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西域人,另一个只是庶民,且看这姑娘打扮不伦不类不说,姿容平常,言语木讷,毫无吸引人之处,卫少儿着实不明白霍去病在想些什么,竟然将他们接入府中来住,略一思量,便已有了主意。

“你身上有伤,现下去病不在府中,我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能常常过来,这府里无人照看,家人顽劣难驯,难免有所怠慢,寻医问药也不甚方便。我寻思着在城中让你们搬到紫方客栈,那里紧挨着医馆,养病最为妥当。”卫少儿笑问道,“两位以为如何?”

这是逐客令,再明显不过。

子青望向阿曼,怔怔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他们人在屋檐下,开口之人又是将军娘亲,他们着实无拒绝之力。只是府外危险暗伏,而阿曼身体尚未恢复如初,此时出府实在过于冒险。还有…她曾答应过将军,要等他受降归来,倘若一走,不仅是背信,只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

132第十三章云破(九)

日头火辣地晒下来,将刀刃烤得发烫。

浑邪王死死盯着汉军所在方向,汗水顺着脖颈淌下来,浸透里衣,双目被日头晒得已有些发花…

“来了、来了…汉军来受降了!”底下有人叫嚷道。

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浑邪王瞪圆双目,定神望去,便看见十几骑人马往这边驰骋而来。为首之人,玉冠玄甲,正是被匈奴人誉为苍狼的霍去病。

浑邪王原先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虽然来者是苍狼,但仅带十几骑人马,显然并没有要开战的意思。松口气之余,浑邪王也不得不佩服起苍狼的胆量,饶得是在战场上骁勇无敌,但只带十几骑人马前来,难道就不怕他们突然发难,将他斩杀于当地么?

马蹄踢踢踏踏,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霍去病一行人,其中有恨意、有敬畏、有单纯的惧怕…而霍去病在这数万道目光的汇聚点上,神情泰然,安之若素,倘若再认真点细看,甚至还能看见他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

赵破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而背脊却始终紧绷着,毫不放松地留意着周遭一切,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间或着飞快瞥一眼将军,他心中愈发自愧不如,明明是危机四伏,怎得将军就能装得如此淡定从容,甚至还一副心情甚佳的模样。

距离匈奴部落稍近,休屠王部落中已有眼尖的人自随行十几骑中认出日磾与扎西姆,大概是未料到他们竟随苍狼一同前来,部落中顿时议论纷纷。

霍去病勒住缰绳,朝日磾与扎西姆略点了点头,两人会意,随即便策缰朝着休屠部落驰去。剩下十六骑,继续随霍去病向浑邪部落而行。

距离还有十几丈远时,浑邪王深吸口气,用力揉了揉脸,试着挤出友善且不失威仪的笑意,然后催动马匹,率领几名贴身侍卫朝向着苍狼一行人迎过去。

“霍将军!”

他在马背上,向霍去病行匈奴礼节。

霍去病含笑还礼,轻策马缰,与浑邪王并肩而行,故友重逢般寒暄客套起来,且又夸赞几句匈奴马匹膘肥壮硕。当听到今晨部落中正巧有两匹小马诞下,霍去病甚至还向浑邪王讨要起来,浑邪王忙不迭地连声应了。

两人如此这般,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匈奴部众皆有些呆楞。到了浑邪王大帐前,霍去病看了眼赵破奴,吩咐他和其他人在帐外守着,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惹事。

赵破奴颔首领命,牵了将军的马,与其他人在帐外立住。十六名汉军身着绛衣玄甲,长戟在手,身形稳若磐石,一动不动,目带凛冽,缓缓扫过每一个面露不善之意的匈奴人,以施震慑。

帐中,浑邪王先忙碌着吩咐人给霍去病端奶茶上果子,忽听霍去病沉声吩咐道:

“浑邪王接旨!”

他一转身这才看见霍去病不知何时自怀中掏出一方镶金边朱红绢布,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汉廷礼仪,连忙跪下接旨。

“…册封浑邪王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册封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疵为辉渠侯,禽黎为河綦侯,调虽为常东侯…”

前头一些文绉绉的官话,浑邪王倒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册封自己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他却是听得甚清楚明白。往下再听得自己部落中的四小王均有册封,心中更是大喜,至此时,降汉之心方踏踏实实地落了地,再无丝毫动摇。

一时读毕,霍去病将圣旨交到浑邪王手中,再伸手将他扶起,笑道:“恭喜漯阴侯!”

浑邪王自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

霍去病又道:“圣上知道你们习惯了游牧,也不想勉强你们改变生活习惯,特将云中郡北部划了出来,让你部落中人可在那里逐水而生,从此安居,再不必受战火之苦。君侯看,如此可好?”

浑邪王忙点头道:“多谢圣上替我们设想得如此周到。”

“既是如此,君侯何不现下就向众人宣布此事,也免得他们在帐外忧心!”霍去病笑道。说老实话,他对于日磾收服休屠王部的期望甚小,只能靠日磾拖着休屠王部一时三刻。当先首要之事便是要稳住浑邪王部,只要他们死心塌地地降汉,成为汉朝子民。那么在此地,休屠王部的哗变便不足为惧。

“将军说得是!”

浑邪王大步行出帐外,按捺下胸中兴奋,扫视众人,朗声问道:“呼毒尼何在?”

“卑将在此!”很快有一彪悍匈奴小王站出来,立到浑邪王面前。

“雁疵何在?…禽黎何在?…调虽何在?”

很快,浑邪部落四小王齐刷刷地立到浑邪王面前,因不知何时,皆严整以待,随时准备听候浑邪王的命令。

赵破奴飞快地瞥了眼立在浑邪王身后的霍去病,只见将军神态轻松,笑意浅浅,这才暗松口气,料并未横生枝节。

“从此刻起,我,还有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已是汉朝子民!”浑邪王朗声道,“呼毒尼为下摩侯,雁疵为辉渠侯,禽黎为河綦侯,调虽为常东侯,而我则为漯阴侯,食邑一万户。皇恩浩荡,准我们迁往云中郡北部,那里水草丰茂,咱们逐水而生,再不必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四小王闻得自己也被封了侯,皆大喜过望。

而部落众人愣得片刻,也尽皆欢呼起来。他们原先心中担忧之事便是降汉之后,汉人刻薄,命他们为奴为婢,岂不苦楚。而今听得不仅不必为奴,尚能放牧而生,又有安生日子过,着实再好不过。

浑邪王转头朝向霍去病,低声询问道:“汉人感激圣恩的时候,该说什么?”

“万岁,万岁,万万岁。”霍去病含笑答道。

浑邪王在口中喃喃复念了一遍,随即朝众人高高挥起双拳:“万岁!”

“万岁!…”众人皆和。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万万岁…”

两万余名匈奴人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着,不仅休屠王部的人听见了,连同远处的汉军也听见了。

汉军之中,众多对霍去病此行捏一把冷汗的将领们,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匈奴部落的状况,时刻准备着一有异动,便全军出动好接应将军。此时听见匈奴部落所传来高呼万岁的声响,紧绷如弓弦的心才稍稍松了些许。

此时的休屠王部,几个小王正在帐内与日磾就降与不降的问题争论不休,忽听得外间喊声震天,以为汉军攻来,赶忙抢出帐外,才知道浑邪王部已降了汉廷。

133第十三章云破(十)

霍去病拨开人群,目光沉着地注视着休屠王部的动静,自几位休屠小王的神情他便可看出日磾根本无法掌控住局面。

当真要因此而与休屠王部开战么?休屠王部有将近两万名匈奴人,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心有不甘,又有多少是真心想降汉过安生日子?

一旦将背信的罪名加诸至休屠王部,那么将又是一场厮杀。

眼前这片美丽而辽阔的原野,苍苍茫茫,风吹草低…隐隐约约有歌声夹杂在其中,用的是匈奴语,虽听不懂其意,然而歌声中的忧伤苍凉却直直撞入听者的心中。

歌声是自休屠王部传来的。

浑邪王似也听见了,走到霍去病旁边,微微皱眉,凝神听着…

“唱得是什么?”霍去病问他。

“这是我们草原上一首很老的歌,是母亲思念自己孩子,向苍天进献洁白的奶水,不知疲倦地望着远方,等待孩子的归来。而她征战在远方的孩子望着夜空皎洁的月亮,想念着母亲温柔的眼睛,心中急切地想要归来。”

霍去病静静而立,远方几株幼树落入他的眼帘,细细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柔弱而坚韧。若是他在,不对,是她在——他出神片刻,低首自嘲一笑,继而轻叹口气,决定再等上一会儿,希望休屠王部能出现什么转机。

简单的歌词反反复复地唱着,仿佛能融化人心一般,休屠王部中渐渐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歌声渐渐汇集,渐起渐响…

对长年战事的疲倦,还有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如丝如絮,网般将人笼罩在其中。

休屠王部的两名小王见状,满面怒气,扒拉着人群,找出了正在曼声吟唱的扎西姆。

自从回到休屠王部,扎西姆始终静静地侯在一旁,身为一介女流,纵然她也希望族人不再征战,但她也明白,众小王连日磾的话都听不进去,更加不会来听她的话。视线之中,因屡经征战,族中相熟的面容已然少了许多,更不必说连休屠王都已经不在。

她不懂军事,不懂汉匈纷争,不懂利益权衡,作为一个弱女子,她只希望这场战争不要再这样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王妃这是何意?!”

两名小王怒容满面地质问她,当下这种状况,他们对她也不再守什么尊卑礼节,径直逼到她面前。

恐他们对扎西姆不利,日磾急了,上前便将扎西姆挡到自己身后,朝两名小王怒道:“你们怎可对王妃无礼!”

其中一名小王冷哼,一并连日磾也未放在眼中道:“两名汉廷的阶下囚,事到如今,你们还到这里来摆什么王子王妃的架子!还以为那点事情草原上没人知道么?!她还算什么王妃!…”

始终深垂着头的扎西姆背脊一紧,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下。

日磾见状,连想都不想,一拳挥过去,猝不及防地击中对方的鼻梁,鲜血迅速渗出。

“你…”

因完全未料到这个素日文质彬彬的王子竟然会骤然出手,小王防范不及而吃了他一记,待回过神来,立时便要还手。

另外两位小王迅速上前,站到日磾旁边,做出护卫架势:“不可对王子无礼!”

“他是个汉俘,没有资格再当王子!”

有人吼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支羽箭自脑侧,一股温热涌出,转而才感觉到疼痛,往下一看,半只耳朵被羽箭牢牢钉在地上。

受伤的人发出长长一声嚎叫…

人群顿时起了一阵哗然,连同日磾也吃了一惊,昂头张望,寻找着射箭之人。

十几丈的地方,霍去病手持劲弩,目光冷冷地望着休屠王部。

单凭日磾一人之力,想要休屠王部老老实实降汉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一旦起了冲突,连日磾与扎西姆都恐怕难逃一死。

“休屠王部此番根本就是想诈降!”浑邪王在旁,见霍去病射出弩矢,猜度苍狼对休屠王部起了杀念,遂进言道,“将军!我浑邪部两万人马随时待命,听候将军差遣。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休屠王部这些残兵剩将,根本不足为患。”

休屠王已经被浑邪王所杀,当下休屠王部中那些休屠王的死忠便是浑邪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借此之机,既可灭了休屠王部,又送了人情给霍去病,一举两得之事,浑邪王何乐而不为。

“多谢漯阴侯。”霍去病道。他面上不动声色,岂会看不出浑邪王落井下石斩草除根的用意。

斩杀二字,简简单单,在他口中却是千斤重般,不愿轻易出口。

休屠王部的众人此时已经知道那警告的一箭乃出自霍去病手中的弓弩,这一箭无论从距离还是精准度都不得不使人为之惊愕。

苍狼!草原之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苍狼!

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苍狼距离已如此之近,他还能饶过他们吗?

日磾看出众人眼中的恐惧,深吸口气,将自己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隐在袖中,稳着声音道:“霍将军曾说过,降者不杀!愿意向汉廷投降的人就跟着我走,我带你们过去!若再拖延下去,霍将军误以为我们休屠王部原本就是诈降,岂不是自召祸端。”

无人说话,寂静无声,诸人都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日磾望向方才护卫他的两名小王,平和道:“两位叔叔,你们是看着日磾自小长大的,日磾不会骗你们,也不会害你们。”

两名小王还是在犹豫着…

日磾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扶了扎西姆,缓步往霍去病方向行去。他并不是怕自己死在这里,而是不愿扎西姆死在这里。

也许,就在今日,休屠王部会被斩杀干净。那么至少,他希望扎西姆能够活下去。

扎西姆低垂着头,默默地跟着他,直行出部落外来,一阵风过,吹得她面上冰凉,她方才察觉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湿双颊。

猛然刹住脚步,她转过身子,面对着她的族人,抽泣着吟唱起来…

仍旧是之前那首忧伤苍凉的歌。

低婉,美丽,唱着属于草原上母亲的思念与牵挂。

“王已经死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我是你们的王妃…”扎西姆泪流满面,对着她的族人们深鞠一礼,“跟我走!我恳求你们!只要我们还活着,草原在这里,终有一天,我们或是我们的子孙还能再回来!”

日磾泪水缓缓流下。

上万名休屠王部的匈奴人看着他们,半晌,开始有人迟疑着朝他们走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跟上。

两名休屠小王迟疑片刻之后,终被远处霍去病所震慑,亦为日磾扎西姆所感,遂率领着麾下一众人马,都追着日磾而来。

134第十三章云破(十一)

霍去病望着跟随在日磾身后的匈奴人,心中并无胜者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反而五味杂陈,其中更以苦涩居多。作为汉廷前来受降的将领,看着这些昔日骁勇彪悍的匈奴人如此无望地离开家园,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休屠王部的另两个小王眼见日磾带着近一半部众降汉,心知仅凭剩下八千余人,是决计无法与汉军抗衡,又不甘心降汉,便预备率人马撤走。

“将军!”

只是稍许异动,赵破奴便已看出,忍不住轻声出言提醒将军。休屠王部诈降在先,有悔意者尚情有可原,但若再放走休屠残部,汉廷威严何在!

霍去病何尝不知,直至此刻,他方转向浑邪王,道:“有劳漯阴侯,休屠王部顽抗不降者,杀无赦!”

浑邪王显然等待已久,微一颔首,遂率领手下人马直扑向休屠残部。

日磾直挺挺地站着,看着远方的那场匈奴人与匈奴人之间的厮杀。

刀光与嘶吼声交织在一起,飞溅的鲜血,残破的身躯,深深地烙在他脑海深处。再看高高端坐在马背之上的年少将军,细想此番受降,霍去病仅带十几名随行侍卫直入匈奴阵营,受降浑邪王,诛杀休屠残部八千余人,且至始至终汉军未伤一兵一卒。

这是种令人胆寒的能力,却无丝毫让人诟病之处。即使身为休屠王子,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休屠王部还能保全眼下的万余人,须得感激霍将军心中仁念。否则浑邪王部再加上一万名训练有素的汉军,便是将休屠王部尽灭,也不是不能。

“无论是匈奴还是汉廷,无谓的牺牲,能少死一个也是好的。”

——他当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

受降之后,还有诸多如清点人口、收缴兵刃等等琐碎事情要做,再加上浑邪王部与休屠王部不合,亦不能将两部落人马安排在一处,免得徒生祸端。霍去病连夜规划出两条路线,又将人手分配停当。

等诸事安排妥当,已是黎明时分,赵破奴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怎得动脑子比动手还累。”

霍去病轻轻一笑,吩咐道:“你去唤上漯阴侯,一并他手下四名小王,随我回长安谢恩。”

“现在就回去,这么急?”赵破奴微微一惊,“底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那些个牲口…”

“不是还有你在这里么,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你比我在行。”

霍去病不在意道。

“您这是在夸我吗?”赵破奴无奈。

“快去!告诉他们卯时初刻登船。”

“诺。”

瞥一眼铜制漏壶,已过卯时,赵破奴咬咬牙,只得赶紧去叫人去,心中暗暗抱怨:此番又比不得行军打仗,兵贵神速,将军怎得也赶得这般紧,把浑邪王他们也当兵来练了。

霍去病仅仅在船上合目小憩了一会儿,待一下船,便立即翻身上马,带上漯阴侯等等此番受降数人,往长安驰去。

路上,他朝漯阴侯等人道圣上对此番受降极为关心,故而想早些面圣,免得圣上忧虑。而事实上,捷报早已在昨日便命人八百里加急飞报,刘彻在长安城中安安稳稳地等着他们,何来忧虑。

漯阴侯等人不知汉朝规矩,加上霍去病是汉廷骠骑将军,朝廷重臣,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听什么,丝毫不敢有异议。

一路疾驰,只让马匹作些必要的休息,而人是否需要休息基本不在骠骑将军的考量之内,终于回到长安。带领漯阴侯等人入宫见过圣上,再三推辞了圣上留膳的美意,霍去病急急返回府中。

“将、将、将…军!”

未料到将军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府中来开门的家人看见他便有些愣住。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立时察觉到家人眼底的那一丝慌乱,眉峰聚拢,问道:“府里头有什么事么?”

“这个…”家人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管事匆匆迎过来,额角沁着汗珠,显然是一路撩袍小跑过来的。

“将军…”

“府里出什么事了?”霍去病率先想到的便是子青,还不待管事回答,便大步往琴苑行去,边行边厉声问道,“可是琴苑出了什么事?”

“琴苑昨夜里进了刺客…”

“什么!”霍去病脚步一滞,面色微微发白。

“幸而只伤了六、七名家人,刺客甚是凶悍,围了几重,还让他们给逃脱了。”

“青儿呢!?她可伤了?!”霍去病疾问。

“她…”管事深吸口气,暗暗祈求此事将军千万莫迁怒与他,“她前日便已经走了,和那个西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