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逊。”浅深略带嘲讽地看着辛梓,“大班长怎么也这么晚啊?”

辛梓勉强把车头扶正,沉静的眸子看着脸色熏红的浅深。

见辛梓不说话,浅深火气就上来了,她狠狠地踹了一脚车头,还不解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辛大班长,他妈什么都不是,敢看不起我梁浅深!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这三年有好日子过的!”

浅深不小心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双手及时地托住了她的腰才使得她幸免遇难。只是,她面前的那辆自行车已经颓然倒地。

浅深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回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辛梓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浅深似乎被自己的这一举动也给震醒了不少,发热的脑袋逐渐冷静下来。手上火辣辣的痛告诉她这一巴掌自己到底发了多少力。

辛梓的脸偏向一边,随后就像是被覆了定身咒一般,不会动了。

浅深不服软地伸手又推了辛梓一把:“别拿你的脏手碰我。”而后转身快步离开。

浅深走后,辛梓垂下眼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自行车扶起来,骑上车继续向前骑去。

过了好些天,浅深一直就没搞明白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非她那晚真的醉了?浅深趴在桌上有些头痛地回忆着,可是现在她反而不确定那天遇到的是不是辛梓了。她又不能指着辛梓的鼻子问他:喂,那晚是不是你扶了我一把?

这么丢脸的话,怎么可能是她梁浅深说得出口的?

浅深想想还是决定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地随便生活,今天甩掉几个粘着她的男生,明天换一批新的男朋友。这种日子浅深乐得逍遥,出去玩不用花钱,吃完饭有人买单,到酒吧喝两杯也有人陪你畅饮。因此,浅深看上的男朋友除了相貌要和她相陪,要能让她带得出手以外,还必须家底丰厚,否则经不起浅深几下折腾就会泄了底。

高一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浅深已经被各科老师轮番叫到办公室训诫了不知多少回,只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几个老师都快要被她气哭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梁浅深这么散漫的女学生过。而她每次都懒洋洋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老班,这位教龄二十载的男中年老师忍无可忍,非要见浅深家长一面,并且扬言,如果梁浅深这次期末考试有一门不及格的话,她就要她休学留级。浅深不出言阻止,只要李老师找得到她家长,她无所谓她见家长时会是怎么个见法。

放学的时候,浅深正在考虑今晚叫谁出来陪她,忽然看见辛梓和邵芝芝肩并肩走在前方不远处。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不停地在讨论什么,浅深跟在他们后头走得很是郁闷,终于耐不住性子疾步超过了他们。

“班长,副班长,一起回家呢?”浅深冲邵芝芝笑笑,有点顽劣。

“……梁浅深,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邵芝芝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很有礼地问道。

“是的,我家就是这个方向。”浅深一脸明了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邪气,她那眼睛左右来回瞟着辛梓和邵芝芝,辛梓面不改色地推着自行车,邵芝芝却明显不自在很多。

浅深对辛梓无视她的态度有些恼怒,出言越发恶劣:“没想到班长和副班长的情谊这么深厚,还一起回家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邵芝芝急了,慌忙解释。

浅深哪管是不是,意味不明地对着邵芝芝笑了笑,一脸我了解的意思:“不要让老师知道哦,拜拜。”

邵芝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看得不得了,辛梓皱了皱眉,到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浅深觉着无趣,到了十字路口就和他们分道扬镳。

虽然说老师要求她考试不能有红灯,但是浅深照样上课睡觉,不做笔记,同桌莫天是个乖孩子,虽然对浅深怕怕的,但还是好心地规劝浅深抓紧复习复习,把书看一遍,想要考及格便也不会是难事。浅深懒得理他,她才不想抄那么多板书,看那么多蝌蚪文。

过了两天,浅深发现自己的课桌里竟然诡异地出现了三本笔记本,翻开一看,发现这三本是各科的笔记,字迹整洁,资料清楚,一些重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出来,难懂的地方也做了特别注释。浅深讶异地问莫天,哪知道他也是一脸迷茫地看着笔记本,还很激动地要浅深借给他抄,说这个笔记做得太好了,他自己复习的肯定没有这效果。

浅深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想想可能是某个暗恋自己的男生想要讨好自己才弄出这些花头,可是这个人肯定不知道梁浅深有多不要学习,她才懒得翻开笔记本多看两眼呢,有这个时间,她宁愿和各个男朋友出去玩。所以,这个男生出错招了,他这么做不仅无法博得浅深的好感,反而让浅深觉得此人乃一猪头书呆子。果然,没过几天有人来向浅深递情书,结果显而易见。

这期间她的几门平时测验又亮起了红灯,老班对她已经是痛心疾首。浅深看着满是叉叉的卷子无所谓地塞进抽屉,下课铃一响,便第一个走出教室。最近,她和三班的一个帅哥彭琛谨在交往,虽然他的家境马马虎虎,不过看在他长得人模人样,带出去也颇有面子,浅深也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在三班门口,浅深趴在走廊上的扶手上有些不耐烦地等他们班放学。却见辛梓从远处走来,浅深不自主地冷哼一声,站直身子轻佻地看着他。辛梓见到她轻轻点了个头,便站在离她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显然也是在等人。

你不跟我说,我偏要跟你说。

“班长大人等人呐?”说话间她还朝他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辛梓没料到浅深会主动跟他说话,脸上闪过些许惊讶,他点了点头。

“等谁呢?”

“曾可。”

浅深在脑子里绕了个弯,想起来曾可好像也和她是初中的同学。见辛梓一脸肃穆地站在那儿,目不斜视地等人,浅深也扯不出什么跟他掰。不过,跟他站在一起后,浅深才发现他很高,或者说男生的长个子的时候真的很可怕,她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他最多高她半个头。浅深不矮,可是现在站在他边上还够不到他肩膀。他很爱干净,浅深看到他的时候,他每次都是一尘不染的,别的男生的衣服早就穿得发黄发黑,可是他的校服总是洁白如新,裤子也是整整齐齐,连一个折都不打。像这么一丝不苟的人,活着不累吗?

彭琛谨带着一脸阳光的笑容从教室里出来,看到浅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值日,所以迟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浅深一看到他那张有些谨慎的笑脸,瞬间觉得厌烦起来。看来,他们的关系差不多到头了。

五问

睡了一大觉后,浅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的头痛病必须好好睡上一觉才行。从床头摸过手机看了看,发现有几条新短信和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倪渊的,浅深靠在床上一条条翻看。

“今天别忘了我们的约会,不要迟到哦。”

下一条。

“你在哪,还要多久到?”

再往下翻。

“大白,你怎么还没到?”

浅深笑,继续看。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吓我,快回电话给我!”

“亲爱的,我等得好辛苦,你怎么还没来啊!我快要崩溃了。”

浅深笑着翻了个身,起床。墙上的钟指向十点,跟倪渊约的六点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小白那个傻冒,估计还在等。浅深是不会在九点以后出门的,只是今天小白出差一个月后刚回国,没上飞机时就跟她约好了,虽然精神不佳,可是,为了那个小白,她就破一次例吧。

浅深开车赶到离家有些远的酒吧,这是一家在市内最豪华,最昂贵,也是最具人气的酒吧。浅深把车停好,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四处看了一下,今天的生意还是那么好,还不到午夜,已经座无虚席,舞池那边也狂欢得起劲。浅深戴着大大的墨镜,及腰黑色长秀发美丽如瀑,她换下了白天白领那种公式化的正装,上着一件亮银色简约风格的紧身背心,白皙的脖颈间佩戴着长串的透明水晶项链,下着一条紧身牛仔短裤,两条保养得很好的修长美腿下,一双美足蹬着近十公分高的银色高跟鞋。梁浅深一副好身材毫无保留地显露于人,她刚一进门就吸引了在场众多帅哥美女的视线。她似乎很习惯于被重重视线包围,依旧自在地在人群中寻人。

可是,她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下了。具体说来,是一只手外加手上的一只剔透的酒杯拦在了她面前,浅深透过墨镜,抬头看向来人。

“小姐,可否请你喝一杯?”

很大胆的人,还可以压低了声音制造诱惑的情调,对着浅深的微笑完美至极,像是经过精心练习一般。浅深玩味地笑了笑,在短时间内快速对来人做出评价:身材,没话说,一米八五上下,比例匀称,看得出平时经常锻炼;相貌,只是说帅,估计有些委屈他了,俊逸的五官实在没得挑;品味,不错,从头到脚,没有一件不是名牌,没有一样是下五位数的。如果打分的话,绝对在九十分以上。

不过,这种人在浅深这里,想要及格都很困难。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先生另觅吧。”

浅深无意与之纠缠,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诶,夜晚大好时光,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说不定,小姐就有兴趣了。”

“先生,你搭讪的方法既老土,又没趣,任何有点头脑的女人都不会上钩的。”浅深懒得和他多说,她还得赶快找到小白呢。

那个男人愣愣地盯着那美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带着一肚子气和一脸的尴尬走回不远处一个隐形小包厢里。他刚走进去,里头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哦!老大失败了,天哪,神勇无敌,从无败记的老大竟然失败了,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啊,哈哈哈。”

“啧啧,这下我们赚翻了。老大,你打算怎么宴请我们啊?”

“夏季,你看着办啊。”

男人脸色臭臭地拣了个空位坐下,憋着气愤愤地一口喝下酒杯里的酒,刚才温文尔雅的气质全无,扯着嗓子想要压过那些无理取闹的家伙:“失败你个头,要不你去试试?那个女的警觉性比较高,我再去个两次保证没问题,还有什么女人我会泡不到?”男人开始力挽狂澜,“你说,是吧。”

他冲嘴里头一直没啃声的男人挑了挑眉,一脸花花公子的德行。那个男人稍稍直起背,拿起酒杯晃了晃,握杯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被修剪得整齐干净,隐隐透着健康的光泽。他轻松地耸了耸肩,唇边似笑非笑,温和地说:“那倒未必。”

“什么!”他最铁的哥们竟然不听他,夏季急了,“我可是夏季,情场无敌手,我不行,难道,难道,”这时,上完洗手间的莫天刚回来,夏季立马指着一脸茫然的莫天说,“我不行,难道他行?”

莫天迷茫地站着,不知道这是哪出戏。

“莫天,也许就是有人喜欢他这型也说不定。”悠哉游哉地品着这里最贵的威士忌,坐在里头的男人含笑地看着夏季。

“好,如果莫天能邀到那个女人喝酒,就一杯好了,年终奖金你们全部加二十万!”

这一下,可就炸开了锅。刚才几个看好戏的人飞快地跑到莫天身边给他出谋划策,而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刚才发生的那幕全然不知的莫天呆呆地任由那些人摆布,被推到人群中。

“记得,是那边那个穿银色背心的美女,不管用什么办法,死缠烂打也要让她喝下这杯酒。小莫,我们年底的幸福就靠你了。”

莫天一手拿着一只酒杯踉跄地穿梭在人流中,寻找着那个所谓的不甩老板的美女。老板那么英俊她都不甩,他莫天去岂不是当炮灰?

不用费什么力,莫天就找到了那抹动人的身影,从只从背影看就非常美丽。莫天心跳开始有些急,稍微镇定了下情绪,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他从来没和女生这么大胆地搭讪过,还是个大美女……除了梁浅深以外,他也没和美女打过交道,这次就当是试炼吧。莫天撞着胆子在美女后面唤了声:“小姐……”

美女回头,莫天当场被石化,他用力眨了眨眼,以为是灯光太刺眼,弄得他眼花了,再睁开一看,美女还是那个美女,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梁浅……深。”

世上有时候,有的事就是巧得不能再巧。下午才碰过面,还不怎么愉快地收场,晚上,就又见面了。

“莫天?”浅深似乎也很意外,总是很乖的莫天在酒吧,还打算跟她搭讪?是他们分别太久,莫天也变得胆大开放了。

莫天傻傻地看着浅深精致美好的面容,嘴上一股脑儿地把刚才在肚子里打的腹稿通通倒了出来:“你能赏脸陪我喝一杯吗?”

浅深古怪地看着他,婉拒:“不好意思,我不喝酒。不介意的话,我用果汁代酒吧。”浅深拿起自己的杯子,和莫天碰了碰杯,象征性地喝了半杯果汁。

莫天打量了浅深好久,忍不住说道:“你跟白天的样子差好多。”

浅深一愣,随即笑开:“难道你觉得我应该一板一眼地穿着套装,拿着公文包坐在这里?”

“也不是……这样的你,比较有以前的感觉。”莫天中肯地回答。

“我当好话听了,谢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莫天把酒给喝了,小麦色的肌肤上透出淡粉红色。他见浅深无意与他多说,知趣地离开。浅深在他走后,默默地把剩下的那半杯果汁全部喝了下去。一抬头,只见倪渊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跟变戏法似的。

“你小子,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浅深斜睨着他。

他一句话没说,当即抢下浅深的酒杯就吼道:“你竟敢喝酒?”

浅深的瞳孔被灯光染成酒红色,像极了深夜里的红宝石,她侧下头笑了两声,说:“哪敢,我只是喝了点果汁,别大惊小怪。”

倪渊怀疑地拿起杯子仔细看了看,灯光下他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着实很……搞笑。不是她想破坏气氛,只是倪渊这张脸实在不配这样的看似专注实际滑稽的动作。浅深眯着眼,左手托着腮,右手夺过杯子,冲吧台里的调酒师Sam晃了晃酒杯道:“再帮我来一杯。”

倪渊看了看浅深左右两边,非常郁闷的发现美女身边的位子早被人霸占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浅深,浅深不理他,倪渊拉了拉她的衣角,浅深噗哧笑了出来。

“笑什么?”

浅深顺手掐了一下倪渊的脸,笑道:“你这个样子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得了吧。”倪渊一掌打开她的手,不满道:“我刚下飞机,累都累死了,你好意思这么说我。”

“可怜的孩子。”浅深拿起一颗樱桃放到他嘴边,哄小孩似的说,“来,吃吧。”

浅深有趣地看着他的脸在灯光下慢慢涨红,一双从小就被无数人夸赞的漂亮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不过,想要倪渊破功就如同想让母猪上树一样困难。也就瞪了浅深一会,倪渊优雅一笑,双手插在裤袋里,略一仰头,那藏在骨子里的邪魅妖气立马散发出来:“亲爱的,我要两颗。”

浅深一愣,立刻眉眼一弯,笑逐颜开,美人的笑容总是会不禁意地惹来众多目光。这边莫天回去后,拿着空酒杯向众人示意了下。众人立刻露出一双双亮晶晶的狼眼,以闪电般的速度围聚到夏肥肉身边。

“老大,你看,你办不到的,小天替你办到了。”

“二十万,说好的,老大,不许抵赖。”

夏季骑虎难下,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无辜的莫天,牙齿被磨得咯咯响,正欲搬救兵,伸手一摸,却摸了空。

“咦,这小子跑哪去了?”

“你说大当家啊,他刚才说有事走了。”

夏季皱眉,非常不满这家伙的金蝉脱壳,低声咒骂:“该死,谁当初说有难同当的。”

“莫天,你真有本事,那美女是怎么被你驯服的?有没有要手机号码?”

莫天摸摸头,被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和盘托出其实那位大美女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还是自己的同桌,关系还是挺近乎的。

“我……”

“小子,”忽然,某位快被宰得血淋淋的大肥肉眼里冒光地跨过众人冲到莫天面前,一把揪起他的左手,“为什么这个杯子里的酒还是满的?”

“那位小姐说她不喝酒,所以就用果汁跟我碰杯了。”

莫天一脸茫然地看着夏季兴奋得大笑的样子,众人也非常迷茫地看着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肥肉现今忽然被打了瘦肉精似的,精神百倍。

夏季眼里精光一闪,得意地说:“我们的赌是让莫天邀到那个女人喝酒,可是,那女人并没有喝酒,所以……”他环视了下四周,故意拖了一个长音,然后,昂起头,气定神闲地说,“莫天并没有完成任务,二十万,没门。”

六问

高一第一个学期结束的很快,浅深甚至觉得自己没玩出什么花头,学校迎来了大扫除,老班也已经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地布置着寒假作业,叮嘱着各位在座的优等生切勿玩物丧志,又再三告诫那些期末考试又亮红灯的学生不要不以为然,寒假好好补习,不然留级、退学可不是说说的。浅深前一夜去蹦迪了,现在累得眼皮直打架,裹紧了围巾,她稍不留神就往后重重地靠了下去。只听喀嚓一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足以引起教室里同学的注意。

浅深的睡意在这一声后大减,稍微犹豫了下,才僵硬地回过头去,然后,一眼看到了地上碎掉的眼镜。四周的几双眼睛都盯着地上的那副眼镜,好像那副眼镜是某某国际顶级品牌的,又或者是最近发售的限量版。眼镜的主人还是不慌不忙地把眼镜捡了起来,拿到手上端详了会,默默地放回抽屉。

辛梓一脸无恙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几个被吸引过去的同学也先后回头继续听讲。只是浅深还一直盯着辛梓看,没有戴眼镜的辛梓显然看东西有些吃力,老班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他必须眯起眼睛,却还是看不清。

“没事摘什么眼镜,摘了也不知道放好。”浅深以不低的声音低估了一句,转过头有些气闷地趴在桌上。同桌莫天给了个惊讶的眼神,被她恶狠狠地瞪回去了。

几个老师轮番上阵过后,中午时分,总算是大功告成,可以放假了。浅深慢吞吞地理好书包,慢悠悠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把书包搭在肩上。而身后,邵芝芝正在和辛梓说着话:“碎成这样,没法戴了吧,怎么办,重新配一副吗?”听着口气,真是大惊小怪。

“不用,配镜片就好。”辛梓拿着眼镜研究了下,无奈地笑着说,“大概生活费又得紧一点了。”

“我赔你不就是了,用得着说得这么露骨吗?”浅深忽然愤然地插到二人中间,一把从辛梓手里抢过那副眼镜,冷笑道,“不就一副眼镜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赔你一副全新的,这总行了吧。”

“不用。”辛梓站起来,拦住有些生气的邵芝芝,平静地对浅深说,“镜片本来就有些破,我戴着不舒服才拿下来的,打碎了也好,我正有要换镜片的意思。”

浅深看着他那张笑得不痛不痒的脸就来气,也没三思,双手拿着眼镜用力一掰……眼镜没断。

邵芝芝看出了她的用意,大惊,扑上去就要抢:“你这是干什么,镜片碎了也就罢了,你要把整副眼镜都弄坏吗?”

“我都说了会赔,所以,这眼镜也没用了。”说罢,浅深重重地把眼镜扔到地上,再重重地补上一脚。

“喀嚓”一声脆响,浅深再次抬脚的时候,这副古董眼镜应声断成两半。

“你……你疯了?”邵芝芝不可抑制地指着梁浅深的鼻子骂,“你怎么能这样?”

浅深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甚至露出了一脸舒畅的笑容对辛梓说:“留着也碍事,好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买副新的。”

辛梓没动,只是低头盯着那副已经不成样的土气的黑色塑料框架眼镜,他的眼睛似乎长在那副眼镜上似的一动不动。浅深想说什么,却被他有些吓人的脸色止住了。辛梓缓缓地弯下腰,柔顺的黑色短发顺势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伸出手小心地捡起那副残缺不齐的眼镜,仔细地把地上的每一碎片都捡了起来。然后,以同样缓慢的速度直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把眼镜包在里面,像是保护宝贝似的裹好放入书包的最里层小袋子。

整个过程,辛梓没有说一句话。他沉默地收拾好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但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被刚才浅深的举动给弄得僵化至极,几个还没走的同学迅速围了上来。

浅深秀气的眉绞在了一起,反复咬着嘴唇,心里突突地跳着,等了半天也不见辛梓摆明态度,忍不住说道:“大不了赔你两副。”

辛梓忽然转过身,浅深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靠了靠,却被后面的同学挡住了退路。她回头,看到班里的文艺委员宣玫正手插腰凶巴巴地看着她。浅深立即转头,不甘示弱地扫视了下围观的同学道:“怎么,都是我的错?我不都说赔了嘛,有必要这样吗?”

“不用你赔。”一直没说话的辛梓朝浅深走近了两步,高高的身形挡住了照在浅深头顶的灯光,有些压抑,浅深倔强地抬头仰视,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笑容,挑眉挑衅,本就美丽惊艳的脸庞越发令人无法直视。

她的美丽总是带有攻击性,也许藏着毒,也许带着刺。

辛梓的脸因为失去了大眼镜的遮挡,反倒瞬间清秀了不少,他本就不是大眼睛,却有着单眼皮男生特有的干净清爽,一双黑眸子时常是安静地凝视前方,纯净明亮,一望见底般的清透,大多数时候,那里都是温润含笑的。男生的一张脸,鼻梁是最为关键的,辛梓的鼻梁倒是很挺拔,这让他略显单薄的五官一下子立体了起来,也给这张冲眼看有点平淡的脸增添了一抹亮色。他的嘴唇有些苍白,唇形算不上漂亮,却还是很符合他整个人的气质——干净。皮肤就不用说了,浅深早就说过,他也就皮肤白还算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

辛梓看了眼浅深,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温和,他再一次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赔我什么,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辛梓的嗓音有些低沉,听得出他的心情很低落,但是,他的话语和表情却截然相反,似乎并不在意浅深的所为,甚至把她的手段看作是小孩子的胡搅蛮缠,不欲纠缠。邵芝芝狠狠推了一把浅深,跟着辛梓追了出去。身后的宣玫冷冷地说:“你也够了吧,没见过你这么任性的大小姐。”

浅深不理会任何人,拎起包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整个寒假,每天浅深跟不同男生出去玩,也不回家,还是在自己租的那间不小也不大的房子住下,定时找钟点工做饭或是打扫卫生。生活过得还是比较惬意的,讨好她的男生轮番上阵地想法子逗她开心,她也就无需动脑子打发这无聊的日子。

只是,心里面不知为何,总是藏着一根刺似的,搁着难受,挠一挠痒,碰一碰痛。

开学前夕,过了一个没什么大意思的春节,浅深难得一个人逛街。在几家名牌服饰店流连了会,扫荡了几件不是很满意的衣服,也就打算收工回家休息。过了一条马路,竟被横空窜出来的手臂拦了下来。

此人长着一张很是大众的脸,浅深疑惑地想了半天也记不得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是什么人。被人无缘无故拦下,浅深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人说:“你是谁?想干嘛?”

那个人嗤笑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梁浅深,然后放下长臂,一脸正义地说:“难怪你在班上这么受排挤了。”

浅深一听,差点怒了,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就被那人下一句话给弄得噎住了喉咙。

“你可以不记得我,不过,我要来告诉你的是,不要以为长得漂亮就自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欠了你,都要看你脸色。”他很用力地朝浅深指了指,接着说,“还有,你为什么那样弄坏辛梓的眼镜?你知道那对它来说有多重要吗?”

“怎么?他初恋情人送的?”浅深撩了撩迷人的长发,一点都不把这个人的话当回事。