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低下头端详毕罗的神色,眉眼含春唇角噙笑:“这就害羞啦?”

毕罗面前正举着那只戒指,结巴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把…拿回去!”

唐律一把拽住她的手,把戒指连盒子一同塞进她的手

心里,又用手掌包握住她的,举在两个人中间:“毕罗,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戒指,你收了,以后可就是我们唐家的儿媳妇儿了。”

唐律每说一句,毕罗就觉得自己脸色更烫了一分,手里的那只盒子沉甸甸的,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仿佛沁着某人特有的气息,让她觉得举轻若重,可却无论怎么样,都不舍得松开半点儿。

远处传来人声的喧嚣,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唐总好!”

毕罗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紧紧攥着那只盒子,抵着唐律的胸口,而这人的吻,刚好落在自己唇畔。

唐律浅尝辄止,又捏捏她的脸颊:“戒指收好。我爸跟我大哥来了,我先去招呼着。”

毕罗点点头,刚要跟着他一块出去,唐律转过身,抚着她脸颊,眼色温柔得简直要让人醉溺其中:“小萝卜,你现在脸可红了,要不先在这儿站一会儿,我怕你出去见到我爸更紧张。”

脸红还不是他闹的!毕罗看到他眼睛里流泻出的笑,气得抬脚想踹他,可一看到他西装革履的打扮,明显也是用尽心思的,又没忍心踹…

直到看着这家伙小心绕过树丛走回院里,毕罗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摊开手心,看着这只小巧精致的木盒,盒子上的纹理清晰细腻,隐约透出一股沉淀人心的沉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将戒指拿出来,在指尖比了比,一咬唇,鬼使

神差一般,将戒指戴入了左手的无名指。

毕罗不懂首饰,只知道绿色的应该是玉,或者叫翡翠。戒指戴在手指上凉冰冰的,又透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润,尺寸不大也不小,仿佛原本就应该是她的,戴上刚刚好。莹润的绿映在她的指间,翠色的一小截,银色的兰花细巧曼妙,银色掐丝迂回婉转,愈发衬得她十指纤纤,肤色莹白。

人声由远及近,毕罗突然回过神,抚了抚脸颊,感觉热度降下许多,她急着脱下戒指赶紧回到院子,却发现这只小东西好像长了她的手指上,怎么都褪不下来。

人一着急,手指就容易出汗,玉石沾了些许细汗,与皮肤粘得更牢了。

毕罗已经听到小橙的喊声,还有裤子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

毕罗懊恼极了,可戒指就是怎么都摘不下来,尤其对着这么个玲珑绝色的小玩意儿,她也不敢硬用力,怕弄坏了…实在没办法,毕罗只能一边接起手机,一边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手机那头传来唐律低沉的嗓音:“小萝卜,贴墙角贴上瘾了?怎么还不出来?”

毕罗一边避着人走,一边小声对电话里的人诉苦:“都怪你,都怪你!”

“怎么了?”唐律听出毕罗声音隐约带着哭腔,又想不到短短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能有什么事把毕罗急成这样,也跟着有点着急。

毕罗觉得简直太难为情了:“我,你…你的那个戒指,

我刚才戴上之后,摘不下来了…”

唐律楞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忍不住闷笑出了声。

坐在一旁的唐父、唐清辰和毕老爷子一块看了过来。

唐律做了个手势,起身走到门口,他握着手机,语调沉沉中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摘不下来就戴着吧,这不正好吗?本来拿给你,就是想你今晚戴上一起吃饭的。”

毕罗都快哭出来了:“那本来就是一起吃饭,还没怎么样呢…我这会儿就把戒指戴上,算什么呀!”

“算是我们唐家媳妇儿啊。”唐律知道毕罗一向脸皮薄,也没紧着逗她,轻声安抚:“阿罗,没事的,我爸如果看到了,会很高兴的。这个戒指是从我太奶奶那儿传下来的,这对玉戒指,我妈和我大哥的妈妈都没戴过,我奶奶之后,就是你戴过。待会我会跟他们提前解释一声,他们不会觉得你轻浮的。”

唐律一语道出毕罗最担心的事实,反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在电话那头揪着衣角说不出话,唐律就在这头安静听着,半晌,他轻声说:“忙差不多就过来吧,阿罗。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不必那么多麻烦。”

毕罗小声地辩解:“我准备了一整天呢,都是你说你爸爸和你大哥最喜欢吃的,也有我外公最喜欢吃的。还有你喜欢的槐花饺子和栀子花炒竹笋。”

唐律逗她:“那没有我们阿罗喜欢吃的吗?”

毕罗哼哼了

两声:“我因公忘私。”

“我们大小姐向来顾全大局。”唐律低声哄她:“晚饭如果没吃饱,待会带你去吃夜宵,你不是一直惦记晓记的麻辣烫隔壁那家铁板烧吗?想吃的话今晚咱们就去吃。”

毕罗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顿时高兴起来:“说好的,今晚就去吃。”

“嗯,今晚就去吃。”

挂断电话转过身,正对上毕老爷子严肃中透着探究的眼神:“唐律啊,你说今晚要去吃什么?”

毕罗最怕让外公知道她去吃外食,唐律咳了一声,说:“不是,我是说朋友送了我一瓶照烧酱,可以拿过来让毕罗烧菜用。”

毕克芳哼了一声,端起茶碗喝茶。

唐父说:“这孩子,不懂事儿。那什么照烧酱有什么稀奇的,哪有毕老自己调的酱汁味道鲜美。”

唐清辰说:“是啊,我爸念叨了好多年,从年轻时起就最喜欢吃毕老先生做的八宝肉了。许久没见毕老亲自掌勺,也许久都没吃过那么地道的滋味儿了。”

毕克芳微微一笑:“唐总孝顺啊,为了一道八宝肉,这几年来一直惦记着收购四时春。”

唐清辰:“…”

唐律在一旁险些憋笑憋的晕过去。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向来无往不利的唐清辰,也有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唐清辰看向唐律:“这不是,唐律——”

毕克芳接口说:“唐律这孩子不错,背负着这么大压力,还一门心思地

愿意和我们家阿罗一块做生意。如今这个海棠小苑能做起来,不容易啊。”

唐清辰:“…”当初他不愿意出钱给唐律扩大经营的事儿,这么快都流传到毕克芳这老头儿耳朵里了?

唐律以手握拳挡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他不敢吱声,他怕他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喷了。

唐父:“是啊。唐律这孩子小的时候,也没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对他疏于照顾。听说他三天两头就往四时春跑,没少麻烦您关照…”

唐父一开口,毕克芳还是肯接话的:“这一点倒是跟我们阿罗有点像。小的时候,不在我身边,是她妈妈一手拉拔到九岁…”

两个人的年纪虽然还差着一辈儿,但聊起儿女经来倒是很有话题。唐清辰被干晾在一边,一句话也插不上。

唐律听到门拉开的声音,直到是毕罗来了,也差不多到了上菜的时候,便起身去帮忙。

不多时,饭菜都上了桌。

看起来都是些家常菜色,并不花俏。但在座几人都看出来,这一桌菜是用尽心思的。

除去毕罗此前对唐律说过的桂花糯米藕,还有花雕鸡、荔枝肉、糊涂鸭、珍珠蟹团、香珠豆、嫩煨菜心并另外两道时令鲜蔬。一钵鲜鱼汤,另附三样甜咸各异的糕饼主食。

毕老爷子对于唐父还是很和气的,主动开口相邀:“这个季节吃蟹还早了些,再过一个月,等螃蟹肥了,请您来吃大闸蟹,配

上我们家阿罗酿的桂花陈酒,那滋味才叫鲜美。”

唐父极为捧场地做向往状:“您这么一说,我真是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毕老笑得颇为矜持,话里面却诚意十足:“以后但凡到了节气,有什么好吃的,一定想着您一份。到时候让孩子们接您过来,再叫上几位伙伴,一块吃,最热闹。”

唐父连连点头,接连向毕老敬了好几次酒。

要知道毕克芳因为身体缘故,饭桌上向来是以茶代酒,哪怕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况外。唐父明知道对方饮的是茶,还有如此诚意,个中意思,两个长辈各自心里都是十足清楚的。

两边的长辈相当于默许了这桩婚事,最高兴的自然要属唐律。最没趣的,则是唐清辰了。

他本想着若是这当中有什么不顺利,也好有用上他出场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几场好戏看看。

可在场诸位都这么配合,实在叫他英雄无用武之地,甚是遗憾!

最后一道菜,是毕罗、唐律和毕老爷子都很熟悉的槐花饺子。

唐清辰没吃过这个,上一次在唐律家见过,但那天他忙着应付毕罗,一口菜都没吃上。这回又看到,便夹了一个尝尝,倒也吃个新鲜。

唯独唐父,看到槐花饺子便发起了呆,最后自己一个人吃了足足一盘,唐律怕他岁数大吃这么多撑着,连忙让人调了一碗酸梅汤来,解暑又助消化。

可唐父看起来没有半点撑着的样

子,吃过饭和毕老爷子两个人凑在一处喝茶,两个人聊得格外高兴。

毕罗一整晚都将左手藏在桌子底下,生怕被大家伙儿看到笑话,可也不知道是唐律事先打了招呼,还是这几位的注意力压根都没在她身上,竟然没一个人注意到戒指的事儿,自然也没人追问。

眼看着唐父和毕老爷子品茗谈天,言谈间大有谁也插不进话的架势,毕罗拽着唐律跑出了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院子里灯火通明,可都抵不过头顶那轮又大又亮的圆月。天空中看不到几颗星子,月亮如同一轮白玉盘,看得人几乎怔住。

唐律突然举起毕罗的左手,对着月亮啧啧称赞:“我们家阿罗的手,真漂亮。”他侧过脸对着毕罗笑,让人怎么都没法儿对他生气:“戴着这枚戒指,更漂亮了。”

毕罗想缩手缩不回来。服务生忙着收拾碗碟,后厨的几个伙计也都在忙,大家都看到他们两个站在院子当中,想看又不敢看,低头经过的人脚步飞快,回到厨房的躲在窗户后头叽叽咕咕地笑。

毕罗拉起他的手往外面走:“好多人看着呢…”

唐律说:“我爸那个架势,估计今晚是要在这儿住下了。”

毕罗睨了他一眼:“住就住呗,又不是没地方。现在院子都一路拓到街道东头了,有的是住处。”

直到车子启动,唐律都憋着笑的:“我这辈子最服气的人,就是你外公。今天

以前,我真没见我大哥在谁面前那么吃瘪过!”

毕罗哼了一声:“你从前三天两头来我们家蹭吃蹭喝蹭聊天,谁在你背后出的主意,你以为我外公能不知道?”

唐律感慨:“也是。一看我就是正直善良,为奸人所惑,后来在毕大小姐的引导下重归正途,屡创辉煌。”

毕罗攥着手机:“我真应该把你这段录下来,让你大哥听听。”

唐律嬉皮笑脸的:“别介,我这好不容易才从我大哥手里挖过来一笔款子,你现在得罪他了,咱们餐馆以后怎么办?”

毕罗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什么餐馆?”

漫食光早都关门了,哪还有什么以后?

唐律握着方向盘,颇有点踌躇满志:“还想不想吃铁板烧和麻辣烫?”

一提起这个,毕罗顿时星星眼:“麻辣烫可以,铁板烧有点吃不下了。”

唐律笑着看了她一眼,摁下手机免提订了个外卖,说:“待会到家,给你看个好东西,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美食无贵贱。

估计许多人都想不到,一手开办经营海棠小苑的掌门人毕大小姐会对晓记的麻辣烫情有独钟。

唐律的大平层公寓里飘散着麻辣酸香的味道,毕罗手捧着一只大碗,吸溜着一块油豆皮,看到唐律点开一个视频后,渐渐瞪圆了眼。

唐律见她吃得香甜,难得也来了兴致,拿过一双筷子,从她碗里尝了一筷子,皱了皱眉:“这么酸…”

毕罗眼睛

不离屏幕,随口说了句:“我喜欢吃醋嘛…”

“看出来了。”唐律笑着捏了捏毕罗的脸:“慢点吃,一碗都是你的。”

毕罗的注意力都在视频上,没听出他话里的一语双关。

唐律则在想,好在毕罗喜欢吃的都是些素菜、豆腐之类,大晚上的吃这么一份,也不用担心健康问题。对于现在的唐律和毕老爷子来说,只要毕罗肯吃就是好的。不过如果让毕老爷子知道毕罗晚上的“加餐”吃的竟然是别家的麻辣烫,估计肯定要拄着拐杖冲过来打他一顿。

一碗加了双份醋的麻辣烫吃完,毕罗满足地一抹嘴巴,瘫倒在加长加宽的皮质沙发上,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大满足…”

唐律递了杯果汁过去:“视频看完了,怎么样?”

“你给的三个都看完了。”毕罗虽然懒得挪窝,提起这个,眼睛倒是晶晶亮,显然感兴趣得很:“我觉得这个我也可以做。如果不用露脸就更好了。”

唐律点了点头:“我也不想你露脸。不过现在做这种美食直播,不露脸的几乎没有,所以我还需要再想想。”

美食直播节目简直像是为毕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抱着果汁,大胆畅想:“现在真人秀节目那么多,如果能有个宣传古典菜肴的真人秀就好了。也不光是为了四时春。四时春和海棠小苑就在首都,再加上这几个月你的营销,每天曝光率不知道有多高。可

是有更多做传统菜肴的餐馆,身处偏远小城,除了当地老人,都没什么人知道。家里一代传一代的,到了现在,孩子都不愿意做这个,连个正经传人都没有…”

毕罗说到一半,转过脸的时候突然发现唐律正定定地看着她,毕罗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唐律目光深幽,见毕罗这个反应,眸中显出些许笑意:“小萝卜,我看着你,想的可是正事儿。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毕罗扭回头:“正事儿?”她以手撑额,支起上半身看向唐律:“你想到什么了?”

唐律眼眸微弯,笑着点了点毕罗的眉心:“想你刚刚说的这个愿望,或许我真能帮你实现也不一定。”

“真的?”毕罗有点难以置信:“可是…可是做一个节目,哪那么容易的…”

“这你不用担心。”唐律说:“需要你思考的,是节目的内容。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美食真人秀节目,你想划分成几大板块,做成什么模式,节目邀请哪些嘉宾,还有最终,这个节目播放出来,能否与你的初衷相吻合…”

他这么一说,毕罗也来了精神头儿,她干脆从沙发坐起来,拿过唐律的Surface打开绘图界面,飞快画了起来。

毕罗边想边画,唐律在一旁看着,停笔的时候,唐律偶尔会针对上面的标记做一些提问,两个人一边商量一边记录,不知不觉间,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毕罗抱着板子,靠在唐律的肩膀上,睡得正香甜。大概是累了一宿,还打起了细小的鼾声。

唐律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说了句:“小猪。”

毕罗攥住他的手指,小声抗议:“你才是猪…”

唐律以为将她吵醒了,等着她睁开眼,没想到她紧攥着的手渐渐松脱,一偏头睡得更沉了。

合着刚才那句抗议是唬他的,唐律失笑,拿来毯子给她盖上,拿起手机,到另一个房间打起了电话。

Chapter29 小月和拨霞供

一个月后,山水酒家高端体验店重新开业。有了桑紫这位美貌与才华兼具的中式意境菜掌舵人坐镇,再加上此前沈氏积累的人脉和客户资源,山水酒家一时风头无两。

桑紫一度最担忧的状况迟迟没有发生。海棠小苑蒸蒸日上地发展着,毕罗和唐律两个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影踪,也就没有人追究她当初签署那份保密协议的事了。

对此,沈临风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倒是乐见其成,唯独江梓笙颇为警觉,他也派人去打听毕罗和唐律两人近来的动向,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两人正在热恋中,今天这儿明天那儿地四处旅游享乐去了。

听起来似乎完全挑不出毛病。对于这个消息,除了沈临风,其他人都是乐见的。

可哪怕沈临风再不甘心,如今也奈何不了唐律半分。随着高端体验店的生意铺展开来,潘珏和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哪怕他不分场合地发过几通脾气,也没人过多规劝过什么。一来是这伙人现在都忙;二来,生意越来越好,大把的钞票赚着,谁还有那个时间精力非要跟唐家人别苗头?

就连江梓笙都私下劝过他两回,让他别太执着在这件事上。江梓笙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该翻篇了。咱们当初做的一切只为求财,既然唐家和毕家都不愿意跟咱们为难,那咱们也没那个必要穷追不

舍。又不是有仇?谁跟钱有仇?”

沈临风心里却想,他跟毕罗的仇早就结下了。毕罗或许放下了,可他放不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转眼她就能和唐律去过逍遥日子,那他算什么?

还有那个唐律,会是能轻易消停的人吗?

现在的隐而不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江梓笙如今正重用他,也不愿意看他一天到晚活阎王似的脸,干脆拿出一份文件,让他去办另外一件差事。

打开文件一看,沈临风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梓笙朝他笑得神秘:“怎么,不是你总想压姓唐的一头?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又不愿意了?”

文件抬头写的清清楚楚,这是一份填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请,可表格里面已经打印出来的内容,却让沈临风僵在沙发上,半晌动弹不得。

江梓笙申报的内容不是山水酒家,也不是桑紫的中式意境菜,而是当初他让齐若飞从毕罗那儿偷来的菜谱。

这哪里是跟唐律过不去?这分明是往毕罗心头又扎一刀。

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外面走廊的灯都暗了,公司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沈临风仍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他想起曾经毕罗对他说过的话,也想起自己此前满怀火热一心想让毕罗回心转意的种种念头,可从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时此刻这般清晰,他跟毕罗之间横亘着

的巨大鸿沟。

他总想让毕罗转过头再看他一眼,看清楚他对她的心意,看清楚他此时愈发坚实的地位和无比光辉灿烂的未来,哪怕只有那么一个瞬间,毕罗看到了、明白了、有些微丁点的动摇都好。

可毕罗不会了。从前是他父亲,到后来是潘珏,现在是江梓笙,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帮他,帮他得到长久以来渴望的权利;但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在利用他,利用他的野心,榨取他的价值,更直接一点儿,是在榨取他和毕罗从前的那份情谊。他想起毕罗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易地而处,换作他深爱着的人这样对他,他会是什么感受?

沈临风自认在感情方面从不是深情之人。所以当他想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也知道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他不会回头的。

那他有什么立场去要求毕罗回看他一眼?

从一开始他听了潘珏的唆使,收买齐若飞去毕罗的房间偷菜谱,他和毕罗之间就彻底完了。可他直到今天才看明白。问自己一句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