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唐律含混地应了一声:“她说现在正是吃槐花馅饺子的时候。”

唐清辰的语气

里喜怒难辨:“她倒是小资。现在平城交通污染这么严重,别给你吃出什么毛病来。”

唐律觉得脑门疼:“唐总,人家那槐花又不是在马路边摘的,是专门从郊区自家园子送过来的!”

“哦,平城郊区现在哪没有车,我还真没听说过。”

合着他现在就不能当着唐清辰的面提毕罗一句好,唐律觉得自己现在不仅脑袋疼,他还牙疼,之前他为什么要作死和自家大哥闲话家常?他怎么当时就忘了唐家上下最阴阳怪气的两个人,除了大堂哥唐清和,就是自家这位大哥了!多有道理多寻常的事儿到了唐清辰眼睛里,都能解读出不一样的唐氏风味。

听到那边唐律又不吱声了,唐清辰沉默了一瞬,说:“你要是好这口,改天我让老高搜罗搜罗,给你在家里做。咱爸从前好像也喜欢吃这个。”

唐律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唐父也喜欢吃槐花馅饺子。他突然反应过来唐清辰刚才有点怪异的语气是为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对的时候,还不如沉默。

他和唐清辰自小交好,除了唐父是个在处理父子关系上一直态度公正,还有一个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都很早就过世了。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事让他们兄弟俩两相沉默,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母亲不是同一个。

兄弟两个很有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

唐律有点后悔

一时兴起提起吃槐花饺子的议题。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半的光景,平时比这时间晚还吃不上饭的时候也很多,可没有一回像此时这样,饿的他前胸贴后背,提不起半点精神。

不过也有可能是馋的。唐律发现自己又一次被现实教会了重新做人。

毕罗这丫头不能小瞧啊!人不在的时候,想起她做的那些个好东西,哪怕心里不惦记,胃也替他惦记着呢。

唐律干脆把头埋在臂弯里:“算了我吃西餐吧。你也别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吃。”

兄弟俩一周一次的闲话家常就此结束。唐清辰很有成就感,规劝自家弟弟吃饭的任务圆满完成,而且还顺势黑了一把毕家小妞儿。他说了句Bye,听那边唐律先挂断了视频通话,转身到小吧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也不说他多不待见这个毕罗,只是既想用唐家的资源,又想要唐家的人,这买卖对他们唐家来说,好像不止有一点亏啊?而他很想知道,当资源和人只能二选一的时候,这位毕小姐会怎么选?

杜甫有诗云:“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

。”槐叶冷淘,采嫩槐叶研细滤清,和面作淘,取其鲜碧可爱也。面过冷水,根根笔挺,拌入酱汁杂菜,依时令口味而定,盛夏食此纳凉,色碧味清,大快朵颐,少年何愁?——《四时春录》

批注:

注 : 《槐叶冷淘》,唐杜甫著。全诗如下: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 。

注 : 槐叶冷淘,取自《山家清供》,林洪著。

Chapter16 宿醉和碰瓷儿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好在阿罗有容茵这个温柔的小姐姐照顾,阿罗醒来之后就被灌了一大杯热乎乎的蜂蜜水。虽然如今容茵做菜比不上现在的阿罗,对一些家常小菜仍是驾轻就熟,5分熟的太阳蛋搭配烤德国香肠,再来一碗暖暖的皮蛋瘦肉粥,配上酸辣口的小酱菜,两个女孩子对这样中西合璧的早餐都很满意,毕罗更是吃了整整两碗热粥,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撑得连腰都要直不起了。

容茵看她皱着小脸扶腰的样子喷笑:“天天给别人做绝世美味,到了我这儿端着一碗皮蛋粥喝起来没够啊?”

毕罗难得说了句大实话:“做菜的时候闻油烟味都闻腻了,哪还有胃口吃东西。”况且最近的挑战一轮接一轮,从她的导师到国内专业的美食评论家,再到展氏总裁这样的机要任务,她每次做菜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过度紧绷的神经会让人彻底忽略身体的饥饿感。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彻底松弛地吃一碗热粥了。

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毕罗背对着门的方向刷碗,也没太留意。容茵却知道自己特意选的铃铛跟普通的风铃不同,一般的风根本吹不响,只有人用力推门才会震响铃铛,这也是为了提醒她有客人上门。她这一回头,也愣住了,木头门上镶的玻璃是一格一格的,擦得晶亮,门外站着的

年轻男人,穿一身得体的浅色休闲装,手里拿着刚摘下的墨镜,隔着玻璃窗朝他招了招手。

容茵:“我擦…”

她向来温柔,难得一回爆粗口,把毕罗都惊着了,手里的碟子沾着洗洁精,一个没拿稳,直接摔进了盥洗池里,好悬没摔碎。

容茵擦了把手,走过去开门,唇边一丝笑也无:“真巧啊,沈少。”

沈临风把着门框,先朝容茵一笑,随即把目光投向刚转过身的毕罗:“好久不见。不巧,我是一路打听才找到这家店的。”

容茵:“…”这人想干嘛?她连忙转头看向毕罗,毕罗这个时候也懵着,她又转回来,看着沈临风的目光中透着十成十的提防:“我这儿可没什么值钱东西,沈少大驾光临,我真惶恐。”

沈临风和潘珏一同经营山水酒家,又与江梓笙多有往来,这段时间也算历练颇多,放在从前听到这句话,早觉得脸皮火辣,如今却也习以为常,反朝着容茵露出一个更为友善的笑容来:“容小姐,好久不见。你这脾气倒比从前火爆不少。”

容茵被他堵得一噎,脚往后撤,直接就要关门。

沈临风反应也快,一手撑住门,紧追着一步跨进来,一边朝着毕罗的方向说:“阿罗,我听说容小姐在这开了家甜品店,专程过来捧场。”

容茵个子矮,力气也比不过他一个男人,被逼得接连倒退两步,要不是扒着自家门,险些要栽个

跟头。毕罗看得真切,匆忙赶过来把好朋友扶稳。经过桑紫的荼蘼宴一事,她愈发看清楚沈临风和潘珏的为人,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以后再见到这两个人,完全没必要多费唇舌,径直走人就是。可谁知道她不去主动招惹,沈临风居然会主动找上门,而且还一路从城里追到了容茵的甜品屋。想到这儿,她心中怒火更盛,抬起头看着沈临风问:“这是容茵的家,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沈临风见她一只手掌的侧面还沾着白色的泡沫,头发有点蓬乱,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整个人看起来有活力极了,不禁心头愉悦,他说:“阿罗,你手上还沾着泡沫,先去洗把手,咱们再聊。”

“不用了。”毕罗的态度极为强硬,她上前一步,将容茵半掩护在自己身后:“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沈临风看她的样子,如同一只划地盘宣誓主权的小狮子,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胸口窒闷:“阿罗,你不用这样防备我。”他扫了同样以警惕眼神看着自己的容茵一眼,放柔了声调说:“我今天来,是想给容小姐送一桩合作的生意。我没有不良企图,你们不用这样紧张。”

毕罗反问:“合作的生意?”

容茵虽然被挡在后头,声调却一点不弱:“我不会跟你合作,你走吧!”

连毕罗这样聪慧又不失厚道的主儿都在他手上栽了大跟头,容茵自

诩智慧上并不比毕罗出众,与这沈临风合作更像与虎谋皮,她踏踏实实做自己的小店,才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交易。

沈临风皱着眉一笑,扫了容茵一眼,说:“容小姐听都不停是什么买卖就拒绝我,这样可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态度啊。”

毕罗沉吟片刻,问:“是你个人想和容茵合作?”

沈临风说:“阿罗,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就不会随便敷衍容小姐。我知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信我一次,这一次合作对她只有好处,我绝不会让她吃亏的。”

容茵这次没说话,但哼的那一声怒气冲天,哪怕沈临风站在院子里,这一声也绝对无法错过。

毕罗没有说话。

沈临风见她皱着眉,但态度似有松动,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赌对了。他轻扶住毕罗的肩膀,说:“阿罗,我这次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容小姐一个人初来平城,事业刚起步,最需要咱们这些从前的朋友帮忙,你如果真为她好,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行吗?”

容茵在后面使劲拽毕罗的衣服下摆,那意思赶紧赶这个人走,她用不着图这个人的好。哪知道毕罗沉默片刻,反过来攥住她的手指尖,用力一握,然后对沈临风说:“好,那咱们坐下来谈。”

虽然同意坐下来谈,沈临风的待遇可没有头一天毕罗那么高了。三个人面前放了一壶凉白开,室内弥漫着烘焙的甜味,桌上却连

一块饼干都没有。

沈临风也不介意,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下半杯后才徐徐开口:“不好意思,一路开车过来,有点口渴。”

坐在对桌的两个妹子这个时候都没接茬。

容茵拿自己手机打了一行字,然后在桌子底下敲了敲毕罗的大腿,示意她看。

毕罗低头一看,就见手机备忘录上写着:T T对不起啊阿罗,等他走了我给你拿饼干吃!

毕罗忍住漾在唇边的笑意,对沈临风说:“你说想跟容茵合作,是怎么样的合作模式,你讲来听听。”

“我记得容小姐在F国时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甜品师了。这次回国,我本以为容小姐会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没想到你会来平城发展自己的事业。”沈临风看了看容茵,见她一直低垂着头,又看向毕罗:“我知道容小姐是你的好朋友,阿罗,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子,想要在平城赤手空拳搏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这有多难,我想这件事你比容小姐更有概念。”

“你有话直说吧。”毕罗皱了皱眉。

沈临风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毕罗道:“是这样的,我个人很欣赏容小姐在甜品制作方面的才华,沈家的饭店正缺少一个容小姐这样的人才,我想既然一方有求,另一方有需,我们不如精诚合作,这样对容小姐和我,都是一件好事。”

“去沈家的饭店工作?”自打进

了屋,容茵第一次拿正眼瞧沈临风:“你说的是山水酒家?”

沈临风用眼角余光偷瞧了眼毕罗,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悄悄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说:“是,就是山水酒家。”

容茵摇了摇头:“我不会去的。”

沈临风见她终于肯与自己正面交流,哪怕一开口就是拒绝的话,也毫不在意:“我能知道你拒绝的理由吗?”他含笑看向毕罗:“如果是为了阿罗的缘故,我想你大可放心,阿罗是个内心坦荡的人,她不会因为过去的那些不愉快,而阻挡了你事业向前的脚步。”

毕罗没有说话,沈临风便以为是默认,他循循善诱道:“四时春如今发展得越来越好了,但内部格局已定,没有能让容小姐大展拳脚的地方。”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四时春的面点师傅姓刘,是跟了毕克芳二十多年的老人儿,上次山水酒家开业庆典,这个刘师傅也去了,听说险些在现场闹起来,多亏张师傅在,几个人过去都是多少年的老伙伴,这几个人是看了张师傅的面子才好说好走的。

至于海棠小苑,只能说新鲜有余后劲不足,那一套炒作的手段玩得固然漂亮,但想要在平城的餐饮业屹立不倒,可不是一句漂亮话就能办到的事。听说海棠小苑没有固定的菜谱,一桌菜色全靠毕罗一个人操持,可眼看她忙活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一次找容茵这个好朋友帮忙,就知道

这里面不是毕罗不想用容茵,而是压根用不上她。

以毕罗的心性,自己帮不上朋友的地方,也不会拦着朋友不让人往高处走。思及此,他对容茵说:“这件事,如果阿罗能帮上忙,我相信她肯定早就开口了。现在我这有合适的职位,我也是诚心邀请容小姐能够入驻山水,与山水共同进步。”

容茵摇了摇头:“山水我是不会去的。”

沈临风说:“如果你是因为考虑阿罗的感受…”

“哪怕不考虑阿罗,我也不会去。”容茵说:“沈先生,我确实会做甜品,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去任何饭店、酒店任职,这家甜品屋就是我给自己选的路,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选择。”

沈临风没想到容茵这么固执,还想再劝,此时毕罗已经站起了身:“我们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于公于私,沈临风都不舍得这样轻易就走,但两个女孩子态度明确,一个站起身, 另一个干脆去收拾东西,正脸都不给一个。他想再多留也没有借口,只能黯然起身。

毕罗将人送到门口:“不远送了。”

沈临风说:“阿罗,这件事你再劝劝容小姐。山水酒家现在发展得很好…”尽管有江梓笙和潘珏两个人耳濡目染的影响,面对着毕罗谈及山水酒家,还让他有着小小的不自在:“这家甜品屋位置这么偏,又没有合作公司或任何口碑效应,很难开得起

来。我怕用不了多久,容小姐的那些积蓄都要赔进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不等毕罗说话,容茵已经在房间里喊了一声。她手里虽然没停下干活儿,可这沈临风和毕罗都在嘀咕些什么,她一直竖起耳朵留意着,听到这儿已经完全不耐烦再多听一个字:“沈先生,好走不送!”

正在这时毕罗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便折身往屋里走:“什么事?”

电话是朱时春打来的,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端乱糟糟的炒成一团。

毕罗听得直皱眉:“你那边很吵,我听不清…”

朱时春明显是连走带跑换了个地方,这才喘了口气跟毕罗说:“大小姐,店里来找茬的了。”

“怎么找茬?”她刚说出这句话,就意识到不妥,转身一看,果然沈临风还没走,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毕罗对着话筒讲了句“你等一下”,便捂住手机的话筒,说:“沈先生,我们这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合作的事我们也说明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阿罗,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显得有点无措:“我是听你打电话,我怕你有麻烦,想帮忙…”

“帮忙也用不着你!”容茵干脆将人往外推了一把,直接把门拴别上。隔着木头门上的玻璃窗,还能看到沈临风站在门外,压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容茵看得心烦,干脆背对着玻璃窗把人挡住,一边示意毕罗赶紧

继续讲电话。

毕罗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朱时春尽量用最简短的话把事情发生到现在所有情况概述一遍,末了说:“大小姐,我看这个人就是来找茬的,现在我家老头儿正在外头劝着呢,但还有不少人在现场拍照录视频什么的,我看这事儿不好解决,要不…”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毕罗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说:“我这就赶回去。朱伯伯处理这样的事比咱们有经验,你让楚经理别慌,现场不相干的人都疏散一下。还在用餐的那些客人,餐费就不收了。别让现场乱起来。”

她匆忙挂断电话,对容茵说:“四时春出了点状况,我得回去一趟。”

容茵听了就要摘围裙:“我陪你一起回去。”

毕罗拽她的手:“下午还有送货的要来,这不能离了人。而且你忘了,昨天才说的最近天气好,要趁今天把院子拾掇出来。这些都是活儿,有不少都要你自己先忙着。”她拿上自己的包:“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事情解决了,我今晚赶回来。”

容茵不放心:“可是你不会开车啊。这附近打车也不方便,而且好多都是黑的士。”

毕罗一指门外的人:“他不还在么。”

“你要坐他的车回去?”容茵听了直摇头:“这人居心叵测,阿罗,你坐他的车回去我课不放心…”

毕罗胸有成竹的一笑:“他是居心叵测,但图的是

别的东西,不是我这个人。我搭他的车回城是现在最好的选择,而且也亏不着我什么。”

“可是他…”

毕罗攥了攥她的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容茵不放心地一路追到院门口,最后想了想,还是给另一个人拨了电话…

回城的路上,毕罗又接到一个电话。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咬了咬唇,还是选择了挂断。

那头,已经驱车在赶往四时春路上的唐律刚别上蓝牙耳机,一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整个人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挂我电话?这丫头!长本事了她!”

幸亏车子顶棚还算高,才没让这位唐小少爷磕着头。

他又拨,电话又被挂断。

车子行驶在路上,唐律也不方便发微信打字,只能又摁下了拨通键。

这回,电话顺利接通了。

唐律觉得自己的肺险些要炸:“你那边什么情况?”

毕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身旁就是沈临风,说话多少还要有些顾忌:“我在回城的路上。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唐律一想到容茵电话里描述的情形,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沈临风在你旁边?他开车还是他司机开的车?”

“没有。”

毕罗回答的比较含混,但唐律听懂了:“就你们俩坐一个车你也敢跟着他走?你是不是傻!容茵说开车要送你过来你为什么不同意?一个送货的让他明天再送不就完了?你一个大姑娘就

这么跟他走了是多少袋面粉能赔得起的啊?”

毕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就跟面粉相提并论了?

那头唐律开着车,脑子还没有太糊涂,喷完一顿之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少:“你们现在到哪了,我去接你?”

毕罗心里惦记店里的事儿,听了唐律的话,她也猜到是容茵给这人打小报告了,叹了口气说:“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去店里看一眼,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毕竟身旁还坐着沈临风,话说到这份上,唐律也听明白了。他心里堵着口气,虽然车子一路往四时春那边紧赶着开,但嘴巴还是不饶人:“你先跟我说说,不是说跑郊区去陪容茵弄她那个甜品店吗?怎么就又跟那混蛋凑一块了?他怎么知道容茵的店开在哪的?”

唐律是戴着蓝牙耳机,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不觉得,可毕罗这边听着就觉得这位少爷声儿越来越高,都快成小时候隔壁那每天早起吊嗓子的京戏老生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这位大少爷的情绪,身旁沈临风先开口了:“唐少,有日子没见,嗓子越发敞亮了。”

大概是极少听到沈临风调侃人,毕罗和电话那头的唐律都有一瞬间愣住了。

唐律静了片刻,反应过来沈临风的声音应该是和话筒有一段距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声音太大露馅了,不免有几分尴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即刻喷了回去:“我和阿罗打电话,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不知道非礼勿听?”

沈临风稳稳当当地开着车:“唐少别再埋怨阿罗了,容小姐开店这件事,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专门找人打听、一路寻过来的。”

唐律:“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临风:“是啊,上次荼蘼宴的时候唐少不就知道了,我心里一直喜欢阿罗,想追求阿罗。”

“你左一个阿罗,右一个阿罗,阿罗也是你能叫的!”大概唐律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有点高,他顿了顿,对毕罗说了句:“阿罗,你别贴着耳朵了,开外放!我今儿非得治服了这孙子不可!”

毕罗默默开了免提,心里却想,从小到大见平城的老少爷们儿岔架多了去了,从来没见谁在电话里就把另一方给治服了的…唐律这也算是,另辟蹊径吧。

几乎手机刚一外放,唐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也不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你还有脸追着阿罗满平城的跑?”

旧事重提,沈临风已经多了几分泰然:“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和阿罗两个人之间的事。唐少一个外人,管的未免有点太宽了。”

“呵!说我是外人,看来你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啊?”唐律边说边笑了两声:“我现在说是内人也不为过啊!是吧阿罗?”

毕罗:“…”如果不是看唐律这货太没文化,她实在不想加入这场谈话。她将

手机拿的近了些:“行了你不知道就别乱说。”感觉到身旁传递来的热切目光,毕罗微微低头,说了声:“别闹了,晚上包饺子给你吃。”

直到挂断电话,那头唐律都晕头晕脑地回不过神。这什么情况啊?毕罗最后那句话,说的也太温柔了吧?这是不是觉得他刚才怼沈临风特别爷们儿特别有范儿,给他的奖励啊?

另一头的气氛就没这么好了。沈临风一听毕罗放柔的语气就觉得心一沉:“阿罗,你跟唐律…”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临风觉得口腔里涩涩的:“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这段时间虽然派人盯着毕罗的一举一动,但两个人在海棠小苑里的一举一动,他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如果说两个人就在这两天好上的,他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毕罗没有回答。如果说知道沈临风指示齐若飞偷菜谱的那一刻,她觉得屈辱、恶心、难以置信;那么在荼蘼宴见到沈临风和潘珏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话时,她就已经对这个男人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可对比荼蘼宴上她会对着沈临风发怒,今天在容茵的甜品屋里,毕罗发现,自己对着沈临风,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

连生气的感觉都不会有,那就是陌路人了吧。

沈临风觉察到了毕罗的冷淡,他脊背挺得很直,根本不是驾驶途中的人该有的坐姿,可他不敢懈松下来,仿

佛那样就真的矮了毕罗一截,更要叫她瞧不起了。他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干涩暗哑,全然没有往日的清澈温醇,一面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不能硬气点儿,声音这么欠底气,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听,一面却无法控制地愈加低哑:“毕罗,我现在说什么你大概也不会信,但我会用今后的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以后会对你好。”

半晌,毕罗才说:“四时春出事儿了,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