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妃有没有真的做这些事…安郡王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八成了。

他并不傻。郡王妃从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早先几年一直拦着他不让他给李思谌请封。还有,从她嫁进来之后,府里头除了她的儿子,再没有别的男婴能够养活长大。

再加上这一二年的事,安郡王看的更明白了。

郡王妃不是软弱的人,更不是两手清白无辜的人。

她只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承继郡王府,为此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安郡王起先想说,这事儿张扬出去不好,有损颜面,反正郡王妃想下手又没有能成,李思谌不是已经当了世子吗?他的孩子不是还好端端的在世子夫人肚子里吗?不如大事化小…

看着李思谌的脸色,安郡王的情商终于及时上线,阻止了他把这些话说出来。

李思谌这样子绝不是想要“大事化小”的样。

他真要是象安郡王想的那样顾全颜面顾全大局,想着一家人当以和为贵,就不会把这些事儿当着他的面揭个底朝天了。

这话他肯定不答应,不用说安郡王也知道了。

必须得给他一个交待。

可是安郡王又不能让这事被掀出去。

真张扬出去了,他一个“昏聩”的罪名跑不了,治家不严妥妥的。安郡王妃干的这些事儿,往重里说就是谋害宗室后嗣,这是重罪。

李思谌进门的时候,安郡王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怪:“坐吧。”

李思谌觉得他是等久了心里不自在。

安郡王自己才清楚他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看见人进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起身相迎,脸上也差点儿就要挂上客套的笑容了。

幸好他没有真的站起来,就想起了这不是请来的贵客,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赶紧又坐了回去,借着换姿势把这一点失态给掩饰过去了,就是脸上的表情硬要憋回去,所以显得很不自然。

“下午你进宫了?”

李思谌摇头:“牌子递进去了,明天一早再进宫。”

“好,好。你这回是有点太懈怠了,皇上回京你也该随驾一起回来才是,又多盘桓了这些天,只怕误了不少正经差事。”

这种话李思谌直接当没有听见,他慢悠悠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扁盒,放在桌上,朝安郡王面前推了一下。

安郡王十分纳闷:“这是什么?”

李思谌示意他打开盒子自己看。

这盒子扁扁的只有半寸厚,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安郡王打开盒子,更奇怪的是盒子里是薄薄的脆纸包着两块糕。

总不能是儿子从外头买点心来孝敬他?安郡王往那个方向去想,觉得不大可能,可万一是呢?

或许儿子现在也要当爹了,知道当爹的不易了,所以想对他委婉的表示一下孝心?

又或者,这是什么新奇的、用大补材料做的点心,想贡给皇上?

安郡王把点心拿起来,闻了闻,好象就是一般的糕点香味。

“要尝一尝吗?”李思谌淡淡的说,就在安郡王真想咬一口的时候,李思谌不紧不慢的又补了一句:“这是王妃特意差人到别庄去,给我的妻儿预备下的糕点。”

安郡王一惊,手一滑,那块糕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外面的包纸摔破了,点心渣从里头滚出来散在桌子上。

“王爷不尝了吗?”

安郡王死死盯着那块糕点,目光又移到李思谌的脸上。

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沾了一些点心渣,安郡王本能的急切的搓了两下,把这渣子搓掉。

“您看您,怎么怕成这样?”李思谌嘴角微微弯起,这样毫无温度的笑容看得安郡王心里直冒凉气。李思谌自己捏起了剩下的那块点心:“这个吃不死人,又没有加砒霜鹤顶红,不过是有孕的女人吃了会滑胎而已。”

安郡王冷汗都出来了,他力持镇定,可是脸能板得住,声音却在抖:“胡闹!荒唐!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您不信?”李思谌把手里那块点心递了过来:“那您就赏个脸,把这个吃了吧?”

就算里面没加砒霜鹤顶红,安郡王看着这点心也觉得浑身发毛,碰都不敢碰一下,更别提说让他吃了!

“你…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王妃她…王妃…”安郡五有点结巴。

他还真就没法儿斩钉截铁的说一句,王妃没问题。

他不能给王妃做这个保。

李思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相信的,只是不承认而已。

“点心不算什么,小东西不起眼。”李思谌把这块点心扔回盒子里,擦了擦手:“王妃真是有韬略,堪称女中豪杰,连兵法都用上了。

三四零四 处置

阿青玩了一会儿填色图解谜,没等到李思谌回来她就已经困了。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精神体力都支撑不住。

李思谌回来的时候,阿青已经睡下了。不过她睡也睡的不大老实。可能是因为从庄子上回到城里,又睡到了阔别近两个月的床上,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更大的原因是身边少了一个陪睡的。

平时两个人有时候嫌挤,肩挤着肩,腿压着腿的。可是只有自己的时候,那是平着也不自在,侧着也不自在,总觉得手脚放的不是地方。

李思谌撩开半幅帐子看了一眼,阿青的头发分做两股散在枕上,显得一张脸庞格外小巧。

他还看见在床前没有收拾的完成了一半的填色图。

李思谌的心慢慢的一点点软了下来。

他拿起填色图看看。阿青的习惯是先填中间。如果是一副花鸟图,那先着色的就是人的脸,鸟的头。这一张图也不例外,人脸和衣饰都已经填完了,但背景还是一片空白。

李思谌替她把填色图收到一旁,自己也洗漱了之后躺下。

这边头刚沾到枕头,阿青就象八爪鱼似的缠上来。

李思谌还以为她醒了,转头仔细看看,其实没有醒。

阿青这下终于睡的踏实了。

早上她倒是醒的比平时早,李思谌起身梳洗,她也迷迷糊糊的跟着睁开眼了。

“什么时辰了?”

李思谌一边把擦脸的面巾放到一旁,一边转头和她说:“快五更天了。”

“你起的这么早?”

阿青欠起身来靠坐在床头,抱着被子看他。

“今天要进宫面圣回话。”李思谌柔声说:“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阿青也披衣起身,桃叶和珊瑚急忙上来伺候。

天还没有大亮,从敞开的半扇窗里可以看见外头晨曦微露,秋凉随着轻风漫进屋内。

李思谌已经收拾停当,因为怕进宫之后不方便,他没喝多少汤水,把饼和肉吃了之后,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碗。

阿青给他理好腰间荷包与佩玉。送他出了门。

整个院子的人差不多都起来了,整座郡王府的人也都差不多醒来了。

郭妈妈一家人住在郡王府后头街上,这里住的差不多都是郡王府中的下人奴婢,郭妈妈家的院子是这里头较宽敞的一户。房舍也是前几年娶媳妇的时候刚翻新过的。家里人勤快,里里外外都收拾的齐整。

郭妈妈一家早年已经已经脱了籍,自家有两家铺子买卖,儿子娶的媳妇是个秀才家的女儿,称得上是知书达理。对待郭妈妈这个婆婆一向孝顺周到,还很争气的给郭家添了一个大胖孙子。

郭妈妈醒来穿衣梳头的时候,她儿媳妇徐氏就掀帘子进来了,接过梳子替她梳头挽髻。

郭妈妈笑着说:“你不用过来了,我这就收拾停当要出门了。”

“娘是要到府里去?”

郭妈妈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你有旁的事?要出门的话你就只管去,反正有奶妈子在。”

徐氏压低声音说:“东面几家出事儿了。”

郭妈妈脸一沉,坐直了身。

徐氏接着说:“昨天夜里头小丫头起夜,就听见东面有声响,有人声,车轮声。门响声…不过她当时人是迷迷糊糊的,解手回来就睡下了。刚刚曹嫂子过来和我说,那几家里头都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门上都是大锁头锁着。”

郭妈妈经过的事情多了,连当年二王之乱的动荡都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并不能让她惊慌。

“是哪几家?”

“管家仝家,张家。除了他们这几家,好象还有。”就是一时消息没有打听全。

徐氏不傻,她很明白这件事绝非小事。管家和仝家那在这条街上是数得着的人家。盖因为这两家都是郡王妃的陪房,这些年郡王妃掌管府中大权,管家和仝家跟着鸡犬升天,个个都混上了体面又有油水的差事。平时那耀武扬威的架势,得理不让人的作派,没少被人背地里咒骂。

徐氏说完了自己知道的话,就站在一边老老实实等婆婆吩咐。

她从来不敢因为婆家一家曾在王府为奴,就自恃身份看不起人。在京城土生土 长,她打小就听过宰相门人七品官这句话。再说婆婆为人精明。性情却很宽厚,为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她现在还在世子夫人跟前特别有体面,将来说不得一家人的前程都还要靠着世子提拔呢。

“约束好家里人,不该说的话别说。”

徐氏连忙应了一声,可她心里头实在是有些憋不住。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昨天她抱着孩子出门,还见着管家的媳妇和她小闺女。两人还打招呼说话,笑着看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当时可看不出来什么征兆,一点儿苗头也没有啊。可是一夜之间这些人就象被大水卷走了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郭妈妈也看出来儿媳妇好奇。

到底是年轻人,她是头一回见识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她。

不告诉她是为她好,但是她这么想知道,说不定会忍不住再去打听。

“你想想,他们家都是郡王妃的人吧?”

徐氏点点头。

这是当然的,人人都知道这个啊。

“那什么人有本事,连问都不问,一夜间将他们全都处置了呢?”

徐氏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是王妃的人,那除了王妃和王爷,不会有人能对他们下手的。

可是王妃当然不会这样处置自己的陪房,她又没疯,不可能自己斩断自己的臂膀。

那就是说,是…郡王?

徐氏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刚才她还敢猜一猜,现在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郭妈妈看到她现在的反应,倒是放心了。

知道轻重就好,知道轻重就不会去做不能做的事,当然也就不会给家中招惹祸患了。

郭妈妈站起身来。徐氏赶紧把帕子拿了递给她,送婆婆出门。

“娘…可是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徐氏实在不明白。郡王爷和郡王妃还算是恩爱的,两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呢,郡王妃地位很稳当的。就算是大公子做了世子。郡王妃的声势比之从前是不如,可也不至于此啊。

郭妈妈摸摸头上戴的绒花:“这里头的事不该我们管。”

徐氏连忙噤口不言。

“你是还年轻,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

徐氏连忙点头。

其实她还有一件特别想知道的事。

那几家人,现在身在何处呢?

她走的是和平时一样的路。往东走,再折向南。从角门进府。

她经过了管家和仝家,这两家门上确实象刚才听说的那样,都挂着大锁头,一点声息也没有。

郭妈妈跟没看见一样就从门前走过。

除了他们这几家,还有没被牵连进去的人家,也都大门紧闭,看来都已经得着消息了,这是怕惹祸上身,比平时都小心谨慎起来了。

还有人偷偷在墙角那里探头看了一眼,没等郭妈妈看见是什么人。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看来这件事情牵连不小,使得现在人人自危。

阿青玩了一会儿填色图解谜,没等到李思谌回来她就已经困了。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精神体力都支撑不住。

李思谌回来的时候,阿青已经睡下了。不过她睡也睡的不大老实。可能是因为从庄子上回到城里,又睡到了阔别近两个月的床上,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更大的原因是身边少了一个陪睡的。

平时两个人有时候嫌挤,肩挤着肩,腿压着腿的。可是只有自己的时候,那是平着也不自在。侧着也不自在,总觉得手脚放的不是地方。

李思谌撩开半幅帐子看了一眼,阿青的头发分做两股散在枕上,显得一张脸庞格外小巧。

他还看见在床前没有收拾的完成了一半的填色图。

李思谌的心慢慢的一点点软了下来。

他拿起填色图看看。阿青的习惯是先填中间。如果是一副花鸟图。那先着色的就是人的脸,鸟的头。这一张图也不例外,人脸和衣饰都已经填完了,但背景还是一片空白。

李思谌替她把填色图收到一旁,自己也洗漱了之后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