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确定是否在唤自己,子青循声抬头,看见两鬓发白的刑医长站在不远处,手里头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瓦罐,正是在叫她。

子青快步过去,规矩行礼:“刑医长。”

刑医长毫不客气地把瓦罐往她手中一递,自己捏着胳膊捏腿地抱怨起来道:“连个药童也不配给我,…你,是振武营的那个谁吧?”

“卑职易子青。”

刑医长打量了她一番,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闲着发呆,样样事情倒让让我这老头子老天拔地地跑。别整日只顾着玩,将军贪玩,你们就跟着有样学样,以为自己是谁…”

子青从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不管他说的有理没理,也不反驳,默然听着他责备。

“…还愣着干什么,呆头呆脑的,还不跟我送药去。”

说罢,刑医长便背着手自顾往前走。

子青迟疑一瞬,望了下鞠城,那里喧嚣尘上,显然玩得正酣,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她再不犹豫,快步跟上刑医长,往虎威营纵深处行去。

帐内歪着两条汉子,一个伤了条胳膊,另一个伤了条腿。子青随刑医长进去时,两人榻前都摆了一摞箭支,帐正中摆了个蒜头铜壶,内中插着三四支箭,地上歪七扭八地散落着数十支箭,显然是这二人养病闷得发慌,正在玩掷壶游戏。

看见一地的箭,刑医长愈发没好气,胡子一吹,瞪眼道:“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孙应,你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李均明,你不能动弹怎么还不闲着…”

被唤作李均明的汉子,忙嬉皮笑脸地解释道:“老邢,我腿可没动弹,动动手没什么关系,你的话我可听着呢。”

刑医长压根就不去搭理他,朝子青吩咐道:“把玄色瓦罐里的汤药倒出来。”

子青依命,先将瓦罐放到案上,将倒扣的陶碗拿下来,小心地倒好汤药。药是刚刚才煎好的,热气升腾,帐内顿时药香四散。

“哎呦!什么时候添的药童,老邢你熬出头了?”伤了胳膊的孙应歪着身子瞅子青,口中笑道。

“我哪有这福气,临时抓来用的。”刑医长自怀中掏出一沓布包,抖落开来,一长排由大到小的金针熠熠生辉,下巴朝孙应一抬:“把襦衣脱了。”

孙应颇为无奈,慢吞吞地开始脱襦衣:“还来啊,都扎过三回,我好得差不多了…你那些针要是闲得慌,你就拿它们绣绣花也行,老扎我作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躺下!”刑医长喝道,转头又朝李均道,“你,喝药!”

李均明乖乖接过子青端来的陶碗,一脸嫌恶地开始喝。孙应也已乖乖趴下,手长脚长地垂在榻下。

刑医长坐下,扬声将子青唤过来,朝孙应背上努努嘴,问她道:“施过针么?”

“仅试过两次,”子青如实道。

“补气该灸何处?”

子青愣了下,略一思量:“气海,气海俞,中脘…足三里,三阴交。”

刑医长捻须摇头:“就这么几个穴道还背得磕磕绊绊,可见一点用都没有,你且施针试试。”

子青还未答,孙应先抬头不满道:“老邢,合着你是拿我来给这雏鸟练手啊,我也太冤了吧…”

“闭上嘴,老实呆着!哪来那么多废话。”刑医长毫不客气地把他脑袋按下去,“三更半夜溜出去瞧马下崽,摔折了腿,我看你就是活该,闲着没事给我老头子添麻烦,扎几针怎么了。…拿着,气海!”他捻了根锋针,递给子青。

子青心下不免对孙应有些许歉然,下针却毫无迟疑,扎下去后,轻拢慢捻。

刑医长接着道:“气海俞,中脘…”

子青在易曦身畔学医多时,加上她本身便是习武之人,故而认穴极准,下针又轻又快,加上刑医长不时从旁提点两句,整个针灸过程下来颇为顺利,倒也没让孙应吃什么苦头。

“毛手毛脚的,实在是军中无人,才让你们混上医士。”饶得没出什么错,刑医长还是没一句好话,直摇头,“…回头到我那里拿册书回去看,好好背背熟,听见没有!”

“诺。”子青回道。

刑医长挑眉道:“认字么?”

“认得。”

“认得就好,别白瞎了我的书册,攒起来不易…”

刑医长口中嘟嘟嚷嚷,拿着针囊挪到李均明那边,忽又朝子青吹胡子:“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我伺候你?一点眼力都没有,还不端着瓦罐到帐外侯着去…”

“诺。”

子青倒是好脾性,不恼不愠,老老实实地拿过瓦罐到帐外候着。

见她出去,刑医长顺手给张望的李均明后脑勺扇了一记:“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脱裤子!让我看看腿!”

36第十四章故人(中)

子青在外头侯了良久,刑医长还未出来,李敢倒找了过来。

“阿原…”

他大概是问了好几个人才寻了过来,刚刚才自鞠城出来,汗珠子直淌,连擦都顾不上擦一下就先到处找她。

“我还以为你回营去了。”看见她,李敢显然松了口气,笑得释然。

“我随刑医长来送药。”

子青将他的衣袍递还给他。

此时,帐帘被掀开,刑医长自内中出来,不甚在意地瞥了李敢,道:“…这不是李家的三儿吗,小崽子长得倒挺快。”

李敢一愣,疑惑地打量刑医长,半晌,恍然大悟地尊敬道:“刑扁鹊,多年未见,没想到你已在军中效力,别来无恙否?”

见他二人竟相识,子青也是未料到,静静侯在一旁。

“怎么可能无恙,老胳膊老腿的,也撑不了几年了。”刑医长满腹怨气,“身旁连个药童都没有,这里的将军是一点都不懂尊老爱贤,。”

正说着,霍去病缓步自营帐拐角处转出来,笑道:“老邢,你怎么不说说你骂走了多少个人?”

“那是将军你送来的人不中用,上回居然还有人偷喝我的药酒,这种人在我跟前,那不是给我添堵吗?我老头子还能活几年,就不能过几天顺心日子…”

看见霍去病在跟前,刑医长没一点收敛的意思,仍是忿忿不平。

与这老头子相处惯了,霍去病也不恼,嘿嘿道:“所以,我看您还是一个人过得清静,我们大家也都落个清净。…你们认得?”他问是李敢。

李敢点头,微笑道:“我娘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我爹请了刑扁鹊来给娘调养身子,他在我家足足住了有两年。”

闻言,子青暗自颦眉回想,她倒未记得有此人,想来刑医长也应该不认得她。

霍去病望望他们三人,思量片刻后点了点李敢与子青:“你们俩自小一块长大的,如此说来,刑医长也认得子青?”

“不…”

子青堪堪开口,便听见刑医长道:“当然认得了,她以为她改了个名字,我就认不出她来了!”

这下,子青彻底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敢也有些发傻,支支吾吾问道:“青儿才出世不久,您就离开我们家了…您怎么认得出她来?”

刑医长理所当然道:“你看她那眉毛、那眼睛、鼻子、下巴,和她爹爹长得那是一模一样,还有这个…”他拽拽子青脖子上的细绳,所挂的骨埙露了出来,“这个还是她爹爹央着我做的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是您做的。那第一日…您就…”子青想起初入军营时,那时未着甲,刑医长确实看到过自己胸前所挂的骨埙。

“第一日我就认出你了。”刑医长面上一副他们都是傻子的表情,斜着眼看他们,“我还想让你来当药童,不过可惜将军不允。”

霍去病嘿嘿一笑,慢吞吞地踱步到子青旁边,瞧了她一眼道:“老邢你就别做梦了,这小子身手不错,练练没准还能更好,我且留着用呢。”

刑医长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做声。

“原来以为你就是个犟头犟脑的傻小子,”霍去病懒懒地把胳膊搭上子青肩膀,低首笑道,“没想到你在军中还有点人面啊。”他几乎就是俯在她耳边说话,气息拂到她脖颈处,暖洋洋的。

如果说之前在鞠城旁子青还会认为他是无心之举,那么此时她已能确定他是存了心在戏弄自己。她往旁边退开两步,与霍去病拉开一段距离,垂首道:“将军说笑。”

被她如此明显地避开,霍去病面色一沉,露不愉之色。

李敢也看出霍去病对子青存戏弄之意,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本能地就想护住子青,朝霍去病笑道:“阿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将军大人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

“你心疼了?”霍去病瞥过来,哼道。

李敢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刑医长将诸人神情皆收在眼底,重重咳了一声,连连摇头道:“瞎胡闹,尽是瞎胡闹。这地方是你该来的么?到哪里玩不好,非得到这里来,真是没法子!”他瞅着子青没好气,见后者默然垂首,又转向霍去病,“好歹也是个将军,就该有点将军的样子,大度大度…成日就看着你们这些毛娃娃在眼皮底下瞎闹腾,我还得少活几年…”

听着这老头儿毫无尊卑的唠叨,霍去病不怒反笑,反身搂住刑医长的肩头:“老头儿,别操心了,我瞧你肯定活得比我长。”

“呸呸呸…”刑医长急急往地上吐口水,“你个乌鸦嘴,一点忌讳都没有,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

霍去病大笑出声,用力紧了紧刑医长,这才松开。

刑医长仍是没好气,瞪了眼霍去病:“我那里还一堆事情等着呢,老夫告退。”说罢,开步便走,走了两步,回头朝子青道,“还杵着?等过年啊!还不跟我去拿书简。”

“诺。”子青转向霍去病行礼,“卑职告退。”

霍去病微微一笑,道:“去吧,振武营今日发新弓,你从老邢那出来就回营去吧。”

“诺。”

子青目光在李敢面上停留片刻,终是什么都未说,垂目转身快步跟上刑医长。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李敢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情致缠绵牵肠挂肚,听得霍去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舍不得,你不如干脆来我这里,我调你去振武营,日日都能见着他。”霍去病作诚恳状,地给他出主意。

李敢心中一动,将这话反反复复揉搓,思量良久才道:“我爹爹必是不依,他现下年岁大了…我不能…”他紧接着又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满腹不舍无限惆怅,听得霍去病鸡皮疙瘩掉一地。

“走走走,接着陪我蹴鞠!”霍去病不耐看他这婆婆妈妈的模样,推搡着他往鞠城走,“晚上高不识也过来,他烤的羊肉可不一般,起码能让你多喝三、四坛子酒,酒一下肚,什么烦恼愁情就都散了。要不,我晚上再把子青叫过来陪你喝?”

“不…不用,”李敢涩然苦笑,“她从不饮酒。”

霍去病耸耸肩,李敢向来是他颇为欣赏的年轻武将,眼下看到他这般为情所困模样,心下着实不以为然,奇道:“那小子怪是有些怪,可也还只是个娃娃,你怎么见了他就跟魔障了一样,真看上他了?”

“不不不…不不…将军千万别误会。”李敢猛然回头,连说了几个不字,才忙解释道:“她,他…打小和我一块,就像、就像我亲弟弟一般。”

“亲弟弟?!”霍去病高高挑眉。

李敢艰涩点头:“是,阿原他还是个孩子,日后、日后…她若有做错的地方,恳请将军网开一面,千万饶她一命。”说至话末,他声音中已有些异样。

瞧他模样,霍去病好笑起来,道:“听你这话,好像你就肯定她一定会犯错?”

实情自然是不能明说,李敢尴尬笑了笑,只道:“毕竟她还小,犯错也是难免的事。”

“我看你是关心则乱。”霍去病取笑他,玩闹般踢了他一脚,“走走走,少在这里蝎蝎螫螫的,真这么牵肠挂肚,就到我这里来。”

鞠城已在前方不远,军士们大声呼喝,欢腾笑闹,两人再无多话,快步走去。

刑医长的医室要比子青易烨的医室大上三、四倍,其杂乱程度也是成倍增长。到处堆满了药材、书简;还有煎药用的三足铜皿,捣药的铜杵;榻上还躺着一个黑漆人偶,上面用红色线条汇出经脉…

室内能下脚的地方可谓少之又少,中间仅一条细如羊肠的空处可供行走。子青就小心翼翼地立在羊肠径分岔口,打量四周,叹为观止。她刚刚才想明白:初次见到刑医长的那间医室多半是赵破奴特地另外安排的,生怕他们这些新医士有样学样。

刑医长撅着腚埋首在书简堆中,翻翻捡捡,把原本就杂乱无章的书简翻得更加混乱。过了好半天,他才总算掏摸出一册由黑灰布囊装套的竹简,长呼口气:“找到了。”

拍拍布囊上所积厚厚的灰尘,他扶着腰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将书简递给子青,道:“这是《阴阳十一脉灸经》的第一册,你先拿回去看,木偶也抱回去,勤加练习,有什么地方不懂再来问我便是。”

“诺。”

子青恭敬接过书简。

因四下无人,她犹豫片刻,谨慎问道:“您,认得我爹爹?”

刑医长顺手蓬蓬拍着头发上的灰,边点头道:“当然认得,还熟得很。”

“那您知道、知道我是…”

“你是个女娃娃,我当然知道。”刑医长忆起往事,笑得很开心,“你娘难产,亏得有我在。我当时还骗你爹爹说你是男娃,你爹爹热心地要替你把尿,一打开襁褓…哈哈哈…我现在都记得他那呆样,哈哈哈!”

子青深施一礼,道:“多谢医长没有拆穿,此恩子青铭记在心。”

“我才不说呢。”刑医长撇嘴道,“霍娃娃口气大得很,说什么甭管匈奴人、汉人,能打仗就行。我看,甭管男娃、女娃,能打仗就行。你虽不该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走不了,就且混下去吧。想想将来有一日,霍娃娃突然发现你原来是个女娃娃,哈哈哈,说不定模样和你爹爹差不多,哈哈哈…”

他径顾自娱自乐,只把子青听得额角冒汗。

“还是莫有这么一日的好。”她无奈道,再朝刑医长深施一礼,“多谢医长,卑职告退。”

刑医长犹自笑得开怀,不在意地颔首挥手。

子青遂抱着木偶,揣着书册,一路回了振武营。

37第十四章故人(下)

人偶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易烨颇花了功夫才把它清理干净,看着细细的经络红线,清清楚楚地标注出来的穴道位置,不由啧啧赞叹道:“当医长是挺好,还有这么精致的人偶。”

没听见子青接话,易烨转头望了她一眼。

子青正跪坐在榻上,在新发下来的新弓弓弣上密密地缠上布条,这样持弓时不至于打滑。一道又一道地绕着,她似有些心不在焉,心思也不知在何处,浑然未曾听见易烨的话。

半晌,她骤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哥,我的事缔素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我舌头哪有那么长。”易烨一副被小瞧的受伤模样,“再说,那小子要知道这事,还指不定得怎么恨你,你吃得消么?”

子青长呼口气,颦眉郁郁道:“他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日日看见我这个仇人,他肯定不好受。”

“你日日看着他,难道心里就好受?”——子青隐忍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易烨深看她一眼,还是把这话咽进了肚子里。

缠好弓弣,子青又试了试弓弦的松紧,略略调整了下,待都弄好之后,她又想起一事来:“哥,我昨日带回来的雕翎箭可已给了老大?”

“没呢。”易烨拍了拍脑袋,“今日蒙校尉心情不佳,加上发放新弓,大家都想抢在前头挑好的,那叫一个乱啊。再说你又去了虎威营,我这里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实在担心,就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的。”

“不打紧,明日给他也是一样的。”

知道自己给易烨平添忧虑,子青心中歉然,又觉几分温暖,忽感到倦意涌上,缓缓往榻上一靠,目光注视着着室顶,轻轻道:“哥…你若真是我亲哥哥该有多好?我就是你的亲妹子,谁也不认得,什么都不知道…”

易烨几乎从来未听说子青说这种话,再看她神情,知她必是累极倦极,被那些过往的人与事压得透不过气来。

“傻丫头,我就是你哥,亲哥!”他在她身旁坐下,劝解道,“你就是心重,想太多,把那些事都丢掉,犯不上事事都想自己撑着。”

子青涩然苦笑,倦倦闭上双眼,轻道:“命里的事,如何丢得掉。”

易烨叹气,转头望向窗外,夜已渐沉,一轮残月悬在天边,在旁,是未睡醒般惺忪闪烁的北斗七星。

翌日,校场上。

“雕翎箭!”

缔素拿着那三支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双目兴奋地直放亮光。

“哪来的?你们从哪里弄来的。”他追问道。

赵钟汶看见箭支虽然欢喜,但也是不甚放心,疑虑问道:“这箭…是你们花钱两买的?还是蒙校尉…”

“不是不是,压根没花钱,也和蒙校尉没关系。”易烨笑道,指了指子青,“这是她从将军那里借来的,要不怎么说祖宗保佑呢。”

“你向将军借雕翎箭?!”缔素吃了一惊,看子青素日不声不响,没想到她竟然有胆量向霍将军开这个口。

子青不想解释太多,只淡淡笑了笑,道:“将军说,过了考核之日便须归还,不得损坏。”

赵钟汶瞧她模样不似撒谎,遂放下心来,自缔素手中接过一支箭,朝子青感激道:“欠你这么大个人情,我实在是…”

“是将军体谅下情,与我有何相干。”子青忙道,“我不过是替他把箭送过来。”最怕听到别人说什么欠自己的话,她开口就想将此事撇清。

缔素鬼鬼祟祟凑过去,在她耳边问道:“我那件襦衣,扯得都快烂了,将军有没有提到我?”

子青愣住,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易子青!易子青!…”

正巧校场的那头,有人在朝她大喊,堪堪解了她的围。子青撇下缔素,快步过去,听那军士说了几句话,复返了回来。

“怎么了?”易烨见她眉头微颦,关切问道。

子青不解道:“他说有人送了好些东西来,让我自去东营们取,还说,我一个人拿不了,得再叫上一个。”

易烨自地上一跃而起,道:“我与你去便是。…谁送的?”

子青皱眉摇头:“我不知道。”

缔素酸溜溜道:“我瞧你的运气是越来越好了,将军都卖你三分面子,现下还有人给你送东西。”他仰面往地上一躺,叹道,“…将军什么时候才能留意到我啊?唉…”

闻言,赵钟汶半是无奈半是恼怒地轻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