩,有些狐疑的问:“你现在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了呀?”

“啊?”大妞瞪圆了眼:“你居然怀疑我的水平?你知道我这个月一共接生了多少回吗?”

一旁桃叶被这句呛得咳嗽起来。

“放心吧,旁的病我不敢说,这女人怎么生孩子我已经门清儿了。”大妞把她的手薅过去,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把脉了。

阿青微笑着看着她。

说真的。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大妞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她可没少看。甚至她还给大妞换过不知多少次尿布呢。结果现在她就坐在自己面前,正正经经的替自己把着脉。

“怎么样?”

“挺好的。”大妞看起来还有点遗憾。

阿青看她那样,忍不住逗她:“怎么你还希望我有点不好?”

“哪有啊。”大妞赶紧解释:“我才不会那么想呢。就算平时我给人看病也不会那么想的。为了多卖药多收诊金就把人家的病往坏了说往重了说。那样的人丧了良心,肯定没好下场。”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大妞老老实实的说:“我来之前就听吴叔说了,你这里隔一天太医就会来一次的。有太医看着,你这一胎肯定是顺利的。我是想。我的水平跟太医比,那差得远了。也许这辈子我都撵不上去。”

“可是你能干很多太医干不了的事啊。”阿青给她打气:“我听说现在药铺里头你的生意比张伯还红火呢,怎么样,张伯什么时候升你当坐堂大夫?”

“我早就坐堂了。”大妞咯咯笑着说:“不过我不是在前堂,我是在后面院子里有一间屋。我还把桃花也带去了给我打下手。不然我一个人好多时候忙不过来。得让桃花帮我招呼一二。姐,桃花可聪明了,现在抓药煎药的活她都能干。替我省了好些事呢。”

为什么要在后院里看病,这个阿青理解。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要看妇科病的话,得脱衣服,这当然得需要一个相对隐蔽安全的地方啊。

不过桃花也能跟着帮手,这让阿青听着还是挺意外的。

大妞狠狠的表扬了桃花一番:“她比我聪明,还肯花力气。她跟着我不是也识字吗?我屋里那些医书她也在看,白天晚上的只要有空闲,就把我以前抄在纸片上的方子拿出来读。那些纸片我以前记下来之后还觉得没有用了呢,结果她都一张一张的细心收着,现在不管她懂不懂的,她都已经背下来七八成了呢。”

“那真不简单。”阿青这回是真心佩服她了。

桃花这个姑娘别看长的妖娆,名字又这么花一样的让人浮想连翩,但事实上这姑娘从来就不想靠脸蛋讨生活。她的女红原先在吴家就是数得着的,现在又开始抓住机会跟大妞学医术。

兴许这姑娘将来也能和大妞一样做个女医啊。

“说真的,我觉得桃花关在家里头只干点洗涮缝补伺候人的活儿太可惜了。”大妞认真的说:“她比我会说话,有时候和病人打交道她比我在行多了,照顾人也细心。而且因为她生的好看,还有人治病的时候跟她打听她有没有什么秘方呢。”

阿青好奇的问:“那她怎么说?”

大妞拍桌大笑:“她说有!而且还真的给人抓了两个方子。不是内服的,是让人外用的。还别说,她这买卖还做成了呢,这两天居然有回头客再来买,说那药面儿涂了半个月之后,好象脸是变白了呢。”

阿青诧异的问:“真的那么有效?那是什么方子?”

大妞笑的捂着肚子都直不起腰来了:“哪有什么好方子啊,就是白芷,珍珠米分什么的掺一块儿让人涂一涂。我看这东西用处不算大,就是现在天凉爽了,太阳也没夏天那么毒辣了,原来晒的脸发黑的人到了天凉快的时候都会变白一点儿的。跟涂什么抹什么关系不大。”

阿青也忍不住笑了:“你们可真是的,也不怕人回来找麻烦说你们卖假药啊。”

虽然大妞说是桃花卖给人家美白药方。但是阿青心知肚明。桃花多么谨慎啊,根本不可能自作主张。这事儿是由桃花生得漂亮引起的,但是卖药的背后肯定是大妞在操纵安排,这个可瞒不过阿青。

看她这么高兴,这么意气风发,阿青很羡慕,也替她高兴。

大妞陪着阿青一起用了午饭才走。阿青依依不舍。一再叮嘱她得空就来串门。

大妞笑着说:“我肯定得了空就过来。”

她来时大包小包的,回去的时候也不是空着手的。这么一来,去药铺又有些不方便了。还是先回去把这些落撂下再说。

这只是理由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大妞还想早点回去看看吴婶。虽然不是大病,可是吴婶总是提不起精神来,看着心事重重的,大妞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她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走过半条街了,安郡王府已经看不清楚了。

阿青姐要是知道婶子生病。非急坏了不可。所以这会儿不能告诉她,婶子再三叮嘱了,不让她说。

说等病好了再说。

大妞又不是小孩子,病好了婶子也不会说的。因为就算说的时候已经好了。阿青姐肯定也会难过自责的,婶子这是打定主意要瞒到底。

父母为了孩子是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的。孩子要是病了。要割自己的肉入药父母也会给的,可是轮到自己生病。却瞒得死死的根本不让孩子知道。

大妞把阿青姐给婶子捎的东西挨样看。

准备的东西很用心,阿青姐一向贴心又孝顺。

大妞想,要是她的亲娘还活着,肯定也会对她一样好,她也会象阿青姐一样孝顺的。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把怀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不想再看了。

大妞告状说小石头想趁刚出锅抢糕吃,却把自己当时围着锅台转圈儿被吴婶喝斥的细节略过了。从前她也在阿青面前这么告过状的,不过当时和她争食儿的是小山,两人势钧力敌,打起架来你抓一把我挠一下的。

现在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大妞一点儿都没觉得和一岁多的娃娃争吃的有什么丢人的。

就是…大妞看了一眼挺高兴的阿青姐,把原来想说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婶子从城外回来的那天就病了,自家看着个高明的大夫,瞧个病倒不用舍近求远。

大妞问张伯婶子怎么病的,张伯只说是风寒。

端汤送药的活儿大妞全包下了,张伯开的确实都只是些治疗风寒和安神温养的方子。

大妞觉得,婶子有心事。

这心事还和阿青姐有关。

而且吴叔,还有自家那个不靠谱的爹,他们似乎都明了内情的。

这种被排斥在秘密之外的感觉让大妞觉得有点委屈。

要是旁的时候,她一定就会对阿青姐和盘托出了。可问题是这秘密很可能和阿青姐有关哪,她现在这情况简直是吹吹风都怕吹坏了,金贵的不得了。

大妞毫不怀疑,要是阿青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什么闪失,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姐夫能把自己活拆了。

不但不能说那个秘密的事,连婶子生病的事也不能说。幸好阿青姐也没有细问,她光顾高兴了。

说起要给孙颖的添箱,大妞一点儿不用操心:“婶子给我预备好了,是首饰。到时候会帮我一起给了。”她嘿嘿笑着冲阿青伸出了狼爪:“快快快,我要给你把脉。”

阿青忍着笑把手伸出来,大妞的手要按上来的时候,阿青往回缩了缩,有些狐疑的问:“你现在的水平到底怎么样了呀?”

“啊?”大妞瞪圆了眼:“你居然怀疑我的水平?你知道我这个月一共接生了多少回吗?”

一旁桃叶被这句呛得咳嗽起来。

“放心吧,旁的病我不敢说,这女人怎么生孩子我已经门清儿了。”大妞把她的手薅过去,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把脉了。

阿青微笑着看着她。

说真的,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大妞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她可没少看,甚至她还给大妞换过不知多少次尿布呢。结果现在她就坐在自己面前,正正经经的替自己把着脉。

“怎么样?”

“挺好的。”大妞看起来还有点遗憾。

阿青看她那样,忍不住逗她:“怎么你还希望我有点不好?”

“哪有啊。”大妞赶紧解释:“我才不会那么想呢。就算平时我给人看病也不会那么想的。为了多卖药多收诊金就把人家的病往坏了说往重了说,那样的人丧了良心,肯定没好下场。”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大妞老老实实的说:“我来之前就听吴叔说了,你这里隔一天太医就会来一次的。有太医看着,你这一胎肯定是顺利的。我是想,我的水平跟太医比,那差得远了,也许这辈子我都撵不上去。”

“可是你能干很多太医干不了的事啊。”阿青给她打气:“我听说现在药铺里头你的生意比张伯还红火呢,怎么样,张伯什么时候升你当坐堂大夫?”

“我早就坐堂了。”大妞咯咯笑着说:“不过我不是在前堂,我是在后面院子里有一间屋。我还把桃花也带去了给我打下手。不然我一个人好多时候忙不过来,得让桃花帮我招呼一二。姐,桃花可聪明了,现在抓药煎药的活她都能干,替我省了好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